第04節
用完午膳,惜安見鄭海心略顯累態,便讓她午息,自己則回到房間,拿出房裏備有的文房四寶,擬出今後的計劃表,打算除了讓她當個健康母親,也儘力消除她對生產的恐懼。
首先,應從建立她的信心開始……惜安在紙上寫着字。
等她寫得差不多,一名婢女敲門表示大少爺想要見她。
大少爺?副總管提過的江洛大少爺,他找自己有什麼事?
可能是想知道二夫人的身體情況吧!
她放下筆,跟着婢女,來到圓型拱門前停下,之後由另一名僕人帶着她走過長長走廊,最後停在屋前。
“請。”僕人推開門,示意她進入。
“謝謝。”
惜安發現自己走進一間書房,一面牆上擺滿了書,整齊排列,而書架的正對面有張大書桌,書桌左側也放着十幾本書,右側則有熱氣不斷自茶杯中升起,香味飄散好聞;至於椅子上則空無一人,偌大的書房內只有她的身影。
“大少爺?”惜安環顧四周,沒有人。
奇怪,婢女明明說大少爺要見她,而僕人也帶她進來,為何現在反而不見大少爺的人影呢?
在原地靜默半天,她猜臆大少爺可能突然有事不在,忍不住走向書架。
好多書哦!大少爺真有時間一本本看完嗎?
她不禁伸手拿了一本翻閱……
“你識字?”
有人在她身後?她馬上轉身,仰頭望去——
天啊,是他,昨晚的輕佻男子!
她下意識的想逃。
然而江洛早看穿了惜安的意向,長臂一伸,兩手掌放在書架上,將懷中人兒的去路完全截斷。“怕我?”他的口氣輕如呢喃。
“不……怕,不怕,我……你……”她慌了,不知道說些什麼。
如果這世上有魔法、有邪術,她會不顧一切奉獻犧牲,只求離開眼前這男人。
他嚇壞她了。江洛一步一步用身體壓向她,眼睛捕捉着她那張小臉的慌張與肩膀的畏縮。
原本,他叫她來是想向她道歉的,不過她一見到他便露出不安的神情使他改變了主意,反常的想逗弄逗弄她。
杜惜安很怕他,又嘴硬的不承認。
她到底怕他什麼?怕他吃了她嗎?
江洛因這個想法邪邪笑了。
如果他吻了她,她會如何?
是嚇得昏過去,或是粘上他要做他的女人?
若是她對他的勾引起了反應,那麼他不介意和她玩玩,畢竟她已挑起了他的一絲興趣。
一手抬起她柔細的臉蛋,他吹着氣朝她逼近,鼻子裏儘是她身上傳來的幽香,
他在做什麼?
惜安在他靠近的時候閉住了氣,驀然間她害怕的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因為他的眼神好亮,好像在看獵物般饑渴,又像在打量着什麼,那對眼睛帶給她很大的威脅感。
“抬頭看我。”江洛想要印上她紅艷艷的小嘴。
只要是女人,在他溫柔的目光下都會失了魂,甚至願意獻身給他,只有她躲避他的視線。怎麼了,難道他江洛的魅力消失了嗎?不再吸引女人喜歡?
“你害怕了?”他用話激她。
我才不害怕!惜安在心裏說。
可是自己表現出來的行為是害怕的。她又想。
好吧,為了表示她不怕,她就抬頭給他看,並大聲要他離自己遠一點。
她深深吸了幾口氣,猛然抬頭,但她立即後悔了,因為他的眼神比剛剛更閃亮,似乎隨時會攻擊她,就像男人在情慾勃發之際對女人所做的事……
“不……”惜安的神智一下子亂了,跳脫了現今——
“好痛!”她覺得身體快散成碎片,痛感掌握了所有的知覺。
停止,她不能再承受了,快停止……
但隱約的壓力依然存在,那痛感一次次奪去她的呼吸,她不能呼吸了
……不能……
不要!腦里浮出過去的某種恐懼感纏繞住她的心,她不知不覺流下清淚!全身隱隱發抖。
“你走開、走開,別碰我!”惜安哽咽着朝他喊,淚水滴滴落下,像潰堤的洪水大量奔流而出。
在剛剛那一剎那,她好像變成了姊姊,有着姊姊的懼意。
姊姊,你別怕,現在任何人也傷不了你了。
惜安明白自己適才失了神,回到姊姊不願回想的過去……
六年前,她清楚感應到姊姊的痛楚,但她不能阻止那份痛楚的發生,只能在事後安慰姊姊,告訴姊姊也告訴自己不會再發生了。
是的,當潮哥出事後,這份纏繞在她們心中的不安似乎真正的消失了……
她哭了,哭得楚楚可憐,她哭的理由是什麼?是討厭他的注視嗎?
“女人的眼淚對我沒用。”江洛冷漠的要自己別理會她的淚水,但是他的眼睛卻捨不得移開她身上。
她,二十歲了,育有一女,為什麼仍有着少女的輕盈與甜美,無邪的氣質在舉手投足間顯然可見?為何掉淚的模樣是如此引人心憐?
昨晚之遇,他本以為自己在昏黃燭光下明暗不清,誇大所見,今日白晝再見,她的美增添了幾分,且專心於書的她更多了優雅之麗,相信急色鬼見了她,必毫不在乎她曾經嫁人作婦、生下稚女,反搶着要她當妾好生疼惜。
再加上她不是沒經驗的處女,對性愛技巧不陌生,更讓人想要親身挖掘在她含羞有禮的面貌下,床上的她是否有着熱情如火的本性,令男人望而噴火、慾望大發?
如果他也是挖掘的其中一人,那麼他一定會先摸索出她的興奮處,再……如何?他想對他如何?
江洛猛一回神,收回原先熾熱的目光。
何時江府的江大少爺成了心猿意馬的男子,碰到女人便露出好色的本性?
他太久沒碰女人了嗎?所以需要女人來暖床?
他自嘲着。
原來自己的自制力一碰上全身散發純真又不失少婦風情的她,就整個垮掉了。
這個杜惜安對他的影響太大了,他應該離她遠點。
他轉身走開,坐在舒適的大椅上。
“坐。”他出聲,正視背部緊靠在書架上的她。
“我……你不能坐在那裏。”感覺到他龐大有力的身軀離開自己后,惜安的上半身便慢慢恢復了知覺,有了說話能力,腦筋也清晰許多,但下半身仍麻木着,因此她沒有聽話的找張椅子坐,依舊站着不動。
他居然坐在大少爺專用的椅子上,實在太大膽了。
“喔,那你說我應該坐在哪裏?”
看樣子她還不知道他是誰,那好,他親口告訴她好了。
“你就是不能坐在那裏。”她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不過這只是平常音量的一半,因為她依然對他有着濃濃的戒心,生怕他同昨晚一發怒,臉色又會平靜得令她全身發抖,她寧願他的臉多出現不同表情。
“那這位子誰能坐?”江洛欣賞着她臉色的多樣變化,有害怕、不甘願……
“當然是大少爺了,這裏是大少爺的書房,所以這位子只有大少爺能坐。”惜安第一次在他面前說這麼多話,語氣里透露着他再不起來,小心大少爺見了就倒大霉。
“那大少爺人呢?”他再問。
“大少爺不在。”對噢,大少爺去哪裏了?
她在這兒有一會兒了,不見大少爺,只有他在,而且他還坐在大少爺的椅子上,難道他就是……
她忽然發覺他的臉跟江陵二少爺有些神似,有着同樣的臉部輪廓和一般高大挺拔的身形,不同的是他的眼裏沒有笑容,嚴肅得很,與二少爺常帶笑意的臉相去甚多……他真的是大少爺嗎?
如果他是,他又為何戲弄她呢?
她好氣,氣自己笨得可以,她怎麼沒及早察覺他和二少爺的相似?還指責他不準坐在他的椅子上。
早在昨天他和自己用晚膳時,她就該聯想到才對。
“我就是大少爺,可以坐在這張椅子上了吧!”江洛從她赧紅的臉上,看出她總算知道他是誰了。
惜安低頭不語。
原來他是大少爺,所以昨晚會在偏廳用膳,今日在書房出現。
因為他是大少爺,是以昨晚對她輕佻調戲,今天看她鬧笑話。
還好他是大少爺,是平民百姓口中不近女色的大少爺……
原本對陌生男人的騷擾深感不安的她,心頭逐漸風平浪靜,無一絲懼意。
“大少爺,若沒有事我先告退。”她把書本歸回原位,移動腳步走向門口。
“站住,我有事問你。”江洛叫住她。
她怎麼了,剛才還怕他怕得要命,一眨眼卻居然對他視若無睹?
一把無名火自他心中升起。
“昨晚之事,你有無向他人提起過?”他冷言道出找她來的目的。
“沒有。”惜安背着他回答。
“那就好,那時候我把你當成青樓女子,舉止過分,抱歉。”
“不用。”她不希罕他的道歉,只想問明白他憑什麼把她當成青樓女子?
難道她看起來就跟青樓女子一樣招蜂引蝶,一副期待恩客銀子的模樣嗎?
大少爺怎麼可以這麼污辱她?
“你要何種補償?做我的女人也行。”第一次向人表示歉意,她竟拒絕,好,隨她獅口大開口好了,反正他一定要她原諒他,就算賠上他的一生娶她也無妨。
江洛的火氣一下子被她激了上來。
她不要補償,也不屑做他的女人!
惜安很想率性的回他,可是她不能,她答應二夫人留下,就不會做出被人趕出江府的事來,因此她忍下這口氣說:“從此不識不見。”
踏出書房,始終背着江洛的她不曉得他的臉全黑了。
☆☆☆
走在回房的路上,惜安一手撫着胸口,發白的臉逐漸恢復血色。
她真的說了!
就算感受到背後有道紅燙的視線直射着自己,她仍然說出心底的話。
剛才那股突生的勇氣是打哪兒來的?
為什麼她面對大少爺便全身發軟,意識不清?而一旦背着他,見不到他的面,卻敢和他畫清界線?
以往的她絕對不敢這麼做的,在家人面前,她總是無言而聽話,接受眾人的情緒反應;在陌生人面前,她也從未大聲說話,與人好生相處;但碰上了大少爺,她的情緒好像就像突發的地震一般起伏不定。
為什麼呢?惜安不禁自問。
只因為大少爺曾說過他以為她是青樓女子,並提出願意為他的輕佻行為負責后,她的怒火便一古惱冒出來了。
她痛恨他有過她是青樓女子的想法,更對他提出的負責建議嗤之以鼻。
她一向潔身自愛,嚴守貞潔,潮哥去世后,她盡心幫姊姊照顧家務,後來姊姊過世,她負起教養月兒的責任,讓月兒有穩定的生活,快樂成長,維護李家唯一留下的命根。
然而他的一句話卻完全否定了她的努力,不但對她極端不莊重,還將她誤認成青樓女子,最後雖然他道了歉,口氣卻像她是個藉機敲詐的女人,妄想做江府的大夫人。
老天爺明鑒,她從來沒有這種想法,更不會去奢望,這輩子,她是不會再接受任何男人了,不管那個人多麼有錢、有勢,或是人人眼中的乘龍快婿。
還好社會風俗不允許女人帶着孩子嫁人,所以她不用擔心自己未婚的問題,可以安安心心守着月兒長大,看着月兒幸福出閣,這樣她就沒有任何的遺憾了。
☆☆☆
“大哥,商行有事嗎?”江陵本想陪鄭海心睡個午覺,不料江水生急急稟告他說江洛關在書房裏,臉色難看得很,他便趕來看看。
“無。”
“江蘇洪家欠的十萬兩銀票未給?”江陵好聲好氣的問着端坐在書桌後方大椅上的江洛。
“給了。”
“梅山金礦出事了?”
“沒事。”
“造船廠來不及交十艘船給廣東文樓主?”
“綽綽有餘。”江洛的目光始終放在窗外。
“既然各方營運都好,大哥為何苦皺着臉?害小弟以為江府出了大事呢,窮緊張的。”
江陵當然緊張,他心中的大哥永遠胸有成竹,在商場上是無往不利……等等,如果不是事業上有了問題,那麼是“那方面”的問題了……再探探!
“大哥……”
“沒事,讓我靜一靜。”江洛起身打開一道窗,凝視遠方的青山紅林。
好吧,他再找機會打探好了,不急。
江陵識相的留給他安靜思考的空間與時間,依言走出書房。
大哥的心底肯定有事,但以他的個性是不會向第二個人說的,他一向自己解決,這點在他接下江府重擔,與三年前策劃江府遷來滬城的事務時便可窺知一二,責任心重的大哥總是事必躬親,等一切上了軌道,再交由他人經營,而自己再開啟新戰場。
在這些年的努力下,大哥已在各業中開創了新局面,他的大名更是宣揚全國,這是好事,江府的祖先在地下必定有面子;只可惜人出了名,女人也跟着來,“江洛”成了眾人眼中的最佳女婿,人人都把女人推到他面前,任他挑選,偏偏大哥一個也看不上眼,身邊連一名小妾都沒有。
不過姻緣一事是急不得的。
江陵知道大哥是受了爹娘恩愛的影響,不願隨意風流,因此至今仍然孤家寡人,就連到花院談生意,美女坐懷亦不動聲色,而自己也一樣,遇上了心兒便鍾情於她,只想與她度一生,快快樂樂過着幸福的日子。
對了,他得陪心兒午睡呢,大哥的事改天再想吧!
江陵朝着心愛女人所在的地方奔去。
☆☆☆
江陵走後,江洛依然望着窗外……
天冷了,樹葉轉為紅色,翩翩落葉引來無限秋意,而他的臉色也跟着紅葉變色,只不過是由紅轉黑,起因源於前幾天杜惜安說的最後一句話從此不識不見。
本來他不在意她所言,甚至打算成全她的心愿,然而他就是沒辦法不變臉、不生氣。
在杜惜安眼中,他是什麼樣的人,糟得讓她從今以後只願與他形同陌路?
她討厭他嗎?是的,她說了不識不見。
她厭惡他嗎?的確,她寧願背對着他也不看他。
該死,事情都亂了,他不想這樣……
“大少爺,白雲健求見您與二夫人。”江水生在書房外朗聲說。
“找二夫人去。”江洛沒心情理會。
“二夫人午息未醒。”江水生回道。
“趕他走!”江洛首次爆發火氣。
“白雲健與其女前來恭賀二夫人有孕之喜。”他總得把客人的來意稟告清楚。
接着,江水生等待江洛的回答。
等了半天沒聲音,他正打算回大廳,名正言順的遵照江洛之命把白雲健等人趕走時,書房的門卻開了,江洛冷着臉走出來,他連忙跟上去。
來到了大廳,白雲健把江洛不耐的神色當成歡迎,他巴結的言語馬上如連珠炮般轟出,“大少爺,您的氣色好極了,想必是家有喜氣,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白某特地帶了份禮物,向大少爺道喜,賀喜江家有后,請笑納。”
白雲健小心謹慎的將禮物交給江水生。
這禮物可是花了他一天一夜的時間,先在家中寶庫找尋半天不着,再到古玩店待了半天才選定送這項禮物,可累壞他了。
送了禮物,接着最重要的事是介紹女兒給江洛認識。
於是他那張嘴才閉了十秒鐘,又劈哩啪啦說個不停。
“大少爺,這是小女美顏,今年十八歲,她知道我今兒個要來江府,便直嚷着要向二夫人親自道賀,還想看看大少爺是否如傳言中的英姿煥發。美顏,你現在見了大少爺,有什麼感覺啊?”白雲健技巧的把話轉給白美顏。
白美顏也有默契地接下,“今日一見,大少爺果真是人中之龍,堪稱江南商業霸主,美顏芳心早已暗許,望大少爺能不嫌棄。”
嗯,說得好,不愧是他的好女兒。
白雲健預料女兒的這一番褒獎定能使江洛開懷,對他們父女留下深刻印象,接受女兒話中的情意。
唔……大少爺怎遲遲不開口?預想與現實不合,令白氏父女好不尷尬。
哈,大少爺肯坐着聽你們講廢話就是天大的恩賜了,再說現在大少爺的臉色是有始以來最不平穩的時候,你們還大大誇獎,唉,實在有夠諂媚的……
江水生抖抖身上的雞皮疙瘩。
“白姑娘所言是真心話嗎?”進大廳就沒吭過氣的江洛總算出聲了,他一出聲震笑了白氏父女,也震呆了江水生。
大少爺居然沒趕他們走,還對盡盯着他的白姑娘好聲說話?
天,大少爺生病了嗎?他得叫人去請大夫給大少爺看看。
江水生暗地要僕人馬上去找大夫來,並通知二少爺。
江水生的慌亂江洛自然察覺到了,不過他之所以沒有轟他們出門是有理由的。
多年的清心寡欲大概使他的男性魅力消褪不少,因此杜惜安才見不着他的好。
沒錯,他給了杜惜安做江府大夫人的機會,豈知她不屑一顧,令他不禁懷疑自己是否英偉不再,顯露老態,所以想藉著白美顏,測試自己的吸引力是否尚存,順便看看白美顏勾引男人的技巧如何?白雲健狗腿到何種地步?考慮該不該讓白家再和江府有生意上的往來。
不過他明白自己所持的理由與舉動是幼稚得可以、可笑得可以,甚至可以算是不成理由的理由,偏偏他就是忍不下這口氣。
瞧,白美顏十八歲,年輕可愛,身材窈窕有致,小嘴兒說出來的話兒更令人聽了很是舒服,一看就知是個機靈、會討男人歡心的美貌佳人。
而杜惜安呢?二十歲,是個寡婦,又有一女,比不上未出嫁的閨女,而且她不懂察言觀色,知道他是大少爺后還自命清高與他畫清界線。
如果要娶妻,大家都會選白美顏進門……可是在商場上打滾過的他早已看膩她這類女子,明白她們所耍的把戲,要的是什麼,她們只對他的外表與家產感興趣,金銀財寶才是唯一重要的,如果他會娶她這類女子,早在他成年後就娶了,何必等到現在!
“當然是真的。”白美顏向江洛拋個媚眼。
嗯,白雲健調教得不錯,她的魅力居然跟青樓女子不相上下,難分軒輊,完全沒有閨女的矜持,這種女人是斷無進江府的機會,換成是杜惜安還有點可能……
江洛又想起惜安那張無辜的小臉。
這時惜安的身影也乍然出現在大廳上,她跟在江陵與鄭海心身後,特意避開江洛的目光。
“原來是白老爺來訪啊,我還道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傢伙上門,說是見不到我家娘子絕不罷休,害我緊張莫名呢!”江陵扶着鄭海心坐下,一出口便損損白雲健這個諂媚小人。
白雲健立刻冷汗直流。“二少爺,您誤會了,我是真心來向二夫人道賀的。”想要和江府打交道,除了巴結好大少爺,二少爺也忽視不得。
在大家眼中,江洛是冷麵虎,江陵則是笑面虎,一言一行中便損人於無形之中,口舌犀利是出了名的,所以人們情願與大少爺做生意,也不願被二少爺當面譏笑,還得感謝他的教誨呢!
“喔,那是我的錯嘍?”江陵故意笑得更開,眼裏的溫度卻降到了冰點。
“不,二少爺,您沒錯,您絕對沒錯……”白雲健雖是老奸巨猾,但是仍知得罪了二少爺,他就別想做生意了,更別想在滬城安身,所以趕快轉移話題才是解救之道。
白雲健眼珠一轉,又道:“二夫人懷有子嗣,得小心伺候,剛好白某自家有一得力接生婆,若是二少爺不嫌棄,就讓她到府里幫忙可好?”
“不用麻煩了,我娘子身邊已有接生婆隨侍在旁。”
江陵才不相信他的好心。
聽說白雲健風流慣了,五十多歲的人還納了多名小妾,播種甚多,一群小毛頭、小丫頭都喊他爹,難怪他的府中有接生婆,以備不時之需嘛!
“那就好,那就好,那二夫人身後的那位女子肯定是二少爺新納的小妾嘍!”白雲健一眼瞄見鄭海心身後的清麗女子。她既能與二少爺夫婦站得如此近,也不似婢女低下,並有着撩人的溫婉風韻,應是二少爺新納的小妾,以解二夫人懷孕之期難耐的慾望。
想不到二少爺也跟他一樣,在老婆懷孕時另找女人解解悶。
“胡說!”江洛與江陵同時冷眼一瞪,差點把白雲健嚇得尿褲子。
江陵生氣有理,因為他心愛的娘子就在身旁,難保她不會聽了白雲健所言醋海生波。
而江洛則不同了,他是為了白雲健之言侮辱了惜安。
她不屑於江大夫人的位置,自然也不會妄想當江二少爺小妾之位,她的清白豈能容他人信口污衊!
他真的生氣了……
“惜安是我找來的接生婆。”鄭海心見江洛和江陵都生氣了,再看到惜安臉上的難堪,便開口解釋。其實她也想要發火,可是惜安說孕婦最好不要生氣,所以她只有忍下來了。
哪知這一解說,白雲健又自作聰明的為自己找台階下,“惜安,好名字,我也希望家中有容貌如此出色的接生婆。”
見到美人,白雲健的眼中儘是猥淫,色心大起,眼珠子不停朝惜安望去。
在白雲健上下打量中,惜安十分不自在,為了躲避他的視線,自然而然往江陵壯碩的身軀後方站去。
你這個老色鬼,她落在你手中鐵定成了你的垂涎之物!
江陵最痛恨白雲健這種貪歡女色、不知節制的人了,不願再同他交談下去。
“總管……”江陵兩字“送客”未出口,有個人搶先代他出聲。
“送客!”江洛用了七分力說,震得白雲健耳鳴不已。
“這……大少爺……”白雲健還不知道自己哪裏惹惱了江府兩位少爺,落得遭人趕出去的窘境。
“水生。”江洛的語調平穩無波。
“是,大少爺。”江水生憂心的臉轉成了笑瞼,命人把白氏父女轟出江府大門。
江水生老早就想把白雲健送出去,哪知大少爺一反常態答應接見,他只好先忍着;後來倒是白雲健自找死路,竟然在二夫人面前把惜安當成了二少爺的小妾,還用不莊重的眼光直瞟着她,向來維護屬下的兩位少爺自然不會放過白雲健。
這次白雲健可慘了,他惹大少爺發火被趕出去只是小意思。
剛才大少爺平靜的話中已表明不和他做生意的意思,等過幾天他得知江府不再與他合作的消息,一定會急得昏倒在地,哭叫無門。
“惜安,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雖然和她相處不久,鄭海心卻了解她是固守婦節的貞潔女子,白雲健剛剛所說的話與淫穢的眼光已經嚴重傷害到她,自己實在不應強要她一塊兒到大廳的。
“二夫人……”惜安忍着不讓淚水掉下。
江洛帶給她的傷害尚未平復,今日她又被另一人當成了侍妾看輕,難道她真的是不莊重的女人嗎?
“別難過,老實說以你的條件,是陵配不上你。”鄭海心安慰她。
一旁的江陵聽了則有點不服氣,但他曉得鄭海心是想讓氣氛愉快些,便合作的配合說道:“我的好心兒,我哪裏配不上惜安?我人品佳,溫柔多情,是百世難得一見的好男人耶!”
“哈,可是有一個人比你好上幾倍。”鄭海心認真的搖頭。
“是誰?是誰?”江陵大手環住她。
二少爺和二夫人的感情真好,連這種玩笑也可以開。
惜安被江陵一副遭人遺棄的可憐相逗笑了,不再為白雲健的言詞感到傷心。
“當然是大伯嘍!”鄭海心掙脫江陵的掌握,拉着惜安和江洛站在一起。“你瞧,他們兩個不是很相配嗎?”
“不,大哥長惜安好幾歲,不合適,還是配我比較好。”江陵隨口說。
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話聽在江洛耳里悄悄起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