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你們請來的這位大夫醫術甚佳,開的方子也無不妥,只是病人又耽誤了兩天,再加三錢生甘草,人蔘用量加倍,藥效會發散得快一些。照方子抓三帖葯,水四碗半煎取一碗,溫服。每帖葯可重煎一次,每日飯後服用。兩天後,我再換一帖藥方。這裏是十兩銀子,你先去抓藥吧。”

望、聞、問、切之後,見每個病人癥候相同,歐陽子夜將之前的方子稍作變動,寫了三張略異的方子,交付亦步亦趨黏在身後的笨匪三人組中的矮個子,想了想,又問道:“這兒離城鎮多遠?附近有像樣的藥店嗎?”

矮個子接過銀子,兩眼放光,道:“有,有。這兒離鎮上來回只要兩個時辰腳程,鎮上有家‘采善堂’,聽說掌柜的是從京城來的,各類藥草可全了,之前的大夫,就是從那請來的。”

歐陽子夜展顏,贊同道:“是‘采善堂’的人的話,那就沒問題了。三位大哥快去吧,早些把葯抓回來,你們親人的病也早些好呀。”

“采善堂”正是全國最大的藥鋪,分店遍佈大江南北,但是這麼偏遠的小鎮上也有分支,卻出乎她意料之外。

胖匪應聲“是”后,又道:“那就委屈姑娘和這位公子先在寒舍稍事歇息,我等先去了。”

歐陽子夜在有點破的木桌旁坐下,悠然道:“只管去吧,奴家與容公子不勞招呼了。”見他們退出后,轉向身後一直臉黑黑瞪着她的年青人,歐陽子夜笑道:“那位有些發福的大哥像是曾念過兩年私塾的呢,難怪他對‘先生’仍有敬意。容公子,你說是嗎?”

不過他們的家卻一樣一貧如洗,才會抓不起葯。剛剛她還順便看了一位已喝過三劑葯的病人,病勢明顯好轉,也讓她打消要他們換藥方的念頭。

好好一服藥吃到一半,隨意轉換,對病人未必有益,往往還有害。

容劼悶悶地“嗯”了一聲,愛理不理。

歐陽子夜有些納悶地以手托腮,斜瞟着態度明顯和昨夜截然不同的容劼,暗暗揣測着他悶悶不樂的緣由。

這位古道熱腸的年輕人,今晨重逢之後,不復昨夜般對她敬若天人,反而老拿着那雙對男人而言太過秀氣的大眼睛瞪着她,一副她犯了天條的氣憤模樣,害她都忍不住要反省一下自己有否做下什麼天理不容的惡行呢。

結論是沒有。那麼,這位公子氣從何來?

自從發現歐陽子夜竟然一點自我保護的意識都沒有,將雞婆個性發揮到極致的容劼便對她一點敬意也無,茲茲念念者,全是如何敲醒這個大意女子,教會她行走江湖的一些最最基本的防身之術。

而那引得他心火狂張的小女人居然還一臉“我做錯了什麼,你要生我氣”地無辜地看着他,他愈發火冒三丈。

粗心大意,輕易置自身於險境,竟還一點自覺都欠奉。

他板起清雅俊容,語重心長地道:“歐陽小姐,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

歐陽子夜看着他猶帶幾分孩子氣的俊顏強裝上“嚴肅、老成”的面具,不禁莞爾,挑起新月眉,莫名反問:“我有嗎?”

看吧,他就說她很沒自覺的了。

容劼用力皺起劍眉,嘗試着端起苛刻的嚴師架子——不過有點失敗。“怎麼沒有?像昨晚,你隨隨便便地讓我進殿,最後還讓我和你在大殿內一起過夜。然後今天又不加考慮地便和這三位大哥下山,隨他們回家。你這樣很危險的,一個弱女子孤身在外,凡事應該多加小心,三思而行。你看你,手無縛雞之力,隨便一個男人都能把你打倒,如果昨晚或今天你遇到的是壞人,你早死過不止一百次了知不知道?還有,你難道沒聽過‘財不露白’嗎?把一堆白花花的銀子捧到強盜面前給他看,萬一他見財起意怎麼辦?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你再這樣漫不經心下去,翻船就是遲早的事,聽懂了沒有?”

原來他竟在擔心這些事情。

歐陽子夜柔了眼波,對他愈加欣賞,“容公子多慮了。子夜既敢獨闖江湖,自有一些防身之術。”她抬起小蠻靴,指着比一般靴子厚了半寸的鞋底,笑道:“例如說,這雙靴子底下便暗藏機關,如若遇上歹人,我只需用力踢一下鞋幫,裏面的迷藥自會噴洒成霧,武功再強橫的高手,三息內也定然倒地,盡失行動能力。”

她身上的花樣可不止這一處,隨便數數都至少有十來種機關,教一些心懷歹意的惡人吃盡了苦頭。

見他語結地瞪着她,她以為他仍不放心,補充道:“這種迷藥是我師父為我特製的,不但籠罩範圍頗廣,蔓延極速,而且不僅通過呼吸進入人體,還可由肌膚毛孔滲至血液,除非事先吃下解藥,否則休想倖免。”

容劼的眉加倍打成死結,“你你你……”他慘叫,“你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地就把這麼重要的事情跟我說?如果我是壞人怎麼辦?你師父難道沒有教過你什麼叫‘見面只說三分話,逢人莫掏一顆心’嗎?你再這樣冒冒失失的,將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樣也有錯?

歐陽子夜微弱地道:“可是你是好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聽過沒有?”先天下之憂而憂的教育家循循善誘,希望天真的學生早點看清現實,“尤其你的身份十分特殊,說不定有人想逼你煉什麼長生不老丹或是做一些殺人的毒藥,又或是不想你去救他的仇家之類,當然有可能會別有用心地接近你,取得你的信任之後再為非作歹。很可怕對不對?孟子老爺爺都有說過,‘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就是告訴你,要充滿憂慮意識,先人一步察覺身邊的危險,才能安安穩穩地活下去;如果自以為自己很安全,貪圖享樂,一定會死得又快又難看。明白了嗎?”

嗄?

歐陽子夜睨一眼他黑煞的鐵板臉,很明智地選擇順他的意,不做逆龍鱗的傻事,“明白了。”

容劼的火卻越燒越旺,暴跳如雷,“這件事很重要,你不要敷衍了事。請你注意點行不行,人心險惡,你知道他們會打什麼鬼主意?你再這樣不小心當心被人賣了。”

而她還是那種會幫賣她的人數錢的笨蛋。

呼,罵得他口乾舌燥,喉嚨都在痛。

歐陽子夜殷勤遞上小巧的玉盞,“你先喝口水,潤潤喉。”

容劼接過,喝了一口,星眸一亮,又用力灌一大口,讚不絕口:“這是什麼?真好喝。”

乳白色的冰涼液體,有着不可思議的溫潤,緩緩滑過喉嚨后,回湧出濃郁的甘甜,滿口芬芳。

迫不及待地喝完,他饞兮兮地將玉盞舉到她面前,“我還要。”

早知這樣可以令他息怒休兵,她八百年前就把一整瓶的靈石乳都奉上了。

歐陽子夜抿唇淺笑,從手中的玉瓶中又倒了約半盞,道:“這是靈石乳,有健體強身之效。可是常人一次喝太多也無益,你喝完這些,也就差不多了。”

靈石乳?

對於一般人而言,它的功能確實“不過”是益體健脾,百病全消,可是對練武之人來說,它卻能增長功力,一日千里,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珍品聖葯。

她輕描淡寫的說辭卻令容劼手中的盞差點嚇落地,他小心翼翼地把它“供”上桌后,再度開罵:“這麼珍貴的東西你怎麼可以隨隨便便拿出來?如果給什麼心懷不軌的人看見了,你的麻煩就大了。拜託你有點戒心好不好?不是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樣好心的……”

那種聖品拿來給他解渴,太浪費了……可是好好喝……

舔了舔留有餘香的唇瓣,他不舍地盯着盞中溫潤如玉的乳液,好想喝……

歐陽子夜將瓶子放回身邊的藥箱,有點委屈,“你自己還不是不先問問是什麼東西就全喝下肚去了,也很沒戒心啊。”

容劼窒了窒,黑白分明的眼瞪大,跳腳道:“那不一樣好不好。”

有幾分好奇地盯着她開啟的藥箱。它與尋常揭蓋的藥箱截然不同,分為左右兩扇,以機紐相接,一扣上便緊緊閉合,看不出半點縫隙,天衣無縫,裏頭以最大容量的設計分成許多大小不同的格子,放滿形形色色的玉瓶。而它的材質正是整個藥箱最特別之處,以罕見的冷翠竹片編織而成,經過特殊的浸泡處理,柔韌無比的竹蔑轉為堅硬之至的材質,絕不會變形,縱使刀砍、斧劈、自高處墜落也不會破損,亦不畏火燒水浸,可以說是最理想的藥箱。而且,它的質量非常之輕,拿空裏面的藥物之後,僅重五兩三錢,絕對不會成為背負者的負擔。此外,它的外形也是獨一無二,似玉非玉,看上去像是最最極品的碧玉翡翠,晶瑩剔透,找不出半點雜質,甚至薄得可以看到裏面一格格的藥瓶。它也因此成為歐陽子夜的獨門標誌,如假包換。連一些不法之徒想借歐陽子夜的名頭騙吃騙喝都無法得逞。

聽說這個藥箱出自百年前被稱為“天機子”的能工巧匠之雙手,精妙無比。

可以認真研究一下就好了……呃,現在他要注意的不是這個……

“哪裏不一……”

女子柔細的聲音被打斷,容劼俊秀的臉突然在她眼前放大,“我!”修長的食指直直指着自家鼻樑,他瞪着毫無危機意識的女子,“叫什麼名字?”

歐陽子夜不解,“容劼啊。”

食指放了下來,男子俊挺的鼻子用力哼了哼,接着問道:“那麼請問姑娘可知在下今年賤辰,家住何處,父母安否,家世如何,曾經行善或是為惡否?”

剛從眼前消失的食指倏地晃出來,指住她秀氣的鼻子。

歐陽子夜張張香唇,搖頭示意。

一問三不知。

他得意地收回手指,道:“就是嘛,你對我一無所知,也就別無所圖。所以我當然不用擔心你會給我喝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啦。”

雖然他也沒有想到她會拿那麼了不起的東西給他喝就是了。

“可是!”加重語氣,他皺眉看着她,“你跟我又不一樣。你是非常非常有名的歐陽子夜耶。俗話說‘人怕出名豬怕壯’,名聲一大,是非就多。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視眈眈地盯着你,你這樣掉以輕心,遲早會被奸人所害你知不知道?”

想不到她這老江湖,竟被個初出茅廬的小子給訓了個遍。

歐陽子夜無奈地看着滿口聳聽危言的杞人再世,有些啼笑皆非,心念一轉,話題轉到三千裡外,“恕子夜冒昧,請問容公子欲往何處?”

容劼頭大地發現此姝毫不受教,為人師的熱誠被嚴重打擊,他心灰意冷地道:“在下奉家父之命,至‘尋日山莊’為周老莊主祝壽。”

歐陽子夜的美眸亮了起來,欣然道:“奴家將去之處,距‘尋日山莊’僅三十里路程。容公子如不嫌棄,與奴家一齊同往可好?”

這麼巧?

容劼搔了下頭,想到若不在旁看着,不知這位小姐會把自己送進狼窟抑或虎口,同意道:“好。”頓了頓,忍不住指着自己垂涎很久的靈石乳,期待地問:“我真的可以把它喝光嗎?”

歐陽子夜失笑,嫣然婉轉,“容公子只管請便。子夜既然將它倒出來了,便絕不會再收回去的。”雖然她一向獨來獨往,但對於和這男子同行一事,不僅沒有半點抗拒,反而還充滿了期待之情。

這樣有趣的一個人,一路同行,想來斷斷不會無聊的了。

笑看世間事的無瑕芳心,首次被醫藥以外的人事勾起微波,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

他很不爽。

非常非常不高興。

極度不悅中。

戴着矮個子笨匪借給他的草帽,坐在大樹下乘涼的容劼睥着遠處木屋前正在寒暄的一對男女,滿肚子不高興,怨氣衝天得連一旁和他一起休息的農人都聞出不對勁。

“呃……容小哥,你在看什麼?”肥肥笨匪問得有點戰戰兢兢,不明白為何這位愛訓人的先生會突然變臉。

剛才還和他們談笑風生,怎麼一轉眼,那張討喜的笑臉就結了霜,冷得凍人?

他們哪句話說得不妥,又勾起他訓話的興緻了嗎?

笨匪三人組暗暗交換着眼色,拚命回憶自己的發言,希望可以找到漏洞,先行補救,以免再次遭受至少長達一個時辰的精神虐待。

容劼收回視線,向面前噤若寒蟬的三人組綻出極具親和力的笑容,若無其事地道:“沒什麼,我想看看天色,不知這幾天會不會下雨。”

壯漢笨匪偷偷擦了把冷汗,鬆了一口氣,笑道:“不會啦,俗話說‘晚霞行千里,朝霞不出門’,這兩天傍晚天邊的雲霞那麼好看,會晴上幾天的。”

一邊的中年農人附和道:“是啊,小哥你就放心吧,這天正是咱耕作的好時候。來,先喝口水,忙了一上午,你也該渴了。”

容劼接過水袋,道了謝,旋開蓋子喝了兩口,再將袋子遞迴去。

清甜的泉水流進腹中,讓他想起靈石乳的美味,眼珠子忍不住又溜到某個方向,繼續看得滿腹怨氣。

還在笑,有什麼好笑的?

怎麼又變天了?

樹底下另外幾個人交換了下眼色,終於由一位年齡較大的老農上前一捻鬍鬚問道:“小哥,你是不是太累了?”

說起來,這位姓容的小哥可是大出他們的意料呢。

前幾日他和那位極和善的歐陽姑娘來他們村時,他們還當他只是個初離家的書生,滿臉的稚氣不說,那清秀的長相就跟個大姑娘似的。穿着和談吐中,更可見是好人家的公子,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斯文樣,雖然沒有教書先生的酸腐氣,可也是文文弱弱,像是一輩子沒做過粗活的好命人。可是沒想到,當天下午他硬是跟着大牛下了地,翻田、拉犁,做得又快又好,一件件把式比他們這些庄稼人還道地,一下午的功夫,不但耕完了大牛家的兩畝地,還幫老劉家寡婦的三畝薄田也翻了一遍,讓他們一幫原想等着看笑話的村人全都傻了眼,對他另眼相看。

不但吃了一驚,而且,很有一種“自己人”的感覺,像是鄰家小哥般的親切感,跟那些偶爾經過他們村的公子大爺——截然不同。

其實那位季大夫人也不壞,來他們村看診,見他們幾家比較窮苦,便分文不取。只是他雖沒端着架子,但隱約中仍是透着股高不可攀的貴氣,與他們這等窮老百姓,有着深不可逾的鴻溝。

照他看,那位溫柔好心的歐陽姑娘才不會喜歡季大夫呢。

飽經風霜的老眼看着有點沒精神的容劼,老農的心情有點老人家袒護自家子侄般的偏私。

容小哥長得又端正,人品又好得沒話說,歐陽姑娘要是不懂得挑他,那他可要怪老天爺沒長眼了。

雖然在偷想着容小哥是否因為興旺媳婦說“那位季大夫好像挺喜歡歐陽姑娘的呢”而感到不自在,老農也仍是沒膽明說出來。

容小哥看上去脾氣好好,笑臉迎人,可是若惹毛了他,可真是捅到馬蜂窩呢。

他與歐陽姑娘初到那天,他們村裡人不過因為他與歐陽姑娘兩個孤身男女結伴同行,所以問了句“你們是夫妻嗎?”就被他以“大嬸不該隨意度測他人的私事,這樣胡亂猜想我倆的關係,對歐陽小姐的閨譽是很大的損害”為開場白,上至“孔孟之道”,下至“朱程之學”,從晚飯前直講到掌燈時分,聽得他們一干原本只是好奇想聽答案,後來又懾於他說教時凌厲的氣勢沒膽開溜的村人們暈頭轉向、頭大如斗。

現在想起來,他的耳朵還嗡嗡地響呢。

所以,給他天做膽他也不敢提一句有關他與她兩人“關係”的相關事情。

容劼反射性地回道:“開玩笑,就這麼點小事,哪累得倒我。”目光如炬,仍盯着“來了客人”的歐陽子夜。

據他幾天來的觀察,他發現,名滿天下的歐陽女神醫不但對人沒戒心,脾氣也好得驚人,從早到晚都是一張溫柔如水的笑臉,教看到的人舒了心懷,再浮躁的性子都變得安定。

可是,見她對那位據說是“采善堂”少東家的季某某笑得那樣美麗,他的心情不知為何卻壞了起來。像是心愛的東西被人覬覦了,最私人的領域被人侵入了,讓他整個人都警醒了起來。

耳邊傳來肥肥笨匪有點討好的說話聲:“就、就是,昨兒容小哥一天就犁了十一畝地,現在才五畝,哪累得了他。”

嗚,容小哥可不可以別再皺着眉了,他、他會怕啊。

因為他家有空房,歐陽子夜和容劼都寄宿在他家中,所以很榮幸地被教書先生上了好幾堂《道德經》的肥肥笨匪對他又敬又畏,比對當年教過他《三字經》、《千字文》的先生還恭敬。

啊,他們竟然進屋去了。

跟她說過多少次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是很危險的事,這女人沒有腦子啊?

氣死他了。

容劼氣呼呼地回過頭,很不道德地遷怒,“我明明比你大,你為什麼老叫我‘小哥’?”

前天傍晚與肥肥笨匪生病的娘閑話家常時,他娘明明說她兒子肖馬,今年才十八歲的。

“小哥”明明是年齡大的人對年齡小的人的稱呼,他欺負他沒出過門,不大了解這些人情世故,所以大占他便宜不成?

無辜的胖子被他一凶,瞪大了眼,莫明所以,替他應話的是剛才那位老農,“怎麼可能?容小哥你最多不過十六七歲,水根可已經十八了,哈哈。”

想到大概是少年人不服小的心理作祟,老人與其他人相視而笑。

看在他是位老人家,容劼沒有翻臉,不悅地指正道:“老伯,我今年已經二十歲,比他大了整整兩歲呢。”

什麼十六七,他明明屬龍。龍哪,這麼威風神氣的生肖,怎麼可以被人改成那種整天只會傻叫吃草的羊咩咩。

樹下所有人,包括笨匪三人組,異口同聲地道:“怎麼可能?”

中年農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很理解他的樣子,“小兄弟,年紀不重要,重點是志氣大不大,你說是吧?”

重點是他志氣未必有很大,可是年紀一定比水根大。

非常介意自己被人看成小孩子的容劼不滿地道:“你、你、你,還有你和你,你們那是什麼口氣,我真的二十了。”

老農爽朗地笑道:“容小哥,等你到了老朽這把年紀就知道,歲數這種東西,其實是越少越好,多了,可沒有好處啊,哈哈哈……”

不跟他們說了。

容劼氣悶地站起身,逕自扛起鋤頭繼續做他的免錢苦力。

種田種田,泥土可不會懷疑他的年紀。

他身後,又是一陣會心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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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意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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