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未婚夫?
余靖泉霍地從椅子上跳起,瞠眼直視。
余母斬釘截鐵、不容置喙的說:“這學期開始你就搬到連家去住,順便培養感情。”
培養感情?
余靖泉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媽,”靖泉困難的吞咽了一下。“我今年才二十二歲……”
“你的婚事在你六歲時就訂下了。”
六歲?她六歲時曾做過什麼事自己都記不得了,哪會記得一場兒戲婚約!
哎!日子過得好好地,平空降下一名未婚夫,她怎消受得了?
“對不起,媽。”她扶着隱隱作疼的頭坐回椅子。“你說那個叫……連……連什麼來着?”
“連舜。”
“對,連舜。你說他在我六歲那年親口允諾等我長大后要娶我,請問一下,我答應了嗎?”她渴望見到母親搖頭。
可憐的她失望了。
“你不僅答應了,”余母肯定的點頭。“還嫌時間太長,希望連舜能當場就娶了你呢!”
天哪,靖泉揉揉發疼的太陽穴。“媽,當時才六歲的我在法律上無行為自主權,一切均在你和爸的監護之下,所以小孩子說的話是不須負責任的。”
“所以我就代你答應了啦!”余母不顧靖泉驚詫、不信的眼神,繼續說下去。這可是我和你連伯母為你們小兩口協議好的婚姻。雖然你七歲那年連家搬到
台北去了,我和你連伯母……不,該說你未來的婆婆,可從沒忘記這件事。上個月我告訴她你考上研究所,她就忙不迭地提供房間讓你去住,順便讓你和連舜
這對久未見面的小夫妻重新培養感情。”
小夫妻?虧她母親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一臉理所當然,她真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以逃離弟妹們的訕笑。
“姊,”坐在沙發扶手上、翹着腳的余顥落井下石。“你就去嘛,未婚夫耶!”一臉不懷好意的笑。
“是呀!是呀!未婚夫哦——”尾音故意拖得長長的,余寧從眼鏡下斜眼取笑余靖泉。她和余顥是雙胞胎兄妹。
你們倆給我記住!余靖泉恨瞪他們一眼。
都十幾年了,搞不好那位叫連……連什麼來着的也早忘了兒時戲言。既然母親這廂不可能妥協,讓她獨自在外賃屋而居,她就去看看吧!也許還可跟那位
“未婚夫”共同商量。怎麼扭轉兩位老人家的決心?
美麗的星期天,天清日晏,靖泉一大早就起床了,懶洋洋的躺在床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一點下床梳洗的意思也沒有。
住進連家已十天了,開學也將近一個禮拜,連家的所有成員——包括十二歲就寄住連家的曾念凡——也全見過面了。她的未婚夫連舜?她終於記住這個名
字——自然也打過照面。
連舜的外型頂好,斯文儒雅,瀟洒俊朗,個子頗高,約一七八;經濟狀況良好,是連氏企業的未來繼承人。總而言之,一般女性求偶的各種條件,諸如身
材高,學歷高,年薪高,他一一都具備了,反正就是像他這種對象打着燈籠也找不到。可惜的是,他們之間就是一點來電的感覺也沒有。
至於連舜,她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不過從態度上來說,他應該也是抱着同一個想法才對。(有幾行失落了)
敲門的是曾念凡,和她一樣是寄住者,曾念凡為什麼寄住在連家,原因不詳,靖泉只覺得她很難親近,總是一張淡然無表情的臉,說話很客氣,和人保
持相當的距離。也許是和她不熟吧,靖泉猜測。她對連家的成員就較不那麼生疏,但也沒親近到哪兒去,只有連伯母和她較有話聊,易見到她炫麗迷人的笑
容。
可惜這樣一位美麗清雅的女孩,她該常常笑才對,靖泉如此以為。雖然她不笑時一樣令人無法忽視她的美。
哎呀!靖泉暗罵自己一聲,好管閑事的毛病又犯了。大學二年紀時,她的雞婆個性促成了一對校園才子佳人,沒有人知道,那位才子也是她心中暗暗傾慕
的對象。
(背面的幾行當然也沒了)
靖泉在心中暗發誓。她理想的丈夫人選是名薪優發上班族,準時上班,按時下班。加班可以,但只限偶爾,絕對不許把公事帶回家。
所以,她從母親口中知道連舜的家世背景后,就把他剔除在外,不列入考慮。誰想當總裁夫人儘管去當,但那人總不會是她余靖泉。
“我吃飽了。”
果然又是連舜第一個離桌。靖泉挺擔心他將來會不會得神經性胃炎?
經過靖泉身邊時,連舜悄聲拋下一句:“晚上我有事找你談。”
靖泉微微點下頭。她猜測八成是為了婚約的事。這樣也好,早該談談了,否則連伯母一天到晚在她耳邊推銷她的兒子,總有一天她會瘋掉。
“小泉,小泉。”連母喚她。
回過神來的靖泉忙問:“什麼事?”
“瞧你失去魂魄似的!剛才小舜跟你說了什麼?”
靖泉一時會意不過來。直到看清連母臉上的曖昧表情才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沒有啊!”靖泉急忙搖頭否認。
“真的沒有?”連母壓根兒不相信,直認為靖泉欲蓋彌彰。
靖泉挫敗的低頭扒飯。
怎麼她年紀尚輕,就有婚姻煩惱呢?
坐在連舜房間的沙發椅上,靖泉看着埋首冰箱裏的連舜。
連家每個房間都有一個小冰箱,即使是寄住的靖泉房間也不例外。連舜在兩隻玻璃杯里放了些冰塊,倒入新鮮的柳橙原汁,將其中一杯遞給正“大膽”研
究他的靖泉。
“研究出什麼了?”他笑道:“是不是發覺拒絕這樁聯姻有點可惜?”
“的確是有點。”靖泉毫不扭捏。“可惜你並不是我心中的理想對象。”
“哦?”連舜挑挑眉。“敢問‘未婚妻’你的理想對象需具備何種條件?”
“不可以太忙。”她提出首要條件。
連舜失笑,眼底透露些許寂寞。“第一點我就被判出局了?”
靖泉曉得此刻包圍着他的落寞並非因她而來,也許這就是連舜今晚找她談談的原因。
連舜靜默一會兒,端凝杯中橙黃液體。“靖泉。”他沒看她,飄忽的眼神像停留在不知名的空間裏。
“想告訴我什麼嗎?”靖泉側頭看他。
“你有喜歡的人嗎?”他總算正眼瞧她。
“沒有。”靖泉不假思索地回答。昔日校園才子早已成過去式了。
“我有一個喜歡的人。”
“哦?”靖泉開始感興趣了。太帥了,既然連舜已有喜歡的人,想來她的苦難日將可結束。
“說個故事給你聽。”
“嗯!”靖泉點點頭,擺出請講的手勢。
“那是我家搬來台北之後的事。”他晃着杯子,臉上因回憶而浮現異樣光彩。“當時我們並非定居郊外別墅,而是住在忠孝東路的一間房子。我是家中的
獨生子,而鄰居有位女孩兒是個獨生女,小我一歲,是個中法混血兒,長得很甜,很可愛。”說到這,他的臉龐散發出一股動人神采。
“當時的你一定是把我這位論及‘婚嫁’的青梅竹馬忘得一乾二淨了?”靖泉故意取笑。
連舜愣了愣,然後莞爾一笑。“看情形是我背信忘義在先。”
“而我是毀信背約在後,扯平了!”她與他一擊掌。“請繼續你的故事。”
“我和她讀同一所小學和中學,高中時我考上了男校,家也搬到郊區,但仍和就讀女校的她保持聯絡,並且互相約定,將來要上同一所大學。三年後,我
考上了第一志願,第二年她也考進來了,成為我的學妹。我們很好,非常的好。”他愉悅的表情漸漸黯淡,神情略現激動。“過沒多久,我母親把我叫去,希
望我們分手。我當然不答應。那一段期間我和母親一見面就吵,吵得天翻地覆,,她不肯妥協,我也不肯讓步。後來,她也曉得了這件事。在面對我的情緒變
化無常以及當時一位追她追得很累的學長,再加上我母親極力的反對,她幾乎招架不住,我倆的感情亦開始接受考驗。最後我母親撂下重話,警告我若再執迷
不悟,不顧一切的要和她在一起的話,她決定不認我這個兒子。年輕氣盛的我也翻臉了,而她則頻勸我別那麼衝動,甚至答應和那位學長交往來斷絕我的念
頭。”連舜喘了口氣,輕啜一口杯中液體。
真是複雜啊!靖泉不由得同情起他們這對“苦命鴛鴦”。
“然後呢?”靖泉問。
“然後……”連舜抬起頭。“學長畢業后,她和她的家人移民至法國。知道現在,一點相消息也不願給我。”雖已過了好幾個年頭,那份刻骨銘心的痛楚
卻未曾稍減。
“你還喜歡她?”靖泉小心翼翼是輕聲問道。
“嗯。很傻吧?”連舜低頭笑了笑。
靖泉連忙搖頭,很真心的。這世間如他這般痴情的男子已很少見了,將之列為保護類稀有動物一點也不為過。
“為什麼連伯母不准你們在一起呢?”
“剛開始我也不明白個中緣由,後來才曉得外公,也就是我母親的爸爸,在婚後有了外遇,對象正是一位法國女子。外公知道這段婚外情得不到家人的諒
解,於是拋下外婆,和那名法國女子私奔到國外。年歲最長的母親對整件事情的經過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恨意也深,因此她才會對外國人,尤其是法國女子
有着強烈的偏見。”
“原來如此。”連伯母境遇可憐,但連舜和他的戀人因此被拆散,靖泉不禁為他們深感冤枉。“對了!你有沒有她的照片?”靖泉對那位能讓連舜痴迷一
生的女孩有着莫大興趣。
“你稍等。”他從抽屜里拿出一本相簿,將它灘在靖泉面前,指着一張女孩的獨照,“就是她,叫袁沅。”
“圓圓?”她一點也不圓啊!
“袁沅。”連舜在紙上寫下袁沅的的名字。
噢,袁沅。”靖泉點頭表示了解。
她的視線移回到一幀幀的照片上。照片里的袁沅。或獨照,或依偎在連舜懷裏,都是一臉的燦爛笑顏。
白皙粉嫩、吹彈可破的嬌嫩肌膚,粉紅的櫻唇,神采奕奕的靈活雙眸,調皮的個性可從舉手投足間尋到蛛絲馬跡,為她的絕麗容顏增添一份人見人愛的特
質。
好一個美麗女子。靖泉不由得讚歎。想她余靖泉長得也不錯,五官端正,明眸皓齒,身高一百七十二的她具有模特兒般的纖細身材,修長筆直的美腿,走
在街上想不引人注意都難,但若站在袁沅身邊,她就相形失色了。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你一搬到台北就把我這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給忘了。”靖泉佯裝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見色忘妻,你這負心漢!”
“說到我頭上了?”連舜以手托着臉頰,一臉無奈。“你不也把我忘得一乾二淨,連我姓啥名啥都記不得。”
“唉,我們一個是薄倖女子,一個是負心漢,半斤八兩啦!”
連舜聞言,輕笑着搖頭。
靖泉邊翻看相本追問:“你有找過她嗎?”
“一直都沒有放棄過。”
“有消息嗎?”靖泉抬眼看他。
連舜神秘的笑到:“前不久有了她的消息。”
“真的?”靖泉高興的跳起來。“她現在人在哪?是否單身?她是不是也在等你?……”
“慢着,慢着,”連舜急忙打斷她一連串的問題,將她壓回座位,“現在尚為確定。等我有確切消息一定會告訴你,到時,可能需要你的幫忙。”
“沒問題!”靖泉用力的點頭。一向最講義氣的她自然是義不容辭,下定決心無論如何要幫忙連舜和袁沅這一對遭遇崎嶇坎坷的戀人順利步上紅毯不可。
來不及了。
靖泉慌張的扯下包在頭上是毛巾,將吹風機風速開到最大,把頭髮吹到約八分幹才關掉,拿起梳子費力整理一頭吹得亂七八糟的頭髮。
好不容易將頭髮梳順,一看手錶,天哪,五點半了!靖泉隨手拿了個髮夾夾住頭髮,提起包包,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樓下。
到大門口時,剛巧進門的連舜喚住了她:“靖泉。匆匆忙忙上哪去?”
“同學家!”要衝出大門的靖泉轉眼又跑回來,抓着連舜,雙眸睜得大大的,一臉期待的問:“你現在有事嗎?”
“沒有。”
“待會有事嗎?”
“也沒有。”連舜有些啼笑皆非。“你有事嗎?”
“對!可以麻煩你送我一程嗎?”
“可以。”連舜直爽的答應。
由於連舜的“仗義相助”,靖泉很幸運的不僅沒有遲到,還早到了五分鐘。
“謝謝。”靖泉匆匆下車,推開半掩的紅色大門。
到屋裏尚得經過一座小庭院,而屋子的門口站着一位身材頎長的男子,他正望向大門口,過一會兒視線才落到靖泉身上。
靖泉正覺奇怪,身後傳來呼喚,“靖泉!”靖泉詫異回頭,看到連舜站行車子的另一邊,一臉好笑,手上舉着她這落在車裏的包包。
靖泉快步走回,接過他手上的包包。“謝謝。”
“晚上要不要我來接你?”連舜體貼的問。
“可是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
“若太晚就打電話回來。”
“好。”靖泉朝他揮會手,又往屋子小跑步過去。
那名男子仍停立門口,沒有移動之意。
“對不起,你可否讓一下?”靖泉盯着他。
他若有所思的低頭看向靖泉,然後迅速換上一張帶着笑意的臉。
“是筱琦聽到聲音,叫我出來看看,接你入屋。”
“喔!那謝謝了。”靖泉笑了笑。這人的笑臉有一股特殊的吸引力,教靖泉不由得隨着他展開笑顏。
“不客氣。我叫黎言中。小姐貴姓大名?”他朝她伸出手。
“余靖泉。”靖泉落落大方的回握。
他溫暖厚實的手掌傳來的溫度無緣由的令她心中一悸,臉頰微微泛起嫣紅。
黎言中推開門,帶領她進屋。
“剛剛開車載你來的那位是?”
“喔,那是……”靖泉想了一下,連舜不是她的親戚,但總不能就是未婚夫吧!“房東的兒子。”這個答案好,她寄住在連家是事實,雖然用不着付房
租。
“我頭一次看到這麼熱心的房東兒子。”
靖泉覺得他話中有話,但還來不及思索,筱琦已過來拉她。
“靖泉,你總算來了,好久不見。”
“真的是好久不見。”
兩人互相擁抱了一下,走進已聚集多人的房間。
高中畢業后,班上同學有不少人北上,或讀書、或工作、或搬家,所以搬到台北定居的筱琦費盡心思將目前住在北部的昔日同窗聯絡上,辦個小型同學
會。由於她們讀的是女校,與會者自然全是女生,所以個高腿長、性格帥氣的黎言中成了萬紅叢中一點綠。
“那個男的是……”在廚房裏,靖泉悄悄提出她的疑問。
“他是我家遠房親戚,剛從國外回來,尚未找到合適的房子,所以暫住我家。”筱琦從考箱拿出小餅乾倒入盤裏。
“難怪從沒聽你說過他。”靖泉拿起一塊心型巧克力餅乾放入嘴裏,“好吃!”
“對了,靖泉,有沒有男朋友?”
靖泉頓了下,斜眼瞟她:“幹嘛?”
“我那遠房親戚挺不錯的哦,高度和你正好匹配。”
“你留下來自己用吧!”靖泉端起放着餅乾的盤子,喳呼着走出廚房。“有好吃的哦!”
筱琦家什麼都有,卡拉OK、電視遊樂器、錄影機,還有小型的室內高爾夫練習場,再加上筱琦的良好廚藝,大夥玩得不亦樂乎。
一直鬧到八點半,有人提議打保齡球時,大夥更是舉手叫好。
“我得回去了。”靖泉滿臉歉意。“我住得較遠……”
“別回去了,今晚就住在我家。”筱琦熱絡的說。
“對不起,我明天一早有課,今天得早點睡。”
“乖寶寶就是乖寶寶!”筱琦莫可奈何的白她一眼。靖泉的乖巧在班上是出了名的。“我找人送你回去吧。”筱琦轉向黎言中,“言中,麻煩你送靖泉回
家。”
“不用了。”靖泉忙推拒,“我坐公車就行了。”
“這兒離站牌遠,我會擔心,至少讓他送你到站牌等車。”
靖泉還想拒絕,黎言中卻開口了。“讓我送你去等車吧!”
既是好意,靖泉也不好再拒絕了。
“要安全送她上公車哦!”筱琦在門口大喊,並朝靖泉擠眉弄眼。靖泉這才明白,原來筱琦這女人居心不良。
兩人行走了一段路,一路上點點無語,和他之前談笑風生的模樣判若兩人。
靖泉心覺奇怪,也覺得這樣走下去無聊得令人發慌,於是拚命在腦海里找話題,剛想張嘴,他就先開口了。
“你和筱琦很要好?”
“是啊!”靖泉點頭。“高中時。我和她是死黨,畢業后仍保持聯絡。對了,我聽筱琦說你剛從國外回來?從小移民過去的?”
“我父母很早就移民,我因礙於兵役,所以晚了好些年才出國。”
“真的?那你在國外待了多久?”
“大概……”他想了一下,“五、六年吧!”
“哇!那今年不就……”他的真實年齡令她驚訝,他看來不超過二十五歲。
“快三十了,很老羅!”他摸着臉,裝模作樣的嘆口氣。
靖泉忍不住笑出來。“不會呀,你看起來很年輕,我還以為你的年紀和我那……房東的兒子差不多呢!”
“唔!”他斂正神色,“你房東的兒子幾歲?”
“二十七吧!”他大她五歲不是嗎?
“姓什麼?”
“連。”奇怪,他問這麼仔細幹嘛?
“連起來的連?”
“對!”奇也怪哉,難不成他對連舜有興趣?
他揉着下巴靜默半晌,轉過頭來恰好看到靖泉疑惑的神色。“有什麼不對嗎?”
“呃,我是……我那個房東兒子滿不錯的。”天哪,她在說什麼?向一個男人推銷令一個男人?
他的嘴角微微往上揚,“看得出來。”
“你……嗯……想認識他嗎?”她發現自己竟有些局促不安。
“我……嗯……”他模仿她說話的口氣,“不想!”隨即哈哈大笑。這女孩以為他是薔薇一族?
靖泉也跟着咧嘴一笑。“我看你問得那麼仔細,還以為你對他有意思。”她尷尬得雙頰泛紅。
“他跟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所以我才問得這麼仔細。”黎言中解釋。
“原來……那他是嗎?是你認識的人嗎?”
他猶豫一會兒。“不是。”
“真可惜,要不然你就可以和他敘敘舊了。”
黎言中但笑不語。
“對了。”黎言中突然開口問:“你現在住的地方附近有空的房子嗎?”瞥見靖泉疑惑的眼神,他連忙解釋。“我打算回台灣定居,需要有個安身立命的
地方。”
“房子啊,是有啦,不過我住的地方很郊外地。”
“空氣好,沒噪音污染,不錯。”
“交通也很不方便。”到站牌得走上十分鐘,到了市區還得轉車。
“我有代步工具。”他笑得胸有成竹,絲毫不察靖泉的苦心。
其實那些都不是真正重點,重要的是那附近的房價貴得離譜,簡直是搶錢,普通上班族哪可能買得起?所以一般人都只能望而興嘆,連想都不敢想。而住
得起那一帶房子的人,不是達官顯貴,就是商場望族,個個是有頭有臉、舉足輕重的人。
她不好意思直接點破,怕傷了他的自尊心,誰知道他一點也不領情。
“我記得附近有一棟別墅,主人打算脫手。不過那房子很大,還有個偌大的庭院,所以價格貴得令人不敢恭維。”她說得夠明白了,相信他該會打退堂
鼓。
黎言中笑了笑,彷彿並不把她口中貴得離譜的價錢放在眼裏。
這個人八成在國外待太久,渾然不知台灣房價的誇張和離譜。
“其實你可以找一天去看房子。”等你看到它的“壯觀”。知道它的昂貴价格,相信就會另覓良居了“老實說,住在郊區的優點不少,不過缺點也挺多
的,你最好多加考慮。”
“謝謝你的建議。”
他面前的女孩苦口婆心的想要他打消念頭,大概是怕他買不起而自尊心受損吧!對於剛認識的人就這麼熱心,現在這種人在社會上已經不多了。因而他對
她的好感油然而生。
這個人還真不是普通的不受教。靖泉微覺生氣。她暗暗打量他,他的身形高挑,體格壯碩,舉手投足間有一股特別的悠閑氣質,看得出是好家庭出身的男
人。而他身上的POLO襯衫和寬鬆牛仔褲顯示出他應該是“普通”好家庭出身,不是“非常”好家庭出身。雖然不該以外表取人,但憑他的年紀,說他有能力
買下那棟別墅,靖泉壓根不相信。要不然就是這個人妄自尊大,從不曾站在磅秤上稱稱自己有幾兩重。
算了,她也算仁至義盡,不勸了。
黎言中默不出聲的接受靖泉打量的眼光,自己也藉此機會打量她一會。
她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精緻無暇的完美五官,高挑的身材是上好的衣架子。這樣的女孩令人驚艷,氣勢也該是驚人的,但她與生俱來的柔美氣質、衣
飾上的樸實削去了銳氣,呈現了自然個性。
靖泉不好意思肆無忌憚的打量他,所以當黎言中將視線調向她的盈盈雙眸時,她還在瞟他。
他抓住她眼神再次瞥向他時,出聲問道:“研究我很有趣嗎?”
靖泉微驚,像偷吃糖被抓到的小孩般迅速漲紅了臉。既然被抓到了,乾脆就大方承認。“對啊,因為你長得帥,百看不厭。”
“剛好。”黎言中從口袋掏出一顆糖果。“這是我從筱琦那偷來的,本來打算獨自享用,現在就忍痛送給你這位嘴巴甜的美女吧!”
“把美女這兩字去掉吧!”靖泉忙將糖果放進包包里。“我可不打算把糖果再還給你。”
“美女,你不會是當真的吧!”黎言中大驚失色。“這可是最後一顆糖果了。相信貌美如花、蕙質闌心、出塵飄逸、亮麗動人的你,心地必定也是溫柔可
人、善解人意,更不會奪人所好,拿走我心愛的一顆糖果吧。”
靖泉快被一連串成語給砸暈了。
立於站牌下,靖泉以同禮回敬。“大哥,你長得一表人才、氣宇軒昂、儀錶出眾,所以我相信胸懷開闊、虛懷若谷、品高德重的你不會小氣吧啦的和弱小
女子爭一顆糖果吧?”
靖泉說完,只見黎言中扳着手指頭,口中念念有詞,過了一會兒突然迸出話。“少我一句,你輸了。”
“什麼少一句?”靖泉聽得一頭霧水。
黎言中將剛才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背出,再將所有誇讚的詞句挑出。
“一樣啊,你說六個,我也是六個啊!”
“NO!NO!NO!”黎言中擺擺手指頭。“因為你罵我小氣吧啦,所以要倒扣一句,僅剩五句。”
“管你五句還是六句,不還就是不還!”
“你……”一輛公車經過,黎言中故意不攔下它。“你的公車跑了。”他幸災樂禍的朗聲大笑。
“你好過分!”靖泉氣呼呼的鼓起腮幫子。
“誰叫你不還我糖果。你沒聽過,君子不奪人所好!”一個大男人站在路旁和一個女孩子為了一顆糖果鬥嘴,傳出去准笑掉人家大牙,但他卻不以為意,
反而引以為樂。
“君子亦重然諾!”靖泉漾着滿滿笑意,緊抱着包包,鐵了心不還他糖果。
“那我們玩個遊戲,贏的人可得到糖果。”他並非真心想拿回糖果,只是打算在公車來之前和靖泉增加彼此的熟稔感。
他對靖泉頗有好感,不過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從她身上得到他想知道是事。
“就算我輸了也不還給你。”她故意繞個圈,和黎言中調換位置,面對公車駛來的方向。
基於安全關係,她十點以前得回到家,若黎言中報私仇,故意不攔下公車,而這裏又不見其他人候車,到時蘇嫻牡么虻緇跋蛄舜求救了?
“嘿!你這是賴皮行為。”
“我又沒答應要和閫嬗蝸貳!彼朝他作鬼臉?
一輛公車駛來,正好是靖泉搭乘的號數,她忙揚其手。
“就是不還給你。”她得意洋洋的跳上公車。
坐定位后,靖泉隔着玻璃窗朝黎言中揮手,想不到他竟回給她一個鬼臉。
靖泉二話不說也還他一個鬼臉。
一路上,靖泉的唇邊一直蕩漾着笑意。
又認識了一個朋友,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