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清晨,溫暖日光灑落大地,金色光線穿過落地窗,再透過細緻的針織帷幕,為昏暗房裏帶來了明亮……
咚、咚咚--倏地,一陣震撼人心的樂聲響起,霎時驚擾了熟睡中人的美夢。
「唔。」一個翻身,攤成大字型,皺緊的眉頭顯示出被吵鬧到的不悅。
然,樂聲並未因她的不悅而有消退之意,它仍舊發出非常能激勵人心的交響樂曲。
「喂!」抓出塞在枕下的手機,寧艾艾非常不爽的接起。
平時,這樂聲絕對能振奮人心,但在此刻只會讓她想抓狂。可惡,等會她一定要把這音樂給換掉!
「凶什麼?妳是這樣跟媽說話的啊?」
「呃?媽!」瞬間,猛地睜開眼,睡意全然飄遠。
「別這麼大聲,妳媽我耳力好得很。」
彈坐起身,她使勁揉眼,而後側頭看向床頭柜上的小鬧鐘--五點三十分?
「媽啊,妳這麼早打來幹嘛?」抓抓散亂的頭髮,她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她雖然提倡「早睡早起身體好」,但人家她的「早」是早上六點過後啊,老媽幹嘛剝奪她的睡眠時間啊?很討厭耶!
「早?不早啦,我都去公園打完太極啰!」
聽見那樣的回話,她只能無力的翻着白眼,最後只能選擇放棄無謂的抱怨。
「找我什麼事?」切入正題,她只想趕緊結束通話,然後再窩回去補一下眠。
「妳姊都告訴我了,所以艾艾啊……」
聽到這,寧艾艾已頭皮發麻,她肯定母親大人接下來的話絕對很恐怖。
「妳是打算什麼時候?」
果然,如她所料,這問句果真恐怖!不過,沒關係,兵來將擋,水來就土掩,她寧艾艾也不是省油的燈。
「我?哈,哈哈,再說啦!」所以,開始裝傻。
「再說?是要說什麼?啊妳好不容易有人要了,還不趕緊想法子把人給綁住,難道妳是想等人跑了,再來哭嗎?」
「喂!妳是不是我媽啊妳?什麼叫我『好不容易』有人要了?」實在不是她想對老人家吼,是老媽的用字遣詞實在太超過!
「我說的是事實啊!怎麼,事實也說不得?」那頭依舊是涼言涼語。
「老媽,妳不要太過分啰!」
「過分?還好啦!好了,別說廢話了,妳到底什麼時候?對了,有些事,老媽可要先說明白,做人家二媽真的不容易,所以妳……」沒理會女兒的警告,寧家媽寧夏芬猶自說得開心高興。
「媽!」才剛開始,怎麼論結果啊?寧艾艾實在被打敗了。偏偏,她家老媽不理她,還自顧自地說得很樂。
「別叫,媽還沒說完。」斥了一聲,寧夏芬繼續道:「妳要知道,換作以前,媽絕對是不會贊同的,可偏偏鈞鈞那孩子乖巧得惹人憐,所以妳媽我才決定乎妳去,妳……」
「后,老媽,妳真的是夠了!」啊啊啊,受不了啦!
「吼什麼?媽還沒說……」
「讓妳說完,我就瘋了!」不行,她聽不下去了。
「喂喂喂,妳什麼態度?聽媽說話有這麼痛苦嗎?媽也是為了妳好啊,妳就不能體諒媽對妳的愛嗎……」說著說著,那頭竟發出了啜泣聲,聽起來像是受盡了萬般委屈。
死了!又來這招?翻翻白眼,萬般氣勢隨風去,寧艾艾--輸了。
「好好好,妳說妳說,都隨妳說,這樣行了吧?」可惡!寧蔓蔓,我恨死妳這大嘴巴了,妳給我記住!最終,她只能把罪推在自家老姊身上,因為她對她家那老媽根本沒轍。
「好,那我要見人。」收起哭音,笑聲展現,寧夏芬向來馭女有術。
「見、見什麼人?」她不是裝傻,她是真的腦筋打結。
「廢話,當然是見該見的人。」
「可是……」太震撼性的決定了,她真的很難消化。
「別可是了,就約這周末。我會搭車上去,妳記得來接我,就這樣說定了,Bye!」交代完畢,旋即切斷通訊,留下滿是錯愕的人直傻在原處。
天吶!這是什麼媽啊?哪有人這樣說了就算,好歹也尊重一下他人的意見吧!
后,這下尷尬了,這麼臨時的約,她要怎麼跟人家說啊?
柏氏集團總部--
下午,五點三十分,夕陽都還沒落定,某人卻已作好收工準備。然,才走出辦公室,就見一群人守在門前……
「我贏了,錢拿來。」伸出手,鈕開泰開始討錢。
「Shit,真夠背!」雖說是願賭要服輸,但對已經連輸好些天的井上行而言,除了火大之外,就是對主子非常不滿。
這陣子,柏煜變了許多,以往的拚命三郎早不復見。
早上,他帶着好心情上工;中午,寧艾艾帶着柏鈞前來,三人和樂融融的共進午餐:下午,時間一到,他老兄準時走人……變了,真的變太多了,以前那個只為公事忙的男人,到底跑哪去了?
「這怎麼回事?」擰了下層,隨即展開,柏煜冷眼掃視着眾人。
「還好意思問?你已經害我輸幾十萬了!」井上行送出一記怒眼。真要嘔死人了!近兒個,一天賭一筆,一筆下一萬,他筆筆皆輸,現在心情能好到哪去?
「我害你?」突然間,他有點明白了。
這群人,八成又拿他的事來賭,他實在服了他們的無聊行為。
「這回又賭我什麼?」調眼,他看向唯一會起鬨兼做莊的人。
「就賭你會不會準時下工啊!」嘿嘿,咧嘴笑開,鈕開泰可得意了。「Buddy,謝啦,最近荷包飽了不少。」而最大的贊助者,就是不服輸的井上行。
其實啊,一開始大夥都有參賭,但到後來就全都退出了,唯有死不認輸的井上行執意跟他拗下去,所以他還真是從他身上賺到了不少把妹妹費哩!
「哦?」挑挑眉,他忽展笑容,卻讓人直覺頭皮發麻。「既然我讓你多了不少額外收入,我想你也該適時回饋一些,是不?」
「呃?」笑裏藏刀,約莫就是這等感受了。鈕開泰冷不防的倒退一大步,其實最想做的是轉身就跑,因為他總覺得有衰事要落到頭上了。
然,另兩位兄弟卻是超不夠義氣地陪着他一同退,但卻多退了他一大步,目的就只為堵住他的去路!
嗚……那兩個混帳,實在是有夠可惡也有夠可恨的。
「懷秘書。」沒看他一臉的哀怨,柏煜逕自喚着自身的首席秘書。
「在。」懷思慧表面鎮定,心裏卻是超級暗爽。沒辦法,她跟鈕開泰就是天生犯沖,能見到他被製得死死,她如何能不快活?
「機票還沒訂吧?」每年,差不多這時候,都會安排國際業務巡察,而且從來都是由他親自出征。
「還沒。」
「那好,改訂鈕特助的位。」
「什麼?!」
「有意見?」挑眉,他問鈕開泰。
「廢話!當然有意見,沒意見我還鬼叫什麼?」知不知道一趟巡查業務下來有多累人?他又不是瘋了,怎麼可能甘願接?
「我想,依你的才幹,實在不該被埋沒,所以--」走近他,他伸手輕拍他肩。「辛苦你了。能者嘛,理當多勞些。」
柏煜說得很認真,鈕開泰聽得面紅耳赤,其餘人則是聽到忍不住要掩嘴偷笑。
「我……」想說些什麼,卻又被卡斷。
「再說,你不也是在向我暗示?」唇邊含笑,眸中也帶笑,但卻全是不懷好意。
「暗、暗示?」吞了下口水,鈕開泰已經不只頭皮發麻,現下是連寒毛都立正站好了。
「是啊,暗示我,你的日子太閑、太悶,也太無聊,所以才只好把焦點放在我身上不是?」再拍了下他肩,力道不重也不輕,卻教鈕開泰覺得好沉重。
「既然如此,身為你的上司及朋友,我怎麼能讓你這樣過下去?所以,放心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會讓你的生活變得有意義的。加油!」末了,輕點頭,再拍他肩,而後繞過他往電梯方向走去。
叮咚--電梯門打開,他一腳踩進。
「上行,下回輪你。」說完,電梯門合上,他走得分外從容,留下一干人傻怔在原地。
「好一招『殺雞儆候』。」白書懷率先回神,卻是忍不住要撫掌讚揚。
「X的!拍什麼手?沒被點到名就可以這麼囂張哦?」鈕開泰超不爽的!
嗚……現在最衰的就是他啦!人家他哪有很閑?他明明就很努力在做事,把妹妹也都是用私人時間,啊不過因為好玩而賭了幾把,就要被這樣虐待哦?他不服啦!
「早叫你們別玩這些有的沒的了。」無事一身輕,白書懷當然可以涼言涼語。
「落井下石,你很得意?」難得地,井上行也會跟鈕開泰同一陣線。
「隨你們怎麼想。」兩手一攤,白書懷不再理他們,反倒是轉頭看向懷思慧。「今天沒什麼事吧?」
近來,柏煜已無心於交際應酬,因此已全權交由他們代主出征。所以,他才會有此一問。
「沒有。今天並沒有特別必要的商宴。」
「那就好。」轉過身,他走回自己的單位,準備收妥東西就走人。「走吧,該下班的就下班了。」
「耶--」一夥秘書快樂的領命而去。
「喂!你真的這麼無情無義?」被拋下的兩名男人,此際正發出棄婦般的吼叫。
「對,我就是。」沒回頭,揮揮手,他一步也不停留。
「太過分了你!」衝上前,兩人分站一邊,同時伸手拐他脖頸。
「放手。」格開兩隻煩人精,白書懷真是無奈到極點。「走啦,請你們喝酒就是了。」
「你說的哦!」鈕開泰願意被收買,因為他想到的是酒店的辣妹。
「那好,不醉不歸!」井上行想到的是一醉解千愁,呃,不是啦,是去煩悶。
「是是是。」嘴上應着,臉上笑着,白書懷心裏卻是想着--這兩個還真好打發。
柏園--
「少爺,您回來啦。」一看見柏煜,福伯趕忙上前迎接,並恭敬的接過公事包。
「嗯。」回到家,他已習慣先找尋他們的身影。「人呢?」
「在院子裏,寧小姐說要教小少爺放風箏。」
「哦?」脫下西裝外套再扯下領帶,他將之交予福伯,隨後便邁步走開。
「要準備晚飯了嗎?」趁主子還沒消失前,福伯趕忙出聲問着。
「好。」然後,人影已消失。
看着主子急急奔走的背影,福伯不禁笑得欣慰。
老實說,換作是以前,主子這麼早回家,他肯定會覺得奇怪,但這一陣卻是早已習慣,因為主子近來都非常準時到家,而且還會陪同小少爺跟寧小姐一塊晚餐。
他很感動,真的非常感動,因為這個家終於有個家的樣子了。
現在,少爺不再早出晚歸,也不再老是板著臉見人,這讓每個下人都輕鬆了不少。說真的,以往那老是沉着臉的少爺,真的教人連靠近都覺得戒慎萬分。
而,改變最多的就是小少爺了。他變得開朗、他不再自閉,也不再悶悶不樂,他開始有了笑容……這一切,都該感謝寧小姐!
因為有她,這個家才能重新擁有溫暖。所以,沒關係的,就算她罵起人來很兇,他還是真心希望她能做柏家女主人。
「跑快一點……對對對,好,放線,慢慢放……」
「飛起來了!真的飛起來了……」
空曠院子裏,有着一大一小身影,兩人開心的對那飛在天上的紙老鷹笑着,而他也忍不住被他們的喜悅給感染了。
真的喜歡這種感覺,看他們如此快樂逍遙,他的心也會跟着飛翔,這就是他歸心似箭的緣由。他想看着他們、陪着他們,那讓他得到很大的滿足,就算再有成就,也比不上這樣的滿足。
「欸?你回來啦?」突然,她看見他,對他展開笑顏,招手要他一同加入。
「嗯。」他應邀加入。
「爸爸。」看見父親,柏鈞笑得有些靦腆。
這些日子,兩父子的相處時間比以往多上許多,所以他已經不再對少有笑顏的父親感到害怕,但卻仍然不敢有太過放肆的親切。
「線拿穩,別讓它真飛走了。」拍拍兒子的頭,他低聲叮囑着。
「哦,好。」聽話的趕緊抓穩,柏鈞還真的怕紙老鷹會飛走。
「去玩吧。」不想壞了孩子的玩興,他讓他回到自己的遊戲世界。
「好。」於是,他開開心心的跑走,
「記着老師教的,自己從頭再來一遍。」孩子愈跑愈遠,寧艾艾只得雙手圈圍住嘴巴,而後朝遠方大聲的喊着。
小柏鈞聽見了,但吼不回這麼大聲,只能在那方點頭示意,然後便沉迷於自己的世界裏。
見孩子玩得很樂,她便把注意力放回身旁的大人身上。
「奇怪了,你最近怎麼都這麼早回來?」還記得,初來乍到之時,他總是很晚才回來,有時甚至過了午夜才到家。
「妳不喜歡?」
「呃?」這跟她喜不喜歡有什麼關係?好啦,她老實承認,他這麼早回來陪他們,她是真的有高興沒錯啦,但--「你不是很忙?」她記得他這麼說過。
「我有三個優秀的特助。」其實,是他硬把工作分割到他們頭上。
所以,是的,他必須坦承,他的確是壓榨了他們。雖然,心裏是有些過意不去,不過他仍然決定要自私到底,
「哦--那三個啊!」她知道,都聽他說過了。然後,她突然想起了件事--
「喂,那出差的事,能不能也交給他們啊?」她記得他提過說要出國視察什麼業務的,反正就是這禮拜要出去就對了。
「嗯哼?」挑眉,他看她,察覺她神色有異,明白她定是有話未說。
不過,姑且不論她想說什麼,他發覺他倆可還真有默契,因為他才剛做了她所說的事。
「沒啦,好奇問問,不行就算啰!」哎喲,都嘛是老媽,臨時說要約,害她很難開口耶!
「或許,妳可以說說是什麼事,我再來考量是否要這麼做。」眸底有笑,他看穿她的不自在。
「啊?」真的要說哦?抓頭,她滿是尷尬又為難。
「說說看。」
「就……就我媽說要見你啦!」不好意思的搔了下後腦,她先是吞吐后是快速帶過,講完后已是滿臉通紅。
哎喲,不曉得他會怎麼想?噯,感覺真的很怪耶,好像她有多急着把他拱出來似的,他會不會覺得她很不要臉啊?還是,他會不會以為她是想逼婚?
后--臭老媽,真是害慘她了!抓頭抓頭,用力抓頭,她實在覺得難堪。
「別再抓了。」抓過她的手,他與之交握。她只要一不自在就會這樣,這是他研究過後所得到的結果。
十指交纏,他的溫度傳過她手心,暖了她一顆怦動的心。登時,兩頰泛紅,她又羞又喜,根本不知該說什麼。
其實,她從沒跟男人這麼親近過,呃,有啦,哥兒們的摟摟抱抱是有過,但這樣手牽着手……哎喲,她不會說啦,反正她就是沒交過男朋友嘛!
「什麼時候?」他問了幾回,發覺她沒有迴音,於是勾過她下顎。
「啊?」他突然貼近,教她更為心慌意亂。
「我是問,什麼時候?」
「你真的答應啊?」她是驚訝的,但卻有着更多歡喜。
「長輩相約,怎能拒絕?」他可不想得罪未來的丈母娘。
「那、那出差的事……」這樣她會很過意不去耶!可是……咬住下唇,她忍不住竊喜在心裏。
「不打緊,我會另做安排。」實際上,早已「安排」完了。
「真、真的嗎?真的不要緊?其實……」雖然她真的很開心,但她還是不希望他勉強。「其實跟我媽見面也沒那麼重要啦,你千萬不要勉強自己來配合我們……」
「不勉強。」搖頭,他輕笑着。「為了妳,什麼事都稱不上勉強。」
轟--本就染紅的頰,此刻更是漲紅百倍,寧艾艾羞得再說不出話來了。
他他他,哎喲,好討厭,他怎麼說那麼嗯心的話啊,害她雞皮疙瘩都要掉滿地了啦!可是……呵,呵呵……咬唇傻笑,還是忍不住的甜上了心頭。
見她如此羞赧,他其實有絲驚訝,但卻也覺得欣喜。
她向來大刺刺,少有這等嬌羞,而他很高興能看見她這模樣。當然,不論哪一面,只要是屬於她的風貌,他全都喜歡也想收藏。
他想,他是愛上她了。喜歡,已經不再能代表他對她的感覺,因為她已經滿滿的裝載在他心中。
有她在,生活充滿和樂;有她在,這個家變得溫暖:有她在,他的心變得圓滿而不再有缺憾;是的,他想,他是愛上她了,不再只是單單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