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傷逝(六)
“你早就該死!你們都該死!”蕭成憶大喝一聲,臉色突然黯淡了下來,披散的頭皮遮住他的半個臉龐,倒使他看來起更象個孤魂野鬼,“你們知不知道我多麼愛她,在她嫁給我的那一天我就發過毒誓,不會讓她受一丁點委屈。可是……”他的目光怨毒的在眾人臉上掃過,“你們竟然殺了她!殺了我可愛的雪兒,便是殺你們一千次一萬次也難解我心頭之恨!”他聲音凄厲,目光惡毒,眼神所過之處,眾人竟都悄悄低下了頭。
“夏雪兒才是真正該死之人!”不知什麼時候,眾人身邊已多了一個不停搖着蒲扇的瘦高漢子。
“前輩!”程天任已失聲叫了出來。
這漢子微笑着向程天任點了點頭,卻轉向焦婆婆與酒葫蘆道:“焦夫人與喬兄都不認得我了?”
焦婆婆鷹隼般的目光在這人身上猶疑的晃動着,一時沒有認出,便疑惑的向酒葫蘆望去。酒葫蘆一邊搔着頭皮也搖着頭道:“你是……”
漢子苦笑着道:“你們當然認不得我了,這些年連我自己也認不出自己了。可是,你們總該認識這根蕭。”他從腰裏抽出一根玉蕭,伸向焦婆婆與酒葫蘆。
“‘玉蕭斷魂’韓玉亭!”酒葫蘆失聲叫道。
焦婆婆不相信的上下打量着眼前這人:“你當真是武林第一美男子,令少女一見斷魂的韓玉亭?”聽了這話,眾皆愕然,眼前這個坦胸露懷,瘦瘦高高的漢子實在很難與武林第一美男子這個稱號關聯起來。
韓玉亭看了一眼暖轎中的沈無極,緩緩道:“沈兄雖受寒毒之苦,但還可以重裘加身、紅爐環繞,我卻深受熱毒所害,一年四季都如身處酷暑,終日體內如有火燒,便是在最陰冷處也漢流浹背。四十年來這隻蒲扇未曾一刻離手,便是睡夢中我也要扇着這扇。你可知道為何我所受的苦更深些?只因我知道一件更大的秘密。”
蕭成憶忽然一聲狂吼,一掌向韓玉亭拍來,這一掌使出了全力,竟帶起一股狂風裹向對方。韓玉亭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看來我不需這蒲扇了!”一邊身子轉動,玉蕭斜斜指向蕭成憶掌心一邊道:“這個天大的秘密就是蕭成憶的妻子,也就是夏雪兒就是殺手堂首領。”
這句話實在出乎眾人意料,一時都忘了出手,愣愣瞅着眼前的情形。蕭成憶也頓住身形,兩隻眼睛陰冷的凝視着韓玉亭。韓玉亭笑着道:“夏雪兒是個野心極大的女人,她容貌既美,武功又高,籠絡了一批武林高手,起名‘殺手堂’,妄圖以此控制中原武林,甚或控制整個朝廷。”眾人聽了無不倒吸口冷氣,心想這女人當真野心不小。只聽韓玉亭接着道:“蕭成憶雖早知此事,但他對妻子愛意頗深,竟整日埋頭於醫患之中,對妻子所作所為不聞不問。但往往有被殺手堂所傷之人到通幽谷求醫,此事着實另蕭成憶痛苦不已,鎮日價借酒澆愁。一日與好友聚飲中竟無意露了口風,中原武林得知殺手堂與通幽谷有關,才有了後來那場惡戰。”
蕭成憶恨恨的盯着韓玉亭道:“我當時把你引為生平知已,沒想到你卻出賣了我!”
韓玉亭嘆了口氣:“不錯,這件事確實是我對不起你。我雖未提及你夫人的名字,她卻終究因此喪命。”
程天任道:“韓前輩因此受了四十年的煎熬,不論怎樣的過錯也都抵得了。”
蕭成憶冷笑道:“那又怎麼樣?我的雪兒還能活過來么?”
焦婆婆厲聲道:“老賊,你那賊婆娘活不過來,難道我的丈夫、兒子就能活轉了么?”
歐陽不羈朗聲道:“還有因此喪命的諸位武林前輩、峨眉派的小尼姑!今日都要算個清楚!”
蕭成憶縱聲狂笑道:“好,好!雪兒,當年害死你的大惡人都在這裏了,我現在就殺了他們給你報仇!”他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一字一頓的道:“一個也別想活着離開!”他身形暴起,左手一掌向焦婆婆拍去,右手卻成爪向酒葫蘆抓來。
“黃山七煞掌!”
“幽明鬼爪!”
焦婆婆與酒葫蘆幾乎同時吃驚的叫道,酒葫蘆不敢大意,展動身形避開爪力,反手一招“冰封長河”向蕭成憶拍去。焦婆婆卻並不躲閃,雙掌迎向蕭成憶,二人掌力相交,蕭成憶身形不動,焦婆婆竟被震退四五步。此時酒葫蘆的掌力已到,蕭成憶變爪為掌,右掌與酒葫蘆相交,又硬接了酒葫蘆一掌,酒葫蘆大叫一聲:“好渾厚的內力。”凌空倒翻,化去這一掌之力,蕭成憶也退了一步方才站穩。儀真師太為徒弟報仇心切,在蕭成憶身形甫動時已然出手,一招“大雪無痕”向蕭成憶背心幾處穴道點去。蕭成憶並不回頭,卻反手一彈,一股勁風破空而出,“叮”的一聲脆響,竟把儀真長劍撞得歪向一邊。
無遮神指!程天任大吃一驚,以指御石自己或可撞歪對方武器,但單憑內力自己卻望塵莫及了,蕭成憶的修為當真已臻化境,他受了自己一掌,竟似渾然無事!正自思索,忽聽一陣琴聲響起,順着聲音望去,只見暖轎中的沈無極面色凝重,膝頭擺了一把古琴,他雙目緊盯着蕭成憶,十指在琴弦上移動,那琴聲時而急驟,時而舒緩。韓玉亭竟扔了蒲扇擊掌笑道:“好一個‘十面埋伏’!小弟不才,也吹一曲為沈兄助興!”話音方落,蕭聲已起。琴韻鏗鏘,隱含殺氣,蕭聲卻空洞縹緲,使人聽了頓生寂寞蕭索之意。隨着這琴聲蕭音,蕭成憶似受了些牽絆,掌上的威力竟降了許多。驀然間蕭成憶身形一轉,竟向武功最弱的清遠撲去,程天任大吃一驚,身隨念轉,已搶身擋在清遠面前,使出石門神功向蕭成憶迎去。二人掌力相交,發出“逢”的一聲巨響,竟都退了一步。
蕭成憶對付酒葫蘆與焦婆婆本已穩操勝券,歐陽不羈與儀真、清緣、清遠出手,他猶能應付自如,穩佔上風,程天任方一出手,卻登時感到有些吃力。酒葫蘆呵呵笑道:“乖徒孫,好俊的功夫,讓這老兒看看咱們天山派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