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城市之狼
我以狡詐、圓通存活於深圳已經五年有餘了。我講求實惠而不講原則地辦事。我能對我弱、地位比我低的人聲色俱厲;卻對比我強、地位比我高――錢比我多的人俯稱臣。我曾經為激烈的理想鬥爭過,卻無毅力堅持,倘若能以光風霽月的情懷一貫處之,境況也不至於今日。難道可以把握註定的悲劇只歸結到“深圳”嗎?不能。要怪也只能怪自身的性格。
“性格決定命運。”可我又不十分相信這句話。我能以意志對抗我的性格,改變我的性格,我能以我的意志對抗社會,改變社會。
我曾經想過,地王大廈不是天然的矗立在那裏,而是我的意志讓它姑且佔用一個地方,只要我不需要,我可以把它夷為平地,化為灰燼,或者,我可以看到它那邊的景物,不是當它透明的,而是它根本不存在。換言之,我可以讓所有大廈、平房、電視塔、燈塔、高山、樹木、河流、海洋、推土機、汽車、電單車、輪船……一切的一切,不存在。只存在我自己,自己的心眼,漠視着大野,漠視着深邃宇宙……
可是一切都得回到現實中來!當你淪為一個無所作為,退縮着等待生活的宰割的動物(不應稱之為人了)的時候,你喪失了強意志支配――被人支配而非己支配人――的時候,你應該選擇毀滅之。
環境、性格、思想、恩惡、火、雨露……統統救不了你。
硬的裸露的枝條刷向空中,在秋空留下痕迹,凌厲的勁風夾着細石和沙,想要把枝條的皮刮破,摧毀生機,滅絕人間,而你已早化成一滴淚,滲入大地,你不再個凝望者,你要合上眼皮,重重睡去。
眼澀,凝絕。
重新燃起一把火吧,而火搖蕩不了幾下已經熄滅,飄起一陣煙,留下一塊黑炭頭。
讓淚化作清泉吧。清泉也滋潤不了春天。冬天,是一個漫長的概念,它要冰凍1光年的世紀。
讓心譜成曲吧,讓曲填上詞,可你已成了啞巴,只能對這個世界默無聲地歌唱。
自由的風,我要你吹襲;綠色的野,我要你重現;明媚的光,我要你射來;狗兒,我要你叫響;貓兒,我要你捉迷藏……宏闊的畫,我要你重潑濃艷的色,重塗豐富的彩!
你這顆心啊,總是不肯死去,這就是你的災難,災難是你找的,你要醞釀什麼。你生之愈久,受苦愈多,不如逝去。
我不能證明我是否存在,而你的曲線竟激起了我的**,讓**證明自身存在?當光升起,又灰黯下去的時候,你覺得還存在於哪裏?
你描述的是你自己的心靈狀態,而世界可有與你心靈相通之人?當這個世界蘇醒的時候,要去尋找你的蹤影,可你早已拖着玄裳縞衣,抱着孤獨的背影,飄然遠去,任誰也抓不到。
讓你的心靜下來吧,你再也受不了這種折磨,你不必裝做愁苦終窮的模樣,你本有過燦爛的、光彩流溢的一幅畫,只是這幅畫不知何時悄然剝落,融入水中,你彷彿還看到五光十色的浮蕩,可終歸淼然不可尋。
你要幹什麼?我要爆炸,我要出走。這個世界容下了一個你,就無法容下一個我。反過來也行。
我不要固守,而你也要逃逸。生之痛苦,靈魂的累已讓**不堪重負,於是你我都要逃脫。
一萬億公裡外有一座光明山,十萬億億光年外有一個自由港:泛着綠的波,楊柳依依,吹着和煦的風……你要駕着船,還是搭着“飛機”前往么?而你的心,早已在那安憩了。
膨脹,萎縮,衝突,回落,意志增強與意志減弱……你終於弄不懂。
讓這無聲的歌唱到什麼時候?答:什麼時候有憂傷,就什麼時候有歌唱。
把胸膛都撕開吧,把筋骨都抽出來吧,把四肢割斷,把性器挖出來,把頭顱浸入水銀,讓血肉模糊,讓屍骨暴荒……你再折磨我,我跟你拚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