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煙雨江南
“水月光中,煙霞影里,湧出樓台。空外笙歌,人間笑語,身在蓬萊。
天香暗逐風回。正十里荷花盡開。買個輕舟,山南遊遍,山北還來。”
“殿下,咱們山南既已游過,這山北是不是就免了罷。奴才實在當不起啦。這宮裏頭現在只怕翻了天地在找着您。這一路逛下來,殿下是盡了興了,只怕小瑞子的這顆腦袋瓜子在脖兒上就安不了兩天了。”鼓起十二分勇氣,為著自己這顆雖不值幾個錢,但獨一無二的小腦袋,小瑞子眼含熱淚繼續努力勸說著自己無法無天的主子。
“殿下回去頂多被聖上說個兩句,大不了罰個半年不能出紫辰宮,但奴才這條賤命是斷難保的了,咱也不敢指望殿下能給小瑞子說情,只要殿下能記得小瑞子是為殿下盡忠的,每年賜小瑞子一點紙錢,省得在下面受人欺侮也就夠了………哎呀,痛啊!!”小瑞子抱着頭喊着:“殿下!您怎麼又拿扇子打奴才的頭啊!”
“啐!”手執紙扇的白衣少年又打了他一下道:“反正你人已經夠笨的了,再打幾下也不礙事兒。不過說你笨吧,還知道在我面前耍點小聰明。你瞧瞧哪位殿下公主的奴才象你這般沒大沒小瞎胡操的?你既是我帶出來的,豈有不保你的道理。便真是父皇怒了罰起來,諒也到不了你頭上。且免些聒噪,陪我上岸好好看看江南的景緻也就是了。”
“噢!”小瑞子揉着腦袋應了聲,心裏暗暗着急。跟着殿下出來,一路遊山玩水的已經過了快兩個月了,雖然自個兒偷偷遞了信回宮裏,但到現在也不見有人來,勸殿下回宮吧,好說歹說也不管用。
唉,誰叫人家是主子呢。只是外面不比宮裏,殿下又不肯帶兩個侍衛在身邊,自己又不會武,萬一有個閃失--呀,不敢想埃小瑞子擦了擦頭上流個不停的冷汗,殿下啊,您高興了,可苦了奴才我啊!
船行靠了岸,李崇恩帶着貼身的小太監上了岸。風搖綠柳,花落留香,蘇州城內,紅男綠女們熙來攘往,店鋪林立,叫賣聲此起彼伏。
崇恩手搖紙扇在人群中穿來穿去,路上行人見了他紛紛佇足而望,更有大膽些的年輕女子故意走到崇恩身邊,只為仔細看清伊人面貌。小瑞子在後面叫苦不迭地跟着,
崇恩倒毫不在意眾人眼光,只撿自己有興趣的地方去看。
“殿……四爺!您走慢些個,奴、奴才跟不上了!”。
“蠢才!”一回身,扇柄輕輕落在小瑞子頭頂上,“不過幾步路,喘成這樣,真是丟我的臉!”
“奴才怎敢跟爺比,您的尊腿多長,一步邁出去就抵奴才兩步,爺您用走的,奴才可不只得用跑的。”小瑞子苦哈哈地辯解。
“我真是寵壞你了,才出來沒兩個月,竟敢跟我頂嘴了!”崇恩笑罵道。
“爺,您可千萬別給奴才扣帽子,奴才可當不起。這話您罵罵奴才解解氣就罷了,若回去讓別人知道了,奴才這顆腦袋可就真呆不住了!”畢竟是從小跟着崇恩一起長大的,小瑞子知道主子的脾氣,倒沒怎麼太在意。
“得了,別在這兒耍貧嘴了,到前邊兒問問,這兒有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爺您只管歇會兒,奴才馬上就回來。”
“快去!”崇恩笑着,踹了小瑞子一腳。
小瑞子轉身剛要走,迎面卻恰恰匆匆來了一人,兩下里撞了個正着。“啊!”小瑞子倒沒怎的,來人摔倒在地,手中的線裝書散落了一地。小瑞子瞪圓了眼,雙手叉腰,指着剛剛爬起來的人罵道:“瞎了你的狗眼啦,沒瞧見小爺在這兒,迎頭就撞,撞壞了小爺你上哪賠去!”
“對不注對不住!”來人連連道歉,語音格外溫柔平和,聽在崇恩耳里覺得十分受用。
小瑞子還要再罵,崇恩揮手攔住了:“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何況被撞倒的是他,又不是你,再說下去,旁人豈不是要笑我等沒家教。”聽主子這麼說了,小瑞子張張嘴,只得悶聲發財。
來人慌慌張張地去撿四下散落的書,因書太多,好不容易壘了幾本,一彎腰又滑了下去。看着他狼狽滑稽的樣兒,崇恩不禁莞爾,便俯下身幫他撿起剩下的幾本。
“給你!”崇恩將書遞過去,那人終於從書堆里抬起了頭,望着崇恩送上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啊!多謝兄台!”
“嘭!!”如遇雷殛一般,崇恩呆在原處竟動也不能動了。
“兄、兄台?”杜景之小心翼翼地喊着面前有如木雕泥塑般的白衣公子。卻見他突然驚醒一般,將自己手中的書一把抱過,一古腦兒塞進了身邊只有十五六歲的小個子少年手中。
“哎--我的書!”杜景之忙上前搶,卻被他一把抓住左手。“這位公子,不妨事的,你的書可由我的小廝拿,在下姓皇,在家行四,今日初到貴境,正愁無人嚮導,不料與公子一見如故,但不知公子可否賜尊號,並指點一二?”
“這……”杜景之偷偷望向“黃公子”,這人真是唐突,哪有初一見面就要求結交的。更何況此人來歷不明……,可是他的笑容--真的很好看耶。“黃、黃公子,可、可否請你先放開手!這樣似乎於禮不合!”
崇恩望着面前紅着臉拚命掙扎的人兒,一抹邪笑悄悄浮上嘴角。一旁的小瑞子見了,不由得打一個寒噤,哎呀呀,殿下一笑,事兒要糟,這人--好可憐喲!不看不看,小瑞子學駝鳥,把本來就不太聰明的小腦袋深深埋進書堆里。有個有怪僻的主子,好慘噢!
……
“累死了……,四爺,奴才不行了!”小瑞子有氣無力地喊着,身子就往榻上倒去。
“滾開!跟你說多少次了,你的榻在外邊,不許睡我的!”拎起小瑞子,崇恩輕輕鬆鬆把他扔到了門外。
“爺!”小瑞子快哭出來,“奴才、奴才已經睡了三天草鋪兒了,再讓奴才在柴房的稻草上睡幾晚,只怕小瑞子很快就無法伺侯爺了!”
“喀嗒--”房裏落了栓,把小瑞子的哀嚎隔在了屋外。“活該,誰讓你偏偏賴着不肯走,讓你去客棧不去,自個兒願意睡柴房,現下怨的了誰?”崇恩幸災樂禍的聲音從裏面傳來,讓小瑞子好一陣難過。
“爺啊,奴才還不是為著您的安全起見……”罷了,爺不領情,心思全在那個杜公子身上了,又怎會體諒做奴才的苦處呢。唉,草鋪就草鋪吧,總比沒有好。凄凄慘慘戚戚,小瑞子托着腰,拐着腳向柴房走去。
“對、對不起!”細細的聲音在崇恩耳邊響起。杜景之一臉愧疚,搓着雙手,脖子都紅了。“我家裏太小了,讓你們主僕受如此的委屈……”
“沒有沒有!”崇恩笑咪咪地連連擺手,“我覺得這裏很好啊,又乾淨又安靜,總比客棧強得多,我還要多謝杜兄收留我們呢,何談委屈,只是杜兄不嫌我們叨擾便成。”
“哪裏哪裏,黃兄不嫌偏陋就好啊!”杜景之謙道。
“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會答應他們住下來,而且每日帶着他們在蘇州城裏城外亂逛呢?”
望着崇恩倒在屋內唯一的榻上悠然地看書,杜景之不禁第一千零一遍問自己。唉,明明三個月後就要赴京應考了,這種時候竟然還要陪着他。哀嘆數聲后,杜景之端坐椅上,拿起了《大庸》。
他,好像不是普通人呢。不由自主的,杜景之的眼神又飄向了崇恩。年經雖輕,但身高體健,掌寬指硬,應是個習武之輩;儀錶端正,談吐風雅,應是有識之人;出手闊綽,衣飾華貴,應出生富貴之家。左看右看,都不應與自己這樣的貧寒之士相同,可偏偏這黃公子就愛粘着一無是處的自己。唉,天下之下,真是無奇不有埃
“杜兄為什麼一直看我?我臉上有東西嗎?”崇恩開心地問向杜景之。
“啊?沒、沒……”紅了臉,杜景之連忙把頭轉向手中的書,卻沒看見崇恩眼中的精光閃動。
扔下書,崇恩下了卧榻,來到杜景之身後,溫熱的呼吸噴在景之的耳後。景之渾身一顫,不敢動半分。
“杜兄啊,咱們同榻共枕了三夜,也應算是熟識了,可否告訴我你的乳名啊?”
“什、什麼同榻共枕,我家中只此一榻,咱們、咱們只是晚上一起擠擠,又沒做什麼……”杜景之面紅耳赤地抗議。
“噫,就是啊,杜兄何必如此慌張呢,莫非--杜兄想得歪了?怪我晚上沒有做……?”崇恩故意驚訝地說,“真不知道,杜兄原來……”
“不要胡說!”杜景之嚇得伸手捂住崇恩的嘴,“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嗅着杜景之手上乾淨純真的味道,嘴唇上留着他手指溫熱的觸感,崇恩心醉神迷得忘了答話。
“呀!”半晌,後知後覺的景之才縮回了手。
定了定神,崇恩把臉湊近了景之道:“杜兄,我的問題你還沒答喔。”
“問題?問題--呃,問題,啊,乳名是--”杜景之遲疑着,總覺着這麼私密的問題若回答似有不妥。
“嗯?”崇恩的俊臉在景之的眼前繼續放大,眼看就要唇齒相接。景之心都快要跳出胸外。
“桂、桂元--是桂元!”
“桂圓?”崇恩一愣,隨之放聲大笑,“桂圓!哈哈--你怎麼會起這麼好笑的名字,愛吃桂圓粥么?”
“不是吃的桂圓!”景之懊惱地看着崇恩,“爹娘希望我日後可以蟾宮折桂高中狀元,所以才給我取的。”
“噢--”崇恩拖長了音,戲謔地笑着。
“別笑了!我雖父母早亡,卻也時刻不敢忘卻雙親教誨,日夜苦讀,希望日後可以實現他們的願望以告慰其在天之靈。你若再笑,我斷不再理你!”
“是嘛?”一個念頭在崇恩心裏轉了幾轉漸漸成形,他溫柔一笑,問景之:“這麼說,你今天也是準備參加科考的了?”
“正是!”杜景之點了點頭。
“離開考不遠了啊!你這樣日日陪着我們主僕難道不打緊嗎?”崇恩故意皺起眉頭,擺出一副困惑的樣子。
“這、這--或許--”景之結結巴巴地說。
“算了!”崇恩熱切地握信景之的手道:“如此辛苦,我看你也莫要考了,不如隨我回家,等我了你,每日與你對奕彈琴,舞劍對飲,春賞紅桃,秋集紅葉,豈不美哉!”
“娶、娶?!”景之嘴張了半天。
“對啊!我可是對你一見傾心呢!”崇恩眉花眼笑道。
“你瘋了!”景之臉色煞白,手顫危危指向崇恩。
“沒有啊!你我二人才貌匹配,正是打着燈籠也找不到的好姻緣哩。明日我就起程,等稟明父母,立時便來迎娶,你在家中好好等待吧,親親桂元!”
“你、你、你、你、你………”
“啊,親親你高興地說不出話來啦,莫不是擔心我一去不返?沒關係,我既說了,斷無變更之理,若親親不放心,今夜你我二人便圓了房,那我的心就永遠是桂元你的了!”說畢,崇恩一把將景之抱起放在榻上。
景之嚇得手腳冰冷,牙齒打顫。“你、你莫胡來,我何時應允了,你我二人皆是男子,又受夫子教誨,怎可做此悖倫叛德之事!你放開我!”
“噫,親親你是在害羞么?口中道理一串一串的,心裏只怕想得緊呢!”崇恩毫不以為忤,手飛快地開始扒景之的衣服。
“誰想了?你放手!”景之手忙腳亂的拉着自己的衣服,“放手,再不放,再不放我要叫了!”
“唉,真麻煩!親親你若再故作姿態,未免太矯情了。罷了,我吃點虧,讓你早點遂願好了!”說著,手指如飛,點了景之身上四處穴道,連帶封了他的啞穴。
景之突然發現身體無法動彈,口中又發不出聲,全身早已赤裸於人前,不覺又羞又氣又急,竟暈了過去。
崇恩舐舐嘴唇,原意是想逗逗景之的,但是看着面前雪白的誘人同體,不覺人神交戰起來。要是不要呢?唉,真煩埃若得要了,只怕你古板又愛害羞的小夫子立馬會撞了牆,既便不撞等日後見了面只怕也要羞憤至死。若不要吧,鮮美誘人的身體就在眼前,白白放過豈不可惜?
“罷了,小親親,偏偏本太子相中你,想與你廝守得長長久久,為日後幸(性?)福考慮,今天只好暫且放過你了。不過嘛,利息還是要付的!”唇邊盪起一絲淺笑,崇恩俯下了身。
……
唉,可憐的小桂元兒,雖然第二天醒來發現黃公子主僕已不見蹤影,而自己身體似乎又無異樣,
可是你怎會想到這只是個開始,被纏上的倒霉的日子從現在就開始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