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放手一搏

眾人一聽，喧沸之聲嘎然而止。原來羅格念的是歷代德魯伊在交接傳位時所念的禱告內容，意思是公開向祖先稟明神職的傳承。這段禱告詞平時是不會用到的，但是其中所說的內容卻跟賽庫魯平時祭祀和裁決有罪之人的禱告詞有幾分相近。而人群中有資歷老一點的，還記得一部分內容。村中族人都被羅格這一手所震住，不敢再輕易造次。就連圖馬洛也暫時不敢妄動，在一旁靜觀其變。大家都知道，羅格接下來將有話要說。

“賽庫魯部第33代德魯伊長老——里奧雷斯的靈魂於哈爾施塔特1年4月2日清晨離開其**，前往聖橡之源。他臨走之前，授予在下第34代德魯伊的稱號。”羅格不但說出了33代德魯伊的原來姓名，而且還知道賽庫魯部認為人死只是靈魂離開**，精神並沒有死亡。而歷代德魯伊和酋長的靈魂都會在離開**后前往聖橡之源，這也是一個外人不容易知道的事情。

“小子，這話可不能亂說。長老傳位給你，除了你一個人之外，還有別的什麼人在場沒有？”圖馬洛的口氣比先前客氣得多，因為這個時候的村民不若先前這麼好煽動了。而且萬一羅格說的是真的，那麼這擁有仲裁的村民大權、實施家法的最年輕德魯伊搞不好上任第一個就拿他立威。想到這裏，圖羅馬只覺得汗流浹背，但是事已至此也只有硬着頭皮挺下去了——畢竟羅格還沒有正式得到大家的承認。

“爺爺臨走前，親口告訴我，羅格將成為新的德魯伊。”艾詩妮此刻大聲說道，只是提及爺爺時語氣哽咽了一下。

這為少女准酋長一說話，當真有些分量，賽庫魯族的人立刻就開始議論起來：“先前少年念出的禱告詞，若不是德魯伊長老親自所授，他怎會知曉？”“連准酋長都說聽見了，應該不會假吧？”“想想昨晚要是沒有這個少年，只怕大伙兒的血早讓薩克匈的血蝙蝠吸幹了。”

圖馬洛眼見村裏的人儼然開始倒向羅格一方，形勢對自己越來越不利。他靈機一動道：“徹琳麗爾，長老撒手而去時你也在場，你可曾聽見長老說的話？”

徹琳麗爾雖然高大威猛且也願意相信羅格和艾詩妮說的話，不過她作為一個戰士的驕傲不讓她作為任何違背事實的描述：“當時長老嘴唇微動，准酋長將耳朵貼了過去，然後轉述了長老的話。我……我並沒有親耳聽見。”說道最後時，這個刀刃加身也不哼哼一聲的勇敢女子卻低下了頭，滿懷歉意地看着艾詩妮和羅格。聽到此話，准酋長一下急了：“你是說我騙人？徹琳麗爾，連你都不信我說的話？”

“對不起，准酋長，我只是實話實說，我真的沒有親耳聽見。”說到這裏時，徹琳麗爾的眼眶內已經飽含着晶瑩之色。

聽到這裏，大伙兒又開始議論了：“說來說去，就只有那個羅格和艾詩妮准酋長知道德魯伊長老的意思，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了？”“既然少年是預言之人，知道點族裏的事情也不為過。德魯伊長老跟他說了族裏的事情，但未必就見得一定傳位給他。”“那長老到底傳位給誰了？不是這個少年，那又是誰呢？”

這句話一出，村裡一下又安靜了下來。要知道，歷來賽庫魯部的德魯伊都是由男性的擔任，而酋長由女性擔任，他們的繼承人都是由自己從大家推薦的幾位候選人當中指定。第33代德魯伊的在位時間特別長，以至於以前的幾位資歷較老的候選人都比他先前往聖像之源。剩下的男人當中雖然有年齡較大的，不過都是資質平庸，不堪擔當此大任。而較年輕一輩當中雖然有像圖馬洛般相對接觸的人才，不過年齡又太小。更關鍵的是，資歷較老的幾個候選人在與薩克匈部的衝突中喪命后，還沒有來得及指定新的候選人，第33代德魯伊就開始了全族遷徙的計劃。所以在他突然撒手離去后，到底誰接任德魯伊便不得而知——至少大家都不能聽他親口指定。這些事情早已被圖馬洛想到，他如此反對羅格就是認為，如果德魯伊長老沒有指定候選人，那麼憑着自己的實力，村子裏面是無出其右的。這時見大家搖擺不定，他以退為進道：“羅格兄弟，其實我們也不是不相信你說的話，只是德魯伊一職誰人接手對賽庫魯部來說至關重要。既然你說德魯伊長老已經傳位於你，那麼你想必知道，歷屆德魯伊除了得到村民的認可之外，還要得到我們的祖先狼族認可。”

此話一出，眾人又是一陣哄亂：“就算是長老將德魯伊之位傳給了這個少年，不過與狼族溝通的秘奧也不是一兩天能學得會的。”“以前曾不止一任德魯伊上任時，因為不能成功與狼族溝通得到認同，所以被迫棄權的。”“都不說得到狼族的認同，少年不被狼族給吃了，也怕不錯了。”“我看這個少年手足俱失，再加上昨晚的驚嚇，突然開始說胡話也是有的。”

聽着這些話，艾詩妮心裏暗暗着急：村民說的話都沒有錯，羅格能在一晚上的時間就領悟怎麼與狼族溝通？她心裏擔心，不由自主地向這個命運待決的少年看去——只見他聽到圖馬洛如此說之後，反而有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圖馬洛兄弟說的辦法正合我意，如果我能向大家證明得到了狼族的認同，大家可否不再質疑第33代德魯伊長老的遺願？”他把“遺願”二字提到，若將來再有人出來作梗那便是對上任德魯伊長老的不敬了。聽了羅格的話，賽庫魯族人有期待的、高興的、懷疑的、鄙視的、不解的、同情的，大家各懷心情。艾詩妮見羅格貿然就答應了圖馬洛提出的要求，擔心地提醒道：“得到狼族的認可非同小可，弄不好會有殺身之禍，你可要想清楚了。”羅格聽到這個將自己撿來的准酋長如此關心自己不由得心下一熱，他為了不使對方擔心反而有些無賴地道：“我得到狼族認可之後，可否請准酋長陪我一起仰望星空呢？”族內的男女都覺得這個少年要不就是天生鎮定，或者就是傻子一個：現在能不能當上德魯伊、擺脫謀殺上任德魯伊之嫌都還是未知之數，他又向准女酋長提出了挑逗性的要求——這一下壓在得到狼族認同的賭注可大了。要知道，賽庫魯部也好、薩克匈部也好都屬於凱爾特人的部族，他們中自來都是女人選男人，而沒有被選中的男人有的甚至一輩子只能和別的男人睡在一起。而且女人選中男人之後，除非懷了孩子，不然被選中的還是一樣的沒有地位。像圖馬洛這樣都是非常例外的，但至少他在追蹤和戰鬥實力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而羅格別說戰鬥了，要自己站立都有困難，竟然還敢打族內數一數二的女勇士——艾詩妮的主意的確大大出乎眾人意料。

艾詩妮本來是出於關心才好言提醒羅格，哪知道反被對方提出了令自己下不來台的要求。好歹她也是當慣了准酋長的女戰士，雖說對這個少年有同情和好感，但先在不由得氣得將兩條月牙般的眉毛幾乎豎起來：“好，我們大伙兒就等着你的好消息。想必你已經對地點和儀式的過程瞭然於胸了？”說到最後，大家都聽得出來准酋長雖然怒，心底還是對這個少年都很在意的。只聽羅格突然嚴肅地說道：“我們哈爾施塔特村所在的地方叫做拉赫谷，向西北方翻越兩座山大約一天的路程有一座名為‘帕拉森’的大山。那裏有一個山洞，是整個哈爾施塔特地域狼族的領的聚集地。第33代德魯伊還未來得及前往那裏祭祀便離我們而去，所以本人得到認可的地方就是那裏。”圖馬洛對哈爾施塔特附近的地形比較熟悉，也知道羅格所說的帕拉森山的確也是狼族的聚集地——雖然自己之前沒有膽量進去——那是只有德魯伊才有資格和能力前往的地方。歷來德魯伊上任和執行每年對狼族的供奉都是由其一人完成，最多有幾名族內的精英與德魯伊長老運送牲口等祭品到狼族的勢力範圍之外。圖馬洛這時也知道這個少年不是好對付的角色，但是話是自己說的，此刻已經沒有回頭的餘地，心中雖然盤算着另外的事情但口上便道：“如果你能完成對狼族的祭祀，並且安然返回，我圖馬洛第一個支持你做我們第34代德魯伊。不過你若失敗了，別說我們會追究長老去世的真正原因，只怕狼族也不會讓你全身而退吧？”此言一出，眾人感覺准酋長和第一男戰士似乎都站在了羅格一邊——如果成功的話，所以都不再有異議，齊聲道：“請預言之人儘快得到狼族的認可，繼任我們的德魯伊。”

“根據33代的遺言，後天就是能祭祀狼族的日子。今天請大家準備好祭品，我明天早晨日出時就出。”羅格說出此番話時，已經帶了幾分命令語氣，“請准酋長坐鎮哈爾施塔特村，由圖馬洛與徹琳麗爾陪我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