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雲鶚走出保合齋后,突然聽見碗盤落地打碎的聲音,他轉頭看見花徑的一偶有兩個丫頭在那裏圍成一團。

原本他絕不會去管下人們的任何事,只不過他注意到被人圍在中間的竟是青兒,而且她看起來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猶豫了下,他最後決定走過去。

“青兒,你在這裏幹什麼?”

“貝勒爺!”

紫煙和翠嵐絕沒想到這麼早會遇到他,嚇了一跳。

紫煙馬上恢復冷靜的解釋,“貝勒爺你就不知道,這小丫頭實在有夠笨,我跟翠嵐難得早起到花園裏散步,這個笨丫頭莽莽撞撞的,把托盤的東西全倒在我們身上。”

可惜她們沒料到青兒已和平常打雜的丫頭不一樣,一點也不怕雲鶚,反而因為小安子的關係,認定雲鶚是個公正的人。

青兒勇敢的反駁,“才不是,是她們……”

“你胡說!”翠嵐不由分說的打她一個耳光。

接着又要再打另一記耳光的時候,雲鶚低吼,“住手!”

翠嵐嚇得連忙把手縮回去。

“你們也太放肆了,居然在我面前動手打人!”

“奴婢再也不敢了,貝勒爺請息怒。”

“發生什麼事了?”橋小寒和小安子相繼跑出月洞。

“小寒姊姊。”青兒委屈的奔向她,“我正急着要把早膳端回去,途中碰上那兩位姑娘,她們一聽說早膳是給貝勒爺準備的,就說要檢查,可是我怕時間會拖延,貝勒爺又急着走,結果就……”

橋小寒注意到她已經紅腫的臉頰,心疼的嘆口氣。

抬頭看見雲鶚若有所思的目光,她訕訕的解釋,“原本我是想如果你沒那麼急着走的話,可以一起吃完早膳再走。”

“可是你剛剛一句話都沒說。”

“我……”

小安子看得出雲鶚雖然面無表情,但眼中卻閃着歡欣的光彩,於是笑道:“貝勒爺你剛剛跑太快了,小寒姑娘都來不及喊你。這樣吧,如果貝勒爺你不急着走,我現在馬上再去做一份早膳。”

“你為什麼會想邀我一起用早膳?”

“因為……因為一起吃比較熱鬧,我在家的時候就是這樣。”

雲鶚沉吟一會兒,淡淡的說:“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我了解。”她笑着掩飾失望的情緒,看着他的背影走遠。

小安子則有些不明白,因為貝勒爺明明很高興小寒姑娘主動親近他,可是為什麼又臨陣退縮呢?

雲鶚走了之後,小安子才對橋小寒誇張的嘆了口氣,“唉!小寒姑娘,既然你有心想親近貝勒爺,幹麼不熱情一點?什麼像家裏一樣熱鬧,多殺風景呀。”

“要不然應該怎麼樣?”橋小寒有些懊惱的問。

“隨便啊,看是要裝小可憐哀求他,還是用你的美色勾引他,或是直接拉住他的手臂不放。”

聞言,她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笑不可抑。

小安子不由得又嘆氣,“這有什麼好笑的?虧你還是個姑娘家,怎麼連這些都不懂?真搞不懂你到底是哪一點吸引貝勒爺。”

橋小寒止住笑,如果雲鶚真如小安子所說的確實喜歡她,那她也不曉和自己有什麼過人之處能讓他看上。

“該不會是因為我很會游泳吧?”她自言自語的說。

“小寒姑娘,你說什麼?”小安子問。

“沒什麼。”她笑了笑,轉過頭去,發現紫煙和翠嵐已經跑掉。

“看來,我也該去見太福晉。”橋小寒突然有感而發的說。

小安子愣了一下,“你不是認真的吧?”

“當然是認真的。我猜她一直很想見我,但我總不能真的勞煩她老人家來看我吧,這樣太說不過去了。”

“可是……”

橋小寒聳肩,“你若是不帶我去,我也會自己想辦法去的。除非……”她笑了笑說:“除非你把我給綁起來。”

小安子無可奈何的嘆口氣,“唉!難怪連貝勒爺也對你沒轍,只能用求的。”

☆☆☆

太福晉驚訝橋小寒居然敢來見她。

“身體復原得如何?”

“謝謝太福晉關心,已經好多了。”

“聽說紫煙和翠嵐常去打擾你?”太福晉這麼一說,等於就是撇清自己和她們的關係。

“是呀,她們常去陪我聊天,大概是怕我會覺得寂寞,真是太好心了。”

太福晉本來以為她會乘機抱怨,沒想到她卻沒這麼做。

“坐下來吧。”她毫不迂迴的說:“那個孩子是雲鶚的?”

橋小寒看不出她這麼問有何用意,只好默認的低下頭。

“真是可惜,那可是雲鶚的第一個孩子,我也期盼了許久。”

“對不起,如果我早點發現的話,一定會小心的保住他。”

“哦,你會嗎?”太福晉笑了笑,“可是,我怎麼聽說,你先前跟雲鶚說過什麼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話。這又是怎麼回事?”

橋小寒猛然抬頭,她想,會無好會,反正她本來就不期待太福晉會真心關切她身子狀況。

“不管我是不是說過那句話,絕對跟這件意外無關。”她把手貼在小腹上,悲傷的開口,“無論如何,他也是我的孩子。”

太福晉高深莫測的一笑,“說的也是,你要是知道自己懷了雲鶚的孩子,恐怕就是賣了命你也會保住孩子,畢竟我們可不是普通人家,母憑子貴,將來可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橋小寒眉頭蹙了起來,太福晉的說法顯然把她歸為貪圖富貴之人。

太福晉把她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裏,接着又道:“不過,那也要你有那個本事,讓雲鶚肯正式娶你為妻,否則就算你替他生下兒子,庶出的一樣沒有身份地位,更何況你現在什麼名份也沒有。但是你很幸運,只要雲鶚喜歡你,我是不會為難你的,你要知道,我們是皇親,一般來說選妻妾的規矩可多着。對了,說到這個,聽說你是江南人士?”

橋小寒心裏一頓,臉上仍是保持平靜的點點頭。

“你們是在雲鶚這回出任務時認識的吧,那麼你知道他出的是怎樣的任務嗎?”

她愈來愈弄不懂太福晉的用意,其實太福晉對她說話的態度也算和藹可親,害她差點忘記一些因彼此的身份不同,所產生的對立問題。

太福晉朗聲而笑,“這又不是什麼機密難道你會不知道天地會,嗯?”

橋小寒發現用閃躲的態度,是應付不了太福晉別有心機的問話,索性直接的說:“若說我沒聽過天地會,那是騙人的,但那是雲鶚的事,所以我沒過問,如果您對這一切感到好奇,我覺得您還是直接去問雲鶚比較恰當。”

太福晉一笑,“我對雲鶚抓了多少人一點也不感興趣,我只是想弄清楚,你對雲鶚到底是何居心?你並不是心甘情願跟着雲鶚的吧,所以你才會說出那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話。可是據我所知,雲鶚並沒有拘禁你,你有逃走的機會,為何你沒有逃呢?”

太福晉嚴厲的盯着她。

橋小寒低下頭,她不知道太福晉為什麼不將雲鶚要血洗浣紗溪的威脅直接說出來。

“總之,無論你是身不由己也好,是貪圖榮華富貴也罷,只要你不傷害雲鶚,我都可以容忍你。但若是你敢再做出使他痛苦的事,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兒孫特來向奶奶請安!”雲鶚突然朗聲打斷太福晉的話。

他接獲橋小寒來見太福晉的消息后,便一路從保合齋跑來,他以請安作借口,急着想把橋小寒帶走。

“太福晉萬安,兒孫有急事需和橋小寒商討,請太福晉容兒孫先行將她帶走。”

聽着他堅定的口吻,太福晉無奈的一嘆,“唉,去吧!”

“兒孫叩謝太福晉!”語畢,他立即起身拉着橋小寒便轉身離去。

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太福晉不禁深深的皺起眉頭,見他真的那麼在意那個女孩,不由得更擔心。

☆☆☆

“你去見她做什麼?”雲鶚不高興的問橋小寒,接着責怪小安子,“我不是吩咐過你要讓她靜靜的休養嗎?你為什麼還要讓她去?”

小安子不安的回話,“貝勒爺,小寒姑娘的意志很堅決,而且又固執,奴才根本勸不動她。”

橋小寒急忙開口說,“你別怪小安子,我之所以去見太福晉,是因為她是長輩,而她又那麼關心我,做晚輩的總不好意思老是讓她擔心。”

她咬了一下嘴唇,相解釋自己不是故意要殺死他的子嗣,“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解釋。”

“什麼事?”

“我……我很抱歉,沒發現自己已經懷有身孕,居然不小心流產。”她難過的說,“我希望你能了解,我並不是故意要失去這個孩子的。”

雲鶚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問:“是不是我祖母責怪你?”

橋小寒搖頭,“不是,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如果我知道自己有身孕,絕不會這麼粗心。”

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看她這一副小媳婦的模樣,他覺得有點凄愴。

“你在生氣嗎?”

雲鶚忍不住說:“你不管對誰都是這般委曲求全?”不等她回答,他立即轉過身,“算了,你快回房間休息吧。”語畢轉身欲走。

“雲鶚!”橋小寒衝動的喊了一聲。

但是當他回過頭等着她說些什麼時,她卻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或該說什麼。

一種不怎麼明確的期許,用沉默的方式從他們的眼神中遞出,只是彼此都找不到正確的解讀方法。

雲鶚知道橋小寒除了對有些理念比較固執之外,其實她本性溫柔善良,總是先眾人之憂而憂,后眾人之樂而樂。他愛的是她不做作的明朗笑容與性情,和她慧黠機智的腦筋。

但是他已經無法再承受她像上次那樣的崩潰,那會讓他心碎。

所以他寧願放她——自由。

他這樣的心情變化,橋小寒無從得知,但是她可以感受到從他眼神中所透露出的哀傷,她忽然覺得很心疼。

“雲鶚?”她又再一次呼喚。

他硬起心腸轉身離去,因為他怕自己會捨不得放棄,然後再不擇手段將她留下。

“雲鶚!”橋小寒追到門邊時,已不見他的蹤影。

為何他的個性總是陰晴不定?

回到房間在床上躺好,她忽然想起有一天的半夜,他去而復返的回到床上擁她而眠,雖然記不得他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但是那溫暖的懷抱,讓她暗自期待着。

☆☆☆

“小寒。”

來人輕柔、怕弄疼她似的搖着她的手臂。

橋小寒奮力睜開眼,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站在床前。

“小寒,快醒醒,我來救你了。”向悲風差點壓抑不了心裏的激動,將她緊緊抱住。

“表哥?”她立即清醒過來,“你怎麼潛進來的?”橋小寒擔憂的往門口和窗子望去,注意是否有驚動到別人。

“放心,我已經觀察幾天了,這時候不會有人來巡邏。”向悲風心疼的皺起眉頭問:“小寒,你還好吧?我看過他們端葯給你,你生病了嗎?”

橋小寒決定不跟他說實話,於是淡淡的笑說:“沒什麼,只是……受了點風寒而已,現在好多了。”

向悲風不疑有他,但還是關切她的健康狀態,“真的沒事?”

她非常堅決的點頭,“你放心,我真的好多了。”

“那就好,我還怕你身子太弱,今夜沒辦法逃走。”

“逃走?”她錯愕的皺眉,接着便失笑的說:“我怎麼可以逃走?你忘了雲鶚說過的話嗎?”

向悲風憤恨的道:“那個卑鄙無恥的小人!總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他碎屍萬段。”

橋小寒低下頭,收斂心緒,她既不希望雲鶚會有那種下場,也不希望向悲風受到傷害。

“表哥,謝謝你來看我,如果有機會,麻煩你告訴爺爺和小園,說我過得很好。”

向悲風堅決的搖頭,“我要救你離開這個地方。”

“表哥,別傻了,你這樣是在給自己添麻煩。”

“如果我真的棄你於不顧,那才是不仁不義。”

“唉!”橋小寒無可奈何的嘆息,但是她非得勸他打消念頭不可,於是又說:“表哥,你就別再管我了,就當我是自願留在這裏的,好不好?”

“我不能……”向悲風一臉痛苦的表情。

雲鶚明白自己若再不出現的話,恐怕直到天荒地老,他們還是這秀糾纏不清。

“你們有完沒完!”

橋小寒連忙擋到向悲風身前,但向悲風即馬上把她攔到身後。

“雲鶚,放了小寒吧,我向悲風任憑你處置。”

“表哥,你這又是何苦呢?”情急之下,她不經大腦的脫口而出,“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裏,我喜歡留在這裏。”

“小寒!”

不只是向悲風,就連雲鶚也驚訝的望着她。

橋小寒不敢看雲鶚,心裏有一種近似害羞的情緒在蔓延。

見到她的模樣,雲鶚以為她是故意這樣說,好讓向悲風放棄,於是他轉過頭,落寞的一笑,他向來是果決慣了的人,實在不想再這樣牽扯不清,便乾脆的說:“你們走吧!”

向悲風和橋小寒霎時愣住,她無法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話。

“難道還要我送你們到門口嗎?”雲鶚嘲弄他們。

“你……要放我們走?”她難以置信的張大眼睛。

“沒錯。”

“為什麼?”

“就當作我已經厭倦了吧。”他連頭也沒回的說。

以前橋小寒不知道自己對雲鶚的真實情感,但在這一刻,她已完全清楚了。

她愛他,她不想離開他——與任何其他事物都無關,只是單純愛他。

“你是真心的?”遲疑的問。

雲鶚緊握藏在衣袖裏的拳頭,裝出一副嘲笑的口吻,“怎麼?我都說要放你們一馬了,你們還不走,是捨不得我平郡王府的榮華富貴嗎?”

他心碎的背對着他們。

他的冷嘲熱諷擊中橋小寒的自尊。

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麼話好說?

雲鶚忍住一聲長嘆,走到門口繼續背對着他們說:“向悲風,我想你應該很清楚該要怎麼走出去,我希望你安靜點,別給我惹麻煩。”說完即刻離去。

橋小寒目送他離開,那種神情讓向悲風終於看出異狀。

“小寒,你怎麼了?難道你對他……”

橋小寒撇過頭,幽幽的開口,“別說了,我去穿件衣服,然後我們就離開這裏。”

☆☆☆

雲鶚關緊房門,但是仍然全神貫注在他們的動靜上,直到聽見向悲風帶着橋小寒從西側的圍牆離去后,他才令小安子又點燃燭火,提筆書寫明日早朝要給皇上的奏摺,裏頭是有關他自願領軍去討平萌生叛變的外蒙諸部。

其實這件事早在他的預料中,向悲風早晚會來找小寒,他只是等着將小寒交給向悲風后,便可立即起程去外蒙。

小安子雖然不明白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可是看主子這個樣子,不僅替他感到不平,也更心折於主子這不欲人知的鐵漢柔情,更不由自主要怪罪小寒姑娘,她怎麼狠得下心離開主子?

“好了,你去休息吧,明天再整理。”雲晾暗着奏摺等墨漬干,他能預見前程黃沙漫漫,那是他最習慣的殺戮爭伐的戰爭生涯。

“貝勒爺……”小安子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雲鶚冷漠的命令他,“明天要是有人問起她,就說我已經把她遣返了,其他的一概不準多嘴,聽到了嗎?”

“是。”小安子無奈的點頭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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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勒挑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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