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天總有不測風雲。

才出了兩個晴天,今天一早,老天又開始沉下臉。烏雲氤氳在頭頂,沉沉籠罩遠近山巒。

醉菊看看天色,嘆道:“看來又會有風暴。”

娉婷扶着山壁跨上這個陡坡的高處,微微喘着氣,無聲打量下方遠處模糊的晃動人影:“蕭陽關就在前面,過了關卡進入北漠,再管風暴的事吧。”

醉菊點了點頭。

她們原有的的包袱在老夫婦家中被官吏搶走,銀子衣裳都沒了,只能靠偶爾幫人看病掙回一點,一路行來,更多了一重苦楚,幼嫩的手都磨出了一層繭子。

今日看見通往北漠的小關卡蕭陽關,都鬆了一口氣。到了北漠,陽鳳一定會好好安置她們。

兩人相互扶持着從山上下來,從雲常都城行至此處,不知經歷了多少艱險,她們比當初更加倍小心。悄悄在林間掩藏蹤跡,潛伏到路邊,蹲下窺視蕭陽關的動靜。

幾個商人模樣的人領着一個車隊正準備過關,想是都知道快要起風暴,領頭的商人焦急地看看天色,從懷裏掏出一個錢袋,塞在守兵隊長的手裏,搓着手央求:“軍爺,你看這天,下起暴雪來,人受得了,牲畜也受不了啊。您高抬貴手,行個方便。我每個月打這出關沒有四回也有三回,怎會沒有出關證明?只是這處關卡向來都不查的,今天忽然查起來……”

“哎哎,你倒怪起我們來了?”隊長哼了一聲:“從前不查,那是上頭沒叫我們查。現在在打仗,打仗你懂不懂?公文就掛在那裏,識字的自己去瞧瞧,上面寫得清楚,沒有出關證明,不許出關。”

叢林裏,兩個蹲下偷聽的人迅速交換了擔憂的眼神。

“這裏竟也和赫蒙關一樣,要憑過關證明才能通過。”醉菊一臉愁容:“這可怎麼辦?虧我們辛辛苦苦從赫蒙關吃盡了苦頭趕過來。”

娉婷深黑的眸子盯着蕭陽關現在僅僅開了一道窄口的陳舊關門:“看來雲常通往北漠的所有關卡,都收到嚴令必須查證過關。”

早該想到,戰爭時期,關卡檢查勢必加強。

以雲常的現狀,在和東林開戰的同時,不可能不擔憂北漠的落井下石。

“怎麼辦?”

“沒有別的辦法了。”娉婷仰頭,看向高聳入雲的松森山脈。

這一延綿山脈,隔開了雲常北漠兩國,稍為低緩的山道都被設為關卡。冬天,高山處的林中寒冷,野獸飢餓,只有瘋子才會試圖穿越。

“姑娘?”醉菊不安地看着她。

娉婷從容一笑:“既然關卡過不了,只有從松森山脈高林中穿越過去了。”

“如此冒險……”醉菊道:“不如先在邊境逗留一段時間,等……”目光落在娉婷的小腹處,頓時停住。

娉婷搖頭道:“關卡不會放鬆,只會越來越嚴。耀天公主現在應該已奔赴前線,何俠很快會猜到我們逃亡的方向。我熟知何俠的厲害,當他領軍從戰場上返回,插手邊境關防搜捕我們時,我們不會再有離開雲常的機會。”

醉菊看向烏雲下一片灰墨色的松森山脈,倒吸一口涼氣。

但她很快鎮定下來:“在上山前,我要摘點草藥備用,保胎的小末草只在山腳才有。”

☆☆☆

娉婷打算穿越松森山脈的時候,雲常和東林的決戰已被耀天送來的書信化解。

何俠坐在馬上,冷眼看東林大軍一隊一隊從容退去。

空氣中硝煙盡去。

緊繃的弦鬆開后,是無限的落寞和失望。

十萬軍發之際,雲常最至高無上的旗幟忽然出現於戰場,他這個雲常軍事上的最高將領,卻事先一點也不知情。

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楚北捷和耀天在空曠的戰場中央若無其事地隔車交談。

他看着楚北捷勒馬回陣,聽着東林陣列中鳴金。

他明白,一切已經發生。

“東林撤軍了?”

“東林撤軍!”

身邊、身後,密密麻麻,等待着戰死沙場的雲常士兵,不敢置信地看着發生在大戰之前的奇迹,終於驚喜地騷動起來。

副將在他身邊低聲稟報:“駙馬爺,東林撤軍了。”

何俠的眸子,驟然陰沉。

那一刻,他甚至有一股衝動,想拔出鞘中的寶劍,喝令進攻。大軍人數相當,東林軍正撤退,衝擊過去,定能佔據上風。

只要可以衝擊過去,他有把握砍下楚北捷的人頭。

握劍的手緊緊攥着劍柄,何俠苦苦壓抑着心內涌動的慾望。

他不能下令。

即使揮劍,三軍不會聽他號令。

耀天在,雲常最至高無上的旗幟在此處飛揚,他只是駙馬,或一名武將。

☆☆☆

“駙馬爺,東林撤軍了。”副將再度小聲地稟報。

何俠鐵青的臉,終於逸出一絲冷漠的微笑:“我看見了。”

他微笑着,目視耀天的馬車緩緩向大軍行來。那樣孤單而華麗的馬車裏,坐着他的妻子,雲常的主人。

龐大的軍隊,驀然沉默下來。

化解了這次戰爭的,是雲常的一國之主,是所有將士效忠的對象──耀天公主。

馬車靜靜行來,又靜靜地在陣前停下,後面是正撤去的東林大軍,面前,是雲常的上萬將士,還有何俠。

耀天端坐在馬車中。繁重的服飾層層包裹着她的身體,她卻感覺一陣陣不安的寒意。

說動楚北捷之後,必須面對另一個更不想面對的難題。何俠的目光彷彿能穿透厚厚的車簾,她幾乎鼓不起勇氣,掀開面前的帘子,面對何俠。

白娉婷,已經不在駙馬府。

已經不在了。

千萬個大局為重的理由也好,但白娉婷,已經離開了。

來的路上,她已經想了許多次如何解釋此中經過。

通情達理地,尊貴地以雲常之主的身份勸誡,或者委婉地,用女人的身份向何俠坦言,或帶着不得已的憂傷……

沒有用,事到臨頭,毫無用處。

馬車靜靜停在陣前,耀天腦海里,只有挺坐在高頭大馬上的何俠一人。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了清晰的拔劍聲。

那麼清脆、那麼悅耳,帶着決斷和毅然。

沒有人能這般拔劍,除了她最深愛的男人。

駙馬,駙馬,你恨耀天嗎?

你要殺了我嗎?

耀天閉上眼睛。

何俠深深凝視馬車前面的垂簾,拔出寶劍。

寶劍長吟,顫動不止。劍鋒直指蒼穹,何俠用盡最大的力氣,吼叫起來:“公主萬歲!”

“公主萬歲!”

“公主萬歲!”

“萬歲!萬歲!公主萬歲!”

身後萬人齊呼,聲動如雷。

“萬歲!”

“公主萬歲!”

平原上,回蕩着陣陣吼聲。

面前屏障似的垂簾被霍然掀開,何俠的臉出現在面前。

“公主。”

“駙馬……”耀天低低應着。

“多謝公主。”

耀天怔怔盯着今生今世也看不倦的俊容,輕聲問:“駙馬謝我什麼?駙馬知道嗎,我放走了駙馬費盡心血帶回來的白娉婷,才能讓東林撤軍。”

何俠表情竟絲毫無異,專註地審視耀天片刻,悠然嘆道:“經此一役,方知公主待我情真。”

“駙馬!”耀天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涌,不顧眾目睽睽,撲入何俠溫暖的懷抱中。被何俠一把摟住,耀天哭道:“耀天放走了白娉婷,辜負了駙馬。”

“公主錯了。”何俠輕柔地愛撫着懷中的妻子,低聲道:“只有懂得真愛的女人,才懂得嫉妒。公主竟還肯放娉婷一條生路,何俠……何俠感激不盡。”

耀天在懷中微微顫抖,何俠寬闊的肩膀,給予她無限的力量。

何俠柔聲說著溫暖的言語,眸中,印出遠處東林大軍遠去的旌旗。

娉婷若去,不會留在雲常,不會返回東林。

唯一的方向,只有北漠。

☆☆☆

松森山脈,暴風雪將來臨。

深一步淺一步踩在雪地里,娉婷和醉菊氣喘吁吁地向高處不停地挪動腳步。

“暴風雪快來了。”

“在那之前,能趕到岩區嗎?”

娉婷沉吟:“恐怕來不及。”

醉菊的心猛地一沉,緊張起來:“那怎麼辦?在這雪林里,到處都是光禿禿的樹,風雪來了沒有地方遮蔽,我們會活活凍死。”十指抓着單薄的包裹。

幾天裏靠給人們診病得來的錢,除了買一套行醫用的廉價銀針和吃的,剩下的盡花在保暖的衣裳上。但即使是身上最厚的那件,也絕不能保護她們在露天裏熬過任何一場風雪。

娉婷抬頭,盯着天上濃得快滴出墨來的烏雲。風雪未起,陰騭都孕育在雲中,此刻反而一絲風也沒有。

“醉菊,點火。”

“唉呀,這個時候點火有什麼?暴風雪一來,什麼火都沒用。”

娉婷從容地道:“點火,燒水。”秀氣的臉上,又隱隱露出悠然的笑意。

醉菊還想說什麼,一看見娉婷唇邊的笑意,居然情不自禁地把話從喉嚨里咽了回去,應道:“好,點火燒水。”

取出火種,林中乾枯的樹枝觸火即燃,無風的雪地上,木柴劈劈啪啪地在火光中剝裂。

“在雪地上挖個洞。”

雪很松,兩人膝蓋着地,用手挖,不一會,手已經觸到雪下的泥土。一直被雪覆蓋著,吸收了地熱的泥土比雪要難挖多了。

醉菊皺眉道:“這不夠深,還要挖。”

“不必。”娉婷道:“用樹枝搭小棚子。”

時間不多了,黑色的烏雲在頭頂迅速遊動,彷彿急着尋找發泄的出口。

在雪洞上稀稀疏疏用枯樹枝架起小棚子,娉婷找到許多枯葉,手腳麻利地撒在棚子上。

醉菊手忙腳亂地幫忙,一邊急道:“這個風一吹就倒,有什麼用呢?”

撒夠了枯葉,娉婷又將包袱打開,取出兩人僅剩的兩件換洗衣裳,展開來鋪在小棚上。

“姑娘,你這是幹什麼?”

“把水端來,倒上去。”

“還沒有燒開呢。”醉菊愣道。

娉婷又好氣又好笑:“冰融化了就行,要開水幹什麼?”

醉菊看看小棚子,又看看鍋里已經融化的冰水,終於恍然大悟:“哦!哦!”大眼睛頓時發亮:“是是,我這就端過來。”

融化的水澆鑄在小棚子上,衣裳和棚子裏面填充的枯葉吸收水分,瞬間,薄薄的冰層出現在棚子最外層的衣裳上。

“真的管用啊!”醉菊高興地笑起來。

“別忙着笑,水遠遠不夠,快點快點再弄多點。”

“是是,這就去。”

往返來回,火堆不斷融化着冰塊。

水一鍋一鍋澆鑄上去,小棚子上的冰層越結越厚。

晶瑩剔透的厚厚冰層下,可以看見娉婷和醉菊展開的衣裳,圓形的棚頂,就像一座漂亮的小小冰雪屋。

醉菊端着鍋子,再倒一鍋水在棚頂:“夠了嗎?”水落在棚子頂端,沿四方下滑,未來得及滴淌至雪地,已經凝結成又一層冰。

“這一場風雪不小。”娉婷看着頭頂涌動的烏云:“再澆多點才行。”

轟隆隆……

連串悶雷,從烏雲深處,彷彿經過很長的距離終於到達地面。

沉悶的雪地上,飄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涼風。

娉婷臉色驟變:“來不及再澆了,快躲進去。”

拉着醉菊,連忙鑽進預先留出的小小入口。兩人窩在裏面,空間小得只可以緊緊摟在一起。

“裏面好暖和。”雖然很擠,醉菊還是舒服地嘆了一聲。

“雪下的泥土吸了地熱,我們挖開了雪,在棚子裏挨着地,所以會暖和。”

狂風已經起了。

有一半在雪下的矮小棚子,結實如冰磚似的棚頂,應該可以幫助她們抵抗這場風雪。

娉婷和醉菊心驚膽顫地聽着隔棚傳來的可怕的動靜。

相對於外面,棚子中的天地顯得格外寧靜。

“我們應該可以穿過松森山脈吧?”

娉婷沉默着。

好一會,才道:“是的,應該。”

“姑娘?”

“嗯。”

“你在想事嗎?”

“對。”

“想什麼?”

娉婷挪動了一下,緩緩道:“醉菊,不管外面的暴雪下多久,不管裏面有多暖和,我們可都不能睡着。如果雪層遮蔽了入口的縫隙,我們又睡著了,就會活活悶死在這裏。”

醉菊正被暖和的環境誘得昏昏欲睡,聞言吃了一驚,立即睡意全無,應道:“我知道了。”這樣說著,情不自禁嘆了一聲。

小棚子裏如此安靜,娉婷又和她緊貼着,當然不會聽不見她的嘆氣。

“你嘆什麼?”娉婷問。

“沒什麼。”

沉默了一會,娉婷輕聲問:“你是不是在想,假如我們真的悶死在這裏,那就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我們的下落了?”

醉菊不由又嘆了一聲:“白姑娘,你為什麼這般聰明?”

娉婷嘴角動了動,擠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小棚子又沉寂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醉菊忍不住輕聲問:“若我們真在這松森山脈里送了命……”

“不會的。”娉婷截斷她的話,柔聲道:“不會的,醉菊。”

酸氣緩緩冒到鼻尖,醉菊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忽然紅了眼眶。她摸索着伸過手,觸到娉婷的指尖,便緊緊握住了纖細的手。

兩隻磨出不少血痕卻仍靈巧的手,在黑暗中緊緊握在一起。

☆☆☆

安靜的天地中,醉菊的呼吸,卻驟然停止了。

驟然消失的呼吸在寧靜的小棚中突兀地怪異,娉婷靜靜等着,醉菊的指在她腕上毫無移動地貼着,像靜止了一樣。

許久過後,醉菊終於放開屏住的呼吸,傳入娉婷耳中的呼吸聲,似乎喘得比開始更急了。

“白姑娘,你的脈息……很亂。”醉菊的聲音也有點慌張:“我要立即幫你扎針。”

“不要緊,醉菊。”娉婷淡淡地道。

“不行,要立即扎針。”醉菊習慣性地往後伸手摸包袱,手肘撞到身後堅硬的棚壁,好一陣火辣辣的疼。

包袱呢?

醉菊猛地怔住了。

“我們進來太匆忙。”黑暗中,娉婷的聲音輕柔、鎮定:“醉菊,包袱漏在外面了。記得嗎?就是我解開包袱拿衣裳的時候。”

狂烈的暴風夾着冰雪砸在堅實的棚頂,傳來恐怖的聲音。

裏面的死寂和外面的狂風呼嘯,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醉菊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亮,她沒有遲疑多久,咬牙道:“我去拿回來,應該就在附近。一鑽出去,伸手拿了就回來。”

“不。”娉婷輕輕吐出一個字。

醉菊忽然發現,娉婷佔據的位置,不偏不倚地,恰好讓她無法鑽出入口。

“白姑娘,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要把銀針拿回來。”醉菊沉聲道:“我是大夫。”

漆黑中,娉婷的影子朦朧至幾乎看不清輪廓,無光的天地彷彿和她已為一體,靜止的應該是瘦弱的身影,卻有着泰山一樣無法撼動的凝重。

“醉菊,你知道銀針在哪裏嗎?風雪一起,它已經不知道被捲去了多遠。”

“說不定掛在附近的樹枝上,我還是可以試一試去找。”她試着向前,碰到娉婷的手臂,指緩緩滑落到手腕處,最後握住了她的手:“白姑娘,我說過,一定會保護你和孩子。”

娉婷的身影屹然不動,就像一座已經千百年的雕像。但她的手,緊緊反握着醉菊的手。

“我也說過,我們不會死的。不會的,醉菊。”

兩雙冰冷的,纖細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后,些微暖意從貼合的掌心處緩緩升起。

藏身的棚子那麼小,醉菊甚至沒有一點點空間讓娉婷挪開。

“可是,孩子……”醉菊在幽黑中聽見自己的聲音,帶着低微的抽泣。她鬆開了握緊的手掌,用指尖向上探索到娉婷的脈搏。

紊亂的脈象,讓她的指尖微微顫慄起來。

溫熱的液體,滴在衣襟上。

寂靜的黑暗中,淚珠墜落的聲音,很清晰。

銀針,為什麼竟會忘記了最重要的銀針?

一路上不斷用草藥和銀針為娉婷鞏固體質,穩定脈象,為何偏偏在風暴來臨的時候忘得一乾二淨?

外面狂烈的風暴,會將單薄的包袱連帶裏面的銀針吹刮到何處?

醉菊今生也不會忘記這場殘忍的風暴。

“別擔心,孩子不會有事。”

聽錯了嗎?

娉婷的聲音里,有濃濃的溫柔和從容。

醉菊感覺着她腕上凌亂的脈息,這些淡淡的平靜的話,每個字都像針一樣扎在醉菊心上。

黑暗中,聽見娉婷含着笑意的,如作夢般輕柔的語氣:“孩子在我腹中,乖乖地睡着。我是他的母親,我會好好護着他。風雪那麼大,可他在我這裏,會很暖和,很安全。”

聽着娉婷的聲音,醉菊幾乎可以想像她此刻唇角逸出的微笑。

溫婉動人,如春風新雨。

娉婷確實在微笑。

百密一疏,那一疏總會出現在最要命的時刻。

在風暴來臨,匆忙進入小棚的瞬間,她想起了包袱,還有包袱里的銀針。同時,她也知道已經無可挽回。冰天雪地中的暴風雪,不但颳得走包袱,也能颳得走活生生的人。

她知道她的脈象已亂。

頭有點昏亂,眼前的模糊,說不清是因為黑暗,還是因為別的。她的力氣,彷彿正被一絲一絲地抽走。

正因為如此,她更必須微笑。

“別為我和孩子擔心,醉菊。我們會熬過這場風雪。”

☆☆☆

這孩子雖然還小,但他不像你想像的那麼脆弱。

他孕育於冬夜。

在母親的腹中,感受過隱居別院的安寧,聽過名動四國的琴聲,賞過斷人肝腸的明月。

見識過,火光衝天的夜空,淌滿鮮血的雪地,還有母親登車離去時,灑落一地的絕望。

☆☆☆

這孩子會比我們更堅強、更勇敢。

他的父親是當世名將,永遠不會被打敗的鎮北王。

他身上流着的,是楚北捷的血。

這世上最強悍的熱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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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芳不自賞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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