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德克薩斯,休斯敦
6月3日,下午8:30
位於休斯敦南部的霍比機場人聲鼎沸,熙熙攘攘。巨大的泛光燈將整個場內照得如同白晝。格蘭·米歇爾專門挑選來進行“歡迎回家”的官方來訪的幾位記者在煙幕室內高度緊張地等着。其他一些不受照顧的一般記者和攝影記者——當地的、國內的、國際的——都在外面的混凝土跑道上推推操操地尋找有利位置。
一隻“好年成”飛艇飄浮在頭頂。
格蘭·米歇爾輕輕地鬆了一口氣。除了他跟機場的官員們協調時有點混亂,一切順利就緒!這些無知的傻瓜們竟要傑斯的“里耳”飛機在飛機跑道上滑到終端舉行歡迎儀式。他費了九牛王虎之力才說服他仍那樣如仍如何地不切合實際。
如果他們想不到以前的慣例,他可以告訴他們。從奧依勒斯到佛奇,沒有一個在城市終端着陸的人能引起人們的注意。他們肯定會跑出去歡迎傑斯·佛通勝利歸來的。他說如果他們不想要新改建的終端毀壞的話,他們最好還採納他的意見而讓旅客在外面的跑道上登機。
他瞧了一眼外面亂鬨哄的人群,很慶幸自己能據理力爭說服了那些官僚。稍有疏忽就會釀成巨大的災難。
從傑斯的“里耳”飛機停機坪到大樓入口之間,他們用繩子攔出了一條通道,托尼把他的手下人都安插到一些重點位置。這些人都是縣裏各個執法機構增強來的。一切準備就緒,只等那位獲救的超級明星的到來。
在這些如臨大敵般的保安人員身後;歌迷們大吼大叫,歇斯底里地歡醉着。他仍終於消解了心中的煩擾。他們所崇拜的偶像已經找到了,並且還活得好好的。
就在人群騷動不已,幾難控制的時候,西
邊的空中出現了一架飛機.它盤旋着;並且着陸燈已打開並準備着陸。但還不清楚是不是就是那架飛機;他們耐心地等待着。但好像這些歌迷都知道.人群突然間一陣靜默,那架飛機離機場越來越近。
“傑——西!傑——西!傑——西1”先是角落裏開始歡呼,繼而聲音越來越高。那架“里耳”飛機的機頭上寫着傑斯·佛通的名字,畫著他的第一把吉它及那頂令人走運的斯德特森帽子。飛機着陸,滑行,最後停了下來。地勤人員像蝸牛爬動一樣好不容易才走過去,推上去一隻活動扶梯。人群又靜了下來。每個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艙門打開。
達妮緊張地咬着下嘴唇。一切都這麼興奮狂熱,事態——時間——變化得太快了。她都來不及調整自己。一分鐘前她還在谷中,在那兒她可是傑斯·佛通集中注意力的對象。然後他們就獲救了。他們之間的那種親近感就被巧妙地隔斯了,這種隔斷並非故意的,更不是心懷叵測,只是就那樣發生了。格蘭、托尼還有其他一些先前要佔用他時間的人都在搶着他的時間。她就被擱置到一邊去了。
她無助地站在一旁,看着傑斯被拉得越來越遠。遠離了她,也遠離了他們在那個與世隔絕的山谷中所共同度過的美好時光。
她感到有種失落。儘管她以前也曾失去過什麼。她本能地認識到,他們一回到休斯敦,傑斯就會被他的那幫人吞下去而不可能再騰出時間給她。
時間好像倒錯了似的飛逝而過。最近的幾小時看起來像是幾分鐘。現在他們又到這兒來了。她清楚,她一看到直升機的出現就開始產生了一種分離感,而今一旦他們跨出這飛機,他們就會徹底分離開。對她說來。他就永遠地失去了。
機艙門打開了;傑斯·佛通走了出來,向他的歌迷們揮手致意。閃光燈必撲必撲此起彼落。照相機咔嚓咔嚓不絕於耳,新聞採訪員對着話筒火急火燎地描繪着現場的情景;人群瘋狂起采。女人尖着嗓子叫喊,男人打着呼哨跺腳,小孩則哭聲叫聲響成一片——德克薩斯的休斯敦歡呼着,她失去的兒子又回到了家。
那臨時拉起來的攔繩,經不住任何衝擊,早巳成了擺設,不起任何作用.
人群僅僅體面地安靜了一會兒就變成了一隻無法駕馭的猛獸。成千上萬的歌迷擠到了空地上,向傑斯·佛通擁去;托尼的手下入和縣裏派來的最好的糾察臂勾着臂,拉成了一條人鏈,人群遇到阻擋,稍稍後退了幾步,像無頭蒼蠅般在四周衝來撞去,最後安靜了下來。每一隻眼睛都緊盯着傑斯·佛通。
態斯從後面將達妮拉到前頭,一隻手搭在她的肩上,一隻手向喧嘩不止的歡呼的人群招手致意。
達妮面對這一大批黑壓壓地歡迎他們的人群感到窘迫不已。她知道傑斯是個超級明星,但是所有的奉承好像太做作,太虛情假意了。從谷中看到直升機開始就產生的那種消沉感現在又擴展得無邊無際。她最後的一線希望逐漸淡化,終於像肥皂泡一樣破滅了。
達妮往後縮,她突然覺得很難為情。她,達妮·愛爾華斯,相—比之下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歌手,怎麼能希冀和他比肩抗衡呢?如果路易薩·佛通用她那嬌小玲瓏而曲線優美的形體及她那完美無暇的風致都不能將他抓住,那麼她達妮就更沒有一絲可能性了!
“別擔心,寶貝!”傑斯意識到她的不自然,安慰着她。“他們不會吃掉你。”傑斯笑道;儼然又回到了家;回到了他自己的活動領地之內;這一切都讓他感到舒適無比。
“他們聽起來就像是狼嗥虎嘯的猛獸。”達妮猶豫着,害怕離開飛機。至少呆在飛機上給她一種安全感。
“他們只是看到你非常高興;”
“不是我,佛通,是你!”
“走吧,寶貝……”傑斯扶着她走下舷梯,“我們來應付一下。格蘭已安排好採訪;然後我們就回家。”
他的腳一沾地就身不由己了。有這麼多活動要參加,有這麼多事情要做!傑期機械地對着鏡頭微笑着,領先走下了舷梯。達妮打了個趔趄。傑斯扶住她。“寶貝,笑笑。”他哄着她,用拇指掃了一下她那繃緊的嘴唇。她敷衍了一下,卻是一臉苦相。
傑斯將他的擔心藏到了他對他的歌迷們開心的笑容後面。達妮表現得太反常了。事實上從他們獲救開始就有些反常。她一步一步拉開
了距離。等到他們應村完格蘭安排好的這些新聞媒介之後,一切都會改變過來。他要把她安全地藏在家中,那樣,他就可以騰出時間和她單獨地呆在;起並把他所有的計劃都告訴她;
他自嘲地笑笑。想着他向她求婚時她的表情。他意識深處已忘掉了要向達妮求婚,要她作他的妻子,他只知道,他的後半生假如沒有她的陪伴,他將無法忍受。他們走下來,他將她的胳臂夾在他的肘下。“你沒事吧?”
“我還行!”她撒了個謊;她給嚇懵了。這一大批人群;燈光,叫喊聲——真的太多了。她狼狽不堪,頭轉來轉去。她腹中翻騰不已,她知道——毫無疑問——她要暈過去了。
不能!不僅僅是不能,而且是一定不能!她活到這麼大,從來還沒暈過,所以現在她也不能暈。達妮用毅力抵住就要向她襲來的黑暗;戳了一下下巴,雙目昏憒地對傑斯莞爾一笑,說道,“我們到他們那兒去吧!”
托尼陪在一旁,他們邁步朝終端走去。
“傑斯!歡迎回家!”“我知道你死不了!”到終端這—路上,人們不斷地伸過手來撫摸他們。達妮畏縮不止,傑斯將她拉近一點
兒。
“喂,傑斯,”他們面前出現一張油頭滑腦的面孔,“你和這個小女人想幹什麼?孤男寡女地呆在山裏,哼?”
.傑斯感到達妮在躲躲閃閃,避開那個粗俗的傢伙。“我們話下來了!”他說道,把達妮拉得更近,護着她不受那個鄉巴佬的侵擾。
就在他們就要走到門口的時候,一個嬌小烏髮的女人撥開人群,撞到傑斯曲面前。他放開達妮,本能地扶住衝到他面前的那個嬌小而撫媚的女人。“傑斯!噢!傑斯!你還活着!我親愛的丈夫!你又回家了,回到我身邊了!”
“丈夫?”達妮轉向傑斯,臉上滿是疑惑、責備及傷害。
路易薩·佛通在撲閃的鏡頭面前裝模作樣地哭泣,像一隻寄生蟲一樣吊著傑斯不放,張大嘴巴親着傑斯。
哪怕最普通的人只要稍作觀察,都能看到這兩人間的感情重合.達妮深信不疑,除非為特殊環境所迫,傑斯絕不會再看她第二眼。令人悲哀的是,她還不能確定她最終能否用她的魅力采贏得傑斯,並且她非常肯定他們回來了
也就預示着他們的分離——達妮看到的只是她世界的盡頭。
可別小看這種對比!路易薩渾身上下暗香浮動,披綢掛絲,珠光寶氣,搖曳不已,她溫柔和順,妖撓迷人。而達妮因長時間的飛行而面孔臘黃,又因為近三十個小時的變化而給沖得暈頭轉向。她身穿從別人那兒借來的牛仔褲,一件極不合身的條絨襯衫,是個地地道道的局外人形象。達妮僵住了,又一次被自我疑惑所控制。人們潮水般擁來,於是她便讓它把她和傑斯沖開。
“達妮。”傑斯向她伸出手,但是蜂擁的人群將她推得越來越遠。他無助地罵著。
“傑斯,出什麼事了?”
把路易薩弄走!”他把她推向托尼。恰在此時,他的臉上掠過一道閃光燈的光。他無助地望着達妮消失在人群中。
達妮無論如何使勁也無法從擠成一團的瘋狂的歌迷中鎊出來。她像只挫敗的公雞,閉上眼睛抽泣不已!然後吃力地張開。眼前一遍又一遍地呈現出記憶中那燃燒般的場面。路易
薩·佛通像膠泥一般貼着傑組;他強勁的胳膊摟着她——她吻着他——喊他“丈夫”。她只有無助地在苦難中呻吟。
“達妮。”鮑勃突然間不可思議地出現在她面前,為她攔住了涌潮段的人群,以免始遭受這瘋狂的人們的蹂躪。
達妮投進他的懷抱。“鮑勃!唉,鮑勃!把我從這兒帶出去!求求你,幫我出去!”、
鮑勃看了一眼淚眼滿面的達妮,開始從人群中往外擠。他們很快衝出那擠壓成團的人群,來到停車場。“好了,”鮑勃把車開出了機場,問道,“出了什麼事?”
“我愛上了傑斯·佛通!”。
“那又怎麼著?”
“唉,鮑勃,你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只是個一般的男人。達妮!”
只是個一般的男人。傑斯跟她說的也是一樣。達妮想到這兒,痛苦地閉上眼睛。
“還有什麼你沒跟我說過,是嗎?”鮑勃問道。
“他……”達妮又泣不成聲。
鮑勃等着,非常耐心地等着。
“他是個已婚的男人.那女人漂亮得令人不可思議。”
“還有呢?”
“他和她仍有婚約。”
鮑勃上了通往達妮公寓的大路。他對自己承諾,一旦有機會,他會和傑斯好好談談,取得諒解。
“我不能呆在這兒。”達妮看到他們所到的地方說道:“他會來找我的。”
“你怕他了?”鮑勃問道。
“不,不是怕。可是鮑勃,我是……自願的。我一點兒抵抗力都沒有……”
“我沒法為你改變一切,寶貝。我可以給你找個地方讓你單獨呆一段時間。你可以理理頭緒。我可以把你送到你住的地方,你在那兒就沒人會來了。你可以調節一下自己,並且沒有誰知道你在哪兒。”
“好主意。就把我送到營地去。”
傑斯撞開煙幕室的大門,盯着那些記者和電台評論員,說:“都給我出去!”
“可是,傑斯……”格蘭唾沫亂飛.
“現在就給我出!”
格蘭嘆了口氣,轉向那伙新聞媒體的人;幾分鐘后,那些憤憤不平的攝影記者把最後一件攝影器材搬出了門外。
傑斯氣得渾身發抖。他轉向格蘭,“這到底出了他媽的什麼事兒?我的前妻怎麼會闖進來的?是誰的主意請她來的?是你的嗎,格蘭?你那小腦袋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麼餿主意要把這個儀式搞得一團糟?這個‘丈夫’是他媽的怎麼叫出來的?”
“好了,傑斯……”
“你別‘好了,傑斯’,見鬼。我只要你直接回答我。馬上回答。”
格蘭被罵得個狗血噴頭,不情願地往後退去。
“安靜點,傑斯。”托尼插到傑斯和格蘭之間。“他對路易薩的出現毫無責任。”
“那麼是誰的責任?”傑斯面對着他的表弟,想都沒想,“那麼是你的?”
“天地良心!”托尼抓住傑斯的胳膊,抑制住他。格蘭乘機側身逃開。“靜下來想想,國內沒人不知道今晚你要到這兒來。還有,”托尼瞥
了一眼格蘭,為他開脫道,“這種慶祝會是對公眾開放的。”
傑斯掙扎着喘了一口粗氣,他好像再也無法理順思緒——隨便哪種思緒。他滿腦子都是達妮;他眼睜睜池看着她被蜂擁而至的人潮捲去。
……他還看到——當路易薩喊他“丈夫”的時候——她臉上目瞪口呆的疑惑的神情。
傑斯稍微理智地平靜下來。眼中那種狂野的光芒也漸漸退去。托尼用手拍拍他的肩膀,問道,“你還好嗎?”
“不好!”
托尼被傑斯那粗魯刺耳的聲音嚇得縮了一下,但沒有退後。“我能做點什麼?”他的聲調及他的同情的表情都說明他對他表兄的關切。
“沒什麼人誰也幫不上忙,托尼。”傑斯說.道,“這次你也無能為力。”
“你真這麼想?”
“真的!”傑斯譏消地抿着嘴。“這件事只有我自己來解決了.”
好像過了幾輩子,傑斯又開口說道:“算了,沒人故意將路易薩帶到這兒來。但她口由聲聲喊我‘丈夫’;到底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我們已經離婚了!”
格蘭膽怯地清清嗓子。“啊……傑斯……說到離婚……”
“對,怎麼啦?”傑斯轉身盯着格蘭。“你那天真的沒出庭,是吧?最後判決難道推遲了?”
室內突然間鴉雀無聲。
“是這樣的嗎?”他追問。
“呃……判決……就是說;德洲的法律……如果你沒出庭,或者他們認為你已經死亡……”格蘭結結巴巴。
“傑斯,他要跟你說的,就是你尚未離婚。”托尼直率地說道,“事實上,你下去之後,路易薩就跑到法庭上要求作為你的遺孀將整個兒財產都判歸她所有。”
“還沒離婚?我當然已經離婚了!我也只能離婚!”傑斯緊盯着托尼.默默地希冀他會答應他。可是托尼充滿歉意地搖播頭。
“可是,我想……!操他媽!達妮再也不會相信我了!托尼。幫我把她找回來,我得向她解釋清楚!”
人們已經散去,空曠的霍比機場又恢復了日常的忙碌。飛機出港入港,旅客迎進送出,儘管格蘭努力勸說傑斯先回家,他還是固執地要在終端等一會兒,聽聽托尼的手下在市裡尋找達妮的結果。他的且光穿過夜的天幕——期待與希望——每次煙幕室的門打開,都只看到托尼搖頭說聲“沒有”。看起來達妮並不在城裏。
格蘭終於說服了傑斯回家。東方的天幕已經曦明,一溜兒汽車魚貫而行,駛出機場大道,然後往北拐向海灣高速公路。
“鮑勃!”格蘭興奮不已,打破了傑斯車內的沉寂。
“史蒂芬斯?”傑斯從深深的壓抑中拔了出來,看着他的經紀人,“他怎麼了?”
“他會知道達妮在哪兒?”
“托尼?”傑斯問道。
“我先走一步。”托尼說著;伸手去取大哥大。
“在他那兒:俱樂部或達妮的家裏,是不會有人接電話的。”過了一會兒,他說道,“我已經在三個地方都佈置了人員,如果他露面了我們就會知道的。”
“你什麼意思,如果?”傑斯問道。
托尼聳聳肩。
“托尼?”
“她可能要他把她帶走。”
“帶走?”疲乏勞頓使傑斯理解遲鈍。“帶到哪兒?”
“離開你呀!”
“不可能!”傑斯的手大刀闊斧地揮了一下,“達妮不可能離開我。”
但如果她認為你是有意謊稱你離婚了呢?
傑斯臉色蒼白。達妮曾詢問過多少次他是否已確實離婚.很明顯,她對已婚的男人是真的棄之不理的.他竟然那麼愚蠢地亂猜胡推只是因為他想是這樣,就是這樣;他想起了那句古老的格言,是說瞎驢推磨——胡推亂踩(猜),還做侵不遜得什麼似的。他自嘲地笑了笑。
格蘭瞧着傑斯臉上的怒色已經稍微緩解,吞吞吐吐地問道,“傑斯,你跟達妮談到有關路易薩什麼的嗎?”格蘭清了清嗓子。
“我跟她說我已經離婚了。”傑斯幾乎沒能
將這幾個字從僵直的唇中擠出來。
“我操!”托尼怨恨地罵了一句;“我們就別再浪費時間去找她了,她已經離開了城市。”
德克薩斯,休斯敦
6月9日,上午10:00
坐落在萬艾倫中心的拉蒙特·希伯特辦公室中擠滿了心懷敵意的人們。這位名聲卓著的大律師意識到這群氣憤已極的人有可能在他的辦公室中暴跳如雷,大吵大鬧,便退出了這場不會令人愉快的會議而聽之任之。
傑斯·佛通就坐在他的右側,面目嚴峻,冷如磐石,內心憤憤然,就像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都可以爆炸;他身着青色套裝,繫着黑色領帶,以金錢的威力為堅強的後盾,咄咄逼人地散發著決定一切的威力。希伯特已經覺察到他的當事人那灰色目光中的暴躁與強橫,他心下尋思,那就是暗示着一場孤注一擲、拼個魚死網破的爭鬥。他的旁邊有格蘭·米歇爾助陣,還有一個托尼·佛通陰沉不語,也會令你覺得前景不妙。
路易薩·佛通坐在房間的另一邊。她緊繃
着臉。目中無人蔑視一切,好像隨時準備雞蛋中挑骨頭找些麻煩這位馬上就要成為前佛通夫人的後面是一位怒氣沖沖的威拉德·康拉德。
希伯特吸噓了一口氣,“我們按訴訟程序開始吧!”他轉向路易薩,“夫人,本人受委託賠償給您二千萬美元現金,並請訖對華爾登財產的所有權。”
“二千萬——!”格蘭咕噥着,“嘿,傑斯。”
“二千萬隻是個小屈辱罷了。”路易薩的語氣中所包藏的侮辱與嘲笑對室內每一位在座的人都顯而易見。
“傑斯!”格蘭驚駭不己。
“另一方面,”希伯特繼續說道,“如果您認為不能接受這份賠償,佛通先生將起訴。”
“起訴?依什麼起訴?他可沒什麼證據!”路易薩仍那麼輕蔑傲慢,盛氣凌人。她還相信她能控制會談中這種愚蠢的笑劇。
“唔,我親愛的,”威拉德敏感地在座椅中換了個姿勢。“我強烈建議您接受……這份……慷慨的賠償。”
處都要受阻。
“一千五百萬!”傑斯不耐煩地說道。
“他不會有機會的。起訴就得公之於眾——街頭巷尾無人不知;不,希伯特先生,那種虛張聲勢的威嚇是毫無作用的。我要一億美元及未來所有權特許權使用費的百分數。”
“路易薩……佛通夫人……我想您應該……”威拉德咳嗽一聲。
“別說了,威拉德。我理解傑斯。他只是在威嚇我。”
“一千萬!”傑斯邊說邊用手捂嘴打了個哈欠。
”雜種!”路易薩終於意識到傑斯的行為。她臉上失去了血色,憤怒地顫慄不停。
“五百萬!並且去掉華爾頓的財產。”傑斯的聲音很輕柔,但他的目光中閃爍着冷冷的鋼鐵般的光芒。
路易薩的目光運巡不定,從威拉德看到希伯特,從傑斯看到格蘭,想找到發動進攻的薄弱環節。她根本沒把托尼放在眼裏,只把他當作是個毫無味道的調味品。
室內的男人結成了聯合陣線,她只有懷舊的份。淚水在她眼中閃爍不定,就像一串鑽
石,但她仍未找到對方的一絲弱點,也沒看到對方有仍鬆懈。她試探性地從臉頰上欲流又止地落下一顆淚珠。這些男人組成的銅牆鐵壁般的城碧簡直無懈可擊,更無法拔下。她看到她的財富和權力的美夢墜落到腳下。變成一堆破碎的鬼火。讓你下地獄,傑斯!讓你下地獄,威拉德!讓他們都下地獄!
“五百萬?”她投機地說道,這和她預想與計劃的相比,僅僅是九牛一毛、滄海一粟;或許再找個律師……?她嘲諷地瞥了威拉德一眼。他當然不是靠他的信譽過日子的。
與整個財產相比,五百萬實在是少之又少。但總比她只剩下一身衣服被踢出去要強得多。況且還有辦法讓它再加上去——傳記啦,脫口秀啦……她又開始算計着她的特許權使用費。
“五百萬,並且無任何財產。”拉蒙特繼續說道。他並不在意男女主角間這出尚未發生的小插曲。“此合同中尚含有一項言論鉗制令。如果您以任何方法、方式或形式侵犯了佛通先生的私隱權,您將失去一切。”.
一切計劃都失敗了。她的計劃在每個轉折
路易薩忘記了身邊還有別人。她徹底撕下了麵皮。只幾秒鐘時間,她姣美的臉孔就憤怒得扭曲變形;一副十足的惡魔形象;雖然只是一會兒工夫,但在座的每個人都看清了她裹在小心雕琢的優雅的外表下的那副尊容。
傑斯可是室內唯一的一位沒因她的原形畢露而吃驚的人。他已經單獨領教過她那種復仇心理,“接受還是放棄,悉聽尊便。”他懶洋洋地說道。
“我接受。”路易薩收拾着手袋,也收拾起她那被踏為麵粉的尊容,向大門口走去。她又趾高氣揚起來,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倔傲形象;她揚着頭,走出了辦公室。
她剛走到秘書辦公桌,就開始笑容滿面。她是屈尊下風,但老天保佑,她並沒有一敗塗地,再說了,這世界上沒哪份合同不能撕毀的。
"我還要說.你沒必要給她那麼多!"格蘭的語氣中充滿抱怨。他在傑斯后橡路寓所的居室中踱來踱去。“你可以……”
“我知道。格蘭,我知道。”傑斯從卧室中走出來,把他的黑套裝和領帶換掉,穿了一件牛仔褲和一件—T恤。“但我想要她離開,一次性的並且永遠離開。如果一點小錢就能打發,那也值得。”
“一點小錢!格蘭給噎了一下,把剛喝進去的飲料吐了出來。
“開開心、格蘭。”托尼說道,“不就是錢嗎?”
格蘭瞧不起似的盯着托尼,“你有你的優先權,我有我的。說到優先權,傑斯,我已經安排了一場演出,開始——”
“沒有演出。”傑斯打斷了他經紀人的話。
“沒有演出?你什麼意思?沒有演出?該走正路了,人們會擠破窗門來明你的音樂會的。沒有演出?不可思議,你必須演出。”
“不。等我找到達妮再演出。”
康略湖
6月10日,晨7:30
鮑勃拐上了通往康略湖北端的布魯克斯釣魚場的土路。場子比較小,是一個私人小島。四周環繞着聖休斯敦國家森林。他停在一個小車庫內。那是他幾年前就租下來的。他頓覺疲憊無力。
樹梢上方仍懸着一層薄薄的晨霧。路對面傳來砰的關門聲,接着是孩童尖尖的歡叫聲和喚狗的聲音。新的一天又開始了。布魯克斯永遠這麼恬然,充滿着家庭味。
這就是他把達妮帶到這兒來的原因。他把她從霍比機場嘻雜的人群中拉出來,當時她抖得那麼厲害,哭得那麼傷心。鮑勃盯着緊閉着門的小屋。達妮就在那兒。他知道她一定在。儘管從外面看像是空無一人的樣子。他也知道自從前天晚上她走進那扇門,她就再也未邁出過半步。
他滿不在乎地嘆了口氣,打開車門下了車。他不理解這個達妮——不知道該如何應付,該說些什麼。他知道的那個達妮是個鬥士。不管有何爭鬥,只要受到挑戰,她就會跳出來。達妮像一隻受傷的小動物踅居在洞穴中,舔着傷口,對每一個靠近她的人都咆哮狂咬。這想法有點荒唐。
德克薩斯,休斯敦
6月19月,凌晨12:30
“我跟史蒂芬斯談過了。”托尼半夜走進了那幢公寓。“他在俱樂部中路面了,大腹便便的。大約在今晚十點鐘時才露面。”
“然後呢?”傑斯和格蘭異口同聲。
“他知道她在哪兒,他就是不說。”托尼雙手一攤,做了個否定的手勢。
“給他施加點壓力。”傑斯說道。
“你認為我這幾個鐘點都在幹嗎?在玩法杯子裏投鈕扣的小遊戲?他就是死不肯說。”、
“他會跟我說的。”傑斯咆哮如雷,站了起來。
西格內特夜晚總是打佯關門。厄尼擦着冰櫃。鮑勃手裏拿了一張計算機打印紙,踱到後面的餐廳里去了。他們同時聽到門廳內一陣響聲。
厄尼先看到了他,一眼就認出了傑斯.他直起腰,雙手背到屁股后。等着看看會發生什麼事?
“史蒂芬斯!”他看到鮑勃就叫道。
“喂?誰……?”鮑勃用手遮着眼睛。“是你!”他認出了傑斯。“你他媽到這兒來幹嗎?”
“達妮在哪兒?”
“我們已經關門了!滾出去!”
“你不告訴我到哪兒找到達妮,我不會走。”
“走開。她不想見你。你的僕人前頭來的時候,我已經跟他說了。”
“她在哪兒,——史蒂芬斯?”傑斯大步走向鮑勃。他已經箭在弦上,隨時都可能發生一場打鬥。看起采史蒂芬斯也準備奉陪到底。
鮑勃小心翼冀地將那張打印紙放到吧枱上,轉身面對傑斯。“你已經害得人家夠苦的了,佛通。給我滾出去,永遠別再回來。”
“我想聽達妮也這麼說!”傑斯固執地說道。
“我代達妮說。”鮑勃反戈一擊。
“史蒂芬斯,”傑斯警告,“你總在我和達妮之間瞎摻和。”
他們面對面地站着。這兩個男人,各自都以其自己的方式愛着達妮·愛爾華斯。
傑斯意識到他的對手已經年屆花甲,不能惹得他打鬥,於是便把拳頭藏到了口袋之中.
鮑勃因為達妮而受到傷害,並十分氣憤他無法做點什麼幫助她。因此他非常高興能將她所有的挫折都歸咎於傑斯——但把曾向達妮發過誓他不再打架。
“滾出去!我最後一次告訴你,達妮不想和你有任何關係。”
“我會找到她的,史蒂芬斯,只為了你的怨恨.”
鮑勃的臉上帶着譏諷的微笑盯蕾傑斯,“常來坐坐.厄尼,送佛通先生出去,”鮑勃撿起打印紙。邊吹着口哨邊走進辦公室,他非常滿意他已經為達妮鰓狠狠地回擊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