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阿貓說她從早上便要眾人不許打攪,這丫頭莫非水沒喝上一口,連午膳也沒吃?
一邊想着,南宮書一邊走上前,一把奪去她手裏樣式簡單的狼毫筆。
「誰?是誰?我寫得正順……」滿月嚷嚷,一抬頭,前方的男子大臉讓她連人帶椅往後一翻。
「哇啊……」
砰!
「疼、疼疼疼疼……」
「沒事吧?」南宮書來不及抓住她,讓她免於摔疼的命運,只能急忙繞過巨大案桌,查看她的狀況。
「你摔一回就知道有沒有事……」滿月捂着跌疼的小臀,習慣性與南宮書吵嘴,卻又突然意識到他的存在,緊張到忘了從地上爬起,臀兒連連往後退,確定彼此有一段距離後,才停止下來。
「你怎麽會在這裏?」他、他他他來做什麽?
南宮書有些不悅地輕皺眉頭,嘴角抿了一抿,「來探望一個始亂終棄的人,不成嗎?」
「始亂……」滿月杏眼大瞠,腦袋如博浪鼓般猛烈搖動,「我沒有始亂終棄,別胡說!」
南宮書跨了幾步,蹲在滿月身前。
「我又沒說是你,何必急着承認?」南宮書一臉抓到她小辮子的詭異笑容。
滿月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最後又染滿嫣紅。她沒膽看他,骨碌碌的眼珠子非常明顯地飄呀飄。
「你來這裏做什麽?」
「找你、看你。」南宮書伸手,勾起垂在滿月頰邊的發,在指尖纏繞。
好早以前他便發現,她的發並不烏黑亮麗,而是透着淡淡的紅,尤其在日光下更是明顯。
滿月一把奪回自己的發,小氣的不給碰,胡亂地勾到耳後,「是來催我的稿子嗎?我稿子都有準時交。」
「我知道。」來見她事實上不是為了稿子,真抱歉方才與熊寨主撒謊,但是應該不會有男子會在人家爹爹面前說「你女兒強吻了我,所以我現在登門討債」吧?
「你怎地不看我?」
「啊……」滿月的視線定在敞開的門邊,小臀挪呀挪,就想往那處溜。
一隻大手堵住她設想好的路線。
「小頑猴,想跑到哪兒?不許跑,看我。」
看、看他?
這人,三個半月不見,還是這麽討人厭!
滿月一股氣起來,把心頭的彆扭狠狠踹走,抬手猛力一推。
「你幹嘛命令我?這裏是我的地盤,你出去!」滿月快手快腳爬起身,繞到案桌的另一邊。
三個半月過去,她還是沒能消除心中的彆扭,現在見到他,心頭猶如打鼓,猛烈地咚咚直響。要是可以,她好想把那日的記憶寫了,狠狠咀嚼啃咬後吞下入腹,即使拉肚子,只要能讓她遺忘,她也甘願!
老天,她那時怎麽會做那件蠢事?好想挖洞將自己埋了。
「你想忘了那件事?」她把心思完全寫在臉上,不想知道也難。
「當然。」
「知道不?我現下真想好好打你小臀一頓。」他將那件事擱在心上,琢磨又琢磨,而這名罪魁禍首,竟然想撇得一乾二凈?
哼!門兒都沒有!
方才在外頭面對眾人的溫文早就一掃而空,南宮書自己也知道,在面對這隻小頑猴時,他的態度就是不一樣,總喜歡逗弄她,看她氣得蹦蹦跳腳,看她揮舞拳頭作勢揍人。
二弟南宮冊說,他心態有問題。
三弟南宮籍說,他真是要不得。
不過,他也沒辦法,也剋制不住呀!
他認識滿月已經十四年了。
在他九歲時,有名婦人每個月總會帶着一位愛闖禍的女娃到凈明書坊買書,他總是看着她頑皮。
身為小男孩時,覺得這小娃兒好有趣,某一回嘗試逗她,發現她就像一隻小貓兒,逗弄到生氣後,會揮舞無害肉掌作勢攻擊,一邊又用着氣勢滿分,實則唬人的嗓子喵喵叫,害他欲罷不能。
直到長大,這種老愛逗弄她的習性,依然改變不了。
不過,三個半月前那件事情過後,這種情感摻合了不一樣的感覺,他反覆想了又想,琢磨再琢磨,覺得這多出來的感覺還不壞,於是前來找她。
「你打我,我就揍你!」有仇報仇。
南宮書好笑地搖頭。真是小孩子,如果沒記錯,她也十九歲了,怎麽還是這麽孩子心性?不過……
「既然如此,以你的觀點來看,你是否還欠我一樣東西?」
滿月緊張地滾動喉頭,總覺得一張桌子堵在兩人中間不夠,他隨時都有辦法揪住她。
說真格,她若願意,絕對能在他揪住她時賞他幾拳,她的武功雖然比爹爹、大叔們差上好大一截,但絕對比十三歲後再也沒有練武的他還要厲害,只是她現在手軟腳軟,拿起小小紙鎮扔他都有問題,遑論掄拳揍他。
但是就算她有力氣,她真的能夠如此待他嗎?雖然他惡劣至極,好歹也是她的衣食父母……
「啊……唔……」
什麽?
滿月瞪着眼前的大臉孔。
什麽什麽?
嘴唇上溫溫熱熱,感覺非常熟悉,是許久前才有過的感受。
她退後再退後,卻一路被追着,身前的男人不容許她溜走,乾脆一把摟上她的腰,向上一抬,讓嬌小的她掛在半空中,另一隻手按在她綁了粗辮的腦門上,更深入地叼住她的柔軟。
滿月腦袋轟然作響,沒想到她極力想忘卻的事情再度發生,只是這回主動的人換成了他。
男人柔軟又霸道的舌,硬是擠開她闔攏的雙唇,探入她潮濕溫暖的檀口,在裏頭逗弄她的軟嫩。
她的鼻端充滿他的氣息,不是爹爹的臭汗味,也不是二乾爹的藥草味,而是滿滿的,比娘親還要濃郁的書頁氣味。
在滿月的腦袋開始昏然之前,南宮書收回了挑弄她的舌。
「你欠的,我總算討回來了。」
耳際隱隱約約傳來南宮書略顯低沉的嗓音。
她眨眨眼,發現自己的下唇還被某人叼着,倒抽口氣就想逃開。
「這回可不容你逃跑。」南宮書沒放手,含着她的嘴說。
他喜歡她的唇,帶着甜甜的果香。上回太驚訝而沒留意,真是失策,得趁現在好好補回來。
他想着想着,又堵上了她,密密實實將她嚐盡,直到她喘不過氣才罷休。
「你……你……」
南宮書眷戀地吻着她的嘴角,看着她睜着迷濛無辜的大眼,他的心頭猛烈怦跳數下,一瞬間搔癢難耐起來。
這便是二弟所寫的風月書里,男角兒因為女角兒心動的實際感受吧?他真想撲倒她,做一些亂七八糟的事。
真是奇怪,以前他竟然都沒有這種感覺,現下這種感覺卻在他的四肢百骸之間迅速竄延。
「懂了嗎?這才是親吻。你上回真是粗魯,害我的嘴都破了。」南宮書離開她之際,又再度往她的唇上啄了一下。
滿月眨眼,眨眼,再眨眼。
突然……
啪!
滿月臉蛋乍紅,趁着南宮書放手之際,揚手甩了他一掌。
南宮書的面頰上,頓時印上紅紅的五指印。
她望望自己作孽的右手,又看看南宮書愕然的表情。
「你……我……」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打他,就是……就是直覺……
二乾爹常常感嘆着說,她身子總是比腦子動得還快,這樣的性子也沒讓她察覺壞處,直到三個半月前,她不明所以硬是吻了他,以及現下……
怎麽辦?他會生氣嗎?她……她不是有意的……真的……
南宮書抬手摸了摸臉頰,緊緊盯着她的面容,實在不知該哭該笑。明明挨掌的人是他,怎麽是她露出一副疼痛萬分的模樣,手還捂着自己的左臉,彷佛那一掌是甩在她臉上似的。
她這般樣子,讓他該如何生氣?又怎麽生氣得起來?
「滿月姊、書爺?」
門邊傳來阿貓的探問,讓滿月身子一顫。
「阿貓,有什麼事情?」滿月急忙拋下南宮書。
「大寨主說,晚膳已經準備好,要你倆過去……」阿貓瞄瞄滿月,又看看背對着門邊的南宮書,即使再遲鈍,也能察覺到情況不對勁。
「啊……那個……嗯……你告訴爹爹,我、我不餓。」
「不行。」南宮書像是沒事人般,轉身走至她身後,將她推出石屋,「即使不餓,你也給我去用晚膳。」
「我不要。」滿月低頭不理,轉身就要進入石屋,「你用完膳,就趕緊回城裏。」
「我有說要回去嗎?我打算住在這兒一段時間。」
「什麼?你要住在……」滿月抬頭,看見那被她抽出來的五指印,立刻心虛地低下腦袋,聲音都沒了。
「有意見?」
「這裏不適合你。」
「適合不適合,不是你說了算。」南宮書不許她進屋,「給我吃飯去。」
「我說了不餓。」她現下哪有心情吃飯!
「你有用午膳嗎?」
「滿月姊沒用午膳。」阿貓立刻由答。
滿月一瞪,阿貓摸摸鼻子當沒看見。
他也是關心,總不能讓小姐吸空氣當神仙吧?
「既然如此,便給我去飯廳。」南宮書揪住滿月的衣領,不理會她的掙扎,跟着阿貓的腳步用膳去了。
青風寨位處在淮都城西北方的群山之間,與岩壁同為暗褐色的寨門,順着陡峭崖壁攀附成形,若沒細瞧,萬萬不會發現此處的與眾不同。
穿過寨門,沿着石道行走莫約五十步,便可抵達鑿穿山壁而成的石廳,在石廳最後,左右兩邊各聞出兩道石門,經過石門,眼前頓時出現寬闊的廣場,用槽木或石頭築成的屋舍,坐落在廣場四周,其間夾雜着幾方菜園及兩間養雞養鴨的小屋。
滿月的石屋,位處最後方,若順着石屋前的小道行走,往右通往石廳,往左則是最尾端的飯廳。
南宮書跟着阿貓的腳步抵達飯廳,全寨子的人已經在裏頭排排坐好,心癢難耐地對着桌上的食物垂涎。
「阿書可終於來啦!還有丫頭也……」熊壯話說一半,立刻杠住,雙眼牢牢粘在自家女兒身上。
滿月收到熊壯的詫異視線,立刻眯眼扔出警告,要他不許多看。
南宮書這傢伙竟然將她當成小狗小貓拎進飯廳!他是要讓全寨子知曉他身材比她高大,同時證明男人與女人之間力量的差異嗎?太可惡了!
她力氣比他小又如何?要比拳腳靈活度,她絕對不輪他!來呀、來呀!來比一場。
南宮書見到滿月咬牙切齒,好笑地用空出的手拍拍她的腦袋,模樣真像是公豹子無奈地安撫在自己身上踩來滾去的小小母豹,要她別貪頑調皮。
「抱歉,因為有事耽擱,所以來晚了。」南宮書似乎沒瞧見熊壯的吃驚面容,面帶微笑地進入被審火照拂得猶如白日般的飯廳。
「你快放開我!」滿月的雙腳在半空中又踢又踹,一張小臉脹鼓鼓的。
「你的位置是……」立刻瞧見某位好心人士比了比熊壯左邊的石椅,南宮書朝對方點頭答謝,跨了幾步,將掛刷牙咧嘴的滿月放上石椅。
「阿書?丫頭?」這兩人是怎麼回事?
「熊寨主,抱歉,因為滿月不肯過來用膳,然而我聽阿貓說,她甚至連午膳都未曾進食,迫於無奈,只好用此方式將滿月帶來,希望熊寨主別見怪。」
南宮書一邊說,一邊抱了抱拳。
「什麼叫迫於無奈?你放手,我要離開!」滿月嚷着就要起身,卻被一雙大掌壓了下來,怎麼掙扎都無法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