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老爺,車子備好了。”
無視李鄉隱——阿隱的低喚,關子昂炯然的視線依然微怔的注視窗外。
士恩集團大樓處於繁忙的都會中心,從七十八層樓高的總裁辦公室往外望去,除了一望無際的藍天,阿隱還真不知道有什麼好瞧的風景。
不過,自從上個月得知關子傑在“中清”拿了幾億的回扣,老爺似乎就一直抑鬱至今。
這也難怪,古代皇室里兄弟相殘的戲碼,竟活生生在眼前上演,任誰的心底都不好受。
阿隱在心中嘆口氣,衷心希望老爺暫時忘掉這次“西門”的合併案,最起碼,在趕赴“豐華”和那些俄國佬簽約之前,別追問他調查的結果。
眼看時間逼近,這位機要秘書又恭恭敬敬的彎下腰,再次喚道:“老爺,該上車了。”
稍稍提高的聲量終於喚回了關子昂,他緩緩轉回頭,這才讓人看清士恩集團總裁的廬山真面目。
光滑飽滿的額頭顯示了他優裕的出生背景,以及過人的聰穎智慧,略往上揚的濃眉則像兩把剛出鞘的利劍,襯得那原就炯亮的雙眸更顯冷銳精明。
至於鼻樑,猶如刀鑿那樣高挺豐隆;緊抿的雙唇則是十足堅毅有力的線條,即使不說話也無法讓人忽視這個男人強烈的存在。
冷毅,近乎殘酷的冷靜和理性,是關子昂身上明顯嗅得出的基調。
待在主子身邊五年來,阿隱還從沒見過他的老爺為了什麼事大動肝火過,更別提表現出任何喜怒哀樂了,在關子昂身上想找到有關情緒的字眼,簡直就像登天那樣的困難。
而要不是他身為機要秘書,還能約略猜測一些主子的心事,只怕還當老爺現在只是習慣性的陷入沉思罷了。
順着回頭的姿勢,關子昂轉過身,高大的身軀同時深深陷進身後的皮椅,然後閉上那雙過分精銳的眸子。
闔上眼的神情微微鬆懈了冷硬的線條,卻稀罕的透出一絲疲憊。
疲憊?!
接手士恩五年來,關子昂一直表現出超人的毅力和魄力,任何有關倦怠的字眼從不曾出現在這個企業鉅子身上。
可是阿隱卻清清楚楚從他的神情中讀到疲憊兩個字。
他無言的佇立一旁,靜靜等候老爺的指示。
許久,關子昂睜開眼,彷彿重新振作精神,這才起身跨出總裁辦公室。
阿隱亦步亦趨的緊跟在他身後一步的距離,在視線接觸總裁專屬電梯前一秒,他才先一步上前按下電梯鈕。
關子昂在電梯前站定,傳來低沉的嗓音,“西門的案子查得如何。”
阿隱按鈕的食指頓僵。
該來的始終躲不掉!
他垂下眼瞼,只敢看着老爺的西裝褲管,“查出來了。”
不待那雙冷銳的眸光投來詢問,他不自覺的連嗓子都變得綳硬,“收購西門股票的是……二爺。”
話才脫口,周遭的空氣似乎在瞬間凝結,就連撒在身上的陽光都覺得冷。
這時眼前的電梯門敞開來,阿隱垂下的視線卻未見老爺移動腳步。
一秒、兩秒……電梯門像是也受不住這樣的沉默,緩緩關上。
此刻連一根頭髮掉落都像會發出巨響,簡直快要令人窒息。
阿隱明白,就算感情再淡薄,老爺和二爺也是血濃於水的手足,煮豆燃萁,不在其中,是不能體會釜中泣的滋味。
良久,關子昂冰冷的聲音終於打破這份駭人的空寂,“阿隱。”
“是,老爺。”他垂落的眼瞼始終不敢抬起。
“這世上有什麼東西比錢更重要?”
“……老爺,屬下不知道。”
他看見眼前的西裝褲管有些震動,是關子昂在笑,然而那無聲的笑里有着令人不敢直視的譏諷。
“打開。”斂去了笑意,關子昂忽地冷聲命令。
“老爺?!”阿隱錯愕的抬眼,不明白老爺為什麼要取他手中的簽約金。
但只是遲疑一秒的時間,他就依言按下密碼,讓手提箱裏的千萬現金重見天日。
他恭謹的伸長手臂,奉上裝滿鈔票的手提箱。
關子昂面無表情的接過,忽然將手提箱倒過來,千萬的鈔票就像雪中飛花一樣,輕飄飄的從他身旁的旋轉樓梯往下墜。
“啊!”阿隱衝到樓梯旁,來不及阻止,也不敢阻止,只能獃獃注視眼前驚人的畫面——
七十幾層樓的旋轉樓梯里,每一層都伸出無數雙手臂,尖叫歡呼的爭搶那些飄揚在空中的鈔票。
鈔票啊!錢啊!每個人都這樣狂喊着。
那場面,沒見識過的人,無法領會人性貪婪的震撼。
關子昂放聲冷笑,“告訴你,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比錢更重要!”
望着他反身走進開啟的電梯,電梯門逕自關上,阿隱不禁一怔,“老爺!豐華……”
“取消它!”
眼看電梯門只剩小小的縫隙,高頭大馬的阿隱根本鑽不進去,心裏更急了,“老爺——”
“別跟來!”
阿隱追到一樓大廳,只晚了一分鐘,卻已不見老爺的蹤影。
連忙撥手機聯絡司機,得知老爺根本沒搭備車,他忙不迭又趕快衝向大樓門口。
說是要他別跟來,但他要是不跟就完蛋了啊!
“李秘書!”兩名警衛快步迎上前。
“見到老爺沒有?”
“沒有。”
難道是走後門?!
阿隱不假思索即刻往後跑,在衝到後門的前一秒,剛好看見一輛計程車在他面前揚長而去。
不祥的預感頓時湧上心頭。
“李秘書!”後門的兩名警衛向他走來。
“老爺呢?”
“搭了計程車剛走。”
果然!“有沒有記下車號?”
兩名警衛狐疑的對望一眼,同時搖頭,“沒有。”
該死!這下要怎麼向大夫人交代?
來不及發出詛咒,阿隱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再次撥打手機。
“聽着!立刻通知所有的計程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