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拗不過北條拓也的堅持后，宣嬛就知道自己的學校生活，從此將難再平靜，只是她沒想到，惡運竟會來得如此迅速。

低垂着頭，她刻意的想要忽視那一道道的好奇目光，並且加快了步伐。現下她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快些回到自己的教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不過……唉，原來訓導處離教室竟有這麼遠的一段距離!沒走過還真不曉得，今天她總算清楚這段路有多不好走了，唉!

這一切都要怪他啦!都叫他不要把車開到校門口了，他不理也就算了，拜託他別下車，他竟然也不甩她!

更過分的是——他下了車、幫她開了車門、把書包交到她手上時，還……還親了她!雖然只是輕輕的點吻了額頭，可是卻足以害死她了啊!

瞧，他一個莫名的舉動，不單是讓她在瞬間成為眾人討論的焦點，更教師群們狠狠的削了一頓。

他不過是做了一個動作，卻害她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地獄啊!

嗚……她的優等生形象頃間已蕩然無存，而這全要歸功於他!

“喂喂喂……”才剛舉步踏進了教室，就有人迎了上來。

不用多說，那人自是最不會看人臉色的桐島妙子。

“拜託，可不可以暫時不要理我?”迅速落坐於自己的位子上，她直接把頭臉埋在桌案上。

唉——原以為這裏是可供她遮風避雨的天地，結果她還是錯估了吶，原來就算是升學班、只會讀書的孩子，還是免不了受到流言蜚語的影響。

“你幹嘛?”推了推裝死的人，桐島妙子滿臉的不解。

“……”不想回應。怪了，明明什麼郡看不兒，為什麼還是感受得到一堆眼神是投射在她身上的?

“喂，起來啦，我還有事要問你耶!”桐島妙子向來不是會輕易死心的人。

“……”繼續以無言作為回應。

她真的不想面對眾人嘛!討厭、討厭!為什麼他只是出現了那麼一下子，卻足以毀了她平靜的世界?

“喂!你理一下人嘛……”叫人叫得開始不耐煩了，桐島妙子的音調提高了幾階。

桐島妙子的聲音愈高，在教室里的同學們也就愈加拉長了耳朵……

“你很煩耶，就叫你不要理我嘛!”稍稍一抬眼，她就很清楚的看見好幾雙眼全對上了她這頭。

“你今天心情不好喲?”遲鈍的人這會兒終於有所發現。

呼了口大氣，宣嬛難得沒氣質的翻了個大白眼。不愧是妙子，發現她心情不佳，真不知是該佩服，還是掐死她算了!

“上了趟訓導處，又聽了一長串的誡條，要換成是你，你心情還能好嗎?”

“哦——”桐島妙子終於理解的點了點頭，“哎喲，反正那些八股的人說出來的話本來就沒營養，你幹嘛要認真聽啊?不聽不就沒事了嗎?”

“你說的倒輕鬆，又不是你被點名!”這話說的真是不負責任!宣嬛再度賞了個白眼給她。

“呃……算了啦，那事不重要，我們來聊聊更重要的事嘛!”收下了白眼，桐島妙子還是自顧自地說得愉快。反正吶，她這個人做事向來只求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好。

望着妙子眼底過度的興奮，宣嬛直覺不妙。

“你……我勸你最好別現在問我那些無聊的問題。”她平時的修養的確極好，但依今天這等情形看來，能不能繼續保有高度氣質……她可就不清楚了。

因為——她現在的心情是非常、非常的不好!所以如果有人還堅持要踩地雷的話，她可不確定對方會毫髮無傷!

“哎呀，我的問題怎麼可能會無聊呢?我要問的可都是大事情耶!”神經大條的人還沒發現到好友的不對勁。當然，她更不會注意到周遭人的動靜。

“……”大眼對住好友，她以沉默作為應對。

難道，八卦真是女人的專利嗎?莫怪乎古人會造了“長舌婦”這個名詞，唉!

“呃，我該從哪兒問起呢?”桐島妙子的心思全專註在自己的問題上頭，壓根沒管別人的反應。

“……”還是無言。宣嬛一雙眼盯人盯得更用力了。

妙子真是沒神經的嗎?沒看見她很用力、很使勁的在瞪人嗎?

“啊!”雙手一拍，她決定了第一個問題，“你跟北條大帥哥是什麼關係?”

此話一問，眾人不僅拉長了耳，連帶也停下手邊的動作，先前的偷聽此刻全成了光明正大的傾聽。

“沒、有、關、系!”

白痴妙子!笨蛋妙子!把話說的這樣曖昧不清，一旁的同學

會怎麼想?

“騙人!”這句話不單單來自於妙子口中，還集合了三年A班所有同學們的聲音。

呃!？宣嬛跟妙子同時傻住；宣嬛的傻來自於眾人的團結，妙子的傻則來自於……原來大家都在偷聽她們講話哦?

“喂喂喂，你們幹嘛偷聽人家說話?”桐島妙子的手繞着全班同學轉了一圈，看得所有人心虛不已。

“那你沒事做什麼叫那麼大聲?”還敢怪人?也不想想是她自己嗓門這麼大，要不是她這麼沒神經，同學們會聽得見嗎?宣嬛的責怪顯然是衝著自己的好友而來。

“呃!?”桐島妙子一個偏頭對住好友的臉，“是我太大聲哦?”食指點着自己的鼻頭。

“對!”而且還挑了最不該問的事。

“那……”突地偎近了宣娠身旁，她很小聲、很小聲的說：“那這樣夠不夠小聲?”

撇過頭，她無力的抬眸對上妙子，“你好煩哦!”

是她的好朋友，就應該會發現她的心情很糟吧?而且她的心情不是普通的糟耶!

“哎喲，你就說實話嘛!你跟他到底是什麼關係?而且你早就認識他的事，怎麼也沒先跟我說一聲?害我那天還傻住好久呢……”傻是有傻住，很久倒是沒有，不過話隨人說嘛。

啊——煩、死、人、了!

她想尖叫、想捉狂，想罵人、想……她想做很多事，但就是不想再問到有關他的事啦!嗚……為什麼大家都不肯放過她?

大家用異樣的眼神看她，老師們也用不信任的語氣跟她說話，現在就連最好的朋友也不肯放過她……她到底招誰惹誰了嘛?深深的吸了口氣，她很努力的平撫着自己焦躁的情緒。

“妙子!”咬着牙根，她叫喚着好友的名。

“啊!?”送上耳朵，妙子滿心高興的以為有答案了。

“不要再跟我提到那個人了，好嗎?”再提，她就要發瘋了!

“為什麼?”桐島妙子一臉的失望。

“不……”話才剛要出口，上課鐘聲已經響了，她很慶幸終於可以躲過一劫。

雖然，好端端的一個午休時間就這樣被糟蹋了，但至少她可以暫時免去煩人的視線及討厭的問題。

“討厭，人家話都還沒說完，老師怎麼來得這麼快?”桐島妙子埋怨歸埋怨，還是乖乖的回到座位上。

就這樣，這齣戲問劇算是暫時告一個段落，但事情就這樣落幕了嗎?哈，那當然是不可能啦!只怕沒有正解出現的那一刻，宣嬛是很難得到真正的安寧日子。

*******

迫近黃昏，是學生們最感到放鬆的一刻，一天的壓力跟緊張都可以暫告一個段落，不過……宣嬛現下卻不這麼認為了。

“嬛、小嬛、親愛的嬛……咱們去吃冰，然後你跟我說說事情的原委嘛!”桐島妙子還在死纏爛打。

宣婊緩慢的收着自己的書包，還是滿臉的無奈。大眼一掃，眼見教室已快凈空，為什麼妙子不也跟着消失算了?

“你問了一整天了，難道都不嫌累嗎?”就算不累，嘴也會酸吧?就算嘴不酸，那也會口渴吧?就不能好心點，別再問了嗎?

“不會!”桐島妙子十足認真樣。

后——真是夠了!她真的被妙子打敗了。

“你真的這麼想知道我跟他的關係?”豁出去了，反正教室里也沒半個人影，說了也不怕其他人聽見。

“對!”桐島妙子的眼閃閃發亮，滿臉的期待。

“好！”收完最後一樣東西，她先邁開步伐，“那就跟我走吧，等會你就會知道答案了。”

“真的!?”興奮之情不言而喻，桐島妙子踩着愉悅的步伐緊跟在宣嬛身畔。

反正，他不也說了，要她帶妙子回家坐坐，這不正好?他好想認識妙子，而妙子也很想知道他……這樣很好啊!

呃?奇怪，最後頭的那句話，說得她心頭好像……一陣陣的刺痛!?呃，怎麼回事?她到底是怎麼了?

埋着頭往前走，她愈想愈不明白自己的心緒，也愈想愈是納悶……到底胸口上的那一陣陣痛楚是什麼呢?

由於她實在想的太過認真了，所以完全沒注意到有人正在校門口都等她，是妙子的怒吼聲才讓她注意到對方的存在……

“三八美奈子，擋着我們的路幹嘛?”

抬眼，她看到已經換下制服的佐野美奈子同學，此時此刻，她心下只有一個想法——

沒想到有人換裝換得如此迅速，她真佩服!

“吵死了，又不是找你，閃邊去!”幾個大步衝到了她們跟前，佐野美奈子朝桐島妙子喊完話后，就一臉兇相的瞪着宣嬛。

呃?言下之意是衝著她來噦?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怎麼所有的事全扯上了她?

“笑話!要吵架，當然是找我啦，你找我家小嬛能幹嘛?談功課、聊成績啊?”桐島妙子硬是擠在宣嬛前頭，兩眼卯足了勁的瞪回去。

“你!你是她媽啊?她自己不會說話，非要你出來當傳聲喲，哼!”泠哼了聲，佐野美奈子非常不和善的瞪着宣嬛。

“喂……”桐島妙子還想回嘴，卻被阻止了。

“妙子，人家又沒說是來吵架的，你就先聽聽她要說什麼。”

“她那張狗嘴能說出什麼人話啊……”桐島妙子的抗議隨之而來。

“你才是豬頭咧，我又不跟你說話，你幹嘛非得插嘴……”

話才說到一半，兩個人又吵了起來。唉，頭好痛!今天一整天的不順遂，也真夠折騰她的了。

“停!”一個閃身，她已經介入吵得正火熱的兩人之中，“佐野同學，你有什麼事要對我說就儘快，我還得趕着回去。”

“對哦，我是有話要跟你說才來的……”經人提醒，佐野美奈子這才記起自己真正的目的。

拜託，這都能忘，怎麼就不會忘記要跟妙子吵架?唉，真不懂她們倆是哪來的深仇大恨，一見面就能吵翻天。

“我正在等你把話說完。”再不走，不曉得他會不會又對她發脾氣……唉。

“哦，好。”作勢的撥了撥頭髮，佐野美奈子努力的做回美女的扮相，“我是要跟你說，哼!別以為你把眼鏡拿了下來，就可以把我這校花給換下來，門都沒有，我永遠都是最美的，你……”

“呃!？”她來，只為這幾句話！？宣嬛無言以對。

“你神經病啊你?憑你也配當校花！？也不睜大眼睛看看，我家宣嬛說樣貌有樣貌、說氣質有氣質、說……反正就是說什麼有什麼!你憑哪一點來跟人家比?”

“桐島妙子!我是在跟她說話，你插什麼嘴啊你!我不想理你這隻瘋狗，你滾遠點啦!”

“我滾遠點?你才有多遠閃多遠去啦……”

“你……”

爭吵聲不斷傳來，宣嬛直覺自己快崩潰了。她哪有想過什麼

……什麼眼鏡拿了下來就能做校花這事?

哎喲，對喔，提到眼鏡……她都還忘了要跟妙子要。不過，依她們現在激烈的戰況看來，她要怎麼跟她提?

唉，她真的好累哦……哦，還累到看到幻象呢!呃!?等等……伸手用力揉了揉眼，她再看個仔細。

啊——不是幻象!？是真的，他是真的往她們這兒走了過來，而且臉色還是鐵青的。

這下好了，她肯定又要被罵了……

*******

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就這麼不想讓他來接人?看看，學生早走得不見蹤影了，她還在跟朋友聊天!？

“你到底在做什麼?從教室走出來需要這麼久的時間嗎?”一面色不悅的人很快的走到了她所處的方位，說出口的話更是嗆辣。

“呃，我……”真是怪了，她做什麼要習慣性的被罵啊?想是這麼想，可她還是說不出話來。

沒用、沒用!宣嬛，你真是太沒用了……心裏的怒嘆聲很大，可惜對上他，她還是——沒轍，唉!

“你什麼?”大手一扯，他拉了人就想走，“還不走?”

“喂，我……”她有朋友在場耶，他是沒看到哦?

“走了!”頭也沒回，繼續拉着人走，他對一旁的人完全沒有搭理的興緻。

“等一下!”桐島妙子一個快步，擋住了去路。

北條拓也垂眸掃了下不知死活的人，而後一抹瞭然浮於眼底，就見他嘴角隱隱抽動着，頗有大開“罵”戒的感覺。

“又是你!”這話一出，其餘三人全呆住。

他——記得她!？依面部表情來，她們三人各是呈現出不同的神情。

桐島妙子——欣喜若狂!佐野美餘子，——驚愕不已!那麼……她呢?她是有着什麼樣的表情呢?

沒被捉住的右手悄悄的撫上頰畔……為什麼他只是對着妙子說了那麼一句、為什麼只是因為他認得妙子，她的心……就很難受?

她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她會變得這麼奇怪?

“你記得她?那我咧……”佐野美奈子不甘示弱的硬是擠開桐島妙子，然後把臉硬是湊到北條拓也眼前。

撇了撇唇，北條拓也的視線僅是在吵鬧的人身上停留一秒便調開。

“不認識。”他向來懶得去記女人的長相，會讓他記得的通常都有些緣故。

聽見他的話，宣嬛覺得自己的腦子像是被重物砸到了一般。

他不記得佐野美奈子認得妙子，是不是……他真的喜歡上妙子了?

天，她怎麼覺得自己的胸口好悶、好沉，就好像有一口氣提不上來似的，她……好難受!下意識的想縮回自己的手，惹來他一道怒視，她只好作罷。

“我……我累了，想回家了。”這是她目前唯一找到能離開現場的理由。

一聽她這麼說，北條拓也立即皺起了眉頭，空着的人手往她額上一擺，那動作親呢且自然的令旁人昨舌不已。

“累?是生病了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聲音雖然一樣是冷冰冰的，但是擺脫不了關心的意味。

有，我不舒股，我的心口不舒服……她多想就這麼大聲地出口，但這話卻是說不得吶!

為什麼說不得?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說不得，只知道這話就是說不出口。

“沒有，我沒事。”撇過頭，她想要避開他的手。

見她一臉蒼白，北條拓也更加不悅的加深了眉間的皺褶，而後二話不說的揮開擋路者，他加快步伐的帶人走。

哇——真帥!桐島妙子跟住野美奈子忍不住同時發出讚歎聲，然後目送着那雙人影漸行漸遠……

不知過了多久，她倆才發現自己竟然都沒把正事辦成，還傻傻的當了銅像，最後當然還是一路吵着散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