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從李康泰正式被冊封為太子的那天起,皇帝陛下就毫不臉紅地不再來上早朝了,並美其名曰“太子攝政”。在履行義務這方面,李康泰比他父親不知好上多少倍,雖然也有過把麒弘捉來代打,自己偷溜出去近一個月不回來的前科,但總的來說,不常翹朝。可是在眾臣的記憶中,還算勤勉的太子殿下象今天早上那樣精神飽滿、神采奕奕地出現在朝堂之上的這種情形,着實也不多見。以飛快的速度處理完需要即時解決的朝政后,李康泰立即起駕回了東宮,進屋一看,鬆了一口氣,被子裏蜷着的少年仍香甜的睡着,沒有曾醒過的跡象。
命人在屋內備好早餐,康泰坐在床邊,輕輕彈着柔嫩的額頭,叫道:“琪琪,起床吃飯了!”
在被窩中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鄢琪朦朦朧朧地睜開雙眼,先是獃獃地看着床邊坐着的那個人,突然之間,臉刷地一下紅通通的。
康泰又愛憐又好笑地抱住他,輕聲問道:“還疼不疼?”
鄢琪動了一下身體,紅着臉點點頭。
康泰心疼地皺起眉頭:“那今天不要下床了,吃過飯叫御醫來看一看。”
“不要!”鄢琪尖叫了一聲,又低下頭去,“也不是很……很疼……下床走幾步,可能就好了。”
康泰想了一會兒,勉強同意,扶着他下來走動了幾圈,見他雖然行動遲緩一些,也不象有大礙的樣子,才略略放心,幫他洗漱,換了衣服,一齊坐下來吃早餐。
剛剛吃完,內侍來報青萍結綠公子在宮外,康泰一面叫進,一面挽着鄢琪來到前廳。
乍一照面,李安楚與衛小典就是一愣,笑了一笑后,安楚與康泰一齊來到側廳,開始討論西北邊防的事情。
衛小典只對戰術層面的東西感興趣,而對戰略配置問題,是能不想就不想,所以只聽了一會兒,就和鄢琪一起坐到迴廊上去了。
“你昨晚醉得那麼厲害,今天早上頭疼不疼?”鄢琪問。
小典搖搖頭:“楚哥哥有種醒酒藥,吃了之後就不會有宿醉的反應了。”
“那你給我一點兒,說不定以後用得着。”
小典在懷裏摸了一會兒,摸出一隻瓶子遞給鄢琪:“只有幾顆了,吃完再找楚哥哥要吧。”
鄢琪剛把瓶子收好,衛小典又湊近過來輕聲問道:“楚哥哥還配了一種葯,肯定比你們昨晚用的好,你要不要試一試?”
“昨晚?”鄢琪一時沒反應過來,“我們昨晚沒用什麼葯啊。”
衛小典大吃一驚:“那你不是痛死了?”
鄢琪這才明白已經被人家看了出來,臉上騰得一下象着了火一樣。
小典本來只是純學術意義上跟同道中人討論一下,看他這個樣子,不知想起了什麼,也跟着紅了臉。兩個少年如同一對煮熟了的蝦子一樣一言不發地坐着,把正好急匆匆走過來的麒弘嚇了好大一跳,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忙近前來詢問,結果越問兩人臉越紅,最後竟分兩個方向逃得不見蹤影,弄得麒弘莫名其妙。
康泰與安楚討論完軍機大事走出來,只看到麒弘獃獃站着,四顧見不着自己那個人兒,趕緊到處尋找,好容易分別從假山後和花叢中拉了出來,安撫一陣,帶回前廳,這才問麒弘有什麼事。
“今天早上我去姜府看素素,”麒弘說,“把這兩天的發現和凌揚的事都告訴他。結果素素說他在我生日遇刺那天就有點懷疑離兒。”
“這個我們知道,他瞞着你扣押了離兒訊問。”鄢琪勉強恢復常態,開始發言。
“可是訊問沒有結果,只好放人,素素仍覺得有問題,所以僱人監視離兒的行蹤,時間從我生日第二天起,一直到狩獵大會前一天。”
“有什麼發現?”康泰問。
“離兒除了留在聆樂坊或被人請去出堂會以外,基本沒有其他活動,但卻每隔一天就要到一所大宅院裏去逗留好長一陣子。”
“有查過這所宅院嗎?它歸誰所有?由誰常住?最常來的客人是誰?有無可能找到在院中服役的僕人問話?”安楚道。
麒弘看了他一眼:“怎麼你所問的恰好就是素素派人去查的?我就想不到要去弄明白這些東西。”
眾人無力地看着他。康泰咳了一聲:“你先說說看素素查到了什麼情況?”
麒弘從懷裏摸出一疊紙,翻出一張,念道:“宅院為文雀侯的世襲產業,目前歸文軫世子所有。文軫日常起居都住在自己的世子府,偶爾才去宅院裏住一住,也從不在那個地方接待客人或朋友。詢問院中的僕人,都說裏面沒有住人,只有幾個家院守屋子。但從他們日常採購和消耗的食材來看,至少有二十人以上常住其中。”
“對方目前,應該還沒有發現離兒被監視跟蹤過。所以在那個大宅院裏,就算找不到他們的首領,也可以找到地位較高的人。”李安楚說。
“可他們吸人血,會異術,身手極高,那深宅大院中,不知有什麼機關設置,貿貿然前去探看,實在太危險。我覺得還是引出他們一個人來活捉了訊問一下比較好。”鄢琪說。
“拿什麼來引?”麒弘問。
衛小典笑了起來:“這還用問,當然是他們屢次行動的目標啦。”
“我嗎?”麒弘表情興奮。
眾人再次無力地看他。康泰敲了他頭一下:“當然不是!是紫晶香珠。”說著,伸手從頸上取下紫幽幽的珠璉。
“大哥,”麒弘深深看着他,“這璉子昨天琪琪給你后就一直掛着嗎?”
“是啊?”
“中途沒有取過?任何時候都沒有取下來過?”
康泰不明白麒弘為什麼這樣問,心頭一跳。旁邊鄢琪的臉已經紅了。
“沒有取下來過。”太子殿下控制了一下自己,表情還算鎮定地說。
“那……”麒弘抓抓頭,“那香味哪裏去了?”
他這樣一說,大家都是一愣。的確,康泰的身上並沒有昨日鄢琪所散發出來的幽香,只是這群聰明人竟沒一個察覺到。
康泰仔細想了想,自從紫晶香珠掛上身,的確從未曾取下過,即使是昨夜歡愛燕好之際也沒有,已比鄢琪所掛的時間長,按道理說也該香氣四溢才對。
“會不會……這珠子喜歡小個子的人?”麒弘異想天開地說。
鄢琪狠狠瞪他一眼。
“那就讓小典掛一天試試?”李安楚說。
小典狠狠踢了他一腳。
“大家輪流試試,倒也是個好辦法,也許能發現一些規律或條件。”康泰把香珠掛上麒弘的脖子,“就從你開始吧。”
接下來的幾天,幾個人輪流帶着紫晶香珠招搖過市,然而異香始終未再出現,柔瀾國人也沒有新的行動。奇怪的是珠子一掛到鄢琪頸上,未及兩個時辰,他整個人便變得象朵蘭花一樣,搖動一身香。
“想不通啊,”麒弘捧住頭,“為什麼只有他香?難道這香珠只認第一個主人?”
“那就應該是皇後娘娘才對。你剛送給她時,總戴過一兩天的。”小典說。
“我還發現一個問題。”李安楚找了張椅子坐下,“從麒弘得到紫晶香珠到現在,已有一年多的時間,為什麼以前從沒人發現香珠裏面有柔瀾的圖案呢?”
“可能是不巧……”
“不是。當香珠在我身上時,無論我對着陽光怎麼看,裏面都什麼也沒有。
麒弘立即舉起手中的珠璉一看,柔瀾字樣卻是清清楚楚的,不解地道:“可是現在珠子在我手裏,明明看得到啊。”
“琪琪,”李安楚拍拍鄢琪的肩,“你走到外面去,一直走。小弘,你仔細看着珠子。”
鄢琪不明所以,緩步向外走,剛走到門邊,麒弘突然大叫一聲:“圖案消失了,看不到了!”鄢琪一驚,忙走回來看,但他一靠近,圖案立即出現。
“也就是說,這個圖案跟香氣一樣,是認人的,只有對特定的對象,或者特殊體質的人才有效。”李康泰將手放在下巴上,輕輕摩挲。
麒弘上下打量着鄢琪:“可是除了比較象狐狸以外,我看不出琪琪的體質跟我們有什麼不同……”
“啊!”衛小典突然大叫一聲,“素素!”
麒弘嚇一跳:“素素來了?在哪裏?”
“不是,我是在想,琪琪和素素長得那麼象,給人的感覺不知怎麼的,就是很一樣,那說不定素素也是具有同等體質的人,我們去把素素拿來做一下實驗吧!”
麒弘不高興地看着他:“小典,你說話好聽一點不行嗎?什麼叫把素素拿來做一下實驗?”
康泰摟着鄢琪的肩,笑道:“好了,這個就別計較了,弘兒,你也很想去見一下素素吧,順便拿去給他戴戴也沒什麼。”
麒弘咕噥着收好紫晶香珠,說:“那我走了,誰跟我一起去?”
“我和小典還有事,如果有發現的話來言王府找我們好了。”安楚向他擺擺手。
“琪琪好象有些不舒服,我陪他休息一會兒,你早去早回吧。”康泰也擺擺手,微微彎下腰去摸鄢琪的額頭。
麒弘不疑有他,轉身出門上了馬車,吩咐道:“去姜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