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聖武將軍府已多年未有人居住,但因為有家僕打掃,書房內的藏書還未積塵。五人擯退了左右,一人坐在一個書架旁開始翻查。一直翻到天色全黑,點上燈來,也未翻完十分之一。僕人們送上茶飯,大家停下來休息。鄢琪感慨地說:“我們只是一頁一頁地找那個圖案,根本不讀書的內容,已經找的如此辛苦,你師父當年要一本一本地看,他真的全看完了嗎?”

安楚低聲道:“我那時還小,這些書大半是師父查看的,他整整看了兩個月,有時整夜不睡覺,也常常忘了吃飯,眼睛又紅又腫,人也瘦了好大一圈兒。”

麒弘喃喃道:“真讓人不敢相信那居然是昱飛表叔做出來的事情。”說完長長吐氣,喝進一大口茶。

鄢琪猛地轉頭看向他:“原來安楚的師父,就是你獻出初吻的那個人啊?”

麒弘“撲”的一聲,滿口茶全數噴了出來,嗆得連連咳嗽,並且再次深深地確認了,自己在這個世上,最討厭的人就是這個狐狸鄢琪。

吃完晚飯大家又找了一會兒,仍然沒有結果,康泰命所有人回去休息,第二天再來。自己卻在送鄢琪回宮睡覺后獨自來到書房中繼續翻閱。剛翻完一本,覺得人影一晃,抬頭看時,鄢琪披着一件長袍站在面前,輕輕問道:“泰哥,你怎麼不睡?”

康泰伸手將他攬進懷裏,道:“這件事情太過血腥詭異,早些查清楚,弘兒也可以少一些危險。”

鄢琪嫣然一笑,道:“那好,我來陪你找。多一個人速度就快一倍啊。”

康泰擰了擰他的鼻子:“你不是老和麒弘吵架嗎?為什麼要幫他?”

鄢琪舒展一下身體,拿過一本書,一面開始嘩嘩地翻,一面漫不經心地回答:“誰讓他是你弟弟,也是我哥哥啊。”

兩人一直查到深夜,倦意濃濃,康泰靠在書架上,鄢琪則伏在他腿上,一齊沉沉睡去。門外守衛着的東宮侍從聽裏面沒了聲息,這才進來將毛毯蓋在二人身上。

第二天清早,陽光透過窗欞射進來,照在康泰臉上,他輕輕動了一下,猛地驚醒,覺得腿上壓着重物,不自禁地一抽,鄢琪嚶嚀一聲,也醒了過來,揉揉惺松的睡眼,含含糊糊地說:“……將(這)是哪蟻(里)啊……”

康泰忍不住愛憐地一笑,替他理理墨雲般的長發,突然嗅到一股泌人心脾的幽香,脫口問道:“你身上怎麼這麼香?昨天都沒有的啊?”

“香?”鄢琪呆了呆,“昨晚還沒洗澡呢,怎麼會香?”但他也隨即聞到了那股如蘭似麝的香味,吃了一驚,微微翹起嘴,在自己身上嗅來嗅去,模樣可愛之極。

康泰笑着抱住他,只覺香氣更見馥郁,直繞口鼻之間,再見他嬌媚已極地依在自己懷中,不禁心頭一盪,手臂不自覺地收緊。

鄢琪感到康泰氣息驟然急促,略略驚訝地抬起頭,迎面撞上他灼熱異樣的目光,臉上頓時一紅,心裏一下子便慌亂起來,想要掙扎,卻被抱的更緊,身體也象着了火一樣,發起燙來,雙手抵在熟悉的胸膛上,就似抵着一塊燒紅的烙鐵,口中不禁輕輕逸出一聲呻吟。

康泰自鄢琪尚是幼童時便將他養在身邊,待之如子如弟,從未覺得他象今日這般性感嬌美,撩人情慾,一時心動神搖,捧住他的臉頰,便將發燙的嘴唇壓了上去。

雙唇剛剛相接,書房門“砰”地一聲被人撞開,兩人一驚之下,立即分開有兩尺遠。只見麒弘沒頭沒腦衝進來,東張西望了一陣,好象才適應室內的光線,面向康泰急急忙忙地說:“大哥,你果然在這裏!昨晚我府里有鬧賊啊!”話音剛落,吸了兩下鼻子,又問:“什麼東西,怎麼這麼香?”循着香味一直找到鄢琪身邊,停住想了好一會兒,這才啊了一聲,大叫道:“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

康泰鄢琪都是心神未定,也沒人問他明白了什麼,倒是他自顧自地解釋起來:“當初我買這串珠璉時,那個珠寶販子說它名叫‘紫晶香珠’,我聞了聞一點也不香,還專門問過為什麼,但那珠寶販子也不知道,只是說原賣主說是叫這個名字,我也沒深究,想不到原來是因為珠子本身不香,一戴在人身上,人就會香起來,真是便宜你啦!”

康泰眉頭深鎖,他一向自認自控能力極好,當年那樣深愛李安楚,都未曾象剛才那般失控過,本有些懷疑這寶珠香氣有催情作用,但見麒弘闖進來聞了半天的香氣,一點兒異常反應也沒有,連看着鄢琪的目光,也仍然好象看着一個八字不和的人一樣,顯然這香氣並無蹊蹺之處,心跳不禁有些不均勻,深吸了兩口氣,問:“你說昨晚有賊,是怎麼回事?”

“啊,是這樣,昨晚半夜時,後院寶庫的警鈴突然響了,這個警鈴是素素設下的機關,極為精巧,沒有人破解得了,那個賊不知道有這道機關,以為迷翻了守衛和狼犬就成功了,沒想到一進庫門就觸動警鈴。小典追了很遠,最後終於還是捉了回來,可是還來不及問話,這個賊說了一句‘我國至寶,定能奪回’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就自斷經脈而亡,在他的肩上,也有那個圖案。”

“所以當務之急,是儘快查出圖案的含義。”李安楚的聲音突然在門邊響起,緊接着他和小典二人各拿着一個食盒走進來,笑道,“吃早飯,吃完了飯就開始幹活吧。”

小典偏一偏頭,問:“怎麼這麼香?”

麒弘解釋了紫晶香珠之事,衛小典哦了一聲,看了鄢琪一眼,再看了康泰一眼,最後與李安楚對視一眼,兩人微微一笑,也沒說什麼。

這一整天又埋在書堆中,但這五人的運氣顯然比李昱飛當年好得多,傍晚時分,當書架上的書拿下來將近十分之三時,衛小典大叫一聲:“找到啦!”

四人立即湊過去一看,已發黃的書頁上分毫不差地畫著那個圖案,旁邊用古體寫着兩個漢字——“柔瀾”。看看此書封面,是一個已死多年的遊歷家所寫的航海雜記,再仔細閱讀圖案前的說明文字,是這樣寫的:

“余隔海向南,航行四十天,達未知之南大陸,陸上有古國名柔瀾,以巫聖之族為王,據傳該族持有聖天女血脈,已傳近百代,凡王室血親,均膚若冰雪,貌美如花,然因多產王子,鮮有公主之故,後嗣艱難,常數代單傳。該國已諳教化,其風土文物,悉類中原,雖言語有異,然文字形狀相仿,唯有異術國師護法之制,大異我國。余到訪日,適逢女主新登基,民眾歡騰,盡顯太平富庶盛象。”

之後便是那個圖案,從註釋的小字來看,應該是用柔瀾文字所寫的國名。

室中五人看罷此文,面面相覷,半晌后鄢琪方道:“還是我來理一理思路,大家聽聽有沒有什麼問題好不好。”

康泰頷首道:“好,你且說一說。”

“自中原向南,有個叫柔瀾的國家,這個國家擁有一件至寶,名叫紫晶香珠。”

其他三人都點頭,只有麒弘嚇了一跳:“你說什麼?”

“紫晶香珠因為某些未知的緣故,多半是因為被竊或被搶,流落到了中原,被麒弘買走送給了母后。柔瀾國中的人為了追尋這個紫晶香珠,也來到中原,從吸血案件發生的時間來看,應該已經來了至少有一年。在這一年中他們建立起一個勢力不小的組織,骨幹力量就是本國人,但絕對有中原人參與其中。”

“為什麼這麼說?”麒弘又問。

“因為對你的兩次刺殺行動,如果沒有在朝廷中有勢力有地位的人支持,毫無根基的外鄉人是根本無法實施的。”鄢琪耐着性子解釋了一下,繼續道,“這個組織通過一年的調查,似乎認定二哥便是主謀奪寶之人,為了報復,便要刺殺他,同時派人偷偷進入王府寶庫,希望拿回紫晶香珠。”

“那吸血案子又跟尋寶有何關係?”麒弘再問。

“據這本書中所寫,柔瀾國中有異術之人,按一般情形,凡是異術,其修鍊方法多怪異荒誕,也許吸食精血,便是修術之法。”

麒弘駭然道:“用吸血來修鍊的,一定是邪惡之術,看來這柔瀾國的人,也多半不是什麼好人。”

李安楚微蹙眉頭,緩緩道:“可是依書中所言,這柔瀾古國也是文明彰化之地,不象是吸血蠻族啊。”

“別的暫且可以不深究,現在首要的,就是查出柔瀾國人的下落,以免他們再對弘兒下手。”康泰說。

“可是,如果吸血案件與他們無關,而這紫晶香珠又確是柔瀾鎮國之寶,就歸還給他們,也沒什麼要緊,免得將來抓了一批,從南海那邊又過來一批,麻煩不斷。”麒弘瞟了瞟鄢琪胸前的珠璉一眼,嘿嘿笑了笑。

康泰似想起什麼,向鄢琪伸過手去:“琪琪,你把香珠先放在我這裏,以免引得柔瀾人向你下手。”

鄢琪立即順從地取下珠璉,交給康泰掛在胸前。李安楚拍拍手道:“資料只有這些,推論再怎麼說也是推論,不如先休息一下,等找到更多線索再說。今晚我請客,去太白酒樓喝一盅如何?”

此時眾人也覺得氣氛過於沉重,一齊笑着應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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