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四周的窗戶都關着,但以海翔和聞烈的身手早已察覺到,在那看不見的陰影里,不知暗伏着多少精兵強將,說不定只邁出房門一步,就會面對上千支寒光利箭,如星雨襲來。

“你當然已經知道我早將這所宅院圍得象銅牆鐵壁一樣,”鳳非離傲然道,“不要說你們幾個人,就算是連營鐵騎,也休想沖得出去。”

蕭海翔點了點頭,“我知道。”

“那你還打算去?要知道就算你見了皇上,他也未必會答應你,就算他答應你,他也未必做得到。”

“他做不做得到是他的事,但去不去是我的事。”

“很好。”鳳陽王慢慢地抬起右手,指尖掠過耳邊的發,“我是不會讓你有機會見到皇上的,試試看這次是你輸還是我輸。”

在優雅地轉過身時,鳳非離的眼波再次從鷹鷹臉上掃過,之後他沒有再多說一句話,掉頭而去。

一室寂然,只有剛剛被鳳陽王衣袍拂過的那兩扇門,還在輕微晃動中吱吱作響。

不知多久以後,聞烈嘆了口氣,道:“我猜的不錯的話,外面的應該是鄴州的飛龍箭衛。他們不僅箭陣奇妙,而且個個勇悍無敵,鳳非離的話一點也不誇張,別說是我們這幾個人聯手,就是成百上千的雄兵,也未必闖得過去。”

蕭海翔咬着牙道,“我必須闖過去。”

“海翔!”鷹鷹厲聲喝道,“你別犯傻,不許出去!”

“我沒有犯傻,”海翔在床榻前蹲下,握住了他的手,“明明還有希望卻要放棄,那才是真正的犯傻。”

“你……”鷹鷹的聲音里多了幾分焦慮,“你沒聽聞烈說,這個飛龍箭衛隊根本是闖不破的。”

“不闖闖看怎麼知道?你連天輪命理都闖過,我不過去闖一個飛龍箭衛隊而已,又算得了什麼?”

鷹鷹長長嘆一口氣,手指拂上了少年的臉,語氣也變得異常柔和:“海翔,你喜歡我是不是?”“是。”蕭海翔用手掌包裹住他輕撫自己面頰的指尖,慢慢拉到唇邊。

“那麼,”鷹鷹的眼睛裏閃着熠熠的光亮,“難道你不珍惜和我在一起的最後一點時間嗎?”

蕭海翔深深凝視着他,搖頭道:“不,我就是太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機會,所以沒辦法只是在這裏看着你,什麼也不做地等時間白白流過。既然你還活着,我為什麼要提前絕望呢?”

鷹鷹張了張嘴,喉間卻突然湧起潮熱的塊壘,發不出聲音。聞烈跺了跺腳擋在門邊,怒道:“小翔,你今天想出去,除非先打倒我!”

蕭海翔的手指輕柔無比地從鷹鷹的額頭,一直撫摸到眼睛、鼻子、嘴、下巴和脖子,這才硬逼着自己將目光從他身上撕開,轉身面對當門而立的表哥。

“想不到,我們兩個也有動手的這一天啊。”少年平靜地道。

那是一種超脫了生死的聲音。

一聽,就讓人忍不住落淚。

窗外箭冷如冰,命運之輪已轆轆駛近。

“你在想什麼呢?”寢殿紅燭高燒,當今的聖上朱宮棣披衣而起,到窗邊坐下,“前半夜不知你跑到哪兒去,後半夜又一直在發獃,會有什麼事情,竟讓你這麼困擾?”

鳳非離跟着他走下龍床,赤腳行至他的身邊,從背後摟過去,脖頸廝磨。“我在想我叔叔。”

“好端端地想你叔叔幹什麼?”宮棣將足邊的一個軟墊踢到鳳陽王未着鞋襪的腳下,讓他站上去,自己推開窗戶享受夜風,伸手拂弄飄揚的柳絲。

“我叔叔背上有箇舊傷,表面上看癒合的很好,只有很淺的疤痕,可肉里其實還有一小段箭頭沒有取出來,天氣一涼,就疼得厲害。所以我想,人心裏的傷應該跟這個差不多,平時以為好了,沒事了,可天一冷,就會想起原來肉里,還扎着一個箭頭,那麼的疼,想忘也忘不了。”

朱宮棣的手指有些僵硬地停住,緩緩地回過頭來,兩人的目光交纏在一起。

“你還是介意嗎?”皇帝輕聲地問,“你覺得柳兒,是扎在我肉里的一個箭頭?”

鳳陽王搖了搖頭,拂開衣擺坐了下來,將頭靠在宮棣的膝上。

“柳兒是你愛過的人,他已成為你的一個部分,我不介意你懷念他,如同不介意這滿庭的柳樹一樣。”他拉過宮棣的手,放在自己下巴上,那指尖傳來的涼意,讓心頭閃過陣陣隱約的痛楚,“我所介意的,只是你一直埋在心底的負罪感,你總覺得如果不是遇見你,柳兒也許不會那樣凄慘地死去。”

朱宮棣的呼吸約有幾秒鐘的時間完全停住了。宮幃恩怨、追殺、逃亡、戀人垂死的微笑,多少年、多少年的時光如水而去,這些破碎的影像,可曾有一絲絲的模糊和褪色?

“看哪,看哪,”鳳非離直起身子,緊緊地捏住他的肩頭,“這就是扎在你肉里的箭頭,一碰,你就痛成這樣……而只要你痛,我就會跟着痛的……”

“又在胡說了……”朱宮棣逃避似地將頭別向一邊,“你總是強人所難,柳兒的死,本來就是因為我……”

鳳非離緊緊地壓住他的嘴,將後半句話堵了回去,當然,他使用的工具是自己的嘴唇。

年輕的天子喘息着,將手伸進鳳陽王的頭髮中,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他拉開,問了一個他一開始就問過的問題。

“究竟有什麼事讓你覺得困擾?”

鳳非離的喉間發出輕柔模糊的笑聲,他將披在肩頭的長發捋了起來,又重新放下。

“矛盾、猶豫,還有煩躁,”朱宮棣端詳着情人的臉,“你並不想隱瞞我,是嗎?”

“還有後悔呢,”鳳陽王懊惱地皺起眉,“我有些後悔自己曾暗暗發下的誓言。”

“你發過什麼誓?”

鳳非離將雙臂環繞過朱宮棣的腰,滑低了身子,耳朵緊緊貼在他胸前。

“我發誓永遠不會再騙你了……”

“哦?”朱宮棣勉強笑了笑,“你是應該發這麼一個誓,誰讓你從小到大,一直都沒停過騙我?”

“還不僅僅是這樣呢,”鳳非離眼波閃閃地嘆了一口氣,“我還發誓說,只要是跟你有關的事情,我絕不瞞着你自己一個人做決定……”

“這麼說,是發生了什麼跟我有關的事情了。”朱宮棣將埋在自己懷裏的情人的頭扳了起來,“那就招供吧,從頭到尾,一個字也不許漏。”

鳳非離的黑眼珠從左邊滾到右邊,再從右邊滾到左邊,最後長長吐出一口氣,小聲道:“今天夜裏,我去了聞家……”

大明天子在星月無光的那個深夜,扶着鳳陽王的手緩步登上聞太師府的台階時,已能夠隱約聽見後院傳來的拼殺之聲。他輕輕地嘆息一聲,半是無奈半是嗔怪地瞟了身旁的戀人一眼。

“他們既然想找你幫忙,就該跑到宮裏來當面求你,誰讓他們偏偏要背後耍小聰明鼓弄什麼計劃,不略加處罰一下還行?難道咱們尊貴的皇帝陛下就是這麼好欺負的?”鳳非離振振有詞地道。

“除了你還有誰會欺負我?”朱宮棣低聲笑了一下,摸了摸系在胸前披風的金扣,仰頭望了望夜空,“雲層真厚啊,似乎要下雨,又似乎有什麼東西就在那天幕的後面,正在看我……”

“所以我才叫你明天再來,這群小子就算折騰一夜也死不了,偏偏你就是心軟。現在夜這麼深,風又這麼冷,要是你着了涼,我一定把他們所有人挨個兒拿來修理。”鳳非離咕噥着,更緊地擁住了宮棣的身體,用一個輕微的手勢命令飛奔而來匍匐在面前的兩名手下起身。

“裏面的情況怎麼樣?”

“有個年輕人沖了出來,聞二公子開始在攔他,後來卻又幫着他往外沖,不過我們飛龍箭衛的包圍哪有這麼好衝破的,雖然辛苦一點,但要困住他們兩個還是綽綽有餘。”

“嗯,”鳳非離滿意地點點頭,“進去傳旨,說皇帝陛下駕到,讓他們全都給我退回花廳裏面去候駕。你帶箭衛的弟兄們還是守在外圍。”

“是!”兩名手下叩頭起身,飛快地消失在院牆后。

片刻后,撕破夜空的打殺聲嘎然而止,鳳非離這才攜起朱宮棣的手繼續朝里走,但沒走兩步又遲疑地停住。

朱宮棣也跟着他凝住腳步,目光柔和的看着他的側臉,並不催問,只是靜靜地等待。

“真是的……”鳳陽王靜立了片刻,突然搖頭失笑,“沒什麼好擔心的,我是鳳非離啊……走吧……”

兩人的手牢牢的牽在一起,並肩緩步走過聞府後院的月亮門,走過跪伏滿地的飛龍箭衛面前,走過雕着淺淺花紋的白色石階,推開了花廳木格綠紗的大門。

花廳內的人一齊躬身,向至尊天子行禮。

“都平身吧。”朱宮棣抬了抬右手,冷淡地道。除了對鳳非離以外,這就是他慣常使用的音調。

“皇兄,”琛棣跑上前來,扶住哥哥的手,“是這樣的……”

“不用說了,鳳陽王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哪位是病人?”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四周,聞烈、聞烈的小情人、自己弟弟所愛的那個水晶般的孩子、白衣長發神色陰沉的陌生人,還有一個高大健壯,全身都充滿了旺盛青春氣息的少年。

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個正在戀愛中的少年。

他守在一個軟榻前,握着一隻蒼白的手,用充滿希望但又閃着懷疑的目光看着自己,移步上前,那少年側開身子,現出了一張清靈的面龐。

黑寶石般烏潤的眼睛,如扇般展開的長長羽睫,還有那蘊含著堅強意志的唇角,以及從沒有皺過一下的舒緩的眉……

扶着鳳非離伸過來的手臂,朱宮棣微微俯下身去,眼眸深處漾起淡淡的霧氣。

“柳兒……”

“長得很象吧?”鳳陽王在耳邊低聲道,“我第一次看到他時,吃驚地說不出話來,還以為他是被什麼人刻意找出來的。”

朱宮棣慢慢點着頭,將大半的體重斜依進情人的懷裏。“沒錯,太象了……當你告訴我時,我還以為是因為你心裏介意,不免誇張了一些……”

當年曾刻骨銘心愛戀過的那張臉,其實在多年記憶的磨損中已不再保有全部的細節,但那眉、那眼、那平淡安靜的表情,乍入視線,便立時鮮活起來,印在胸口,灼灼的痛。

“你就把他當成柳兒,也許救了他,就能稍稍彌補一點當年救不了柳兒的遺憾,是不是?”鳳非離悄聲道,“就算為了我,也為了柳兒,把你舊傷口裏遺留的箭頭,全都拔出來……”

朱宮棣微微點了點頭,“這也是你願意讓我來的原因吧?但真的能改變嗎?只要救了他,就可以把柳兒的死,完完全全地放開……”

“我不知道,”鳳非離更緊地握住了情人的手,強勢的目光略現迷茫,“我只是希望,這會一個治癒的契機。”

朱宮棣的心頭刺刺的一痛。因為放不下死去的戀人,而一直傷着現在的情人,正是這樣無從選擇的矛盾存在,才得不到完全純粹的幸福吧?

年輕的天子將目光抽離了那張素淡的面孔,投向身旁的支持者,站直了身體。“非離,為了你,我會努力解開心上這個結的。”

鳳陽王淺淺地一笑,相依多年的兩人默默交換着只有彼此才得讀懂的眼神。

“你們需要我做什麼?”片刻之後,皇帝的聲音平穩地響起。

“鷹鷹,覡子,你們快說啊。”喜出望外的蕭海翔扶着鷹鷹的身子,大聲催促着。

但兩個年輕的巫者卻好象都有點兒沒回過神來。

在看到至尊天子的那一剎那,鷹鷹的心頭也掠過了爆炸般的驚詫感。從沒料想到會看見這樣一個人,高傲冷漠的外表,脆弱柔軟的內心,可是單薄的身體卻可以蘊發出那樣深沉的愛念,包裹着冥空冷風中的那抹離魂,久久不願離去。

如今同樣瑩白的愛念,也隱隱閃在鳳陽王高貴優雅的身軀上。

鷹鷹無言地與巫覡子交換着眼神,兩個頂級巫者的心裏,此刻同時劃過了同樣的一個詞:

“命運。”

這就是命運。

難以割捨塵世的離魂引導着逆天而來的自己,進入到一個被刻意選擇過的肉體,它是想藉著自己的出現對那個人說些什麼?

閉上眼睛,遙視着幽幽冥空,發出瑩白光芒的離魂似在微笑。

世界上重要的事就是得到幸福。

比自己得到幸福更重要的事就是讓所愛的那個人得到幸福。

鷹鷹觸摸着命運的紋路,宛如觸摸着自己被託付的使命。

“可以請皇帝陛下,跟我們到一間安靜的屋子裏去嗎?”與巫覡子以目光達成一致后,逆天者微笑着道。

在最後的關頭,鳳陽王露出了有些遲疑的表情,朱宮棣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低聲道:“放心,你知道我不是那麼脆弱的……”

緊握的兩隻手終於慢慢放開,朱宮棣在巫覡子的引導下,轉過花廳的后屏。蕭海翔也小心地抱起鷹鷹跟了上去。

巫者所選擇的靜室,原來是聞夫人參禪的一間獨院小房,陳設簡單,空間也很素凈,大件的傢具已經命人搬走,只是正中間放着四個錦緞軟墊。

“海翔……”在被放到一個軟墊上坐下的同時,鷹鷹突然開口,卻立即被一根手指壓住了嘴唇。

“不要再多說了,”蕭海翔的臉上浮現出超越他年齡的成熟表情,“我願意和你有同樣的命運,承擔同樣的結果,這是一個決定,不是一次衝動,請相信我。”

鷹鷹抿了抿被緊壓着的雙唇,無聲地垂下了眼睫。

“算了,到這種時候,九十頭牛也阻止不了他。”巫覡子聳了聳肩,“再說見了皇帝陛下之後,我已經有了很充足的信心了。”

鷹鷹的目光轉向閉目靜坐的朱宮棣,輕嘆一聲。

那個戀戀不去的離魂,在跟他完成最終的交流以後,應該可以解脫而去了吧?

朱宮棣微微睜了睜眼睛,低聲道:“你們是通靈的巫者,所以認識柳兒,是不是?”

兩人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鷹鷹的模樣相貌跟柳兒那麼相似,也是因為他……不放心我吧?”

鷹鷹柔聲道:“柳兒看到有鳳陽王照顧您,已經很放心了。他之所以仍在徘徊,也許只是想告訴你他很好,希望你想起他時,不要再那麼痛苦了。”

“我可以看見他嗎?”

“他已經沒有形體了,不過等我們開始行法時,你會感覺到他。”

朱宮棣鄭重地點了點頭,“好,我們什麼時候開始?”

鷹鷹抬眼看了看巫覡子,後者在朝南的一個軟墊上坐下,認真地道:“開始之前,我必須說明,陛下和海翔,都會經受一些意志的考驗,那種痛苦和壓力,是平常人所難以抵受的。陛下還會好一些,因為柳兒的離魂會拼了命地幫助你,可是海翔,不僅沒有人幫你,你還必須要牢牢守護着鷹鷹,分擔一些他的壓力,讓他能夠節餘出一部分精力來助我施法。有問題嗎?”

“廢話。”蕭海翔瞪了他一眼。

巫覡子一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不過你也不要大意,這是不允許有一絲一毫差池的事情。”

“我明白。”海翔神情一肅,深深地凝視了鷹鷹一眼,又向朱宮棣行了一個正式的禮,“拜託了,陛下。”

朱宮棣微微頷首,目光向室外的方向略略一轉,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們開始吧。”巫覡子淡淡地道。

靜室外空曠的院子裏,擺放着幾張紫檀木的高背靠椅,椅面上都放着綴着新棉的柔軟緞墊,但偏偏有些人好象這墊子上長了刺兒一樣,片刻也坐不下來。

“天都亮了,怎麼一點兒動靜也沒有?”聞小保在院子來來回回地踱着步,時不時地朝屋子裏張望,但木門緊掩,什麼也張望不到。

“不會出什麼事兒吧?”朱琛棣用力按着胸口,想讓心跳慢一點兒,回頭看見悠悠喝茶的鳳陽王,禁不住問道:“鳳非離,你都不擔心皇兄嗎?”

“用不着擔心。我的陛下無論離我是近是遠,如果他出事,我都會感覺到的。”鳳非離淡淡地說著,語氣悠然自在。

“鳳陽殿下,您那杯茶早就喝乾了,還捧着喝什麼呢?我給你加點水吧?”聞二公子輕飄飄插了一句嘴。

“呃,…你們大家覺不覺得……我們這樣等在外面的樣子,就好象守着產房等孩子降生一樣,哈哈。”蕭海真為了活躍氣氛,想出了這樣一句玩笑話,但除了朱琛棣給出了捧場般的笑聲外,其他人一點反應也沒有。

“不行,我要進去看一看!”小保一跺腳,就想往台階上沖,被聞烈一把揪住。

“放開我啦!”小保氣呼呼道,“別忘了我現在可是有人撐腰了,你再象以前一樣欺負我,等京哥出來,我一定要讓他把你……嗯…把你……”

“把他怎麼樣?”一個略帶笑意的聲音傳來,大家一怔,這才看見靜室的房門已經無聲地打來。

“京哥!”小保歡呼着撲上前去,卻一頭撲到了蕭海翔阻擋的手臂上。

“你小心一點,鷹鷹現在的身體還很弱呢?”

“現在沒事了吧?”小保急急地問,“我真怕你一聲不吭就回去了呢?”

“什麼回去?施術成功,應該是留下來吧?”蕭海翔生氣地瞪着他。

“不會啊,應該是可以選擇回去,也可以選擇留下來的。京哥是因為不放心我才來的,如今我生活得還不錯,他沒了牽挂,當然會選擇回去了。在那個世界,我京哥是大醫院的大醫師,地位又高,收入又好,還有很多好朋友,人長得也是俊雅迷人,風度翩翩,他回去之後,一定可以過上非常幸福的生活。”

“什…什麼啊,”蕭海翔極力反駁着,但已經有些慌了手腳,“他在這裏,也會非常……非常……非常幸福的!”

“就憑你?”小保撇撇嘴,“這也不是你單方面就能做主的事情吧?”

蕭海翔的兩道目光立即象兩根釘子一樣扎在鷹鷹臉上。

“好啦,”鷹鷹淡淡笑着,但神情中卻難免仍有一絲黯然,“命數被你纏住,我也回不去了。”蕭海翔萬分歉然地道:“鷹鷹,相信我,你在那個世界失去的,我會全部補償給你!”

鷹鷹凝望着少年真摯熱烈的眼神,心底最柔軟的一部分似被輕輕觸動着,不由自主地向他綻露出微笑。

巫覡子斜斜靠在門廊的圓柱上,看看悄無聲息攜手離去鳳非離與朱宮棣,又看看那一團歡喜抱着鷹鷹不放的少時朋友,長發半掩下的神情似是毫不在意,又似是略有失落。

小保在一旁跳着想掰開海翔的手臂,口中嚷着:“你快讓開,京哥是為了我才來這兒的,你這樣霸佔着算怎麼回事兒?”正鬧得高興,突然覺得領子一緊,被人生生地提了起來,轉了整半個圈兒,面對着自己情人怒氣勃發的眼睛。

“怎麼了,聞烈?”

“你這個人是腦子裏少根筋,還是真以為我不會吃醋?”聞二公子忍無可忍,拖着小情人的衣領,一路拖了出去。

蕭海真含着笑在一旁看着,用指尖揩去眼角不小心迸出的淚花。

“這可以說是最好的結局了。”朱琛棣輕拍着他的背心,小心地保持着適度的距離,奔騰難抑的情意,也被慎重地藏在了眼底。三年多的風雨離合,年輕的朱家二皇子已經學會了一件事:無論怎麼深摯的感情,都不能脫離對愛人意願的尊重。

所以現在,能做朋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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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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