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美國麻薩諸塞州
走出了校園，余承恩抬頭仰望藍天，心下有着無比的輕鬆及愉悅。
交出了最後一份報告，他已經是無事一身輕了，返家的行李早已收拾完畢，大半部分的東西也早已寄回家，現在該是他回家的時候了。
“M……”
呼喚聲從不遠處傳來，他揚首一望，看見來人——是很喜歡纏在他身邊的一對怪兄妹，他並不怎麼喜歡跟人稱兄道弟，但這兩人卻是他怎麼揮也揮不去的隨影。
初來乍到之時，他並無心與任何人結交，他只是單純的把心思放在學業上。
他的時間除了睡、吃、讀書、圖書館、寫報告、做研究，還有……想念她及家人之外，其他事都未曾放在心上。
他知道自己在這些豪放的外國人眼中是異類，不玩、不抽煙、不喝酒，甚至不參與任何派對，但那又如何？他就是想要這樣平淡的生活！
不過，這對怪兄妹卻硬是想打破他的平靜！纏了又纏、煩了又煩，讓他想當作不認識他們都不成。
“嗨！”等人走近，他給了抹親切有禮的笑容。
“聽說你要回去了？”先開口的是面相俊朗、體格高壯的哥哥——Dean。
“嗯。”一個點頭，他的回答很明確。說真的，他其實蠻羨慕Dean的大塊頭跟充滿男人味的臉，因為他對於自己那張美得像女人的臉很不滿意！
“能不能不回去啊！M，留下來嘛！”撒嬌的語氣來自女孩——Dana口中。
Dana是位美麗又活潑的女孩，這些年來也不停的向他表示愛慕之意，可惜他很難領情，因為他腦子裏裝滿了那抹他最熟悉的身影。
“抱歉！”淡淡的兩個字，道出的是他的堅決。
“為什麼你一定要回去呢？留在這不好嗎？有我，還有哥哥……”Dana說得很急很快，就是不希望愛戀的人離去。
輕聲嘆息，他擺出滿臉無奈。說真的，即使在這生活了許多年，他還是不習慣別人對他太過熱情。
“我的家在那兒、我思念的人在那兒，我怎麼可能不回去？Dana，別說出這麼為難我的話，好嗎？”他的應對進退永遠都在最合宜的界線內，不超出也不至太冷淡。
“說的也是，M的家在那裏，他當然得回去。”Dean點點頭，一副認同樣。
“Dean？！你……”Dana驚訝的臉對上自家兄長，難以理解哥哥怎麼會突然變卦。
一個揚手，Dean擋住了Dana的嘴，使了使眼色，暗示她安靜下來。
Dana接收到了哥哥的指示，再不願意也只好安靜，一雙眼直在哥哥跟M身上打轉。
“你搭什麼時候的班機？我們去送你。”
“不用這麼麻煩了，我搭計程車就可以。”帶着淡淡笑意，余承恩婉拒對方的好意。
“這樣就太不夠朋友了！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Dean揮揮手，爽朗的臉上掛着大大的笑。
“呃，真的不用了。”他的“不想麻煩”其實是——不想被打擾，他們怎麼就是聽不懂？
“你這一回去，以後可就難見上一面，拒絕我們去送機可就太說不過去啰！”Dean很有技巧的動之以情。
“嗯嗯嗯……”Dana雖然搞不懂哥哥正在演哪一出，但倒是很配合的賣力點頭。
呃？聽他們這麼一說，好像變成不讓他們送還真對不起他們似的，那他還能說什麼？只好乖乖報上搭機時間及班機號啰！
“好，那就這樣，我會提前去接你，記得等我們喲！”調皮的貶了眨眼，Dean笑得很燦爛。
“嗯，好的，我會等你們。”點着頭，他低頭看看手上的表，“我該回去了，你們還有事嗎？”抬眼，他有禮的問着。
“沒、沒事了！”搖搖手、擺擺頭，Dean扯着Dana一同朝他道再見。
“那就再見了。”輕點了下頭，他轉身走開。
Dean跟Dana痴痴的目送着他離開，久久才回過神。
“天，他多有氣質啊！喔——”Dana忍不住的先叫出聲。
“是啊，他真的好美……”Dean的眼底此時也寫着滿滿的愛意。
“嘿，你在打什麼主意？”Dana用手肘撞了撞哥哥的腹部，終於想起有事要問。
“既然留不住人，你想……我們就追着去，如何？”Dean對着妹妹眨着眼，笑說著。
“嘿！你……”Dana又驚又喜的看着Dean，“真有你的！比我還猛！”拳頭吻上他的肩頭，她對這個計劃非常滿意。
“那當然！追求除了積極之外，還是得有些頭腦的。”
沒錯，他跟Dana同樣都愛慕着M，所以他才會追隨他而去。
“喂，”一個轉頭，Dana有些不放心的望住比自己聰明許多的哥哥，“說好公平競爭的，記得吧？”
“那是當然！對你，我肯定會用最公平的方式。”所謂的公平，當然是讓被追求者自行選擇啰！
“那就好！”安下心的往前繼續走，她沒有去深思哥哥話里的意思。
跟在Dana身後，Dean唇邊緩緩浮上一抹陰暗的笑。
是啊，對自家妹妹——“公平”競爭的確存在，但對其他人，他可就不敢保證了。
只有他那單純的妹妹相信M只是過於保守、過於注重課業，在他看來卻不是這樣。
一個正常的男人，隻身在外怎可能不想尋求刺激、尋求快樂？甚至還安定的過分，這種人若非心中已有人在，就是不懂得愛，而M會是哪一種？
呵——笑意泛得更開，他期望答案是後者而非前者，因為……他不希望M會屬於另一個人。他可以接受敗給美麗的妹妹，卻不見得能接受輸給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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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上了飛機，坐定了位，余承恩這才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他真的不是很習慣外國人的熱情奔放，不過是他要回國，有必要來一堆人送機嗎？
幸好，幸好他已經要回去屬於自己的地方，那裏都是與自己一般的人，沒有誇張的擁抱、沒有不必要的肌膚接觸……他再也不必忍受他人過度的熱情。
雖然他是冷淡的有些過分，但說真的，他這個人本來就不大會跟人相處。
打小，除了父母跟他很親之外，就屬盂家人跟他最要好，而那當中又以她為最……呵——一想起她，他便止不住滿滿的笑意。
她知道他要回去了嗎？哦，不，她一定不知道，為了給她一個驚喜，他特別吩咐了父親別告知她這件事。
不曉得見了他，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會不會也跟他一樣高興？
呃……應該是不會吧？父親說過她很氣他，只要一聽見他的消息，往往不是皺眉就是扭頭走人，總之就是擺明的不高興。
唉，看來這次回去，他得努力的賠不是了。也奇怪，明明該煩惱的，為何他卻仍舊是想笑？嗯，一定是因為長久的分離將要結束，所以他很開心。
“嘿，一個人在笑什麼？”
又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打散了他的思緒，他抬眼一望……
“Dean？Dana？你們？！”怔愣住，他沒預料到會有這種場面。
“嘿，我們決定來一趟旅遊，目的地是台灣！”Dean言簡意賅的說出結論。
“你們的課程部結束了？”余承恩難得地皺起眉頭。
他是因為有特別提出申請，再加上教授們認可他的成績，因此才同意讓他提早交論文，那他們呢？
“跟你提出一樣的申請了啊！”Dana笑着解說。
“你們的父母也同意？”他還是難以理解他們的行為，有人送機送得這麼徹底也直一不簡單，送他上機還順便跟着他回國，唉——
“沒問題、沒問題的啦，一提到是到你這優等生兼乖寶寶家作客，我爸媽可就安心了。”Dean這話說得更讓人哭笑不得了。
“你們要到我家作客？！”拜託，這種事難道不用事先知會他一聲？
“是啊！”Dam用力點着頭。
“早卻計劃好的？”他覺得自己根本是白問了，他們兩兄妹肯定是早就決定要這麼做了，唉，他到底是遇上什麼人啊？
“呵呵……”
“嘿嘿……”
同一家的品種用着同樣的傻笑面對他，他只能選擇無言以對，否則還能如何？破口大罵、怒顏相向？不，這不是他會做的事，他本身的教養讓他難這麼做。
“女土、先生……”
空服員的播報音傳來，告知了飛機已準備起飛，惟一的結論就是——他必須得接受事實，這兩個怪兄妹是篤定要纏住他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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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來了？！已經到家了？！為什麼他的消息她總是最後一個收到、最後一個被告知？
到底，在他心中，她是什麼？友人？不是！親人？不是！好兄弟？更不是了，因為她始終被他排除在外！
該死！明明她是這麼生氣、這麼嘔的，為什麼一通電話就能將她喚回？該死，只是一通“他回來了”的通知，她卻丟下了一切奔回……她究竟在幹嘛啊？
盂思妤正在余家大宅外滿臉懊惱着，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這麼聽話的奔回家來？
她明明還在生氣，為什麼要如此心急的回來？他根本未曾把她放在心上，她又何需把他放在心頭的第一位……
哦——M？！她剛剛想什麼？！她把他放在心頭的第一位？！等等，這是什麼意思？
心上的第一位……要死了！她到底在想什麼啊？
“孟丫頭？！你站在外頭做什麼？少爺回來了，你還不進去瞧瞧。”
突來的一道聲音跟一陣推擠，她甚至還搞不清楚，已經被推進了大廳。
“耶——野丫頭回來了！”開心的叫喚聲來自蹺班的余家父！
“叫我回來幹嘛？”嘴上嘟囔着，她緩緩的走上前。
凝神望去，她瞧清了大廳里的熱鬧，有她這七年來再熟悉不過的餘人和在余家幫傭的人（統稱為余家所有人），然後也有又陌生又熟悉的……
呃，背對着她的有三個身影，兩男一女的身形她看得很明白，女的自可能是他，那麼……一個是滿頭金髮的高頭大個，另一個則是微長黑髮的高身形……
噯，不可能是金髮的，即使跟他分開很久，對他，她總是有着一定程度的認識及了解。
唉，這倒是挺悲哀的，再怎麼氣地、惱他，她卻依舊是把他深深記在腦海中，然而他卻不是這麼看待她……不由得的，心裏又不快了起來。
聽見了孟思妤的聲音，余承恩猛地一個回身……就在那一瞬間，四眼相對，時間彷彿全都靜止了，其他人影都被排除在外，只剩他跟她……
七年的分隔、七年的相思、七年的怨與念，此刻正在他們眼裏蕩漾，完全忘記仍有他人的存在。
望住她，余承恩把她的模樣跟腦海里的影像相互重疊，很高興的發現她仍舊是印象中的她——那個他放下所有心思愛戀的她！
看着他，孟思妤發現他變了好多，眉宇間的成熟更顯、體格上的成長更為茁壯……呃，除了那張臉還是漂亮的有點過分之外，他已經不再是她印象中的那個愛哭鬼了。
“嗯，我知道你們倆很多年沒見了，有話等私下再敘，現在還有客人在哩！”余家母笑笑的喚回有些失神的兩人。
尷尬的收回視線，孟思妤不自在的清着喉嚨。
“咳嗯，誰有話跟他說啊？”撇撇嘴，她低聲嘟嚷，心頭卻開始狂跳不已。
“真的？你沒有話要跟我說？”挑起眉，笑容掛在嘴角，他臉上寫着的是滿滿幸福。
“誰、有什麼好跟你說的？哼！”一個轉頭，她突然想起自己才是被遺忘七年的那個人。
“我卻有很多話想跟你說……”見着她氣呼呼的臉，他輕笑出聲。
“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嘖，沒看見她在生氣嗎？沒瞧見她臉上寫着不開心嗎？他還敢笑給她看？！
“看見你，很開心，怎麼能不笑？”她生氣的樣子、她罵人的方式……在在都跟以往一樣，教他如何能不開心、不笑？
“看見我有什麼好開心的？你不是老早就把我忘的一乾二淨了嗎？”哼，想騙她？她可不是隨便幾句甜言蜜語就能擺平的！
“我……”對於她的指控，他有很多話想辯解，只是時機跟他點都不對，於是他的話再度被擋下。
“兒子啊，別光是想跟野丫頭敘舊，還有客人在，你不先介紹介紹？”他是很不想阻止兒子的思念之情啦，但還有別人在嘛，這樣不太好吧？
余承恩的視線終於從她身上拉開，再度放回眾人之中。
“思妤，他們是兩兄妹，男的叫Dean、女的是Dana，呃，算是同學。”他為著還不認識的人相互介紹着，卻沒發現其中的電光石火。
“哈啰！”Dana跟Dean同時笑着點頭示意，但跟底卻各自寫着不同的思緒。
“哦、嗨！”嘖，講英文的？麻煩死了，隨意的點頭、應和，她急着想開溜。
“沒事了吧？那我可以走了？”老實講，她是覺得那對兄妹看人的眼神怪怪的，她渾身上下的細胞都感到不對勁透了。
“死丫頭，你怎麼這麼沒禮貌？”終於，一直在旁觀戲的孟家母伸出了如來掌，穩穩地朝她後腦巴下去。
“哎喲！要死了哦，會痛的耶……”斜眼瞪住施毒手的母親，她小小聲的埋怨着。
“不痛，那還扁你做什麼？人家是客人，你就不會多暄幾句、聊一下嗎？”嘖，丟人的女兒，把孟家的臉都丟光了。
“寒你個頭啦！我的英文比爛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麼行你不會自己去跟那些阿度仔聊。”后——一定要讓她在人前丟臉喲，什麼母親嘛！
“孟媽，不要為難思妤了，沒關係啦！”眉間、眼底都帶笑，他發現自己比想像中更加思念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
“少爺，你不能老是幫我家丫頭說話啦，她會讓你給慣壞的。”孟家母不甘示弱的回瞪女兒。
“喂喂喂，你說那是什麼鬼話？我是你生的耶，你還這樣損我？”有沒搞錯，也不想想她這性格是遺傳自誰，那顆腦袋又是遺傳自誰，吱！
“就因為你是我生的，我才可以損得更用力，不然咧？”對她家那隻勇得像頭牛的女兒，除了在嘴巴上能佔便宜之外，其他可就不行了。
“后——爸，管好你家番婆行不行？沒事不要放出來亂吠啦！”嘖，心情就夠不爽的了，她家的媽還摻下去？
“誰……是番婆？！”母女倆眼看就要互咬起來，一旁的人卻是笑得東倒西歪。
“老婆，今天是老爺一家團聚，你不去廚房看着點？”為了解決這場紛爭，盂家爸只好端出老婆最查息的事。
啪地一聲，孟家母兩掌猛擊，一臉的如夢初醒。
“對哦，我要去叫廚子多弄點少爺愛吃的菜才行。”冷眼一掃，她衝著女兒哼着氣，“你媽我要去忙了，沒空理你這不肖女！”
“老爺、夫人，你們就在這看電視、聊天，等會我會來喊開飯……”一個轉身，孟家母威風凜凜對着女兒喊話，“還不去幫少爺整理行李，杵在這幹嘛？”
“我？！”食指點向自己的鼻尖，孟思妤眉頭狠狠的打了個大結。
“你什麼？叫你做的事就去做，搞清楚點——我，可是‘管家’喲！”呵呵呵，意思就是她最大啦！
看着孟家母得意的笑，余家上下所有的人全笑翻了。在余家，說話最大聲的該是余家老爺跟夫人，但，往往卻都是孟家母這位管家的嗓門最大！
“是是是！你最大、你最了不起。”翻了個白跟，孟思妤極不爽的一手扛着提袋，一手拖着行李，憤恨的走人。
看着她氣呼呼的行走之姿，余承恩嘆笑着搖頭，回過頭，他笑着對盂家母交代——
“孟媽，找個人帶我的同學，順便幫我安排一下他們的住處，我要跟上去看看。”對着兩名隨他而回的客人解釋也跟眾人點頭致意后，他快步追上氣沖沖的人影。
“沒問題！交給我就行了。”孟家母對着那道飛奔而去的身影喊話，壓根也不在乎他有沒有聽進去。
反正那傻小子的眼底也只有她家的野丫頭，她早就看得很明白了，不單是她，相信所有餘家人都看得再清楚不過！回過身，她開始發號施令一
“阿滿、阿枝，你們先去廚房幫忙，我一會兒就過去！老公你跟樹仔幫客人提行李去客房！老爺夫人就留在這……””退場前，孟家母漂漂亮亮的把管家之責做得盡善盡美。
一伙人在瞬間作鳥獸散，全領命而去！當然，包含了余家的大當家跟夫人都乖乖的服從着“管家”的命令，乖乖坐在原位看電視兼閑嗑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