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們是不是串通好騙他的？為什麼剛從手術室走出來的醫生，說的話和救護車上的人一樣？
理智否決了聖凌這個想法，並誠實地告訴自己，他們所說的是真的。
“她的外傷並無大礙，但是後腦受到嚴重撞擊，有重度腦震蕩的現象。我們會先觀察幾天，如果她始終昏迷不醒，或是檢察結果確認……她有變成植物人的可能，就請你節哀……”
醫生由手術室出來所說的這一番話，讓聖凌發了狂似地想衝進手術室里去。
“不！我不要！讓我進去看她！讓我進去！”
醫生喚來了護士一起擋住他，之後又來了幾名醫生制住了他。
“讓我進去！讓我進去證明你們錯了！之凡不會變植物人的！讓我進去證明一切都是你們在騙我！”
他終於再也無法支持地跪地哀泣，看得在場的醫生和護士好不心酸。
他們在工作崗位上見識了多少的生離死則、苦澀心酸，卻仍逃不出人類感情上的實臼。看了那麼多的哀傷，每每只能搖頭嘆息，他們卻真是無法逃開呀！他們並不是無血無淚，只是必須為更多的人着想、奮鬥，他們只是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沉而其中，並不是不肯呀！
醫生與護士們一個接着一個地回到工作崗位，剩下聖凌仍舊跪在手術室外哭泣着……
***
悲痛該過去的，人總是得面對現實。有了上次之凡流產的經驗，聖凌這次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當所有的一切都打點好了以後，他收拾起悲傷，這才想起之凡似乎有話對他說。
“回家……容房裏……”
生死關頭的時候她卻不擔心自己，只顧着告訴他的事情是什麼呢？
他不但……
不管如何，他還是先回家看一看吧。
剛踏進家門沒多久，一門鈴便隨之響起，他馬上去開了門。
是誰呢？來得挺不是時候……
面對他的，是聖欽一張嘻皮笑臉的表情。
“怎麼是你？”聖凌驚訝地問。
“嘿嘿！嫂子請我來的。”
“之凡？”聖凌的臉色再次黯淡了下來。
“老哥，休這樣不對哦！”聖欽還不知道發生了事情地繼續說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啊！你全忘啦？”
“我的生日？”
“是呀！而且嫂子不是還有特別的禮物要給你嗎？”
“禮物？”是在客房裏嗎？
聖凌轉身上了樓，神色匆忙。
眼看老哥神色不對，聖欽連忙跟了上去。
開了房門，開了燈，映人眼帘的是偉大的景象！
聖凌從沒想過這些回憶會再重回他的生命之中。
從他高中開始，到他大學，然後是他出國留學，繼而獨立奮鬥……
他的人生過了將近三分之一，那些他曾經以為已經忘記的，甚或他還記得的，分毫不漏地呈現在他的眼前。包括他的每一款設計圖，他的每一次服裝發表會，他每個成長時期足以代表他的照片……
“哇！果然是有夠詳細的。”聖欽誇張地說。即使他真的懷疑，眼前的一切也說明了事實。這是絕對的距細靡遺，絕對的痴，絕對的狂，也是絕對的真心。
敢問天地之間，是否也有另一個季之凡為他於聖欽深情若此？
“這些是怎麼來的？”聖凌的心底有了個譜，但他相信聖欽一定比他更清楚。
“大嫂沒說嗎？”聖欽這才察覺到情況不對。
“對了，大嫂呢？怎麼你們不是一起回來的？”
“你大嫂她……”聖凌再次忍不住地淚灑當場，他不想去回想，也不想說。
“出事了，是不是？”聖欽的表情轉為正經。
聖凌仍無法言語。
“哥”
“讓我靜一靜…”聖欽看了看他，退了出去。
聖凌獨坐房裏，面對滿屋子的“回憶”，卻只能一再泣不成聲地空嘆息。
他一件一件地看過去，直到一個藍色的糖果盒吸引了他的視線。
這個糖果盒在這裏顯得突兀，它和他有關係嗎？
顯然他的記憶力比他自己所知道要好上許多。
一個影像猛地閃進他腦海，那是一個正在哭泣的女孩兒，那女孩讓許多往事都合理了。
不哭了？不哭了就好。今天是我生日，請你吃糖果……開心點好不好？……看你哭真教人心碎，來！笑一個…笑了！真好……
為什麼？到底為了什麼原因非我不嫁？又如此百般討好我？
你忘了嗎？
我該記得什麼？
原來，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而這就是答案
***
之凡對他的喜好、他的生活會如此熟悉不是沒有原因的；她會是一個完美的好妻子也是有理中的。
全為了他。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呀！
可是這麼接二連三的意外。是不是注走他們沒有緣分廝守一生？
是不是哪……
天啊天…求求你……我求求你！別在我愛了以後才把她奪走！
天啊！我求求你……
***
嫂子出事了？怎麼會這樣呢？
是出了什麼事？
這他可得調查個清楚。聖欽暗忖。
聖凌越來越覺得自己是站在絕空的邊緣了，因為之凡仍舊昏迷着。
她的心跳正常，呼吸正常，這點又讓他對她的生命狀況持樂觀態度。
他曾經問過醫生關於腦震蕩的一些癥狀，那讓他對她精神狀況自漸絕望。除了靠點滴補充營養，這些天來，之凡幾乎完全不能夠接受食物，固體也好，液體也罷。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季立朝從病房門外走了進來，聖凌卻未察覺。
“之凡的狀況如何？”
“爸？”
“之凡……撐得下去嗎”季立朝擔心地問。
“還要再觀察兩三天，…--”
“是嗎？”他擔心地看着他唯一的女兒。“你都知道了？知道她十年前就……”
“她出事後才知道的。”對於這事，他似乎不需要隱瞞。“為什麼她從來不說？”他心痛地說。
“這是這孩子的執着，即使是做父親的我也改變不了。”想起之凡小時候，季立朝笑了。“之凡從小就生活得不快樂，該怪我這個不負責的父親吧！很少有人願意真心對她好，陪在她身邊，你是除了我以外的第一個，她也就這麼陷下去了。每次我問她，她總說你值得的。”
“我不值得！我不值得她這麼……”如果不是他，她現在會活得好好的吧！
“你值得的，聖凌！我相信之凡的選擇，她啊，這麼大從不曾讓我操心過，相信這一次也不會……是不是？之凡……爸等你，爸等着你同……”
在這小小的病房裏，兩個各有一片天地的男人，都是為了她而哭泣……
***
身為一名偵探，他多少要有一點作為吧！在聖欽明察暗訪之下，他發現之凡出事不是意外。
投射燈有人動過手腳，事實上他還採到了指紋，顯然這人是生手。
有人視嫂子為眼中釘、肉中刺？
抑或是對方的本意是針對大哥而來？
等到檢查報告出來，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破壞人姻緣是很不道德的事，更何況是傷人性命，難道對方連這一點道理都不明白嗎？
***
“今天的狀況如何？”醫生走進病房，進行他每天的巡房工作。
“還是老樣子。”聖凌苦笑地說。
“不會的！你着她今天的氣色比較好了，不是嗎。”醫生鼓勵性質地對他笑了笑
“或許吧，但我實在看不出來。”
這一對伉儷情深的夫妻從進醫院裏的第一天開始，就很驚天動地。
看他這一副失神落魄的樣子……唉！
“振作點吧！在結果未定之前，如果你就這樣放棄希望，那她又當如何呢？”
“我不知道…”
“她會有起色的，你要相信她。”
“她會醒過來嗎？”
“我不能確定。但有希望總比絕望好，是不是？”
聖凌看着醫生，笑了。“你說得對。”
醫生也回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
“我走了，有事可以找護理站的小姐。”他根快地走了出去，還有別的病人正等着他呢！
可是當他從另一鬧病房走出來的時候，卻聽見了於聖凌的聲音劃破了醫院原有的寂靜，他慌忙地跑了過去！
是季之凡出什麼事了嗎？
***
醫生走了以後，聖凌將目光重新移回之凡的臉上。
醫生說得對，他不該放棄的。
之凡熟悉的眼光在他眼前出現，他怕是自己過於期盼殷切而產生的幻影，不相信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這一次不光是眼睛，他還看到一張熟悉的笑顏！
“之凡！”他開心地大叫出聲！
她醒了……她真的醒了！
天可憐見！真的是上天垂憐呀！感謝天……感謝天！
他激動地擁緊了之凡，口中哺哺不斷地訴說著他最深的思念。
“之凡，我好想你，我好擔心……不要離開我……”哦！他已經興奮得語無倫次。
醫生和被“嚇”到的醫護人員都來了，不光是他們，整層樓的病人只要是爬得起來的，都不忘來參一腳，熱鬧熱鬧。見到這一慕，他們先是目瞪口呆，然後從內心裏給予最真摯的祝福，就逐漸散了去。
對醫生而言，他是真的很感動啦！但是這樣
“於先生，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先看春於太太的狀況……嗯……能不能請你光放開她了”
聖凌聞言，立刻放開了手，輕巧的將之凡放躺下，好讓醫生仔細檢查。－
“頭會痛嗎？”醫生問了之凡一些問題，又看了看傷口。
聖凌一臉欣慰地看着之凡。
她醒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於太太的狀況很好，應該是沒有什麼危險！”
***
醫生與護士離去后，聖凌擁着之凡，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你怎麼可以嚇了我那麼久？我真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他的口氣有點抱怨，有點興奮，也有點幸福。
“你有沒有受傷？”之凡用無力的聲音問他。
“我沒事…我沒事……”他再次緊緊地擁住她。即使受了傷，即使處於昏迷狀態，她的一顆心仍放在他身上。
“沒事就好。”她笑了笑。“我作了好多夢，你想不想聽聽看？”
聖凌點着頭。
“我夢見一個正在哭泣的小女孩，孤單地窩在一個陰暗的角落，沒有人疼，沒有人愛。有一天，一個大哥哥出現了，他是來安慰她的……”
聖凌的手撫過她的長發，接續她的話。
“不哭了？不哭了就好。”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紅絨布的小盒子，將它打開。“看你哭真教人心碎，來！笑一個……”他將盒子裏的戒指拎出來，套在她的右子中指。“快樂一點？”
“你都想起來了？”之凡喜極而泣地流下眼淚。
“我都想起來了。”他吻着她的臉頰，吻去了她的淚。“這一次我沒有糖果，只有出事那天原本要給你的戒指。這些日子以來，我總是隨身帶着，期待一旦奇迹真的出現了，要親口問你。之凡，你願意和我生活一輩子嗎？”
“我願意……”她主動吻上了他的唇。
經過的護士小姐看到了，嘴邊帶着微笑，好心地幫他們拉上了布幕，誠心祝福他們倆永築愛河。
***
聖欽將手中的東西丟到她的面前。
“這些是……”她故作不解地問他。
“別裝了，再裝就不像了。”他沒好氣地說著。
她露出了驚訝和疑懼的表情。
會嗎？他真的知道了？
“你在說什麼呀？我是真的不懂！”她繼續裝傻。
“看樣子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把裏面的東西拿出來青春，我不想再跟你多費唇舌！”
她聽話的將資料袋裏的東西拿出來，才瞥一眼就足以讓她花容失色。
“你需不需要更多的證據？”他不屑地說。
“你調查這些，不會只是要拿來給我青的吧？”
“聰明人不做胡塗事，你落了個把柄在我手上，你說呢？”
他的口氣出人意料的冰冷，這一面的他是她從未見過的，她突然對眼前的這個男人大生了恐懼。
“我沒有做！”她大聲否認。
“你有沒有做是由我來決定的！”他義正辭嚴地告訴她。
“我沒有！我沒有……”她仍舊沒承認，害怕地掩面而泣。
“不需要我告訴你這觸犯了什麼罪吧？”
她驚恐地瞪大了眼。望着他。
“我不要坐牢！”
“那就帶着你的秘密離他們遠一點！”
“不”
“兩者擇其一，你自行抉擇吧！”他撇下被驚嚇的她，獨自離去。
他不擔心她不走，也並沒有意思真的要送她去吃牢飯，但要她知難而退，就必須拿出“以暴制暴”的態度！
解決了，去打打牙祭也好，算是慶祝一下。
上哪去好呢？
上次嘗過嫂子的手藝之後，可真是回味無窮呢！
去老哥家好了，就這麼辦！
***
雨年後
大庭園一里充滿了笑聲。
又是一個大宴賓客的婚禮。
風光明媚的艷陽天，人們穿着春裝，欣賞着四周的美景，也等着待會兒要舉行的婚禮。
之凡等在新娘休息室里，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色婚紗，心底充滿了愛意。
這一襲禮服是聖凌親手設計的，全世界只有一套，就像她的聖凌全世界也只有一個。
有人悄悄地推開了門，她回頭一看，是聖凌。
聖凌向她跨步而來，伸出手想要擁抱她，但被她躲開了。
“婚禮之前新郎和新娘是不能見面的。”她提醒他。
“那套規矩只適用於聖欽，不適用在我身上。”他還是輕輕地攬住了她。
“那你是不想娶我了？”之凡恐嚇性質地問着。
“我當然想！就是因為想，才會在這裏呀！”
“貧嘴！”
“有人喜歡就好了。”。他用雙唇輕扯着她的耳環，不想弄壞了她臉上的妝。
“嫂子！”丹儀從相通的另一間房間了進來。“你幫我看一下…”
看到大哥和大嫂正在親熱，她連忙識相地退了回去。
她不知道回到房裏上演的還是同一齣戲，不過主角是她自己和聖欽……
***
在聖欽和丹儀的結婚儀式結束后，換聖凌與之凡這一對“老人老妻”上場了。
“於星凌先生，你願意一生陪伴着她，不論她貧窮或是病弱，並永遠忠真嗎？”
“我願意！”聖凌朗聲回答。
“季之凡小姐，你願意一生陪伴着他，不論他貧窮或是病弱，並永遠忠真嗎？”
“我願意！”之凡確定而篤實地回答。
交換戒指之後，牧師宣佈，“新郎和新娘可以親吻了。”
在眾人的祝賀聲中，他們吻得深情，吻得纏綿，吻得忘了這世界，忘了祝賀的人群。
這是一場生命中的盛宴，他們用真情和摯愛創造了他們的大地。
這是一樁美好的姻緣，一場戀戀情深的完美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