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切如計劃中進行。
唐捷在他的辦公室等待李紫“自投羅網”。
因他猜測,倘若李紫在警局的時問待得夠久,不論她是來檢舉小李還是來玩的,只要李紫認識楊家爆炸案的兇手,那些兇手鐵定會起疑心,而主動找上李紫,那麼李紫這個餌就釣得到爆炸案的兇手。
“李紫”果然不負眾望,氣焰高張,踩着五寸高的高跟鞋,卡!卡!直衝唐捷的辦公室。
小李從昨天開始擔的心終於落了地,安全降落。阿輝及劉立廣趕忙準備昨晚連夜趕工打算嚇李紫的錄影帶,裝設在偵查室,等着引君入瓮;阿玉亦忙着沖咖啡送進去唐捷辦公室。
一進去,馬上聽見李紫聲勢囂張地盤問唐捷:
“唐大隊長,我昨天已託人告訴你,你的屬下行為不檢點,色心大起,暗中跟蹤我,昨晚還打電話給我,暗示要強暴我,三更半夜又在窗外裝神弄鬼,這些如果給媒體知道,有多少人要受處分,你只要給我一個交代,帶那個混蛋過來向我賠罪,並保證不再犯,我就不追究,否則我絕對會向媒體公開這個醜聞。”
李紫對自己以上這番“恩威並重”的對話非常有信心,唐捷肯定會選擇將那個混蛋揪出來,不然他的官位鐵定不保。
唐捷連忙道:
“李小姐,如果真有人騷擾你,我一定辦他,你告訴我是哪一個?”
李紫打開皮包拿出一疊照片交給唐捷,然後冷冷地笑說:
“大隊長,我知道法律要講求證據,我都有拍照存證,就是上面那個渾蛋跟蹤恐嚇我。”
唐捷重複將照片看了幾十遍,客客氣氣地問:
“李小姐,你拍到的這個人並不是我們刑警隊的人,我實在不知該把哪個渾蛋揪出來向你道歉。”
李紫不信,再把照片拿回來重新翻看,就是這個人沒錯,但他怎麼不是警察,那這個人是誰?是誰要讓她生活不安寧?李紫對於暗藏的敵人有驚悚的感覺。她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
唐捷對於李紫的反應早已瞭若指掌,繼續又說:
“這樣好了,我看還是報案處理,我們才有名義幫你查案。”
李紫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所以點頭同意。唐捷心中暗自高興,李紫已進入棋陣,廝殺在所難免,但圍城的一定是他。唐捷殷勤地告訴李紫:
“李小姐,若你要報案,就要正式做筆錄,請跟我到偵訊室。”唐捷帶着李紫走進偵訊室,交代阿輝問明情況,不要用太久的時間而耽擱到李紫的時間。
李紫深覺窩心,這個年輕的大隊長確是深明事理,態度友善,他若有意邀約,她知道她是不會拒絕的。唐捷交代完畢后,向李紫點個頭就離開,獨留阿輝與李紫。
阿輝也相當客氣地製作筆錄,非常斯文,李紫突然覺得她很幸運遇到這麼優秀的警察。十分鐘后筆錄做完,阿輝欠欠身向李紫說:
“李小姐,這個筆錄我拿給大隊長看過沒問題,你就可以離開。”李紫點點頭,耐心地等候。
須臾片刻,唐捷與阿輝同時進來,唐捷劈頭就罵:
“阿輝,你做這是什麼筆錄,你要扣嫌疑犯什麼罪,重做!”罵完阿輝后,唐捷轉身賠着笑臉對李紫說:“很抱歉,阿輝沒經驗,我怕筆錄對你不利,麻煩你再重做一次。”
李紫一聽是為她好才讓重作筆錄,也只好答應,這次阿輝更加小心謹慎,花了二十分鐘,但筆錄還是給唐捷扔出來,並換人來伺候李紫。劉立廣先向李紫保證:
“我已有十年以上製作筆錄的經驗,絕對不會被扔出來,不過大隊長今天要求特別嚴格,所以我想我們還是每一個重點都問到比較好,我聽同事說大隊長很喜歡看你拍的電影。”
就是最後這一句話,讓李紫又乖乖地坐下來製作筆錄,她本來已沒什麼勁,但她愈看唐捷愈順眼,在知道唐捷可能是她的影迷的情況下,她又變得精神振奮。
劉立廣看在眼裏就知道他說對話了,後面那句話是他自己加上去的,唐捷不知道,但是劉立廣知道很少有女人能不喜歡唐捷,所以加上那一句,李紫變得多乖多配合。
但劉立廣的保證支票是屬於“芭樂票”,永遠是不可能兌現的,他們花了將近四十分鐘所製作的筆錄又讓唐捷丟還,李紫被磨得已無告人之心,但唐捷卻無放人之意。
“李小姐,很抱歉這次我想親自幫你做筆錄,希望你多多包涵。”唐捷撇嘴一笑,用的是一種不容別人拒絕的語調。李紫不得不拖着疲憊的身心又坐下來,她開始有點覺得今天來錯了,但概念模糊不知錯在何處。
唐捷又說:“我想李小姐應該不介意,劉立廣及阿輝在旁觀看?”
李紫實在想快點結束連忙道:“不介意。”
眾人坐定后,唐捷竟然把燈關掉。李紫不知所措,已不復來時的氣焰,只剩不安。
“李小姐,關於本案的筆錄製作,我想先給李小姐看一段錄影帶。”唐捷聲音一止,咋咋兩聲,屏幕上開始有影像。
李紫一見心驚,再見寒心。
銀幕上是一段有一個男人的背影,在一個看起來像會議室的地方裝設東西,忽然間影像消失,李紫強忍激動的情緒,以致牙齦溢血。倏然間又出現影像,是一個近六十歲的婦人,李紫嚇得臉色發白,唇齒相顫,幸好有黑暗掩飾,這個婦人是——李紫的媽媽,在楊雄家幫傭的李媽媽。
李紫尚未回過神,燈光突然大亮刺眼,她回過神只見玻璃上映着自己焦灼頹敗的影兒。她心驚萬分,怎會有這卷錄影帶?媽媽不是說會議室沒有錄影裝置?這下糟了,她愈想心愈煩,而且在經歷將近三小時的製作筆錄,李紫全身乏力,自保能力皆無,如何攻擊?
所以李紫已忘了她是來告人的,也忘了她有權可以隨時自動離去,她此刻只想卸責,回家。
唐捷發動攻勢問:
“李小姐,楊家幫傭的李媽媽是你媽媽?”
“對。”這是無法否認的,李紫應是。
“影片上的男人是誰?”
李紫彷徨,她不知唐捷究竟了解多少,答不好,她今天可能回不去,而且有可能被列為嫌疑犯,直接被押解至地方檢察院,然後被“收押”。
“收押”這兩個字,不斷地擴大擴大,像一把重鎚敲得她腦袋下垂,無法思考,她該如何回答?明哲保身必須撇清關係。她硬着頭皮回答:“我不認識。”
唐捷就是要她回答不認識,他一刻也沒停頓地追問:
“只看背影就說不認識,你是不是逃避些什麼?”
“我沒有呀,我——”
“哦,那是不是想維護他什麼?”
“我為什麼要維護他?”
“因為你認識他。”
“我不認識他,”李紫一再辯解,“我不認識他。”
“可是你媽媽說,他是你哥哥。”這一句話,如一記悶雷轟得李紫神經幾近錯亂。她不相信,但唐捷的話讓她不容懷疑,她要堅定立場,起碼要過得了這一關,不能棄械投降。
“我真的不認識他,但我聽我媽媽說,我有兩個哥哥自小被人收養,但我沒跟他們聯絡過。”李紫不想和他們扯上關係而被列為調查的對象,只能否認再否認。
突然,唐捷在李紫還沒準備妥當時,他非常非常地強調着:
“李小姐,你媽說只有你才知道你哥哥的下落。”她不能相信這句話,但她開始懷疑,是不是媽媽和哥哥要她擔罪?否則怎麼全推給她?
“沒那回事,我沒見過我哥哥。”
唐捷又拿出一張照片,是李紫和一個男人在說話的照片,他遞給李紫觀看,故意問她:
“這個人是誰?”
李紫凝望照片,是哥哥李謙,她癱瘓得猶如癌症末期的病患,臉色蒼白,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腦袋嗡嗡地響着,李紫舔舔乾燥的嘴唇,心虛地應着:
“我不太清楚,但據我媽說他好像是我哥哥李謙。”
李紫急於解釋她與李謙不熟,“我就只見過他這一次,至於剛才錄影帶中在楊家會議室裝設炸彈的人是不是李謙,我真的不確定。”
唐捷一聽,心花怒放,楊家爆炸案果然是李家所為,動機單純——為父(夫)報仇。而要置“江順順”於死地的也是李家人做的好事,他知偵辦方向正確,他要放長線釣大魚,李紫待的時間夠長夠久了,李謙兄弟不找她都難。
縱使李家兄弟不出面,唐捷肯定李紫亦必定會為自保而親自找李謙商談,他這次可以守株待兔,最遲明天李紫一定會去找李謙兄弟。
李紫仍不知她說了不該說的話,她只盼唐捷快放她走。她也是事後才知道媽媽和哥哥做了這等事,害死那麼多人,甚至連容天浩都死了,使得她五百萬元泡湯,尤其最近李謙又一再要求她給他們一百萬的跑路費,本來李紫是打算不給的,但是現在情勢逼得她不得不給,而且要快給,李紫決定走出刑警隊大門后,馬上就給錢趕人。
“李小姐,其實我也知道你跟爆炸案是沒什麼關係,但是也要例行性地問一問,謝謝你提供李謙的資料,至於騷擾你的人,我會儘力幫你查。”唐捷起身與李紫握手,李紫手軟腳軟,無力站起,也無力客套,任憑唐捷的手上下地握動,她只能隨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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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紫走出去,小李隨後跟出,兩人距離約二十公尺,跟出一條街后,小李眼見李紫被兩個人押上一輛箱型車,車牌“AA一9999”,小李迅速回報,所有人出動追捕。
小李與唐捷會合后,很高興自己有記住車牌號碼,總算可以不用挨罵。但小李最近是霉星高照,做什麼都註定要挨罵的,果然一照面——
“小李,那個車牌號碼是樣本號碼,難道你不知道,除了車牌號碼,你到底還見到了什麼?再來我派你去跟蹤李紫,你竟然讓你弟弟去,難免會壞事,不過幸好瞎貓碰上死老鼠,你倒逃過一劫,這筆賬等案子結束后再來清算。”
無辜的、可憐的小李被罵得難以回嘴,他突然覺得若楊婉兒在,唐捷的脾氣可能會小一點、溫柔一點,他也可以好過一點。
雖然小李的運氣很差,但他這點小小的企盼倒真的靈驗,楊婉兒打小李的行動電話給唐捷,小李恭恭敬敬地獻上電話。
“江順順說有急事找你。”
唐捷聞言立即接過電話,聲音果然極盡溫柔體貼:“順順,有什麼事?”
電話的另一端傳來楊婉兒緊張難忍的聲音:“唐捷,我想到有兩個男人用槍抵住一男一女,那一男一女我覺得跟他們很熟,我想那兩個拿槍的人,我可以指認。”
唐捷震驚,楊婉兒可以指認持槍的人,那其中一個必定是李謙,這樣的話就可以正式通緝,他急忙向楊婉兒說:“順順,你馬上到警局來,我等你。”
雙方同時收線,唐捷吩咐劉立廣繼續指揮追查李紫去向,走時不忘再吼小李一聲:“小李,你最好能想起那輛箱型車有什麼其他特徵,不然跟丟了,小李……”
唐捷故意不說完,讓小李自己想,開着車絕塵而去。
小李遭唐捷的驚嚇后,他開始憂心忡忡,但又無計可施。心中不斷反覆禱告,認真思考,突然靈光乍現,他向劉立廣說:
“那輛箱型車是赫茲租車公司的,我有看見車窗旁的標幟。”
劉立廣輕笑兩聲反對小李說:
“唐捷真是了解你,他剛剛跟我說,他若威脅你一下,你肯定可以想得起來那輛車的特徵,果然沒錯。”小李頓感泄氣,為什麼他老是被唐捷算得死死的。
唐捷一回到警局,楊婉兒已在辦公室等他,而劉立廣也通知他小李想起劫犯的車子是赫茲租車公司之物。他心情稍微一松,總算沒漏掉一步,否則從頭來會很困難的。
楊婉兒盯着唐捷雙眉蹙聚的神情,她走上前去輕撫他的雙眉,開展他眉宇間的憂愁,認真地幫他舒展而不自覺。
唐捷深為感動,雖然他已知道她不是江順順,但他仍不打算放棄她,管她是誰、叫什麼,她都是他的“江順順”。香港那邊已傳真真正的江順順的資料給他,真的是一個壓死人不償命的胖妞,而護照上的江順順是念小學時的照片,所以讓唐捷暫時陷於錯誤,他很肯定地知道楊婉兒是“千金小姐”,只差最後確認是哪一家的?
他很想告訴楊婉兒這件事,但是他不知道她恢復記憶后,他們的關係是否會發生變化?他是否能從容應付自如?所以在他還沒做好準備前,唐捷不想說。
“順順,一個人在家會不會很無聊?”唐捷問着不相干的問題,雖是關心,但楊婉兒知道唐捷有心事,而且是他無法解決的事,否則這個“快刀斬亂麻”的人,怎麼不先找他指認嫌疑犯?肯定是心事重重有誰知。
楊婉兒不想過問他的公事,不忍唐捷再為她操心。
“唐捷,我喜歡這種生活,自由自在不知有多快樂,惟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常常鬧頭疼,莫名其妙地想到一些事情。”楊婉兒忽見唐捷眼裏有難懂的憂鬱,她突然發現,唐捷是在擔心她恢復記憶后的情形,對於兩人之間的未來關係如何?她不知,也不能保證。雖然楊婉兒了解,也有共同的困擾。
“你覺得愉快就好,我經常想像你這麼聰穎的女子,把你放在家中是一種罪過。”唐捷滿滿的關懷,讓她覺得無以回報,耿耿在心的是一股衝動,天涯相隨的衝動。
“愈聰明的人愈會找機會偷懶,現在不用做事就有人把薪水自動奉送,我再怎麼笨也不想出去衝鋒陷陣,看老闆的臉色賺錢。”
唐捷笑道:“你是指我不夠聰明,拐個彎說我笨。”
楊婉兒抿抿嘴:“對啊!你就只有這一點聰明。”
唐捷微喟:“那就讓我笨到底。”
楊婉兒堅定地說:“我從不打算讓你變聰明。”
唐捷笑說:“是不是現在的女人都希望男人變笨一點?”
楊婉兒嘆道:“自始至終男人就沒聰明過!”
唐捷訝然問:“你對笨男人似乎特別感興趣?”
楊婉兒也試探性地問:“這裏有笨男人嗎?”
“那麼,”唐捷柔聲地說,“我自願出列當一個笨男人。”
楊婉兒怔怔地望着唐捷,然後突然握住唐捷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說:
“唐捷,我想現在嫁給你!”
這一句話讓唐捷覺得警局像發生了七級地震,他也有料不中的事!
楊婉兒對於要嫁給唐捷這句話已在她的腦海里盤桓甚久,她想把所有可能分手的原因阻斷,千迴百轉地再思又想,終究只有一個答案能讓問題不再是問題——惟有結婚一途。
唐捷強抑住心頭的狂喜,凝視着楊婉兒的俏臉和真情,忍不住狂熱地抱着楊婉兒,如果有一天老天爺註定要他們分手,他也知道他們始終有這麼一刻不相負的時光。夠了!何必多所渴求?何必去追問那遙不可及的未來?他的心沉重地跳着,他往後靠着,嚴肅地說:
“順順,我的人和我的心,永遠都在這兒,未來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改變,我不需要用婚姻來當成彼此的枷鎖。”
楊婉兒跳着坐在唐捷的腿上,用着燃燒熱情的熾熱雙眼瞧着唐捷,一意孤行、大發嬌嗔地說:
“我一定要嫁你,是怕你裹足不前,不來追求我,你這個人心高氣傲,專門守株待兔,我要打鐵趁熱,讓你一輩子脫不了身,婚姻不是枷鎖,是我的保障,你不肯是不是想要擺脫我?”
唐捷簡直熱着血,熱着心,也熱着情,將楊婉兒緊緊地摟在懷裏,那麼接近——她在他的懷裏,她的氣息,她的體溫,避無可避。
意亂情迷。
他前所未有地愛着她,唐捷此時惟一的心愿就是能這麼的一輩子,也終於知道什麼叫作“誘惑”?他在她的耳畔吹氣,暖暖的,神秘地問着:
“這麼想嫁給我?”
楊婉兒挑釁地答:“你怕嗎?”
唐捷柔情蜜意地說:“我怕死了,怕以後連加油的錢都沒有,怕一星期的零用金只有五百元。”這些話已是唐捷的“履約保證書”,不管現在或未來的債務他都要負連帶責任,也就是說,唐捷是楊婉兒的“米飯班主”。
楊婉兒理直氣壯地說:“一星期五百元的零用金,已經很好了,你沒聽說過有人是沒有零用錢的,要自己去外面兼差賺,我對你可好了。”
唐捷坦白地說:“順順,你最好再考慮幾天,因為橫在我們面前的問題,不是你我之間的問題,是不可知的未來,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有一個未婚夫?或者你的父母雙親剛好就非常痛恨警察?或者很多我想不到的事。”
唐捷的擔心是可以理解的,因他不願成為眾人的笑柄,更不能忍受結完婚後,才發現到自己是第三者。
楊婉兒沉默地望着他半晌。
她努力地回想這一部分的記憶,她是否有未婚夫,或者丈夫?一旦細想,回憶便像一盞燈,引領她走向一條穿梭在不能相逢的路上。
楊婉兒一走近,就眼花繚亂——
但見燈火輝煌的客廳,四周都是人群,個個衣物光鮮亮麗,是一場盛宴,說不盡的鮮明芳菲,她知道那是她的世界。
突然耳畔響起一個威嚴的斥令聲:“給我回來相親。”楊婉兒吃吃地笑着,這是什麼年代?正想回嘴,忽地接上的是那兩個持槍的兇手,她只能逃跑,她不能死。
回憶突像沖向碧天的煙火,散了一地,氤氳籠罩。
璀璨的燈火,頃刻消失。
音樂聲漸弱漸遠。無處可尋。
楊婉兒尚無法回神,猶自生悶氣地問道:
“我不要相親。”
“為什麼要相親?”
楊婉兒茫然地搖首,迷亂地在唐捷耳邊呵暖:“你是我一生最美麗的夢,能看見你,我寧願在夢裏而不醒來。”
她此刻有點分不清,她是身在何處?但她實在地觸摸到夢境中最動人的生活,那個她愛得寧可不願夢醒的男人,她朝着他去。
她移動身子往前,被唐捷擋着,這一觸讓她回過神,她驚訝自己連大白天都會“夢到”唐捷,這一驚臉上大紅,她不敢透氣,深怕被唐捷窺知自己做“自日夢”,那多丟臉!
唐捷說不下去,他是聽到楊婉兒的喃喃自語聲,他不敢深究。兩人此時“心照不宣”地共同掩飾。
偵查員小玉正好此時敲門走進,向唐捷報告:
“李謙的照片資料已準備妥當,可以請江小姐過去指認,或者拿來這裏指認?”這是一個大救星,唐捷與楊婉兒共同的想法就是想出去透一下氣,便不約而同地回答:
“到外邊指認。”此語一出,兩人不禁相視而笑,連說的話都一樣,這段情怎麼斷?
怎能斷?!
他開門,讓她走。
楊婉兒有一種不祥的感覺,是他開門,“放”她走!
唐捷帶着楊婉兒指認李謙的照片。楊婉兒見此照片,不知不覺,惶恐加身,是一種難忍的悲傷,如飛瀑直泄而來,登時魂搖魄盪——
她一邊哭喊,一邊顫抖語無倫次地說:“他們說,吞了銀行……他們叫我趕快走,他們就兩槍……我什麼都沒有了。”
唐捷對於楊婉兒的失常,感到驚懼,她對楊雄夫婦的死,好像悲痛過度,她不會是楊雄的女兒吧?!這種聯想讓唐捷惆悵,他扶住楊婉兒離了魂的身體,一心只想着是否應該找蘇耕之前來解答?若她真是楊婉兒,他更應該還給她原來生活的顏色,豈可自私自利?但唐捷仍抱着希望她不是楊婉兒。
但是唐捷的心是醒的,他的順順一定是楊婉兒,因為楊婉兒是江順順的同學,江順順前去參加楊家的派對,楊家出事,但楊婉兒逃出,目擊一切方遭追殺。就因為兩人關係匪淺,所以楊婉兒逃離時才駕着江順濤借給江順順的車,又因某種緣故,楊婉兒又拿着江順順的皮包,所以被誤認為‘江順順’,又“陰錯陽差”、鬼使神差地失去記憶,就這樣讓唐捷陷於“萬劫不復”之境。
至於蘇耕之會認錯屍,恐怕是江順順戴了楊婉兒的珍珠項鏈,才讓一向精明幹練的蘇耕之認錯屍體,但是就是這一點,讓唐捷不是很明白江順順為什麼會戴楊婉兒的珍珠項鏈?
但就是這一點存疑,讓唐捷產生無限的希望,與光明的未來。她有可能不是楊婉兒!
唐捷心情稍微鬆懈就又發現楊婉兒看着兇手的照片低頭垂淚,傷心莫名,讓其他認識楊婉兒的同事,紛紛前來慰藉一番,不明就裏地還責怪唐捷:
“大隊長,我們被你罵也就算了,你實在不應該讓江順順哭成這樣子的。”
唐捷百口莫辯,這已是第二次因為楊婉兒哭而受波及,天啊!萬一真把她娶回家,豈不是只有任她欺凌的份?否則,她隨便一告狀,他豈非“人神共憤”!
不過亦有不少人對楊婉兒的失常表現驚訝不已,唐捷不想擴大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對小玉解釋說:
“一個女孩子經歷生死大事,要她回想總是心驚而無法控制,她已經指認了,我想先送她回去。”
眾人也理解地點點頭,誰叫美麗先天就是令人無法抗拒的武器,而楊婉兒偏偏又美得不像話。
唐捷不費吹灰之力,就讓眾人不起疑心,唐捷送楊婉兒回家的途中,楊婉兒的神色凄涼,臉上蒼白而憔悴,大眼睛闔着,有兩滴淚水正由眼角滾下來。唐捷心疼地握住她:
“順順——”
“……”
不是她不應,她根本應不出聲。
“順順,我知道經歷生死的恐懼,有什麼就哭出來,天塌下來有我替你擋。”
豆大的淚珠,白楊婉兒的眼裏滾落。
“他們的人這麼好,竟然死……於非命……”
她已想了好久,也反覆念了很多次,怎知嘴唇動得厲害,往下根本無法再出聲。
“……”
唐捷想不出可以說什麼慰藉的言語,他想測試她究竟是不是楊婉兒?他試探地喚着:
“婉兒,靠在我這裏會好一點。”唐捷指着自己的胸懷。
楊婉兒驟聽有人喚她為“婉兒”,不覺有何不妥之處。應該說,她早已聽慣,根本沒注意她現在是江順順而不是楊婉兒。所以她緩緩地靠近唐捷的胸懷,那是她安心的港灣。
唐捷看着她的反應,他的心情如失控的溫度計,無法計量。
強者易挫,剛者易折。
他似乎非常明白,楊婉兒註定是他命里失意的空間。他生命里有楊婉兒,但似乎也會失去楊婉兒,因為她要負起楊家的延續,這是一種超級大變數,誰也無法保證,雖然感情不可變易,但也難以追回。
楊婉兒感覺得到唐捷瞬間發冷的心情,近在咫尺,卻如相隔天涯。
做人便是這樣,“造化弄人”,但仍不得不宿命。
不,楊婉兒不想這段情成為“漸行漸遠漸無害,水闊魚沉不知處”,她喜歡唐捷帶給她“寸心之間,即為天堂”。剎那之間,便是永恆的獨特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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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楊婉兒對着唐捷殷勤地說:
“唐捷,我現在心情已平穩,你趕快去和小李他們會合,抓到嫌疑犯再叫我去警局認人好不好。”
一切既成定局,不如靜觀其變。
也罷,楊婉兒就楊婉兒,反正他知道他們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只要這愛情的意念本身是真誠的,縱使風來阻雨來翻,終究也是無悔。
“那你就一個人乖乖地在家,有事一定要馬上找我,不要怕吵我,我把組員的電話跟呼叫器全留給你,這樣就不可能找不到我。”說著說著,唐捷果然拿起紙筆將所有可通訊之號碼全部寫出。
臨出門前,楊婉兒情眸眷戀地擁着唐捷,軟弱而感動地說:
“唐捷,這輩子除了你,我誰都不嫁,若你不娶我,我要告你遺棄。”
遺棄?怎麼可能?但此時唐捷是快樂的,在這麼窩心的告白下。
送走唐捷,楊婉兒立即坐着沉思如何解決她和唐捷婚姻效力的問題,她已陷入極度的情緒高漲.她不要他們之間有任何的不確定,她固執且一意孤行,今天就要嫁出去。
今天一定要嫁出去?楊婉兒自己想着就覺得好笑,哪有那樣的迫不及待?但她的直覺告訴自己,今天沒嫁給唐捷,此後兩個人的人生便會在同向的航行后,你的歸你,我的歸我。
所以楊婉兒把唐捷的《法律全書》搬出來,仔仔細細地研究,不明白的就打電話到法院問法官,剛開始法官的回答都是:
“我想這些問題,你可以跟你的律師研究一下。”但是楊婉兒不喜歡商業氣息太重的律師,動不動先要求諮詢費,而且答案模稜兩可,似是而非,千篇一律:原則上……但不能保證,萬一訴訟……有贏有輸。
既然不能保證,就沒什麼好問,所以楊婉兒又很厚臉皮地打電話給法官,這次楊婉兒很幸運地問到一個正在談戀愛的女法官,兩人說了一會兒的話,不禁惺惺相惜起來。
“法官,我真的很想嫁給他,但是,我真的忘了自己真正的名字是什麼,但我身心都非常正常,這個結婚證書上要怎麼簽名?”
“我沒有遇過這種案例,不過依本地的法律而言,重點是有無正式的結婚儀式及兩個以上的證人,至於名字似乎不在婚姻無效或可得撤銷的範圍,不如在名字的地方用照片及手印代替,或許可以解決你的困難,若你能再到精神科確定你確無精神異常,那我想應該就沒什麼問題。”。
楊婉兒感激得無以回報,她道謝掛完電話以後,就開始忙碌,她先到醫學院精神科法律門診鑒定是否確無精神異常后,就拿着診斷證明書回家,然後開始製作她和唐捷的結婚證書:
茲(唐捷的照片)與(楊婉兒的照片)因真心相愛,故於公六年月日舉行公開儀式,共同結為連理,自此兩人不論貧富貴賤,皆相互扶持,一心一德,貫徹始終。
簡單明了,她待會兒要帶到警局去,讓在場所有的人,都成為他們結婚的見證人。
唐捷你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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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捷是不想跑!
當他和劉立廣等人會合后,就看見小李被李謙挾持,而阿輝及其他的偵查員全部在岸邊圍住李謙,而李紫是身受重傷,正在送醫急救。
劉立廣向唐捷報告:
“我們追查到赫茲汽車公司將車子出租予李謙,且查出真正之車牌號碼,很順利地便又跟上,而李謙也發現了我們的跟蹤,最後在這前面是海,後面是我們的情況下,他將車開下海,自己一個人跳車。”
唐捷需要李紫的證詞,乃問:“那李紫呢?”
這一問,劉立廣忍不住想大笑,但是在唐捷面前,他稍微節制僅淺淺的笑,因他想起當時,李謙的車一落海,就聽到一個人的尖叫聲是小李的聲音,但案情緊張則無人追究小李何以慘叫。
等眾人把槍掏出來,埋伏在岸邊,伺機李謙游上來即手到擒來,交差等着領獎金,一切就圓滿再圓滿。然好景不常,小李竟被美色沖昏了頭,竟想也不想地跳下海去救李紫。
等眾人發現小李跳海救人時,制止已來不及,只能在岸邊干著急,眾人心中莫不暗罵,眼睜睜地看見小李費盡千辛萬苦方將李紫拖出車外,尚未與美人交談幾句時,正好李謙找不到掩護品,驟見小李,心中一樂,即拿出一把刀押住小李,而此時小李早已力氣用盡,已達虛脫之際,根本無力反抗,順理成章,理所當然地成為李謙的人質,而李謙更悠閑自在地游上岸,還想明目張胆地談條件。
看得眾人差點吐血身亡,但無人敢開槍,不過眾目一致瞪着小李,小李自知理虧,一再低頭任人擺佈,不過他也總算把李紫救上岸。
美人回眸,永銘在心,至於是否會以身相許,則無法得知。
劉立廣又替小李美言說:
“小李知道李紫的證詞也很重要,所以奮不顧身地就跳下海救人,不料,竟成為人質。且談條件要放小李,但要給他船,另外李紫我們已叫救護車送醫急救。”
唐捷聽完這段簡報,對於小李的救人動機馬上存疑,稍頓,便恍然大悟地問:
“他是不是又色迷心竅?”
劉立廣隨即代小李掩飾:
“應該不是——”
唐捷不待他掩飾,也不聽,也不容忍。
“是不是你應該比我清楚。”
一生氣,腦袋反而清明,唐捷觀清局勢,李謙被捕是遲早的問題,但李謙另一兄弟若出現,事情會更棘手。唐捷深恐事情有變,持槍親自出馬。
他對着李謙放話:
“你今天是別想安全離開這裏,我是不會同意放你走的,你別以為你挾持了一個警察我會心軟,但你要知道我有十足把握,人質絕對可以安全離開。”
眾人都在注意唐捷說話的內容,李謙愈聽愈生氣,小李愈聽冷汗愈流愈多,開始後悔自己的色迷心竅。
誰都想不到,唐捷在說“開”字時,即扣扳機,朝李謙持刀的手臂射擊,一槍命中,刀子掉落。
乘勝追擊,第二槍左小腿,第三槍右大腿。
李謙不支倒地,小李亦不支坐倒在地,總算沒暈倒壞了警察形象。
從開槍到李謙倒地,前後不過一分鐘,但是情況扭轉得讓眾人目瞪口呆,嚇得最凄慘的莫過於自作多情的小李,天啊,倘若唐捷的槍法稍微差一點,準頭稍微偏一點,那中槍的人豈非是……小李實在想不下去。
小李的驚懼,唐捷是看在眼裏、氣在心裏,眾同事亦是竊竊私語,唇舌亂藐,唐捷暗嘆一聲,他權威地對小李說:
“我就料定你根本是動也不敢動,所以我的槍法再怎麼差,都打不中你的,我是不會拿我的屬下的生命開玩笑的。”
唐捷一說,眾人頻頻點頭,唐捷確是不會草菅人命的,至少認識他這麼多年以來,從未聽聞過唐捷有任何不良之紀錄。再者,唐捷亦說中小李是不敢亂動,因為大家當時的確看得一清二楚,小李確是文風不動,猶如忠烈祠的儀隊,“威武不能移”,不過大家亦知之甚詳,小李不動的理由有二,其一為嚇壞了,其二為嚇軟了。
刑警們押着李謙回到警局,簡直有凱旋歸來的感覺,這個案子天天被上級盯,時時被媒體盯,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跟唐捷一隊真好,破案率常居第一,光獎金就比薪水多,全部的人全部笑呵呵地向警局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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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捷一靠近警局,第一眼就看見楊婉兒笑吟吟地站在門口,接着就嗅出一種不平凡的氣息,警局裏好像突然多了很多人,而且都是同事,他覺得怪,所以未走入警局前先問一下劉立廣:
“今天警局是不是有什麼大事,否則那些不可能來的高級警官怎麼全來了?今年的警察大會在今天開嗎?”
劉立廣被唐捷這麼一問也發現了不尋常,所以一大隊人馬除了押解李謙的警員先進拘留室外,全在警局外面商討警局裏發生了什麼事,討論的結果是——進去再說。
不然霧裏看花,愈看愈花!
楊婉兒見着唐捷后嫣然一笑道:“你可回來了。”
唐捷的心又再飛舞,只要看見楊婉兒,他總不由自主地心情變得很好,臉色紅潤,要處罰小李的事就突然忘得一千二凈,小李最擅察言觀色,他在門外看見楊婉兒時,簡直有向她膜拜的衝動,他知道他今天又有救了。
唐捷尚未開口,準備帶楊婉兒進辦公室時。突然發現局長正笑吟吟地看着他,看得他莫名其妙,唐捷趕忙向局長問候:
“局長,今天什麼風把你吹來,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唐捷,我今天是特別來當證婚人。”
唐捷覺得奇怪,他怎麼沒聽說警局今天有人要結婚,所以很疑惑地問:
“警局今天有人要結婚嗎?”
“新郎官你太混了吧,連自己要結婚都不知道!”
“我要結婚?!”唐捷簡直無法相信,不會吧!楊婉兒的動作不至於那麼快吧?他以眼神向楊婉兒查證。
婉兒得意揚揚地說:
“早上我們說好的,結婚證書我也準備好了,我特別打電話請總隊長來證婚,你的同事都替你高興,你是不是打算要悔婚?”
悔婚,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唐捷又歡又喜,不知所措地對着楊婉兒又摟又抱,高興得忘情,婚禮當然如期舉行。
這對新人在眾人的祝福下完成婚禮,拿出結婚證書要蓋章時,所有的人張大眼睛看着這份與眾不同的證書,阿輝的好奇心又來了:
“唐捷你是不是怕娶錯老婆,所以用照片代替簽名?”
楊婉兒忍不住替唐捷回答:
“是我怕唐捷賴賬,所以要求貼照片為證。”
這樣的一句話,惹得眾人眼紅,尤其小李更是羨慕,悄悄過來唐捷的身畔,講了一句話:
“教一教我如何能抓住美人的芳心,為什麼我老是慘遭滑鐵盧?”
唐捷沒空回答小李的胡言亂語,他忙着在結婚證書上按捺指印,未了還請同事多拍幾張照片存證,尤有甚者,唐捷要求在場人土,全部簽名捺印在一張空白紙上,而且還須寫上身份證編號及住址,再將此份附表列在結婚證書後面當附件。
劉立廣不得不好奇地問:
“好像沒聽過結婚的證人全部要編列成冊還當附件?”
唐捷立刻解惑回答:
“萬一哪天我們需要證人時,你們又被調單位很不好找,不如全寫好以防萬一。”
眾人艷羨,新娘風姿綽約、娉娉婷婷、嬌艷欲滴,男同事們有二分之一以上,恨不得自己變成唐捷,或者把唐捷趕出去,好讓自己成為新郎官。
總之,在此時、此地,是他們的大喜之日,雖無洞房可鬧,而且尚有大事待辦,但是眾人仍硬要起鬨,不知何人端來一杯酒,欲要唐捷喝下,左擋右擋,那杯酒永遠在唐捷跟前晃。不得已還是喝了一口,不過唐捷最早已醉了,醉在情人的眼裏,與那杯酒毫無關係。
“味道很怪,不知是什麼酒。”
“很正點的,這是虎鞭酒加XO。”有這種喝法?
其中另一人深表抗議地回答:
“不是吧!我們剛剛倒的是人鞭酒吧!”
愈說大家起鬨起得更有勁:
“晚上有人會人鞭變虎鞭。”
這時大家一直慫恿着唐捷一口氣把酒喝完,剛從廁所出來而不知情的小李,看着唐捷放置在桌面上的酒,一時口渴,一口氣一飲而盡,半滴不剩。
眾人轟笑,小李不知何故,突然覺得渾身不對勁,那杯酒……他突然色膽包天地說:
“小玉,我暗戀你好久了,我們晚上約會吧!”
他還想繼續說一些很感人很感人的話:
“我很久以前……”
言猶在耳,人竟失靈,春情勃發,無法控制,小李只有弓起身子尷尬地笑道:
“就想去洗手問。”
他很無辜的,一路“弓着”身體去洗手間。
唐捷一見小李的模樣,慶幸自己只喝那麼一小口,否則日後豈非天天要戴臉罩上班?好險!
是有一點危險。
唐捷心知肚明今天的婚禮,及讓楊婉兒對李謙的指認,對他的一生是危險的考驗,萬一楊婉兒突然間恢復記憶,而發現他不是她真正的對象,或者又忘了他是誰,這都是一種無情的經驗,真正的問天天不應,問地地不語。
但人生有很多事,往往是不容你周全考慮的,要馬上下決定。
唐捷決意要接受考驗,讓真相證明一切,他們的愛情是在人情之常?或者是人情之外?可以承受世間一切不可能的阻力。
看着楊婉兒,唐捷的七情六慾已乃沒頂,他沒有勇氣在結婚儀式之後,親自帶楊婉兒去指認李謙,所以他叫劉立廣帶楊婉兒去指認李謙。
婚禮結束后,約好晚上相聚的地點,各就各位,劉立廣打算帶着楊婉兒去指認李謙。
楊婉兒一見不是唐捷帶她去,她頓時明白唐捷心中的大結,也是她所恐懼的心事。有些時候,不管兩人感情有多深,有多固執,也會在人世浮蕩的緣分中捉迷藏,一番撥弄,可能莫名地就失去了彼此。
今生可能會是無緣嗎?
她有意無意地,將手讓唐捷握久一點,光陰似箭,歲月如梭,但願時間的巨輪在此刻停駛。
讓這一刻——永遠天長地久。
楊婉兒佇立不前,唐捷危險而熱切的情感,就又被挑弄起來,顧不得上有長官,下有部屬,他奮不顧身地擁着楊婉兒,緊緊地擁着,狀似生怕楊婉兒會忽然失蹤。所有人被這一幕感動得全部肅敬,頓時鴉雀無聲。
只有楊婉兒含淚地嫣然一笑。
唐捷在耳畔安慰:
“沒事的,過完了今天就會沒事。”
楊婉兒用手指輕輕撫着唐捷的臉頰,柔聲催促說:
“唐捷,不管有沒有事,你都要答應我,不要捨棄我,你一定要陪我一生一世。”
唐捷愛憐地承諾:
“我會陪你一生一世。”
字字鏗鏘,敲入楊婉兒的內心,打動在場所有的人,這不止是承諾,是一生的“孤注一擲”!
楊婉兒當著眾人之面,激情地膩着唐捷,風月情濃地說:
“唉,今天趕快過就好了。”
今天,今天是永遠過不完!不是嗎?
唐捷拍着楊婉兒的肩推着她跟劉立廣走,她不想去,又想去。她開始有一種很強烈的矛盾。
她怕,但仍得去。
楊婉兒被帶進偵訊室。
那人抬起頭來。只一眼,她無法把視線移開。她知道她恨他。在動蕩中,她的記憶回來了。
回來了。
以驚人的速度,填滿她空白的記憶。
那人舉槍殺死了她母親。
血花四濺。
她親眼看見了她母親緩緩地、緩緩地倒地。
父親跟着也死了。
她的記憶如同打開的書本,一頁一頁地展開,她凄厲地對着李謙狂喊:
“你為什麼要殺死我的父母親?你為什麼要殺死他們?”
楊婉兒幾近失控地對劉立廣說:“是他還有另一個跟他長得很像的兇手,開槍打死了我的父母親,他們說是我父親吞了他們家的銀行,他們是要來報復我們全家的。”
她全部都記起來了。
楊婉兒慌亂的樣子,嚇壞了劉立廣,劉立廣趕緊把唐捷喚過來。
楊婉兒一見唐捷,心中就愈來愈亂,她已分不清事實與虛幻,她是要回來幫父親擴展事業,她的婚姻是註定要與商業連成一氣的,她需要“估量”過對方的“資產負債表”超過楊家時,她才肯嫁的。
但她看到了唐捷,這是兩處記憶交叉重疊的地方,她不想違背她曾向父親信守的承諾,又不願離開這個與她共結連理的男人,她的本性與感情,在此受到衝擊,她不知何所適從?
但她愛唐捷,她要一生一世與他共度,不過父親臨終前的交代,她也應該完成。
她選擇逃避!
但嫁給唐捷是真實的事情。
“婚姻”這兩個字,像一句施了法的魔咒,苦苦纏住她不放,她想否認這一切,父母屍骨未寒她即忘卻家族重責,她不要!
她不由自主地略走一步,竟無法跨出,她自己騙自己地喃喃自語:“我一定是在做夢,夢中才有那個她覺得自己嫁給他的人出現。”
是的。一定是這樣,這種自我欺騙的想法,很陰險地潛入楊婉兒的心底腦海里。
她希望這個夢暫時不要醒來,她覺得她很愛他,但一醒來,可能一切皆灰飛煙滅,無法可尋,她決定要這樣沉沉地睡去,延長美夢。
楊婉兒雙腳一軟。剛好躺在唐捷的懷裏。
她和他的故事陷於盲點。
他不離開,她就不願醒來。
楊婉兒睡了二天,眾醫生束手無策。
唐捷通知蘇耕之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