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準備好了嗎?”他再次嘶啞問道,語氣中有着堅決。
感覺他悄然低下頭,吐息輕拂過頸間,她不自覺地揪緊胸前衣襟;心跳紊亂,弄不清是害怕或是期待。當他輕嚼她柔潤耳垂,她渾身哆嗦不停。“衣裳……需要我幫你脫嗎?”
“不……不用,我……”她緊張的腦筋打結,口齒不清;如果她不那麼倔強,由他來引導,也許會好些。只是無可否認,她還是有些猶豫。
“不用的話,你就動作快些,我不想等太久。”
他放開執握,好像退開了數步,叫她背脊有些發涼。雖知他向來果決,但這時刻,他也別猴急成那樣呀。
在她耳邊傳來好似更衣時的霧罩聲,眼角不經意地瞄見他墨色長服從她身側飄過,她幾乎不敢想像,此時在她身後的地,會是什麼德行……
沒什麼好怕的,她又不是沒見過他赤膊的模樣,之前不就看過了嗎?六七一咬牙,跟着大方的抽了腰帶,褪下外袍……
此時任何動靜都能叫她異常緊繃。尤其當她聽見他逐漸遠離的步伐聲……呃?遠離,為什麼是遠離?她詫異回頭,卻望他一身簡潔胡衫,正欲離去。
“不久前王府傳來消息,我決定趁早回去。”他頭也不回,指着桌上攤開的包袱巾裏頭、那套整齊的錦繡帽袍告訴她:“快換吧,我在外頭等你。”
她驀然愣了會,以未離手的襯衣,遮擋她僅剩一件艷麗兜衣的空蕩上身,結結巴巴錯愕問道:“你、你所說的準備、所說的等不及,指的是……”
“當然是回王府的事啊?我不是已經問過你,而你也同意回王府了嗎?”他雙手一攤,一臉無辜反問她:“不然你以為我指的是什麼呢?!”
“呃……沒,沒什麼……”她滿身尷尬,朱霞染遍她四肢百骸。都怪她太自作多情,想岔了他的意圖。看他了心懸在火洵家,也許真有要事吧。
心上竟莫名有些失落,悻悻然從床沿走向桌前,拿起那充滿胡風的窄袖長袍,準備換上;猛然意識到,前方打來灼熱視線,將她釘在原地。
“覺得失望嗎?”大手擱在門上、準備離去的他,星眸瞬也不瞬的盯着她,而後賊賊笑了起來。
“你——”故意的!她氣得指他鼻頭就想開罵,卻又羞於啟齒。
他明知她的不安,卻放意說些曖昧的混帳話,惹她心兒忽上忽下!
“別生氣,回到王府,我會好好地、徹底的補償你,敬請期待啰!”
“誰要你補償!我要再讓你碰我一下,我就不姓崔!”
聽着他得意狂笑離去,崔六七在心裏發誓——
可惡!他竟然耍了她?她一定要還以顏色!叫他再也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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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易變,崔六七的決心也是說變就變,前些天還打定主意不理他,今天便乖乖的任他擺弄,即使他親昵抱着她,她也沒掙扎。
誰叫她因路程勞累,兼以水土不服而生病了。
火洵翼率領少數精銳,策馬回西北,途中幾次在驛館停頓。
之所以延遲十來天的行程,並非隨行眾人過於疲憊,而是火洵世子獨獨怕愛妻承受不住旅程煎熬。
“還好嗎?”他擔憂問道,也許是歸心似箭,他無心多捉弄她,只是純粹地輕摟臉色蒼白的她,讓她虛弱身子偎坐在他身上,汲取他的溫暖。
“嗯……路程還有多遠?”六七有時會想,假若行程能繼續下去該多好?離開京城后,她才發現,火洵家不只米繆或,其他人對她更是不假辭色。
她知道自己始終是外人,是個由朝廷指派、不受眾人服氣的新娘,確實,大夥會覺得火洵翼被迫娶她是受了委屈;可她沒想到部將們越是愛戴火洵世子,對六七就越是嚴厲以待。
會關懷她的,也只有火洵翼一人。可她也知道,如果她沒有實際表現,火洵世子也無法長久袒護她。火洵翼即使能一時讓眾人聽她命令,也無法讓眾人歸心。
還是只能等着,她能慢慢為大家所接受。
她不免開始害怕,如果哪一天,他對她失了興緻時,她該怎麼辦?
但要她現下快逃,別說她體力不許,就達她的心也沒有那分意思呀;她承認,相處的時日一久,她越來越眷戀他的懷抱,要放開並不容易。
“快了,就已快到火洵境內了,最遲五天,可以進入火洵王府。”
“你是說火洵部落嗎?還真不知道是什麼樣子呢。”
“還是有府邸的,之前……是在騙你的。”他見她張大美眸,不免賠笑。“別生氣,誰叫你那時的反應太逗人。”悄悄加重了手中力道,就怕她跑開。
她輕瞥他一眼。“我不生氣,但……膽敢騙我,你就得受罰。”能被他如此寵着,她也漸漸學會如先前的他一般高傲,以掩飾她心中的諸多不安。
“好好,你說吧,如何罰?”對她,他就是沒輒啊。
“這事……還要我說?”她含羞帶怯,大膽伸手扯下他頸項,奉上自己。“你自諂聰明,何不猜猜是什麼?”
她的主動讓他不免詫異,可好不容易才等到這一刻,不回應,他便不是男人!他火熱交纏着她,嘶啞低笑:“你終於願意留下來了。”
“沒辦法,走不掉啊,誰叫你太纏人。”她想問,為何他會選上她?
但她不敢,眉間飛上幾許愁思,她極力想隱藏,不過她原就不擅長掩飾自己心緒。“火洵王府……真的能接受我嗎?”
“別擔心。回到王府,等我處理完八部之事,我會親自帶你遊歷各部,你可以慢慢體驗。”
他貪戀的吻啄着她柔嫩粉頰。“西北有許多奇險斷崖,瀑布宏偉驚人,蔚為奇觀,我們一起去賞飛瀑,賞野岩,賞遍西北奇景。”
這樣的承諾,可以讓她心安嗎?他不知道,而她也不知道。
惟一能肯定的是,只有唇舌相接的一瞬間,她彷彿真擁有了他。
平凡渺小如她,如此幸福,會不會遭天譴呢?
不安的浪潮不斷擴大,扑打她心頭……擁有了,反而更害怕失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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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進入火洵家,我到底該說些什麼好?”在火洵翼與米繆或、及幾位將領商談要事時,覺得身子好些的六七,走出下榻房間,閑逛到馬廄。
她想在大家面前留下好印象,但就算她學了不少才藝,相信火洵家的人也看不入眼,畢竟世子太優秀。火洵家期待着的,是怎樣的女主人呢?
“夫人?”
“史將軍。”
“這裏不是夫人該來的地方。”堂堂將軍親自打理馬兒餵養之事,而且還做的挺起勁的;可一見到六七靠近,笑容立刻撤下,神情僅剩肅穆。
“我、我只是來看看……”六七沒法子擺出主母魄力,只要人家一凶她,她就應付不來,尤其史將軍一臉刨髯,更叫她心生畏懼。
她出聲管事,人家嫌她太高傲;她態度畏縮,別人又瞧不起她。
“夫人如此缺乏威嚴,難怪眾人不服氣,”一向來直爽的史將軍,天生嗓門大,即便不是有心,也嚇着了六七。“若是換成米將軍,九部才能安心。”
“可是、可是朝廷的聖旨……”六七惟一的依靠,也只剩那道命令。“而且世子他……”他應該是向著她的吧。
“但是九部中,康、米、戊地、史等四部,支持的是米將軍,世子若想要讓九部歸心,該選誰,他心裏明白。何況兩位正妃並列,也有前例可循。”
史將軍的話,講白一點,就是叫六七別囂張,別妨礙米繆或與世子的關係。但六七聞一言,錯愕至極。
她不知道關外習俗如此開放,連男人都可封妃?
“但是能為世子孕育後嗣的……只有……”雖然身為女人有種種弱勢,可至少這是其他男人都比不上她的。她能幫上他的,或許也只有這樣了吧?
“米將軍流有我們九部強健的體魄與血脈,相信能比普通弱不禁風的女子,孕育更健壯的孩子。”
“呃?”男人也會生……六七張大嘴巴,神情木然,反應不及。天下哪有這種事?不對,九部詭異習俗再多,也不可能辦的到這點,除非——
“繆或將軍她……是女的?”
這麼想來沒錯,打她第一眼看到米繆或時,她就覺得“他”俊美的太過分……先前,她原以為火洵翼與米繆或,只是關係曖昧而已。
但,若米繆或當真是女人,那他們之間怎堪一句“暖昧”了結?
難怪火洵翼說過,米繆或是“特別的人”,果然很“特別”!
米繆或不是什麼男寵,根本是火洵翼的小妾,還是不知早幾百年前就認定的側室!六七先是錯愕、傷心,接着胸口登時燃起熊熊的無名火狂燒着!
米繆或成天與火洵翼同進同出,就連戰場上也寸步不離,要說他們毫無關係,鬼才相信!她雖孤陋寡聞,也許涉世未深,可她眼不盲心不傻!
所以米繆或對六七一點也不友善,原來是這樣。她總算恍然大悟。
“咱們火洵家要的,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木頭王妃,而是能輔佐世子一統九部的能幹王妃,米將軍早是九部公認的人選。”
史將軍敢說的如此清楚,也是認定崔夫人沒權沒勢,早晚會成下堂妻。
她再笨也聽明白了。他是武將,鎮守邊疆;別說逐漸沒落的崔家,對他而言,一點用處也沒有,何況她崔六七根本是個假貨。她對他毫無用處。
為什麼?從前當小姐的替身,也曾有侍女佩服她學藝快且精,可怎麼她不學御馬,不學刀槍,不學兵法?
比起他選了別人,她更難過的是,自己沒有足夠的力量爭他回來。
“八部為表示臣服火洵家的誠意,對火洵家送上長子或長女為質子;自小,米家將繆或將軍送至火洵家,她與世子親如兄妹,情深義重;相信夫人會懂的。”
六七緊咬櫻唇,低頭無語。她以為,可以相信他的允諾,可再仔細一想,這才明白他為何總是玩笑對待她。記得他曾坦誠,見她有趣,可以用來打發時間。
他始終不吭聲,刻意欺瞞她,將她耍的團團轉。這下他無可辯解。
打一開始,他沒打算要她!說好聽是寬宏大量放她走,其實也不過是想假借名義,順理成章擺脫她這個大包袱!
“史將軍說的,妾身都懂。”出乎意料,她沒瘋狂動怒,沒軟弱哭喊,卻像尋常受過良好教養、懂得進退的大家閨秀般,接受他有其他女人的事實。
“妾身沒打算為火洵王府惹麻煩,婚約是聖上欽定,妾身自如分寸。”
她再沒留下的理由。不走,還等人嫌嗎?
她當初就想過,最後即使只是騙局,她也不想後悔,當時她曾領受的感動、為他傾心的感覺不假;那一瞬間,她自覺比誰都幸福。
但,他卻不想要她、他不想要她,這讓她情何以堪啊?
胸膛前,總是隨時熱暖她身子的辟水珠,怎麼彷彿失去了溫度?變得又涼、又冷,凍結了她胸口怒火,如冰錐刺傷她心窩。
方才他還對她百般疼惜,她不信他當真如此無情!
仍想抱着一絲希望,聽他親口說明白,沒聽到他說不要她,她不願放棄。
她只相信他,其他的她都不信!
*****
六七跌跌撞撞來到火洵翼正與部將們商談要事的大廳,但廳中只剩下兩個人,火洵翼與米繆或,正坐在茶几左右兩側,像是爭執什麼。
“縵舞?”原本神情嚴厲的火洵翼,終於注意到六七在門口小心徘徊,忽兒探頭、忽兒退縮,欲言又止的舉動。
他站起身,面容溫和了些,但似乎不希望有任何人中斷他的會談。
“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來嗎?”天曉得,要在他面前保持鎮定有多困難。她並非故意惹他生氣,可她能勉強開口已是奇迹,再多說下去,淚珠兒就會滾落了。
“身子不舒服嗎?”察覺她的異樣,他看着她美眸微微泛紅,輕撫她有些發熱的小臉,詫異注意到她頰上,竟有未乾的淚痕。
她外貌雖極為脆弱,但個性絕不懦弱,不是那種動輒哭泣上吊的女人。
打他認識她起,堅強的她,即使生病也不曾隨意哭泣;上回她哭是為了他,而這一回呢?是誰欺負了他的愛妻?“怎麼不去休息?”
“世子,時間不早,我們也該出發了。”一旁的米繆或突然起身,出言介入六七與世子之間。
“你要去哪兒?”她緊張的抓着他手臂。提防似的瞥了米繆或一眼,就是不想把他交給別的女人。“不是說明天才要啟程回去,你不會丟下我吧?”
“怎麼會呢?”他輕描淡寫,彷彿對她有所隱瞞。“我有事要同米將軍去辦。晚點會回來。”
“我能一起去嗎?”她追問,眼神中儘是懇求。“我不會讓你添麻煩的,我也可以自己騎馬,你看,我已經不發暈了……”
“你留在這兒就好。”他皺眉,滿心疑惑。她怎麼會突然主動想跟在他身邊?平日不都是他先去招惹她嗎?她為何偏在此時改變對他的態度?
“非得只有米將軍……才行嗎?”拐彎抹角的問法,是她的極限;平常大話說的直刺刺,在這當口,她就是無法直言。
“你說過,什麼都讓我學,她辦的到……我也可以……”
“怎麼變的愛撒嬌了?”他苦笑,卻沒有讓步的意思。輕輕揉握她有些散亂的長發,堅決告訴她:“先回房等我,我很快回來。”
“帶我去,我也可以——”她知道她是任性,可是她真的好怕!
“縵舞。”眼見時間過去,他逐漸沉不住氣。他想好好安撫她,可是當下還有要務,回來再說吧。
口氣並不強烈,卻明白地要她放棄。“你們不一樣,別傻氣了。”
而當火洵翼離去時,尾隨他腳步的米繆或,在臨走前對她耳語道:“趁着代嫁新娘的身份未曝光前走吧。同是女人,我不為難你。”
六七心頭一震,不敢相信她的秘密曝了光。米將軍何時調查的?所以,當初見面時,米將軍幾番提起有關五姑娘的事……莫非那時,米將軍早已明白真相?
說的也是,對於自己的情敵,當然會用盡心機探聽清楚對方弱點吧?米將軍好歹也是火洵府副首,要調查這些還不容易嗎?
六七她只能望着火洵翼離去的背影,落寞看着回頭的米繆或朝她露出一個得意笑容;她知道,她輸了。
她不懂軍國大事,永遠打不進他的圈子。她是假新娘,永遠不是正主兒。
即使他願意寵她,但她並不想只生活在他為她架構的安穩牢籠里。她想多知道他的一切,想與他並駕齊驅,想站在他身旁,而不是永遠只能等着他。
是從何時起,她總追着他呢?與他拌嘴,與他糾纏,逃不開也不想逃了?
“我真的……喜歡上你了?這可怎麼辦啊?”她苦笑,問題仍無解。
晶瑩淚珠溢滿眼眶,無聲落下。她的心,終是讓他拐去了嗎?
但,他選的人,不是她,是米將軍啊……
與其將來難堪而退,不如趁早認清事實,斬斷情緣。
他曾給了她一個幸福的夢,現在,是夢醒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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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京城出發,還未到達火洵家封地,在交界處,就是戊地家部落。火洵翼和米繆或,雙雙駕馬準備登上可以眺望戊地家部落的小丘。
但才剛到那上頭,卻突然遭人包圍伏擊。可惜賊人低估他們兩人,身為九部的領袖與副首,才三四十人怎麼可能成功?
反而憑白多添火洵翼與米繆或刀下亡魂。
“我還在想,佈局這麼久,回程途中儘是破綻,可敵人怎麼遲遲不攻擊?果然他們是在等我落單啊。”
才剛經歷一場混戰,可火洵翼氣息絲毫不紊亂,毫髮無傷的按照計劃觀察戊地家的情勢。
可路上他並不見有人跟蹤,這表示敵人與他有段距離。而前來戊地家,乃是他臨時起意,能逮到這機會出手,足見敵人行動迅速或是……有內奸?
“如果讓夫人跟來,恐怕她會先遭歹徒的鉗制。世子果然英明,拒絕夫人的任性。”向來謹慎的米繆或,語帶諷刺。“世子不曾失利,可若同夫人在一起,就有了弱處,還請小心提防。”
“你似乎對她很有成見,繆或。”火洵翼轉過頭,看着同樣遭襲卻也未受分毫傷害的優秀部下。
米繆或的髮帶被砍斷,絲網般的長發迎風飄舞,確實是令人驚艷的絕色美女。聰明、善戰、果決而勇敢,在這個時代,身為女人倒是可惜了。
米繆或是他一手培育,雖然年輕卻有本事,與六七同樣芳華十八,卻以實力讓四個部落認同了她;但,她對他太忠心,究竟是好還是壞呢?
“從一開始,你就反對接受崔家婚事;又違背我保護她的命令,讓她出現在人前,這件事,我沒同你計較,你倒是干涉起我來了?”
“世子曾說,雖然九部投奔朝廷,也不忘要維持九部的尊嚴、權益,與繁榮,繆或相信世子的承諾;也相信世子知道在家族與私情之間,該怎麼選。”
“不提這些。”火洵翼揮揮手,不想繼續這話題。“聽聞戊地家最近增進大批兵器,招募不少兵馬,遠遠看來,這裏人進人出的,傳聞似乎不假。”
“當初入關時,朝廷允諾九部自理,可卻在地方上處處打壓九部;戊地家只是想向朝廷爭一口氣。現在演變如此,世子打算怎麼做?”
“現任太子會是明理的主君,我也同樣相信他對我的承諾,戊地家太衝動了,我會同他們再談一次。放心,我不會傷害九部的任何一員;他們對我不服氣,是我領導無方;可我絕不容許因任何人的愚蠢行徑,連累九部全員。”
“現在確認有反意的,還有米家,世子之意呢?”
“米家與戊地家,一前一後,恰好將火洵家夾於其中。目前還看不出米家的目的是針對火洵家還是朝廷……”火洵翼低忖,該如何告訴米繆或。
知道世子的為難,米繆或自請上陣。“倘若世子信的過,還請世子將米家交給繆或。”
“假如你無法說服他們呢?要你對付自己父親未免過於殘忍。”那是火洵翼對部將的體諒,不忍見到她和族人相殘。“我自有定奪,你別插手。”
“繆或自來到火洵家,就決定追隨世子,所以……
米繆或從來只聽着世子的指示,如此積極請纓,還是頭一遭。火洵翼的眸光一暗,叫人看不清他的心思。“知道了,那米家就任由你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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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才除去一堆擾人瑣事,回到客棧廂房,火洵翼面對的,卻是一無所有的空蕩內室。他還急着安撫夫人,可她一點機會也不給他。
“她走了?”震驚看着她遺留在桌上的辟水珠,火洵翼不信她竟然就這麼離去,不留隻字片語。以為她應該已經對他交了心,怎麼她卻……
想起臨走前她的異樣,難道有誰對她亂嚼舌根?
米繆或一直跟他在一起,不會是她,但,即使不是米繆或,放眼望去,在他周遭反對朝廷插手火洵家傳承的、反對崔家小姐入主火洵府的——
每個人都有可能。
有過於耀眼的米繆或在,九部不中意崔家小姐的部將自然很多;而別提旁人,就連火洵翼也不明白自己何時迷上那個嬌小姑娘的。
同她在一起,他可暫時忘卻,打出生起便必須背負的火洵家重責;在她身邊,他可以稍作喘息,不必理會朝廷的威脅與九部的反抗等諸多煩惱;只有面對她,他才得以愜意地過着兩人甜蜜而熱鬧的愉快時光。
起初他對她確實只是要弄,可現在她已成了在他周圍血腥殘酷的現實中,惟一的安詳依歸。他不願失去她。
“不行,放任她在這荒山野嶺太過危險,雖已經離開京城,即將踏進火洵家領地,但還是不安全。”
自出發后,那分未曾消失的危機感,並未因火洵翼才剛遇襲而消失,反而更加明顯;他得快些找回她。她故作領受他示好,卻輕易聽信謠言,藉機逃走?
騙了他的投入后,到底是誰耍弄誰?
內心彷彿受了傷,忍着疼痛的火洵翼思來想去,越想越惱。
“敢從我身邊逃走?你真以為走的掉嗎?”他不看地圖便匆忙奪門而出。這附近他再熟悉不過,她會選擇怎樣的路徑?
深閨千金,應該不會挑戰難走的山路……不,也許她就出其不意的走險路呢?
“等我把人逮回來,我倒要看你怎麼給我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