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世紀婚紗攝影國際公司”坐落在南京東路一棟二十層大廈的一到五樓,一樓美麗的透明櫥窗里是一襲襲華麗高雅的禮服,路過的人潮無不被它精巧的櫥窗設計吸引而佇足欣賞。

黎以節在“世紀婚紗”擁有獨立的辦公室,這是婚紗店老闆洪蕾對她優異表現的獎勵;而有點迷糊但人緣極好的以節並沒有因此招來嫉妒,大家反而都認為那是她應得的。

以節的辦公室在三樓,有一扇大窗子面對人來人往的馬路,白天除了陽光之外沒什麼可看的,但夜晚可就不同了,雖然樓層不高,但至少霓虹燈與車水馬龍的夜景頗有幾分都會的味道。

所以她喜歡晚上待在辦公室里構圖或看書報雜誌,尤其拉起百葉窗憑窗而立時,手握一杯熱騰騰的現煮咖啡,夜晚常會給她無限靈感。

唉,可惜的是,沒有一對新人肯接受她的意見在星空下拍,或在深夜的馬路大道上拍,那些人的觀念實在太守舊了,什麼晚上拍照不吉利啦等等的,如果襯着月色夜燈來取景構圖,那意境一定會很美、很美……

“黎姊,咖啡。”小萱善解人意地為熬了一整夜的以節,沖了杯麥斯威爾即溶咖啡。

以節匆忙地抬起頭來對小萱感激地一笑。“謝謝!”

大概是趕着想生千禧寶寶吧,最近結婚的新人特別多,所以禮服公司也就特別忙,尤其是以節,她這位紅牌攝影師的CASE怎麼接都接不完,她現在慘過田裏的老牛,已經兩個晚上沒睡過家裏的床了。

小萱溫馴地說:“黎姊,朱立委全家大小已經在攝影棚里了,我姊說請你儘快過去,不要讓他們等太久。”

朱立委是近來台北市非常出風頭的一位立委,言辭鋒利,思想偏激,但頗受群眾愛戴。

朱立委選擇“世紀婚紗”拍全家福照,是預備接受媒體採訪時刊登用的,並且也指名要以節掌鏡;這被洪蕾視為是莫大的榮幸,自然不能等閑視之。

“我知道!”以節忙不迭地大口大口地將咖啡喝完,她點點頭,對小萱比了個OK的手勢。

小萱笑了。“你知道就好,那我先出去了。”

小萱走後,以節把咖啡杯放到桌上,誰知道只剩四分之一的咖啡卻一個不小心潑灑了出來,她皺起眉頭,正要抽面紙擦拭,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我是黎以節!”她手忙腳亂地接起電話。

“以節,晚上一起吃個飯好嗎?”賀俊庭的聲音從話筒另一頭傳了過來。

“俊庭?”以節驚喜地笑了。

上禮拜她找他吃飯見面,他老說忙,後來他約過她一次,可是那晚她必須加班。唉,說起來真令人難以相信,他們是男女朋友耶,卻已經整整七天沒見了,想不到今天俊庭會主動約她,她實在太開心了。

賀俊庭沉穩地道:“以節,晚上七點,我在卡爾登飯店的法國餐廳訂了位置,到時候見。”

“嗯!”以節連忙應允。

“我還要開會,先掛電話了。”賀俊庭不等以節說拜拜便逕自掛了電話。

以節不介意賀俊庭那一點都不溫存的舉動,她放下電話,一顆心脹得滿滿的。

賀俊庭是她交往兩年的男朋友,他是“泛美銀行”的行政經理,今年才三十一歲,年輕有為,英俊瀟洒又多金,他是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對象。

以節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好運氣,兩年前泛美銀行要拍銀行形象的宣傳照,找上“世紀婚紗”,而洪蕾派她前去接洽,她就此結識了與她像在兩個世界的賀俊庭。

交往之初,他熱烈地追求她,天天到婚紗店來接她下班,先送上一束鮮花,再與她一同共享燭光晚餐。

兩年的時間就這麼過了,他們過得很甜蜜,偶爾小有冷戰,也是因為賀俊庭想“要”,而以節不肯答應所引起的。

以節知道婚前性行為在現在已經很普遍了,阿JO就說過,他根本不相信台北市還有超過二十歲的處女。而不幸的是,以節就是那種超過二十歲的處女,她已經二十五歲了,是個道道地地的在室女。

不是她保守或對賀俊庭沒有信心,而是她認為,如果他愛她,就該尊重她,如果他夠愛她,就應該等到兩人有了名分的約束之後再要她,這豈不是很完美也很合情合理嗎?為什麼非得急在一時不可?

她當然願意將純潔的自己獻給賀俊庭,他是她的初戀,她的初吻就是給他的,雖然她聽過許許多多關於賀俊庭的風流韻史,不過她有信心,賀俊庭對她是真心的,她願意當他最後停泊的港灣。

其實這一年來,她一直期待賀俊庭能向她求婚,做他的新娘是她最美的夢,如果他開口,她會答應的!她一定會答應!

甚至,她可以為他放棄工作,做個全職的家庭主婦,為他洗手做羹湯,為他養兒育女。

已婚——她喜歡這個身份!

以節不自覺地微微笑了起來。

或許就是今晚吧,過幾天就是他們相識兩周年的紀念日了,賀俊庭一向浪漫,他一定是在等這個機會,再像從前一樣獻上一束鮮紅玫瑰,拿出他欣賞的卡地亞戒指來向她求婚。

就在她沉醉於賀俊庭的邀約之時,電話鈴驀地催命似地響了起來。

“哪位?”以節溫柔地問,她整顆心還熱烘烘地沒回過神來。

“以節,你為什麼還不來攝影棚?”洪蕾在彼方吼。“你讓人家朱立委夫婦等那麼久?”

“哦!我馬上來!馬上!”保證似地說完,以節慌忙扔下話筒衝出辦公室,她知道待會兒準會挨洪蕾一頓罵了!

☆☆☆

七點整。

以節端坐在卡爾登飯店十三樓“法歐利”餐廳的雅座里,這家餐廳的法國料理做得很道地,去年賀俊庭生日和今年她加薪時,他們都是來這裏慶祝的。

今天她特地打扮過了,不到五點她就向洪蕾請了假,請阿JO幫她梳了個華麗的晚宴髮型,又穿上洪蕾去米蘭買回來送給她的一套雪紡長裙,並且戴上她與賀俊庭相識之初,他送給她的一套碎鑽首飾。

今晚的以節,整個人看起來有如名門淑媛一般,任誰也看不出來她是個平時總是白襯衫、牛仔褲的簡單裝扮就了事的女孩。

這麼慎重其事的妝扮,當然是因為今天極可能是她與賀俊庭私訂終身的紀念日,她要永遠記得美好的這一天,永遠!永遠!

七點二十分,賀俊庭遲到了,以節笑了笑,沒關係,他公司里忙,大概是公事耽誤了他,再不然就是路上塞車。大家都知道台北市的馬路是個大型停車場,遲到個幾十分鐘實在不算什麼。

才在想呢,賀俊庭挺拔的身影就出現在門口了,他一身西裝革履,兩手空空,沒有以節預料中的鮮花。

侍者帶賀俊庭到達以節的靠窗座位,他對她笑了笑,坐下來。“抱歉,遲到了。”

“沒關係,公司很忙啊?”以節閑話家常地問,她接過侍者送來的菜單,考慮着這美好的夜晚要吃肉類還是海鮮。

“還好。”賀俊庭敷衍地答,並且很快地把菜單遞給侍者。“給我龍蝦和蔬菜濃湯,還要一個鵝肝醬。”

聽到賀俊庭吩咐侍者,以節驚訝地抬起頭。“俊庭,你不是不吃蝦類的嗎?”

他笑了笑。“人總不能一成不變的是不是?總要嘗試新的事物,食物也是一樣。”

“有道理!那給我鮮煎羊排好了,我也想嘗試一下不曾吃過的食物!”以節心無城府地說。“如果待會兒羊排太腥,你可要幫我吃喲。”

戀人間最親密的舉動便是分食對方的食物,只有戀人才有這項特權。

“恐怕不行。”他淡淡地道。“我感冒了,跟你分着吃東西不好。”

“你感冒了!”以節睜大眼睛。“怎麼你都沒有告訴我?”

糟糕!她這個女朋友實在糟糕,居然連男朋友生病了都不知道,連聲慰問都沒給他,都怪她最近實在太忙了。

“只是小感冒而已,何必大驚小怪。”他不以為意地說。“更何況現在我也好得差不多了,沒有大礙。”

看着賀俊庭那一臉的淡然,以節好抱歉好抱歉。“真是對不起,俊庭,我這陣子忽略你了。”

“我知道你是為了工作。”他很理性地回答。

她吁了口氣,還好他了解,她嫣然一笑,保證似地說:“沒關係,等過了這個月,下個月是鬼月,鬼月沒那麼多人結婚,到時候我就有空陪你了,你不是說想去關島嗎?我有朋友在旅行社工作,我讓她幫我們安排行程,你喜歡坐哪家航空公司的飛機,華航還是長榮……”

“不必了,以節。”她說得興緻勃勃,卻一下子被他給打斷。

她連忙道:“沒關係,我真的有空!”

戀情是需要灌溉的,她很珍惜他們的這段情,所以她也不希望這段感情枯萎,既是如此,付出她的養分也是值得。

他看着她,緩緩地說:“可惜我沒空。”

“不能試試向公司請假嗎?”以節單純地問。

在她的想法裏,賀俊庭沒空一定是為了公事,她從來沒想過可能會有第二個原因。

他掩飾性的啜了口餐前酒。“已經請了。”

“哦!”以節笑了。“我就知道你最喜歡給我驚喜,那我就着手安排旅行行程了,你一定會喜歡關島的,我朋友說的,關島就像世外桃源,還有一大堆購物名店,我們可以多買一些有紀念價值的禮物回來送人……”

“以節,你聽我說。”他突然打斷了她的話。

“什麼事?”她不解地望着他,看他一臉嚴肅,她也不由得跟着正經起來。

“我是要去關島,可是不是跟你去。”

“不是跟我?”以節愕然地看着他,她揚起彎翹的睫毛。“那麼,你要跟誰去?”

奇怪,為什麼她會有一種不妙的感覺?好像賀俊庭即將脫口而出的是她無法承受的事。

“我要跟董聖薇去。”他直截了當地回答。

“董聖薇是誰?”以節不明白所以然,為什麼今天的賀俊庭這麼古怪,講的都是一些她聽不懂的話。

“我們銀行的業務部副理。”

以節潤了潤唇。“你跟她——是銀行派你們一同去出公差嗎?”她還沒有會意過來。

“不是。”賀俊庭突然不耐煩了。“以節,我們是去度蜜月。”

他不明白自己當初怎麼會對以節一見鍾情,當時覺得她的迷糊很可愛,可是現在他卻覺得她一點都不適合他,更何況追了她那麼久,她始終堅守最後一道防線,搞得他一點意思都沒有。

“度蜜月……”以節愣愣地交握住桌上的水杯,賀俊庭在說什麼天方夜譚?他要去度蜜月,卻不是跟她?

換言之,他結婚了,而新娘不是她?這不是電影裏才有的情節嗎?怎麼會活生生地發生在她身上?

“我三天後結婚,在凱悅擺喜酒,當然也歡迎你來觀禮。”說著,他從公事包里拿出一張喜帖,毫無愧意地推到以節的面前。

那艷紅色的喜帖立刻刺傷了以節的心,原以為今夜會是求婚紀念夜的,沒想到他卻給了她這麼大的一個“驚喜”。

她無法抑止內心那股澎湃的感覺,她激動地問:“為什麼?俊庭,為什麼?我們不是相處得很好嗎?到底哪裏出問題了,我不懂!”

“你當然不懂。”他冷靜又冷酷地說。“董聖薇懷孕了,我非娶她不可。”

“懷孕?”這對她又是當頭痛擊,她難以置信地望着他。“你——你跟她——你們——”

他突然很果斷地說:“是的,我們發生了關係,而她也懷孕了,我必須對她負責任,懂了嗎?”

“但是,我才是你的女朋友呀!”她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屈辱與憤怒的感覺一點一點在她心中升起,為什麼他要這麼對她?這兩年所累積起來的深厚感情,難道他一點都不珍惜嗎?

他冷笑。“你也知道你才是我的女朋友嗎?那麼,為什麼我的慾望要別的女人來替我解決?你想過沒有?你慚不慚愧?”

好幾個夜晚他都想要她想要得發瘋,而她卻怎麼都不肯答應,董聖薇主動來“安慰”他,他不會君子到去拒絕。

“我——”她張口結舌,根本答不出話來。

她確實是沒有答應他,可是要與不要,那是她的自由吧,他怎麼可以拿這個當做他另結新歡的理由?

“沒話可說了吧?”他認為她正在反省、檢討與後悔,於是,他語重心長地說:“以節,不是我不喜歡你,只是你太保守了,這個時代沒有性關係的男女朋友簡直是異類,我不想當那個異類,你懂嗎?”

她看着他,她不懂!她不是不懂他那下流的思想,而是不懂他為什麼還能那麼大言不慚,如果男女朋友之間一定要有肉體關係,那他乾脆去找個酒家女交往豈不是更乾脆?

“你混帳!”以節揚起睫毛,她二話不說拿起水杯往賀俊庭頭上潑去,太爽快了,這是她今生截至目前為止最野蠻的行為。

賀俊庭瞠目結舌地怔在椅子中。“你——”

他以為她會痛哭流涕,以為她會在他面前心碎得無以復加,然後哭着央求他不要娶別人,並且告訴他,過去那麼不上道都是她的錯,請求他的原諒,並且要求在今夜主動獻身……

不是應該這樣的嗎?

怔忡一過,賀俊庭驀然回過神來,一發現周遭的人都在對他議論紛紛、指指點點,他面子掛不住,惱羞成怒地低吼:“黎以節,你太沒有教養了!別怪我不想選擇你!”

以節咬緊了牙關,眼睛裏幾乎冒出火來,她憋着氣,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傢伙,她真想給他一個大耳光。

她沒有賞他耳光,但是她拿起他面前的水杯又是一潑,潑完,她一昂首,大聲地說:“再見了,賀俊庭,但願你那位有教養的未婚妻可以忍受得了你的風流與下流!”

餐廳里發出大大小小的竊笑聲,以節挺直了背脊,她知道自己沒什麼可笑之處,他們笑的是賀俊庭那隻落湯雞。

於是,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廳!

☆☆☆

夜晚,以節破天荒地流連在PUB里沒有回家,她的心已經被賀俊庭那個混帳東西傷得七零八落,除了酒精,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挽救她瀕臨瓦解的尊嚴。

兩年的感情落得如此下場,她該說自己單純還是愚蠢?其實她早該看清賀俊庭的真面目,為何又一再沉醉於他編織的夢幻之中?

“小姐,你喝得太多了。”酒保勸道,在PUB多年,他們可以輕易地分辨出會喝以及不會喝的客人,而以節顯然屬於後者。

“哈,我不但要繼續喝,還要請前後左右的這些人都喝一杯!”以節笑靨染頰,醉意盎然地說。

“我不喝女人請的酒。”

驀地,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傳入了以節耳里,她挑了挑眉,對那聲音的發源地看過去。

然後,她看見了左邊吧枱高腳椅上的一個男人正冷冷地睨視她。

“為什麼不喝女人請的酒?”以節揚揚眉梢,半眯着眼睛問。

她幾乎要吹口哨了,她雖然醉眼迷櫻但也看得清楚,坐在她左邊的那個男人長得不賴,他高大英挺,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冷酷的味道,活像從黑社會裏跑出來的人物似的。

“我不需要給你理由。”喝得八分醉的黑灼更冷絕地答。

今天他已經夠煩的了,下午黑燃親自上門到他宅邸找他,黑燃邀請他去參加兒子的滿月酒,這舉動着實令他五味雜陳。

黑燃曾經是他的好夥伴、好兄弟,他們並肩作戰打擊過無數幫派,也獲得無數崇拜的掌聲。

然而最後,黑燃卻叛盟棄他而去了,這件事至今仍然令他無法接受,而黑燃現在居然又被一個家庭給困住,他真不明白黑燃為什麼還可以甘之如飴?

一無所有的人也可以那麼快樂嗎?那個姓研的女人真那麼值得黑燃犧牲?他想不通,他永遠都想不通。

“不行!你這樣說太看不起女人了!”以節忽然拿起自己的酒杯走過去,一屁股坐在黑灼旁邊,很無厘頭的盯着他看。

其實她已醉了,醉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能這麼死撐着沒倒下,全憑着晚上在賀俊庭那裏受的一肚子烏煙瘴氣沒發泄出來。

黑灼瞪着她。“我就是看不起女人,如何?不行嗎?”這女人好煩,哪裏冒出來的?

“不行!”以節挑挑眉毛,太過分了,這男人八成也跟賀俊庭一樣沒心沒肝,專傷女人的心,於是她依樣畫葫蘆,伸手想拿他的酒杯潑他。

所有看不起女人的男人都應該得到教訓,她要這個男人知道,天下的女人不是好惹的!

“走開!”黑灼撥開她的手,她居然伸手要來搶他的酒杯,離譜!

酒保不可思議地看着這一幕。“灼少爺,要不要我——”

他真不敢相信有女人敢去招惹黑灼,黑灼是黑蠍盟里出了名的冷血動物,他從不碰女人,他的字典里似乎也沒有“生理需要”這四個字,女人對他來說,根本連洩慾的基本功能都不存在。

在這裏,他看過太多女人對黑灼投懷送抱,可惜每一個都無功而返,黑灼對女人似乎早已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他已經是“百女不侵”了。

“不必!”黑灼撇撇唇冷銳地說。

要教訓女人他還會,不必勞煩別人,況且這女人也沒重要到需要他驅離她的境界。

“沒錯,你走開……”以節跟着附和。

酒保識趣的閉嘴了,這家PUB是黑灼的,大老闆說話,他當然沒有懷疑的餘地,至於那位迷迷糊糊、醉醺醺的小姐嘛,就讓她自求多福了。

黑灼沉着臉站了起來,他頎長的身影離開了吧枱邊,懶得與那陌生女子糾纏。

他不容許任何女人試圖闖入他的生活,絕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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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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