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誰敢對宮主無禮，碧水宮定不輕饒！”
青衣中央，軒緹手執碧水令，朝冷笑天單膝跪下，“左護法軒緹代宮主執掌碧水令數日，請宮主收回。”
“不必了。”冷笑天傲然挺立，衣袖翻飛，托起軒緹。“既然已經給了你，你便是碧水宮宮主，不可輕易向他人屈膝！”
再次認識到冷笑天的堅定，軒緹也不再抗拒，由得冷笑天拉起，舉起碧水令道：“碧水宮眾聽令，全力保護宮主！”神情嚴峻，隱隱已有宮主的架勢。
輕嘆一聲，他原就不願將碧水宮卷進自己的恩怨，奈何軒緹執意如此，無奈之下胸中也確有一絲欣慰。又思極軒緹此時已是碧水宮宮主，自己不便在人前拂逆，便也只得由他去了。
青衣飄搖，碧水宮眾人將冷笑天圍在其中，劍影刀光，與中原群豪呈對峙之勢。
局面已然僵持，眼見一場混戰便要展開，忽見幾道人影閃過，立於冷笑天身畔。
“誰要敢動冷笑天一根毫毛，便是與我天樞為敵！”
白衣飄舞，黑髮飛揚，摺扇輕揮，確是七殺星中天樞無疑！
原來這天樞自上次一戰，深深為冷笑天風姿折服，心中更是傾慕已久。此時於武林大會再次相見心中更是蠢蠢欲動，加之冷笑天現出真容，更是風姿絕世，讓他再也不可自拔。見到冷笑天被圍，終於忍不住跳了出來。
自從天權和瑤光退隱後，天樞自然便成五人首領，如今他冒然闖入包圍圈中，剩下苦命的四人也只能跟着跳進去了。
碧水宮以神秘著稱，其真實實力無人了解，但能夠與嘯天門並列實力自然不容忽視。再加上七殺星的惡名，眾人更是不敢輕動。頃刻之間，局面膠著，一觸即發。
冷笑天長嘯一聲，輕輕將血嘯舉起──“血嘯，一切由它而起，一切便也由它而終吧！”
說罷，力貫劍身，一時間紅光映天，照得所有人都張不開眼。忽聽得金戈交鳴一聲脆響，再張開眼便見血嘯深入地底，半截劍身斜躺在一旁，竟是已然折斷。
冷笑天竟是生生將這絕世名劍折斷。
“這世上已經不再有血嘯了，冷笑天也不再是碧水宮宮主，過往仇怨就此了結！”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冷笑天說完便拉着莫笑言縱身而去。
被世人覬覦的絕世名劍竟如此被毀，包括七殺星在內的一干人全部愣住，竟由得冷笑天如此輕易的脫身而去……
***
糾葛了這麽久的恩怨情仇，便如此了解了……
心中，卻不如想像中的那般快意或是……空虛……
不是不曾想像過此刻的情景，但卻從未想過，此時自己會如此的平靜。
這一切，都是因為身邊的這個人吧。
轉過頭，看着很久都沒有出過聲的莫笑言，是因為這個人將自己的心填滿了，所以現在自己才會如此平靜。
凌厲砌……雖然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仇恨的心卻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放下的。只是……過去的終將過去，而他，已經不想再被過去束縛了。
牽起莫笑言的手，用難得溫柔的語調道：“今日發生這麽多事情，但終於都結束了。我們暫且歇息一晚，明日便啟程去四處看看可好？”
以為那個人會高興得跳起來，或者也要大聲叫喚一下，沒想到莫笑言卻只是低頭“唔”了一下，便又沉默不語。
“你怎麽了？”覺得不對勁，冷笑天挑起他的下巴，仔細看着，卻除了眼神黯淡些並無異樣，於是以為今日發生了太多事情，連莫笑言也疲累了，便也沒有多問，叮嚀了幾句，就讓他回房休息。
“小天……”
莫笑言欲言又止，神色黯然，全無往日活力，讓冷笑天看的心中一緊，“怎麽了？”
“沒、沒什麽……”
搖搖頭，莫笑言終究什麽都沒說，“可能是有點兒累了……”
“那你好生歇著，嗯？”
“嗯……”
看着莫笑言沒精打採的進了房，冷笑天按耐下心中擔憂，也回到房中。將身體拋在床上，無意識的頂著窗帳──他那麽沒精神，真的沒事麽？
隨即又有些失笑的搖搖頭，他冷笑天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婆婆媽媽的，竟然擔心起這種事情來了，看來這莫笑言的影響力還真是不小。
想着想着，便覺得以那人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事，說不得便是假裝一下，晚上便又來夜襲呢。
想起上次那人半夜到他房中，理直氣壯的說要求歡，便覺又是好笑又是甜蜜，胸口本來有些悶澀，此刻也煙消雲散了。
又想到那隻見過寥寥數面的孿生兄弟，此時不知身在何方，幽幽愁緒便又升起。
這一夜心中百般滋味無法言表，心中卻也有些期待着莫笑言出人意表的出現，卻直到三更也不見人影。
隱隱睡去，再張眼已是天明，原來昨夜思慮良多，竟然無意中陷入熟睡。許是懸在心中已久的事情得到解決，竟然是意外的好眠。
舒展身體，感覺春日陽光明媚，心情不由大好，便去叫莫笑言起身。
推開門，被褥整齊的疊在床上，沒有睡過的痕迹，空蕩蕩的房間，已經沒有了莫笑言的身影。
怎麽回事？
冷笑天皺眉，心中先是瞬間的慌亂然後便是疑惑──房中沒有打鬥的痕迹，莫笑言是主動離開的，究竟是怎麽回事？
憶起莫笑言態度驟變似乎是……從他現出真面目開始？他畢竟也不是初出茅廬的少年，略一思索便明了一切。
好個莫笑言，好個全部都喜歡，竟是將他冷笑天玩弄於股掌之間麽？
額上青筋暴起，冷笑一聲，冷笑天徹底暴走──“莫、笑、言，你就小心不要讓我找到！”
青山綠水間，連夜落跑的某人似是有所感應，打了個寒顫……
***
距離某場結局離奇的武林大會已經過了一個多月，然而沸沸揚揚的話題卻絲毫不見減弱的趨勢。
其中關於“凌天嘯的行蹤問題”和“碧水宮宮主的美貌”可算是出現頻率最高的熱門話題了。
不過，最近新任武林盟主的話題獲得壓倒性勝利，成為各方談論的焦點。
這不，就連這種鄉間小店，也持續著口沫橫飛的討論……
──“聽說，咱們現任的武林盟主不過年方十七，可真箇是英雄出少年啊！”
“可不是嗎，聽說盟主出自名門，光是那一身貴氣就逼得人張不開眼啊。”
“你們知道什麽啊，我王老七可是有幸目睹過盟主英姿。”自稱王老七的漢子喝口酒，吊足了眾人胃口方才開口，“那日碧水宮眾人加上七殺星和咱們中原群雄對峙不下，盟主大喝一聲，憑一人之力就將所有人擱倒，還沒有一個人看到他出手，簡直就是神仙下凡啊。”
“是啊是啊，聽說盟主身邊還有個叫小小的，身高八尺三頭六臂，卻也被盟主收拾得服服帖帖……”
顯然，由於流傳範圍的廣泛，所以內容就免不了有某部分的，呃，失真……
不過對於有心人來說，從中已經可以得知不少東西了……
小店一角，一人白衣如雪，面容被輕紗遮著看不清楚，似乎對身邊的一切都視而不見，僅一壺酒，一碟青菜，緩慢而優雅的進食。
直至眾人提到“小小”，方才眉目一挑，想起客棧中的驚鴻一瞥──難道，竟是那個少年成了新的武林盟主了麽？
旋即搖頭失笑，事已至此，誰做武林盟主又和他有什麽關係呢？
只希望那雙純真的眸子，不要被這江湖的污濁玷污了才好……
突然聽到一陣吵嚷，一個穿着鵝黃輕衫的少年闖了進來。少年面帶微笑，眉宇間卻似有絲輕愁，一把和他氣質不符的摺扇突兀的別在腰間。
──一時間小店中鴉雀無聲，只因這幾日武林盟主風頭正健，惹得眾人一見到年紀相仿的少年便情不自禁的揣測是不是盟主親臨。
只見少年眨眨眼，大聲叫道：“小二，給我兩個饅頭！”
饅頭……
──武林盟主是不可能啃饅頭的！眾人心中得出結論，帶著些許失望的討論繼續響起……
唯有角落的白衣人，猛然握緊了手中的酒杯，炙熱的眼神緊盯着少年。
“客官，你的饅頭──”
小二利落的包好饅頭遞給少年，少年道聲謝，正要掏錢，不期然撞上白衣人的視線，渾身一僵，饅頭也沒接，轉身躥了出去。
白衣人冷笑一聲，跟着縱身而去。
兩人利落的身手……立即成為小店中最新的話題……
***
卻說少年出了小店，立即全速狂奔，白衣人在他身後緊追不捨。少年身手靈活，輕功高絕，白衣人雖然緊跟其後，卻也難以逼近，眼見就要教少年逃脫。
白衣人猛然頓步，一道白色絲線自袖中射出，無聲無息的射向少年身前的大樹，在樹榦上纏繞了幾圈後，從另一棵樹樹榦上繞回。白衣人拉緊絲線，在少年腳下形成一道屏障。少年急於逃命，一時大意竟沒有發現，被絲線絆倒在地上滾了幾圈方才止住。
“不逃了，嗯？”
白衣人連點少年身上幾處大穴，從上俯視少年的狼狽，眼中帶著戲謔。
“小、小天……”少年扯開一抹笑，雖然有些，呃，僵硬，不過依然是十分討喜，“我、我沒逃……”
“沒逃？”冷笑天雙手環胸，斜靠在樹榦上，“那你剛才是做什麽？飯後運動，嗯？若不是這天蠶絲，說不得已經讓你跑了。”
“我、我，我……”莫笑言背後冷汗直流，暗忖小天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伶牙俐齒，竟然讓他連個借口都想不出來，突然覺得頸上一痛，便沒有意識了。
將昏過去的莫笑言往肩上一扛，冷笑天悠哉的收拾著天蠶絲──聽人解釋也是要看心情的，而他現在，一、點、也、不、想、聽！
再次醒來，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車廂……
昏昏沉沉的看着緩慢向後掠去的樹影，莫笑言有些艱難的轉動著酸澀的脖子──不期然與一雙銳利的黑眸相遇。
“小天……”
早晨的遭遇默然閃過心間，莫笑言心虛又尷尬。
“醒了？”坐在莫笑言身邊，冷笑天拂開他身上的穴道，“三個時辰，現在解穴一刻鍾內血脈也無法暢通，你就不要妄想要逃了。”
“逃……這個……”無言以對，莫笑言假裝非常專心的在活絡筋脈。
冷笑天火大，猛地揪住莫笑言的領子，將他提到面前──“不要再給我裝傻！今天把話給我說清楚，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什、什麽怎麽想的？”
莫笑言還想拖延，卻見冷笑天一陣獰笑，揪住他領口的手一個用力，薄薄的布料經不起拉扯，倏然斷裂，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肩膀……
“小、小天……你該不會是想……”
“職業”的敏感程度讓莫笑言立即明了自己處於怎樣的境地，強烈的危機感湧上心頭。
“哼，既然你不開口，那就讓你的身體講話吧！”冷笑天笑得猙獰，讓莫笑言看的心頭一顫──他的小天，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上道？
“那個……那個……”莫笑言粉羞澀，但更多的是期待，悄悄閉上了眼睛。
……然而卻遲遲不見冷笑天下一步的動作，莫笑言疑惑的睜開眼，卻見冷笑天輕輕撩開臉上的面紗……立即又闔上眼。
“說，你是不是因為這張臉才一直纏着我的？”將臉湊到莫笑言眼前，冷笑天強迫他張開眼，“也是因為這張臉才連夜逃走？”
“我、我……”
“哼！不說？”
冷笑天逼前，一指點住他笑穴，“這樣──也不說？”
不由自主地狂笑出聲，莫笑言喘息著道：“哈……不、不說……哈哈哈哈哈……”
“嗯？”
“不……哈，不說……”
笑到流淚，肺也快要爆炸，莫笑言卻還是咬緊牙關，硬是不開口。
是麽……”
看他這個樣子，冷笑天突然一陣疲累──有意義麽？這樣逼問一個心已經不在他身上的人？他堂堂的碧水宮宮主，難道還需要用強迫的手段讓一個男人來喜歡他麽？！
一陣心灰意冷，冷笑天解了莫笑言穴道。
“你走吧。”
“……”小天怎麽了？劇烈喘息著，卻說不出話來，莫笑言仍敏感的發覺冷笑天似乎有些不對勁？
“走！”
揮開莫笑言伸來的手，冷笑天只覺胸中窒悶難當。罷，既然他只是為了那張臉才纏上來他又何苦在糾纏？從此兩人各不相干，不再見面就是。
“小天，別走……”
突然意識到若如此別過，可能便是一世的分別，莫笑言用儘力氣拉住冷笑天，“別走！”
“不走……留下來還做什麽？”自嘲的笑笑，冷笑天眼中劃過一抹痛楚。
“……”
小天，很傷心麽？
猛地意識到自己似乎傷到了冷笑天，莫笑言心中一陣緊縮──這些時日的相處，冷笑天的影子早已深深地扎入心中，不可根除，便連此刻看着他黯然的神色自己竟然也會覺得心疼覺得不舍……
狠狠的一咬唇，算了算了，不是美人又怎麽樣，他已經深深的喜歡上冷笑天了，難道掏出去的心還能再要回來不成？何況……想着那和冷笑天生得一般的凌天嘯，萬一他哪天惹到什麽風流債，他不在小天身邊有人纏上小天怎麽辦？！
一想之下醋罈子打翻，連忙抱緊冷笑天的腰，“不要不要不要──”
這人，又想到什麽地方去了？
嘆口氣，冷笑天索性又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剛剛胸中那股子鬱悶被他這麽一搞倒也消去不少，不過，若他不好好地解釋……事情是不可能不了了之的！
“那個……那個……”感覺到冷笑天的決心，莫笑言一咬牙，乾脆就照實說了：“其實，看到你的樣子剛開始我是有一點點吃驚啦，一點點而已哦，然後、然後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所以就去客棧外面抱着小黑訴苦……後來就忍不住痛苦一通……再然後，小黑就突然發狂了一樣跑出去了，我被帶著跑了一夜……”後來就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小天，所以也不敢回頭，直到今天被抓到……
“嗯？然後？”
“嗯……”偷偷抬眼，看着冷笑天面無表情的臉，小天似乎不太滿意哦……
“我、我我我──我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猛地衝到冷笑天懷中，莫笑言開始耍賴，“我就是喜歡你啦，小天──不要趕我走也不要不理我啊──”
這個人……
心，在那一句句的喜歡中柔軟下來，看着那顆在懷中磨蹭的腦袋，突然覺得這一個月來填滿胸中的憤懣及被拋下的窒悶煙消雲散。
罷了，何苦去計較這麽多呢？就算是這莫笑言當初是貪圖“美色”才硬纏上自己又怎麽樣呢？現在自己已經恢複本來面目，他卻也說了喜歡，這已經足夠了……
緊緊抱住懷中人，冷笑天決定釋懷，不過──說起來，這莫笑言對於“美人”的標準還真是奇特呢，當初那副樣子竟然能讓他那麽死纏，而自己的真面目卻被這樣嫌棄，還真是匪夷所思呢。
突然，一股危機感襲上心頭──這個採花小賊，如果以後在遇見他心目中的什麽美人怎麽辦？雖說他現在是說喜歡他，可誰又能保證以後的事情？
瞬間，冷笑天在心中下了一個決定。
“小、小天，你……要做什麽？”
突然看見冷笑天面色不善的朝自己逼近，莫笑言還以為自己耍賴的手段失效，正在思索下一步該怎麽辦，卻見冷笑天扯住自己破裂的領口用力一撕──原本就單薄的衣服被一撕兩半，赤裸的身子再無遮蔽。
──為了保險起見，他決定，先把這個莫笑言變成自己的人，這樣子以後他才不會像這樣子莫名其妙的跑掉！
“啊啊啊啊啊──”
莫笑言的慘叫聲穿透車廂直達雲際，沒過多久，卻又變成劇烈的喘息，偶爾夾雜著幾聲曖昧的呻吟……
小小的車廂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呢？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