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 月夜深谷
上回說到聶十八暗運太乙神功,袖拂大石,將熊夢飛不為外人窺探、也不為七煞劍門一向人知道的大門一側的房屋,擊得牆倒屋塌,裏面所有向外發身暗器的機關,變成一堆廢鐵爛銅,失去了作用。
大門和一側房屋一倒塌,裏面的大堂、廣場、假山、樹木和亭台樓閣便全部呈現在聶十八和鍾離雨的眼前。只見有四五個七煞劍門的武士,驚慌失措地越過廣場,直奔入大堂內。娉娉和婷婷這時也躍了過來:“你們還不趁此時機追進去,在望什麼?”
鍾離雨說:“你看,大堂前面左右的兩座假石山,它們堆疊得蠻好看呢。”
婷婷說:“這有什麼好看的?你們不殺進去,我可要殺進去了。”
娉娉說:“慢着!”她問鍾離雨:“兄弟,你是不是看出這兩座假山是藏機關?”
“姐姐你沒看到這兩座假山四在都有暗孔么?你以為我真的以為它好看么?”
聶十八說:“不但假山是機關,恐怕從大門到大堂的一帶草地、樹木、道路都有陷阱和機關。”
婷婷說:“那怎麼辦?我們不殺進去了?”
鍾離雨說:“不怕,我有辦法。”
“你有什麼辦法了?”
“辦法不新鮮,是外甥打燈籠,照舅(照舊)。再來一次投石問路,或者投石開路。”
聶十八說:“雨弟,我們兩人各擊一座假山,看看它有什麼變化。”
聶十八說完,暗運真氣,一袖拂出,一塊大石平地飛起,帶着一股凌厲的勁道,直擊東面的一座假山。只聽“轟”然一聲,假山攔腰給巨石擊碎了,碎石四散橫飛時,也有一蓬飛鏢亂箭從假山中向四面八方激射出來。鍾離雨果然沒有看錯,假山是一處機關。
聶十八又是讓一塊巨石凌空飛起,這一塊巨石憑空而下,擊得假山下半部不但全裂開,更陷入地下中去了。假山中的機關,一下給兩塊巨石摧毀,奇怪的是假山中沒有人。
鍾離雨也同樣用兩塊巨石,將兩邊的假山全部毀了,說:“十八哥,我們可以殺進去了!”
聶十八說:“雨弟,恐怕那一帶草地、樹木仍有蹊蹺。”
“十八哥,我注意到了,剛才那幾個七煞劍門的武士,是從草地、樹木中往大堂逃去的。擊碎假山時的碎石,四散落到地上,也沒有什麼動靜,看來不會有什麼機關,我們走那條道路就行。”
聶十八說:“雨弟,那我先進去看看,沒事,你們再跟來。”
聶十八躍身飄落在院中的草地上,一身真氣護體,以防意外的襲擊。突然一把利劍從腳下的草地上破土刺出,要不是聶十八反應得快,這一把破土而出的利劍,就刺穿了他的腳,聶十八縱起落在樹梢上,樹榦也飛出了幾支利箭,看來這一片草地、樹木都佈滿了機關,說不定是一片刀山劍林。聶十八雙袖一揮,一股強大的袖力宛如狂風怒浪,附近四周樹木盡為摧折,地上亂石翻滾,他順勢凌空一掌,向剛才破土一劍刺出的草地拍去,“轟”然一聲,亂石、碎草衝天而起,有人一聲慘叫,一具黑衣屍體橫飛了出來,地下立時露出一個圓圓的地下坑洞。這是潛伏在地下坑洞的一個敵人,剛好給聶十八一掌擊中。
這瞬間的變化,穆家姐弟還不知是怎麼回事,直到有一具屍體橫飛出來,才知道有什麼事發生了。
也在這時,草地上不斷有草皮撕起,躍出了十多個黑衣勁裝的兇悍武士,齊向聶十八襲來。這十多個兇悍的武士,身手敏捷,出劍如電,而且根本不知生死,一味刺殺。儘管聶十八衣袖拂飛了兩個,其他武士似乎視而不見,完全無動於衷,不顧死活撲上來。就是捧飛了的兩個武士,也不知痛疼,躍起又重新撲了過來。這是一股少有的凶頑亡命之徒,一個個目露凶光,殺不了對手,也求與對手同歸予盡。這是熊夢飛手中撮后一張王牌,是七煞劍門中的敢死隊,以殺人和自殉為上,完全失去了人性,也失去了知覺,是一夥嗜血的瘋狂野獸。過去天魔神劍也曾在這裏遭受暗算,以後在已死人卜再生兩邊的斡旋之下,才簽下了城下之盟,現在熊夢飛以他們為最後的賭注了。
他們在獨臂司馬武和元畸的率領下,抱着“不成功則成仁”的心態,與聶十八拚死一戰了。
聶十八初時以為他們是一般的殺手,不忍下殺招,只將他們拂翻拍飛,讓他們在難而退,或進驚畏逃走。
聶十八是這樣,可穆家姐妹卻不是這樣了,雙雙從外面飛了進來,娉娉對聶十八說:“十八哥,你別掌下留情了,這是一群豺狼,是不知死活的野獸,你別將他們當成人。”
婷婷說:“十八哥,你不願殺人,那就閃到一邊去,讓我們姐妹倆來打發他們。”
她與姐姐來往縱橫拼殺,劍揮之處,人到血飛。這群亡命的黑衣武士,是不死不休的,哪怕他們失了一條臂,斷去一條腿,或者身受劍傷,渾身是血,也像野獸般撲過來,牙咬腳踢手抓,似乎他們有一口氣,也要拼了對手。
在這種情況之下,聶十八也不手軟了,用獵刀扎。鍾離雨卻不捲入這一場血腥交鋒,他躍上瓦面,注意四周突發的變化。下面有他兩位姐姐在。就是聶十八不出手,也是可以打發了這一群野獸。他擔心的是正面大堂和兩旁的走廊中,再有什麼人聚然閃出來和什麼飛刀飛箭似的是器激射而出。
一陣激烈生死的交鋒,這十多個兇悍的黑衣武士,全部橫卧在血泊中,無一個生存者。就是熊夢飛所收為弟子的元畸,也死於娉娉的劍下,只有獨臂司馬武,向大堂而逃。
鍾離雨感到若讓天絕劍司馬武逃入大堂里,又不知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如能將活擒了過來,以他作為人質,更可以令大堂里的賊人不敢亂動,於是從瓦面飛身而下,喝聲:“司馬武,別逃走!”
但司馬武已奔上了大堂的石階,眼看就要進入大堂。鍾離雨和聶十八等人早已從貪生怕死的元坪口中知道,大堂更是一處滿布機關的大廳,不論四周牆壁、柱子、樑上、地下,甚至各個座椅,都裝置着各種殺人的機關。熊夢飛身受劍傷,在天魔神劍不敵而逃去之後仍負隅頑抗,除了仗着有一批拚命的黑衣武士外,就是仗着這深宅大院無處不有的種種機關,希望能轉敗為勝,殺死對方。
鍾離雨眼見司馬武要逃入大堂里去了,身形一閃,如飛箭般追來,聶十八一見,大叫:“雨弟,別追,快回來!”自己也身形一晃,似閃電般趕到,他比鍾離雨更迅速,一下子超過了鍾離雨,衣袖往外輕輕一拂,說一句:“雨弟,退回去。”
鍾離雨為了避開他這一袖之勁,不由停下來。可是聶十八與司馬武雙雙都進入在堂里去了。跟着聽到大堂裏面“砰”的一聲獰笑:“我們一塊去見閻王吧!”
接着又是聶十八的喝聲:“你再敢亂動一下,我就殺了你。”
鍾離雨心頭大震,不知聶十八在裏面發生了什麼事,人一閃,也奔進去了。一看,聶十八和司馬武雙雙給罩在一個從屋樑上落下來的大鐵籠中。在鐵龍里,聶十八揪住了司馬武,令他不能動彈。大概暗藏在機關中的七煞劍門人,怕連三爺司馬武也傷害了,不敢亂放飛鏢等暗器。
這正是獵人出身的聶十八的機警。在他追進大堂時,一招摘梅手,早就擒住了司馬武。本想一下就取了司馬武的命,這時心中一閃念,感到在這機關密佈的大堂,留下他一條命比殺了他的好,起碼七煞劍門人有所顧忌,不敢亂放暗器。想不到司馬武主動去踩地上的一處機關按鈕,“轟隆”一聲,一個巨大的鐵罩驟然從屋頂罩落下來,將自己和聶十八一塊罩住了。如果聶十八在這剎那間鬆了司馬武,自己完全可以閃身出去。可是司馬武抱着與聶十八同歸於盡的歹毒念頭,反手抓住了聶十八,獰笑道:“我們一塊去死吧!”正是機會一縱即逝,鐵罩落下來了,雙雙將他們困住。
穆家姐妹也奔了進來,一見這種情景,一時間也怔住了。司馬武在鐵罩中獰笑道:“好!好!你們都時來了,老子死,有你們四個人陪着,夠本鍾離雨腦子靈活,一雙目光四下掃視安置機關的地方,欲想將鐵罩吊起來。而一邊的娉娉問:“司馬武,你想什麼?”
司馬武說:“老子不想手什麼,只想和你們一塊死!”他大吼着“放箭!快放箭!別管老子了!”
鍾離雨和娉娉、婷婷頓時緊張起來,各自凝神運氣,以備不測。可是沒有什麼暗器射出,卻隱隱聽到一陣陣“軋軋”的響聲,驀然,大堂正面掛有一頭老虎的字畫移開了。露出了坐在椅子上的熊夢飛。他的左右兩邊站着閔子祥和元鳳,身後站着四位錦衣劍手。
熊夢飛現在是高高在上,像帝王登殿般高高俯視着大堂中的情景,面部流露出一股復仇的快意,說:“這就是你們穆氏一家毀了熊耳山莊應有的結果。”
鍾離雨問:“糟老頭兒,你以為你能殺得了我們么?”
熊夢飛不屑的說:“你們三個,或者還有可能僥倖逃出去,但你們的兄長,死亡便在頃刻之間,只要老夫一聲令下,這大堂上所有的各種暗器,就要像驟雨般朝鐵罩射出。”
“那你的第三弟子不一塊死了?”
“老夫這麼多弟子,都先後死在你們的劍下.又何妨多死他一個。”
婷婷說:“你這老賊怎麼這般冷酷無情?今後還有誰追隨你了?”
“哼,為了能殺掉你們,他死也值得了,武兒別怪師父這麼做。”
司馬武說:“師父,弟子早已下定一死的決心了,你下令吧,別管我了!”
“好樣的!不辜負為師對你的期望。你死後,為師將他們的心全挖出來祭奠你和你死去的師兄弟們!”
聶十八在鐵罩里說:“娉娉、雨弟,你們快離開這裏,別管我了。”
娉娉心痛欲絕地說:“你怎麼這般說的?我能丟下你不管嗎?要死,我和你死在一塊。雨弟、婷妹,你們兩人快出去。”
熊夢飛一聲冷笑:“老夫勸你們最好還是別亂動,你們以為你們能逃得出大堂么?”
鍾離雨大大咧咧的問:“那麼說,在這大堂四周也有機關了?”
“唔!你說得不錯,只要老夫一按動按鈕,外面大堂的石階就會射出密如雨點般的帶毒暗器。除非你們練成一身堅不可摧的鋼鐵般的身軀,不然,只要任何一支暗器射中了,馬上見血封喉,逃也逃不了多遠。”
“這麼說,我們是死定了?”
“你們還有一條生路可走。”
鍾離雨揚揚眉問:“哦?你說來聽聽,是什麼生路?”
“永遠臣服老夫,終身聽候老夫一調遣。”
“就是這麼簡單?”
“你們別以為你們假裝答應了,老夫就算了你們。”
“你還有條件?”
“不錯!你們四個,先服下老夫這四顆藥丸,然後就放了你們。”
“是四顆毒藥?”
婷婷說:“雨弟,你怎麼這般傻?不是毒藥,他會叫我們服嗎?”
鍾離雨說:“看來我是問得太傻了。”
熊夢飛說:“這不是一般令人致死的毒藥,是受老夫控制的毒藥。因為你們四人的武功太好了,老夫只好這樣做。”
婷婷說:“我明白了,我們服下毒藥之後,就變成剛才那一夥失卻心智,只聽從你們的命令行事的黑衣武士,成了七煞劍門的殺人工具。”
聶十八一聽便說:“雨弟,你們千萬不能服!那對江湖危害太大了。”
熊夢飛說:“這是你們唯一的生路!”
鍾離雨眨眨眼皮:“我們成為殺人的工具也勝過這麼白白死去呵!糟老頭,你將四顆毒藥拿出來,我們服。”
熊夢飛問:“你們願服?”
“因為我不想死呀!”
熊夢飛對身後一個錦衣劍手說:“你將四顆毒藥拿過去,交給他們,盯着他們服下去!”
“是!”
這名錦衣劍手帶着四顆藥丸走下來。鍾離雨驟然出手,將這個劍手揪了過來,一邊說:“姐姐,你們衝出去,十八哥,你小心了!”一邊將這名劍手扔出大堂門外石階上,觸動了機關,一叢帶毒暗器頓時激射而出。也在這劍手一聲慘叫和暗器出后的剎那間,穆家姐妹似電閃般飛出去了。
在同時間,鍾離雨連人帶劍,化成一道華光,直擊熊夢飛。鍾離雨這疾如迅雷般的行動,令熊夢飛目瞪口呆,張惶不知所措。閔子祥和元風雙劍齊出,拚死護着熊夢飛。他身後的三名劍手更是一齊躍出,齊刺凌空而來的鐘離雨。鍾離雨在空中劍光一閃,這三名劍手不是手斷劍飛,就是劍折人亡。這是越女劍法最凌厲的一招,“潛龍騰飛”,能凌空殺人。因為這三名劍手一擋,熊夢飛按了座椅上的按鈕,不但壁上的字畫合併,也射出一叢亂箭,而鍾離雨機靈地閃到一條橫樑上,避開了這一叢亂箭。這一叢亂箭,又將兩名受傷未死的錦衣劍手射死了。但卻讓熊夢飛、閔子祥、元鳳逃入了大堂的地下通道里去了。
接着大堂無論柱子、四周牆壁和地上各處機關一齊發動,各種暗器齊射,縱橫交錯形成了一道暗器的網,就是大堂里的一隻蒼蠅,也難以逃過這一陣四處橫飛的暗器。
聶十八在聽到鍾離雨叫自己小心時,知道鍾離雨要出手了,將一向奇厚的太乙真氣暗運出來,形成了一道紫氣隱現的光環,護着自己的全身,震偏震飛了各個方向射來的各種不同的暗器。跟着雙掌拍出,一座十分堅固的鐵罩,給他一身真氣和掌力震得四分五裂,四處橫飛。聶十八閃身出來,問樑上的鐘離雨:“雨弟,你沒有事吧?”
“十八哥,我沒事。”
“好!雨弟,我們破屋頂而出。你跟着我,小心了!”
“好的!”鍾離雨見聶十八一身不可思議的真氣,竟然能將一座鐵罩震得四分五裂,向四處橫飛,驚奇得不得了。他還想等這一陣暗器射出以後,想辦法再將聶十八救出來。現在不用他救了。至於那個一心要死的司馬武,早已死在各種暗器中了。
聶十八運用了自己十成的功力,雙掌凌空向屋頂拍去。這十成的功力,別說是屋頂,就是一塊萬斤重的鐵板,也能給聶十八這一股震今爍古奇厚的掌力掀開擊飛。只聽見“嘩啦”一聲巨響,大堂整個屋頂也被聶十八拍飛了,斷木碎瓦衝天而起,向四面飛濺,聶十八和鍾離雨,似一雙凌空衝起的矯燕,從屋頂飛了出來,飄然落到了空曠的草地上。穆家姐妹看得又驚又喜又擔心,一齊奔了過來:“你們沒受傷吧?”
聶十八說:“我沒事。”
鍾離雨眨眨眼皮反問:“你們看,我受了傷嗎?”
婷婷笑了起來:“你當然沒有受傷啦!”
“我怎麼沒有受傷了?”
“你要是受了傷,還能這麼打哈哈嗎?你呀!任何時候也不會正經。”
娉娉問聶十八:“你怎麼從鐵罩里跑出來的?”
聶十八還沒有答,鍾離雨便說:“他是這麼一抖動,雙掌一拍,鐵罩就自動散裂,便走了出來。要知道這個鐵罩像麵條似的,我就不用替他瞎擔心了。”
聶十八問娉娉:“你和婷婷也沒受傷吧?那時我真擔心你們呢!”
娉娉說:“我和婷妹沒事,就是擔心你們。怎麼轟然一聲,你們從屋頂飛了出來?”
鍾離雨說:“大堂四周石階。都有機關,我們不破屋而出,又從哪裏出來?”
婷婷說:“這麼一個滿布機關的大堂,我們毀了它才好!”
聶十八說:“好!讓我來毀了它!”
鍾離雨說:“我也來。”
他們郎舅二人,各暗用真氣,連續幾掌凌空向大堂的牆壁、門扉、柱子拍出。這座堅固的大掌、屋頂早已掀去,失了支撐和拉力的作用,給他們連續幾掌,“轟”然一聲,全倒塌了。大堂所有的機關,全都給埋葬在這一堆廢磚、斷椽之中,地道口也給亂石磚堵塞了。
婷婷說:“我們找熊老賊去,別讓他逃跑了。”
鍾離雨說:“對對!這老賊叫我們服毒藥,我們沒有服,叫他服下泥土石灰也好。毒不了他,讓他脹個要死要活,嘗嘗難受的滋昧。”
大堂一帶的房屋一倒,這處堡中之堡的深宅大院所剩的房屋也不多了,不是一些亭台樓閣,就是低矮的房舍。他們四人,怕裏面還有機關,便見一處毀一處,高的樓閣就放火燒。熊耳山莊最後一隅的房舍,也給夷為了平地廢墟,再也沒一間房屋了。到了這時,熊耳山莊才真正蕩然無存,在江湖上消失了。
聶十八等人找遍了熊耳山莊的廢墟,不見熊夢飛的蹤影,知道這個老賊從地道逃走了,便離開了這裏,去與吳三、邢天燕等人會合。
再說熊夢飛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妖小子在自己滿布機關的大堂里,竟然不顧生死驟然出手,行動的迅速幾乎令自己措手不及,自己身受劍傷已行動不便,要不是那三名護身的劍手舍死相護和閔子祥、元鳳的橫劍接擋,自己的一條命,真的給那妖小子要了。
熊夢飛轉入地道時,又怒又恨,命人開動了所有的大堂機關,要將那個什麼木頭人和妖小子射成刺蝟一樣才解恨一可是他聽到一聲巨響,在暗洞觀察大堂情景的人向他報告,說那木頭人不但沒被射死,一身真氣又將鐵罩炸開了。跟着又是第二聲巨響,就是在地道下,也感到地動山搖,聽到屋樑、椽木、瓦片“嘩啦”倒塌下來的響聲。在暗洞觀察的人又向他報告,說木頭人和妖小子雙雙破屋頂飛了出去。
熊夢飛驚震了,問:“什麼?他們都逃走了,沒受任何的傷?”
“是!他們沒有受傷。”
閔子祥問:“司馬三爺呢?”
“三爺已壯烈死在射出的暗器下。”
熊夢飛歇斯底里的說:“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他們怎麼沒受傷呢?你再去看看,他們是不是中毒死了?”
元鳳為了安慰熊夢飛心理上的滿足,喝着那人:“你還不去看看,他們中毒死了沒有?”
“是!小人馬上去看。”
可是,他已經不用去看了,轟隆幾聲巨響,整個大堂都已倒塌下來,成了一堆殘木碎瓦亂磚,不但觀察的暗洞沒有了,連大堂出入的地道口也封死了,不能出去。跟着地面上所有的房屋全部給夷為平地,其他地方的地道出入口也全部給封死。
熊夢飛聽到報告,眼睛也直了。他已是感到了絕望。在一刻鐘前,他還帶着復仇的笑容,相信穆氏一家已落到了自己的手掌中,生死由自己來定,想不到轉眼之間的變化,煮熟了的鴨子會飛。不但會飛,反過來啄得自己體無完膚,最終失敗的還是自己。
元鳳說:“師父,只要我們走出去,不怕沒有報仇的機會。”
報仇?還能有機會報仇?以前的七煞劍門人多勢眾,有一座堅如磐石的熊耳山莊,現在什麼也沒有了,只剩下眼前的五個人,自己身上的傷也不能在短短的時間裏能夠完全恢復過來,連天魔神劍也不是穆氏一家的對手,還能報仇嗎?
熊夢飛長嘆一聲,搖搖頭:“祥兒,鳳女,你們走吧!走得越遠越好,別再跟隨我了!你們也別指望報仇,從此隱姓埋名,別再在江湖上出現。”
元鳳問:“師父,你老人家呢?”
“老夫留在這裏,讓老天埋葬了這副老骨頭。”
元鳳大驚:“師父,我們怎麼也不能讓你老人家留下來,要走我們一塊走,要死,我也要死在師父身邊。”
閔子祥說:“師父,我們走吧!師父不走,弟子也不走了。”
元鳳又哀求說:“師父!我們一塊走,就是師父退出江湖,我和六哥將伺候你老人家終身。不然,弟子立刻死在你的跟前。”
熊夢飛又是長嘆一聲:“鳳女,既然這樣,我們到了夜裏再出去好了。”
熊夢飛的這一番話,是野獸在絕望中發出的一種哀鳴,他的兇殘本姓並沒有改變,有機會,他又何嘗不想復仇?他眼見自己的大勢已去,身又受重傷,頓時疑心閔子祥、元鳳會不會再跟隨自己,忠於自己,便以言語試探,要是閔子祥、元鳳稍有露出離自己而去的念頭,他會毫不留情驟然殺死了他們的。
幸而閔子祥、元鳳是一心一意追隨他,他才略放了心,一些魔頭,有的在臨死之前和絕望之時,會良心發現,悔悟自己的罪行,有的就至死也不會悔過,熊夢飛就是這麼一個不知攻悔的魔頭。
在聶十八等人徹底推毀了七煞劍門,將熊耳山莊夷為平地的過程中,四周的群雄目睹這一事的過程,知道七煞劍門這一門派從此在武林中除名了,熊夢飛就是不死,也會活埋在瓦礫之中,何況他還身受劍傷,能走得了嗎?便高興地放心離開了熊耳山。一些名門正派和俠義道上的人物,感到穆氏一家的行動太過分了,想想他們在與那一夥黑衣武士的血腥交鋒中,大肆殲戮,不留一個活口:就是一個活口逃入大堂,也窮追不捨,非得趕盡殺絕不可,以後更是毀了所有的地方,仍四處尋找活口殺戮,這太沒人道了,不是俠義人士的所作所,又是幾個魔頭似的人物將在武林中崛起,甚至比熊夢飛更為兇殘和霸道,武功更驚世駭俗。他們更認為那個小商販打扮的所謂木頭人,口講的一套,做的又是一套,言語和行不一致。何況他們不是為正義而為,是奪取藍美人,追蹤飛天妖狐而來。這不過是黑道上人互相的拼殺而已,與俠義兩字扯不上關係。他們於是搖搖頭,帶着一種不安的心情離開了熊耳山,各自回去向他們掌門人報告了。
這些名門正派和所謂的俠義人士,雖然目睹了七煞劍門覆滅的經過,但沒有身歷其境,不了解穆氏一家為什麼要大肆殲殺那一夥失卻人性人的黑衣武士,更不了解大堂內那生死間的搏鬥的原因。他們自認為自己出身名門正派,是人間正義的化身,俠義的代表,只要不是出身名門正派,便用一處歧視眼光對待。當他們看見穆氏一家作風不順眼,邪氣的,認為他們的行為過火時,就將穆氏一家划入邪派人物中去了,他們將真正的俠義人物推到敵人一邊去,自己為自己樹立敵人。他們這種愚蠢的行為,糊塗的觀念,往往令親者痛而仇者快,令有識者嘆息不已。
聶十八不了解這些名門正派人的心理,而鍾離雨和娉娉婷婷,就沒將這些所謂名名正派的人看在眼裏,像邢夫燕一樣不理他人說長道短、流言非語。要是這些名門正派的人無理取鬧,也會給他們一點教訓,叫他們別自以為是。
這就是為什麼在這場激烈的交鋒中,群雄們袖手旁觀而不插手的原因,有些人想插手也插不上來。雙方的武功都那麼的好,自己武功不濟,插手徒叫人笑或自討沒趣。身懷上乘武功的俠義人士,又認為這是邪派人的互相火併,是黑吃黑,誰勝將來對自己都沒有好處,說不定會是自己將來潛在的大敵。所以他們是坐山觀虎鬥,最喜歡是兩敗俱傷。因而在這一場交鋒之中,沒有任何一個名門正派的人卷進去。當他們看見七煞劍門徹底覆滅時。並沒有很高興,認為不過是一雄死、一雄起而已,他們帶着複雜的心情離開了。
夜幕來臨,熊耳山顯得分外的靜謐,再也沒有以主那種刀光劍影、人影出沒的緊張氣氛了,熊耳山恢復了它原有的自然的寧靜。夜風帶着一股寒意,掠過山峰,穿過樹林,越過山谷、溪澗,撫弄着野草而遠去。半邊殘月,從雲端里露了出來,又將山野、森林、溪水裝飾得如銀樣的光華潔白,除了秋蟲長鳴、溪水歡流和風弄樹葉的響聲外,再沒其他響聲了。
在離熊耳山莊不遠的一條深谷,溪水畔中,一條黑影從山崖上一叢雜樹亂草中竄了出來,他凝神傾聽,四下打量了一陣,判斷四周沒人時,便輕輕說:“這裏沒人,看來他們都走了。”
跟着,草叢裏又躍出一位佩劍的女子,月下一看這位女子正是七煞煞劍門的元鳳。她不放心先前出來的那武士,又凝神傾聽了一會,點點頭:“的確沒有人在這山谷中,六哥,你扶師父出來吧!”
這裏,是熊耳山莊地下通道的一處秘密出入口,除了熊夢飛和他的七大弟子知道外,就是元鳳也不知道。
熊夢飛在閔子祥和另一名武士的攙扶下,從洞口走出來。他凝神傾聽了一下,說:“這山谷里是沒有人,但在熊耳山莊的廢墟上卻有人,看來穆氏一家仍死心,守在廢墟上。”熊夢飛內力比閔子祥、元鳳深厚,所以聽出廢墟中有人走動的響聲,看來有人守候着自己呢。
元鳳一怔:“師父,那我們千萬別去驚動他們,趕緊離開這裏。”
熊夢飛點點頭:“唔!我們輕輕沿着山溪走出深谷,只要過了洛水,進入崤山,再也不怕他們追來。”
熊夢飛恐怕發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竟有這麼一天,身帶劍傷似喪家犬般悄悄逃命。以往他是何等威風,每到一處,前呼後擁,江湖人士不敢側視自己一眼。現在自己落得連喪家犬也不如。
在深谷轉角處略為開闊的地帶,前面驀然出現兩位女子的身影,緩緩地朝他們而來。在這夜深人靜之時,在這荒無人煙之處,哪來的兩位女子?難道他們是穆家姐妹?熊夢飛等人全驚震了,急忙閃進山邊的雜草亂林中。
那兩個女子見前面有人影,似乎也驚慌起來,嬌叱地問:“你們是人還是鬼魂,千萬別嚇唬我們!”
元鳳一聽,又驚訝起來,脫口而說:“怎麼是她?”
閔子祥問:“八妹,她是誰?”
“飛天妖狐邢天燕。”
不但閔子祥,連熊夢飛也愕異起來:這妖狐怎麼三更半夜在這深谷中出現了?熊夢飛問元鳳:“她真的是妖狐?”
“師父,我與這妖狐見過面,她的聲音我聽得出來,不會聽錯的。”
熊夢飛等人都大為驚訝:這飛天妖狐自從要雞公山出現后,就再也不見她的蹤跡了,彷彿一下在江湖上消失,弄得穆氏一家大鬧江湖,翻轉了武林,四處在追蹤也的下落。因為這妖狐,才令熊耳山莊變成一片焦土,自己要亡命天涯。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妖狐賜與的。現在她在這深谷無人煙的地方出現了?而且還是在深夜裏。熊夢飛頓時生疑,對閔子祥說:“你裝着不認識這妖狐,看看她來這深谷幹什麼?千萬別驚走她。”
閔子祥說:“弟子知道。”便閃了出來,問邢天燕:“你是什麼人,半夜三更跑來這地方幹什麼?”
邢天燕說:“哎!你別問我是什麼人,問了我也不會告訴你。”
小雪說:“這是我家小姐練功學武的地方,我們正想問你們跑來幹什麼哩!”
閔子祥問:“練武?你們練什麼武?要三更半夜在這深山野谷中練?”
“我家小姐練的是藍……”
邢天燕急忙打斷:“丫頭,你想死了?我們練的武,能亂說出來么?”
閔子祥問:“你們練的是藍美人身藏的武功秘笈吧?”
小雪好像十分天真,“咦”了一聲:“你怎麼知道了?”
閔子祥更是一笑:“所以你們躲到這荒無人煙的深谷中來練了,對不對?”
小雪說:“當然啦!我們不躲到這個地方練,應躲到什麼地方呵?”
“你們不怕七煞劍門的人知道?”
“七煞劍門的人四處尋找我們,我家小姐說:只有在敵人的鼻子下才保險,所以我們偏偏就躲在這裏,才不為人注意。小姐,我說得對嗎?”
邢天燕說:“你這丫頭,看來今後得你這嘴巴添上一把鎖才行。你怎麼將什麼都說了出來?我們再不能在這時呆下去了,得轉換一處地方。丫頭,我們快走。”
熊夢飛突然出現:“妖狐!你還想到什麼地方去?得給老夫留下來。”
熊夢飛一聽說飛天妖狐躲在這裏練那藍美人身藏的武功,似乎在絕望中看到了希望。他暗暗飲佩服妖狐的聰明狡猾,竟躲到了自己鼻子下練功。熊耳山,武林人士不敢貿然闖來,這一招,天魔教的人不但不會想到,自己不會想到,就是穆氏一家也不會想到,這太出人們的意料之外了。這正應了一句俗話:高腳燈籠——照遠不照近。現在叫自己碰上,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了。活捉了這妖狐,要她交出藍美人身藏的武功秘笈,自己也躲到一處無人知曉的地方去苦練,三年五載后武功練成,到時,江湖不屬自己屬誰?所以他一聽說妖狐要走,便立刻現身,同時吩咐元鳳,萬萬不可讓這妖狐逃走了。
熊夢飛大概是急切要取得藍美人而迷了心竅,也是他太過想報仇雪恨,他根本沒想到邢天燕這麼說,就是有意要將他引出來。不然,單打發其他人來和自己糾纏,讓這老奸巨猾悄悄逃走了,或者轉回地道中去,就是要捉他,也要費一番功夫,讓他逃脫了,那真是後患無窮。
邢天燕故作驚愕,大聲地問:“你是什麼人?叫我留下?”這問話是有意讓聶十八、娉娉他們聽見的。
“老夫熊夢飛。”
“嚇!你就是七煞劍門的掌門熊夢飛?”
小雪又故意問:“你真的是熊夢飛?是不是想嚇唬我們?”
“嘿嘿!你們沒想到老夫會在這時出現吧?妖狐!老老實實將藍美人身藏的武功秘笈交出來,跟老夫走,老夫可饒你們主僕兩人的性命。不然,你只好屍橫這深谷了。”
熊夢飛認為邢天燕的武功不高,單是弟子閔子祥就可以打發,就是鬼影俠丐吳三趕來,有元鳳和兩位武士,也是可以應付,不需自己親自出手。
邢天燕問:“熊老頭,你能殺了我嗎?”
小雪也說:“是嘛!我家小姐練了幾個月藍美人的武功,你殺得了嗎?”
熊夢飛說:“好!老夫天想看看你練的藍美人武功有什麼驚人之處。”
邢天燕說:“熊老頭,就是你不想殺我們,我也想殺掉你們滅口,不然,我的行蹤不讓人知道了么?”
元鳳擔心一交鋒,妖狐的叫喊,有可能驚動了穆氏一家聞聲而來。她不明白師父在這逃亡的時刻,為啥還想得到藍美人身藏的武功?何況妖狐機智聰明過人,性格也十分的剛烈,哪怕將她百般折磨,也不會說出藍美人身藏的武功秘笈在什麼地方。再說,鬼影俠丐一定會在暗中保護。但她知道要勸師父放棄是不可能的了,只有以情以理以利害關係來說服妖狐,化干戈為玉帛,雙雙遠避這裏,到崤山深處共練藍關人的武功才為上策。於是,元鳳對邢天燕說:“邢女俠,我們雙方言和好不好?和則兩利,戰則兩敗。”
“哦!?我們怎麼個言和法?”邢天燕問。
“邢女俠,先不說那蒙面女俠四處追蹤你的下落,就是武林中的黑、白兩道上的人,也在四處追蹤你。我們這一交戰,就算邢女俠能走脫,也暴露了自己的行蹤,不如你跟隨我們,到一處沒人知道的地方,一同商研藍美人身藏的武功,共練心得,對女俠練功學武必有幫助,不勝過女俠一個人苦練苦學?萬一不慎,一旦走火入魔,女俠不前功盡廢么?”
元鳳這一番話,完全出於真誠,既為師父着想,也為邢天燕打算,在情在理,莫不動人,可是她的一片好心是白費了,她不明白武林中的一些人,對武功秘笈的獨佔欲,是不能容許他們染指的。何況熊夢飛野心極大,連天魔神劍也不願與他共享,豈能容許妖狐共練?
邢天燕揚揚眉,問:“你能保證你師父不殺我?”
元鳳不由看看師父,熊夢飛也感到一旦交起鋒來,的確會驚動了穆氏一家,便說:“好!老夫保證不傷害你們。”心下卻暗說,到了崤山,老夫不殺了你妖狐才怪。
元鳳馬上說:“邢女俠,你聽到了吧,我願以性命相保邢女俠的安全。”
邢天燕笑了笑:“好是好,恐怕有人不會答應。”
熊夢飛問:“誰不答應?是吳三?”
邢天燕說:“吳三怎敢不答應?我要是說東,他不敢說西。”
“那是誰?”
驀然間,在熊夢飛等人身後響起了一陣甜美而清脆的少女聲音:“是我呀!”
熊夢飛等人急忙回頭一看,一顆心幾乎凝結了!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穆娉娉。她持劍迎風而立,裙裾飄飄,彷彿月下的一位仙子,又像是深谷中的精靈。她堵塞了熊夢飛等人的回歸之路,使他們無法回到那地道的秘密出入口。
熊夢飛不禁脫口驚問:“是你?”
跟着在邢天燕的身後又閃出一條人影來,又是一位少女清脆的悅耳聲:“還有我呀!”
這是穆婷婷。穆家姐妹雙雙都來了,顯然穆家的什麼兄弟也在附近。娉娉說:“熊夢飛,你別打算再跑了,你是痛痛快快答應我們的條件,解散七煞劍門,自廢武功以謝天下呢,還是要我們姐妹出手殺了你,為江湖除害?”
婷婷說:“熊老頭兒,今夜裏你不答應也得答應。其實你的什麼七煞劍門早已不復存在,熊耳山也夷為平地,你答應了,你跟前僅存的四個人,仍可保全性命。不然,他們都得為你而死。還有,若答應了,你雖廢了武功,仍可以活下來。”
元鳳說:“我師父已身受重傷,你們這樣逼人,不太過了?你們不過要邢女俠而已,現在邢女俠在這裏,你們向她要藍美人好了,別逼人太甚。”
婷婷說道:“你以為她身上真的有什麼藍美人嗎?她根本沒有。”
“沒有?那你們為什麼四處追蹤她的下落,在江湖上殺了那麼多-的人?”
“我們並沒有亂殺人,殺的都是七煞劍門和天魔教的人。”
邢天燕說:“熊夢飛,四處挑了你們七煞劍門和天魔教的堂口,我也有份,我也是一位蒙面女俠,這下你明白了吧?”
熊夢飛問:“這一切,都是你們有計劃地進行的?”
邢天燕格格笑道:“要不這樣,怎能先剪了你們多處的勢力和引得天魔教的三掌斷魂等人出來,最後還將你堅不可摧的熊耳山莊夷為平地呢?”
婷婷說:“這就是你們過去逼死聶十八,殘殺無辜百姓、四處追搏邢姐姐和我們穆家船的總報復。我們再告訴你,我們根本不是為藍美人而來,目的是為江湖除害,為無辜死去的人們報仇雪恨。我們所以不殺你,只要你自廢武功,就是念在你被人愚弄,也為稱雄武林的野心迷了心竅。你想要藍美人,去向天魔神劍要吧。”
“藍美人在他手中?”
“看來你枉為一派掌門人,也枉稱一位武林梟雄,到現在還不明白?天魔神劍那一套劍法。就是藍美人身藏的武功秘笈中的劍法,只是他不想為人知道。不但是你,就是三掌斷魂,也受了他的愚弄。”
元鳳十分茫然:“他有了藍美人,幹嗎還四處尋找藍美人?”
“要不這樣,他怎樣挑動江湖群雄互相殘殺?鳳姑娘,你也是一位有見識的女子,這也想不明白?”
“既然這樣,你們為什麼不找天魔神劍,在這裏逼我師父?”
娉娉說:“鳳姑娘,你放心,我們今後一定會去找天魔神劍的。但熊夢飛有熊夢飛的血債,不應該償還么?”
這時,聶十八和鍾離雨也雙雙出現了,鍾離雨說:“姐姐,你們不取這熊糟老頭的腦袋,還跟他說什麼?不!不!別先取他腦袋,我要叫他先吃吃泥巴和溪邊的小石子,再摘下他的腦袋不遲。”
娉娉說:“兄弟,你別胡來,我們要讓他死得明明白白。”
熊夢飛見大小木頭人都來了,連一點逃生的希望也沒有了。若單是穆家姐妹,由閔子祥和元鳳去對付,兩個武士對付妖狐主僕,自己還可以逃回地道里去,現在想逃也不行了。別說自己身帶重傷,就是不受傷,也難以招架小木頭人,他的輕功比自己還好,自己是怎麼也逃不掉的。最致命的是他竟然知道藍美人,自己枉為一派掌門,自認為精明、老練,才智過人,卻受了天魔神劍的愚弄,他的自尊和自信完全給摧毀了,連一點支撐他活下去的力量也沒有。他仍有一點不明白,問:“你們怎麼知道老夫會在這深谷里出現呢?”
婷婷說:“這個,你去問問你的第二弟子立運長吧。”
“是他出賣了老夫,說出了這個地道的秘密出入口?”
聶十八說:“他沒有出賣你,也沒有說出這秘密出入口。”
“那你怎知道了?”
邢天燕說:“因為他和你的卜長老在這山頭上出現過,所以我們就疑心這深谷里有什麼出口了。”
“所以。你們發現了出入口?”
“沒有,但我們在這深谷里守候,就專門等着你了。”
熊夢飛嘆了一聲:“看來鬥智鬥力,老夫都不及你們。”
聶十八說:“熊夢飛,我們不想殺你,只要你答應我們的兩個條件,今後不再為害江湖,悔過自新,我們便馬上離開,不再為難你們。”
“好!老夫答應你們。”熊夢飛轉對閔子祥、元鳳兩人說:“你們代替為師向武林宣佈,七煞劍門從此解散,你們二人,也別在江湖上混了,今後好自為之。”
熊夢飛說完一掌向自己當頭正中的百會拍去,頓時倒斃地上。他不但自廢武功,也自斷以謝罪江湖。他感到自廢武功,今後任人宰割,以閔子祥和元鳳的武功,根本不能保護自己,不如一死乾淨,以名拖累了閔子祥和元鳳。
聶十八等人在他自盡的剎那間也怔住了。當元鳳悲痛的呼喚:“師父!你你慢走一步,弟子也跟隨你了!”想橫自盡時,聶十八一招恰恰如電閃的摘梅手法,奪下了她的劍,說:“鳳姑娘,你何必這樣?”
元鳳怔住了:“你怎麼不讓我死?”
娉娉也說:“鳳姑娘,你也是在江湖上一位有見識的女子,怎麼這般想不開?你以為一死,就能報答你師父對你養育傳藝之恩嗎?他臨死時對你們的吩咐又怎麼辦?”
婷婷說:“我要是你,才不會那麼傻,留着有用之身,今後在江湖上多行俠義善事,以贖你師父生前的罪行,這樣報答他,不比一死更好?”
閔子祥這時說:“八妹,眾位大俠說的是,我們還得為師父他老人家準備後事,向武林宣佈,從此永遠解散七煞劍門,完成他老人家遺望才是。”
元鳳向聶十八等人深深一拜:“小女子有勇氣能活下去,皆賴各俠所賜,此恩此德,不敢相忘。”
聶十八慌忙扶起她來:“鳳女俠,別這樣,其實就是令師,我們也不想他死。不過現在人死了。我們也不多說了,盼鳳俠和閔大俠今後善自為之,我們告辭了!”
娉娉說完,便與聶十八等人施展輕功,飄然離去。他們來到熊耳山莊的廢墟上,會見了鬼影俠丐吳三和穆家的那四名武士及武威鏢局的馮少鏢頭。邢天燕一吳三說:“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吳三問:“熊夢飛呢?”
小雪說:“三爺,他自盡死了。”
“哦!?他死了?”
邢天燕問:“你是不是想他仍活下來為害江湖?”
“嗨?我怎麼想他活下來呢?他死了更好,從此武林少了一個殘殺無辜的魔頭。”
聶十八說:“三哥,我們走吧,張叔叔在南陽等着我們呢。”
於是他們分成三批,連夜離開了熊耳山。第一批是鍾離雨和婷婷帶着家將,第二批是吳三和邢天燕主僕,最後一批是聶十八和娉娉,先後朝南陽府而去。
在前往南陽府的途中,江湖上已紛紛傳開了,說熊耳山已變成廢墟,七煞劍門從此在武林中除名,熊夢飛更在一處深谷自盡以謝天下。這可是武林中的一件大事,首先接到解散七煞劍門和熊夢飛自斷的飛告是地近熊耳山的少林、華山兩派,其次是點蒼、崑崙和崆峒三派以及江湖上的其他各會幫門派。
河南、山西、陝西一帶群雄固然目睹了七煞劍門的覆滅,偏遠一點的地方就不清楚了。他們接到專人送來的飛傳,十分的驚愕和訝異。一個在中原武林崛起而稱雄的七煞劍門,幾可與少林、武當、丐幫平起平坐,怎麼這般快就覆滅了?曾幾何時,它還與天魔教聯合,氣勢洶洶,要掃平名震武林的丐幫,弄得各大門派要出本門派的高手前去丐幫相助,直到神秘的黑豹重現江湖,才威懾、驚退了他們。而這次令七煞劍門在江湖上除名卻又不是神秘黑豹,而是在武林中不見經傳的穆氏兄弟姐妹四人。所謂在河南一帶鬧得天翻地覆的蒙面女俠,竟然就是穆家姐妹,並不是黑豹跟前的助手鬼嫗。當他們聽到江湖傳聞,說穆家的大哥,一個小商販似的人物,能以一身奇厚真氣的反彈之力,不但震斷了三掌斷魂一雙臂,更震亂了他全身的經脈而永遠成為廢人,已是驚愕不已,認為這是太過誇大了,要不是就是以訛傳訛,實在難以令人相信。
現在又說這個處稱為木頭人的人,能驚走了戰無不勝的天魔神劍,逼得熊夢飛解散七煞劍門,在深谷自斷以謝天下,這才又令他們十分驚愕、訝異了。要是說這是黑豹所為,他們還相信,只有黑豹,才能有這種驚世駭俗不可思議的武功。現在是什麼木頭人所為,實在令人異常驚震,木頭人真的有如此的武功?比黑豹還厲害?但他們又不能不相信,因為這是出自七煞劍門人之口,是元鳳打發出來向各個門派送出飛告的人。
自從飛告送到少林、華山兩派的手上后,不到一天,便傳遍了整個武林。頓時,穆氏一家就成了江湖上武要中人人皆知的令人驚奇的人物,人們三三兩兩,莫不交頭接耳議論,相互碰頭,談話的內容,也是穆氏一家,尤其驚奇的是大小木頭人,一個能令令熊夢飛劍下重傷;一個能令天魔神劍不敵而驚走,可他們都是名不見經傳的人物。
熊夢飛一死,七煞劍門從江湖上消失一事,武林中有人彈冠相慶,有人在驚喜中惴惴不安,不知是禍是福。因為這不是什麼名門正派、俠義人士乾的,而是從不見經傳、具有一身邪氣的穆家人乾的,擔心他們成了第二個熊夢飛和天魔神劍。再有的人,就是驚慌失措、恐慌不安了。這是天魔教的人和東廠的鷹犬們,他們也沒有所謂俠義人士那麼糊塗,感到穆氏一家是明顯的衝著自己而來,下一個要撲滅的目標,就是自己。尤其是那些策劃藍美人事件的更是不安,他們日夜戒備,以防大敵來臨。同時更在暗中策劃,準備反撲,務必不擇手段,將穆氏一家除掉才放心。
當天魔神劍肩負刀傷逃回天魔教的秘密總壇時,那位武功不測、來往無蹤無影的神秘華服人,戴着與他一模一樣的面具驀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天魔神劍怔了怔:“你——!”
華服人冷冷的問:“這是怎麼一回事?你也不敵穆家的人?”
天魔神劍說:“那個自稱為木頭人的小商販,不但一身真氣奇厚,身法更是超卓,一把短短的獵刀,變化莫測,快若火花,要不是我閃得快,就不是肩部受傷,恐怕一條手臂也給他削了下來。”
“他是哪一門派的武功?”
“我看不出來。但可以肯定,穆氏一家的武功,絕不是目前中原武林所有各派的武功。”
華服人在沉思了,自問:“他們是哪一門派的武功呢?”
“對了!他竟能看出我的武功,是藍美人身藏的武功。”
華服人心頭大震:“什麼!?他看出了你的武功門路?”
“是!他對我的劍法十分熟悉,不但能及時閃開化解,更能拆招進招,並追問我是不是得到了藍美人。”
“你怎麼回答?”
“我說他胡說八道,加緊出劍,希望能殺了他,以絕後患,可反而給他傷了。”
“奇了,他從哪裏知道這一門劍法了?”華服人感到十分震驚。已在武林中人傳了一百多年的太乙劍法,除了武林耆宿吳老叫花還會有哪個懂?但那老叫花沒有親眼見過,不可能一時間看得出來。至於慕容一家和點蒼派的人,他們也只是聽過,並沒有見過。除了他們之外,當今武林,哪怕是少林寺的掌門,也不可能知道,這個所謂的木頭人,他怎麼倒是知道了?難道他是太乙門的傳人,一連幾代,一直深藏在荒山大野之中,不在江湖上露面,現在才出現么?華服人想到這裏,急問天魔神劍:“木頭人的刀法你看不出來,那穆氏其他人的劍法,你總可以看出來吧?她們的劍法,是不是你所學的劍法?”
“不是,但卻是一門極為上乘的劍法,連那熊夢飛也戰不過那個什麼小木頭人,重傷在他的劍下。”
“不會是慕容家的西門劍法吧?”
“不是,西門劍法我看得出來。他們更不是慕容家的人。”
“這就更奇了!看來這穆氏一家以及那一個飛天妖狐,我們再也容不得他們在江湖上活下去,得想盡一切辦法除掉他們。”
“可是他們下一個目標,就該是我們太極陰陽門,他們已在江湖上揚言,要找我們了!”
華服人一下警惕起來:“你的行蹤和這一秘密地方,有沒有人發覺了?”
“沒有,這點我倒是十分警惕。”
“沒有更好。要是在這附近一帶出現可疑的人物,不管是誰,都一律殺了滅口,屍首化掉或弄到遠遠的地方去。”
“是!但這木頭人,恐怕只有你親自出面才能打發了他,我姐姐出面也恐怕不行。”
“到時,我自會以天魔劍的面目與他交鋒,你們可要小心了!”
“是!在這四周二百里之內,都佈滿了我不為武林人士注目的精明耳目,只要一有可疑人物出現,我們就能將他消滅。”
“好!我走了!”華服人說完便一晃而逝,在夜幕中,連影子也不見,就是天魔神劍也不知他去了哪裏,不知何時再出現。
華服人的輕功,要是沒有鬼影俠丐和聶十八等人,在當今武林也是稱絕,其行動更似鬼魅,其實,他才是真正的天魔神劍。
聶十八和娉娉最後來到南陽府,在南陽城北郊百重山中一座農家大院中會見了張鐵嘴。南陽府是明朝河南西南的一個重要府城,也是一座歷史文化古城,古時稱宛,戰國時是楚國的一個重邑。東漢時代是劉氏王朝的陪都。自古以來,便是中原通往西南各省的要道,商業繁華,人煙稠密。
為了避開東廠和天魔教的耳目,鍾離雨和婷婷以京師富豪人家公子哥的身份,用重金租下了百重山下這一座大院,遠離繁華的市。婷婷首先見到了聶十八和娉娉,埋怨說:“吳三哥、邢姐姐他們早已來到了,你們怎麼遲一天才趕來?不怕急死人了么?”
娉娉問:“婷妹,不會是這裏出了事吧?”
“我們出什麼事了?我們是擔心你們在路上出事了。你們再不來,我可要回熊耳山找你們啦!”
“我們沒事。”
“那你們幹嗎現在才趕到?”
“我們路過南召丹霞山時,碰上了當地一個土豪惡霸強搶民女,公然殺害百姓,我們將他除掉,所以拖遲了一天。”
“除掉一個土豪惡霸,也需要一天的時間?他的武功很好么?”
“他武功一般,但要破他的城堡,殺散他手下的一些狐群狗黨,解救無辜的百姓,就需要費些時間了,婷妹,那個會拆字的張叔叔來了沒有?”
“來了,正在和邢姐姐他們說話,在等着你們哩!”
聶十八說:“好!我現在就去見他。”
張鐵嘴和鍾離雨、吳三、邢天燕等人在一處清雅的小會客廳里談話,見婷婷帶着聶十八和娉娉--齊來到,都站起了身相迎,鍾離雨見面的第一句話也是問:“你們怎麼現在才來的?”
婷婷說:“他們呀,在丹霞山幹了一件除暴良的好事,拖到現在才來。”
聶十八在坐下來時便問:“張叔叔,天魔教的老巢在什麼地方?查到了沒有?”
張鐵嘴說:“查到又沒有查到。”
娉娉問:“怎麼查到又沒查到了?”
“娉小姐,查到是它在大洪山中,但在大洪山的什麼地方,卻又查不到了。”
聶卜八問:“太洪山很大么?”
吳三說:“聶兄弟;大洪山群峰聳峙,綿亘一百多里,號稱楚北天空第一峰,盤亘在三府、一州、五縣之中,你說大不大?”
娉娉問:“張叔叔,你沒有盯上那鐵面無情的厲堂主?”
邢天燕說:“娉妹,張先生遠遠跟蹤着他們進了大洪山,在薛家店幾乎連性命也丟了。”
聶十八一怔:“張叔叔,出了什麼事?你沒受傷吧?”
張鐵嘴說:“少爺,我沒受傷。看來我一進大洪山就讓他們發覺了,在山坡處的一座密林中,驀然閃出十多個黑衣大漢來,他們刀法兇狠,配合默契,不是一般的山賊草寇,是一夥訓練有素的殺手,我一時間幾乎難以招架。”
聶十八關切地問:“叔叔,那你怎麼辦呢?”
“幸而這時,吳老叫花子突然出現了。”
聶十八又是驚訝:“什麼?他老人家出現了?”
“是他老人家出現了,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抖出的是什麼怪異武功,東閃西躲,南竄北逃,轉眼之間,這一夥黑衣人不是自己砍傷了自己,就是莫名其妙的倒下了,令我看得傻了眼。他老人家對我說,你這個算命拆字佬,還不快走?是不是壽星公弔頸嫌命長了?你不走,我老叫花可走了!他身形一閃,突然間不見了。我想向他拜謝相救之恩,也來不及,我感到我既然叫敵人發覺了,再追蹤也追蹤不了,何況那姓厲的這時也不知去了哪裏,所以我只好離開了大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