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就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候,一道白光由窗外射進了船艙。齊逢世感覺到一股巨大無比的力量撞向自己的右手,他承受不住,不由得右手—松,“咣當”—聲,彎刀已經被砸落到地面上。齊逢世大吃一驚,抬頭望向窗外,然後他好像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突然驚呼了一聲:“是你!”
張羽也扭過頭去,於是,他也吃驚了:“你怎麼來了?”
一個白衣人從窗外跳了進來,他濃眉笑眼,唇紅齒白,進來的動作更是洒脫極了,尤其他手中還抱着剛剛被齊逢世連鐵棺一起推進海中的陸琪琪。他見兩個人都驚詫地看着自己,臉上就露出了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久不見了,兩位!”這種時候,他竟然像朋友相會時那麼悠閑,不是張雷是誰?
陸琪琪也在這時悠悠醒轉了,她一睜眼才發覺自己躺在了張雷的懷中,於是,她面紅耳赤地跳下地,但顯然的她根本沒弄清狀況就已經開始發威了:“死猴子,你竟敢……竟敢……欺負我,你活得不耐煩了!”
張雷自在地抱着胳膊:“我說陸大小姐,我可是剛剛把你從一個鐵棺里解下來,又把你救出海面,免了你葬身魚腹之難.你不謝我一聲也罷了,竟然還以惡言相向,這也太失禮了吧?”
“你救我?”陸琪琪疑惑地看着他,“你會有這麼好心,我才不信!”
張雷不耐煩了:“你既然不相信,那我也用不着白做好人,乾脆我再把你丟回大海就是了!”他說著就伸手要抓陸琪琪……
“不要!”陸琪琪嚇得忙往後退去,雙手用力搖着,“我信就是了!”見張雷放下手,她才小聲罵了句:“野猴子,真是壞心眼!”
張雷懶得再搭理這位刁蠻小姐,他轉回頭,目光—下子定在了瓊蓮身上,這才察覺到瓊蓮的情形似乎不太對勁兒。他快步走過去.一把推開了礙事的齊逢世,齊逢世被他推得“噔噔”連退了好幾步才止住身體,他驚駭地看着張雷,他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大的力量?
張雷用力搖晃着瓊蓮,臉上充滿着焦急和擔憂:“蓮兒,蓮兒,你怎麼了?快醒醒!”
因為太過痛悔而致使神志陷入恍惚的瓊蓮,乍一聽到那熟悉的呼喚聲,身體才輕輕顫了下。迷茫的眼神漸漸變得清明,當她散亂的目光終於定在一點后……突然,瓊蓮痛喊了一聲:“哥哥!”人已經撲向了張雷,眼淚又開始流個不停了。
張雷痛心地抱緊她,並輕拍着她的後背,柔聲說:“蓮兒乖,蓮兒乖,不哭了.沒事子!”
張羽不是滋味地看着抱在一起的張雷和瓊蓮,他心裏掠過一絲苦澀,卻也有幾分安慰:最起碼自己死後,不怕沒有人照顧蓮兒了,他愛蓮兒,更想獨佔她,但他更怕見蓮兒受傷害!
齊逢世也沒想到會見到這種情形,莫名其妙之下,他心中又升起幾分不甘和怨恨!為什麼瓊蓮寧肯喜歡張雷,也不選擇自己?
就連陸琪琪也獃獃地站那兒了,不知為什麼,她突然不喜歡看到張雷抱着其她的女人:這個死猴子,剛抱完自己,又去抱瓊蓮,真是花心大野猴!
三個人卻都沒有注意到瓊蓮對張雷的稱呼。
“哥哥!”瓊蓮突然停止哭泣,拽着張雷的衣裳。“你快救羽哥哥,他中毒了!”
“中毒?”張雷並不清楚剛才發生的事,他是在巡海時發現了沉人大海的陸琪琪。他忙轉向張羽:“你怎麼會中毒?”
張羽用力吸氣,強壓下體內如烈焰沸騰的痛苦,他勉強向前挪下下身子,但巨痛讓他無法保持平衡,他差點摔倒了,張雷忙上前扶住他:“怎麼樣?我才去了半天就發生了這麼多事?”
張羽費力地抬起手.握了下張雷的肩膀:“二弟,你聽我說:我體內的毒已經深入內腑,即便有解藥也沒用於。”
“不會的。羽哥哥!”瓊蓮撲過來,抱着張羽的身子。她使勁兒搖頭,“羽哥哥.蓮兒不讓你死!”
“蓮兒!你聽我說!”張羽在面對死亡的時候反倒坦然了,“張羽生於戰亂,父母早亡,一直和幼弟流浪街頭掙扎求生,逆境中的我早已學會了承受一切!就固如此,我才得以在腥風血雨中成就自己的一番事業,只可惜,一場海難讓我以為失去了惟一的親人,也讓我失去了雄心壯志!誰想就在我最最生無可戀時,我遇見了你,蓮兒。是你讓我又有了生活的目標,讓我又有了活下去的信心,最讓我欣喜若狂的是,我的弟弟竟沒有死,他又回到了我的身邊!”
張雷剛要解釋,但卻張不開嘴,陸琪琪也在這時走了過來,但這一次她卻安靜得很。
“我真的感謝上蒼,雖然張羽一生嘗盡了人世間的幸酸,便我仍然感謝上蒼!畢竟我已真正地活過了,愛過了,即便去了,也沒什麼遺憾!”
“羽哥哥!”蓮兒又一次痛哭了起來,她緊抱着張羽,“我不讓你死,你不要丟下蓮兒呀!”
“蓮兒,別這樣!”張羽溫柔地圈住她的腰,並替她攏了攏散亂的頭髮,“蓮兒,羽哥哥也想陪你走完今生,但我已沒有時間了,另外……”他猶豫一下,“我已經知道你和二弟的事了,那天你們在後花園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但我一直裝作不知道,害你傷心了好久,現在……”
他突然拉起瓊蓮的手放在張雷手中,也不顧大家的莫名其妙,他鄭重宣佈:“二弟,我現在將蓮兒交給你了。你要向我保證,全心全意地愛地,無論貴賤貧富,不離不棄!”
張羽的話說得再明白不過了,一直發愣的張雷終於緩過神來了,但他卻是怪叫一聲:“你胡說什麼?你以為……”
瓊蓮也忍不住抽回自己的小於:“羽哥哥,我才沒有……”
旁邊的齊逢世插嘴了:“張羽,你可真夠多事的!你死了,蓮兒自然有我來照顧,張雷他根本不配!”
本要解釋張雷一聽這話可是動怒了,他回過頭冷冷地盯住齊逢世:“姓齊的,你再說一遍!”
齊逢世陰狠地一笑:“張雷,你只是僥倖逃過一劫罷了!當年我能讓你沉船落海,今日我仍然可以再做一次,但你卻絕不會再有機會逃生了。”
張雷還沒反應過來,張羽已經聽出他話中有話了,他又驚又怒地盯住齊逢世:“你,什麼意思,莫非當年海難是你……”
“哈!哈!”齊逢世狂笑着,”張羽,你為什麼不想想你們東來樓的座船再不濟,也不至於船底漏水,那是我派人在你的船底做了手腳,所以那船才擋不住風浪……”
“你!”張羽恨恨地用手指着他,“原來真的是你!我本來就懷疑過,但仍不信你會這麼卑鄙,竟然因為一己之權欲而枉殺那麼多無辜!齊逢世,你根本不是人!”
齊逢世止住了笑,他冷沉地說:“張羽,為人一世,只要有權利和美人就足夠了,是不是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張雷卻在一旁驚嘆說:“真讓我大開眼界!想不到你這種人竟然稱尊東海,也真夠止我難過的了!”
齊逢世“哼”了一聲:“張雷,你不用難過多久!反正你就要葬身海底廠。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讓你逃過了,來人!”齊逢世—聲令下,只見一群武士蜂擁而入,將艙內的四個人團團包圍,他們手拿弓箭,箭在弦上,直指向張雷、張羽兄弟。
齊逢世並沒有下令放箭,反而遠遠地將手伸向瓊蓮:“蓮兒,你過來,相信你不想和他們一起死!”
瓊蓮站起身。她的金衣又在閃亮了:“不,即便死我也會和羽哥哥在一起,更何況,我們未必能死!”
“蓮兒,你該看清眼前形勢了,張羽中毒已深,根本沒有反抗之力,張雷早就是我的手下敗將……”
張雷卻再也忍不住縱聲大笑起來,那笑聲雄渾奔放與大海的濤聲相和,竟讓人有龍行風雲之感:“齊逢世,你真以為我是張雷嗎?”隨着他的語聲鏗鏘,張雷的面孔漸漸變得變幻不定,於是,他一轉身,只見—一片白光動蕩,當他再一次回過身時,船上立刻響起一連串的驚呼聲,甚至幾個武士的弓箭嚇得脫手掉在了地上。
“張雷”當然已經不是張雷了,此時的他頭戴銀色珠冠,身穿白色錦衣,錦衣上不時地流動異彩,更襯得他眉如飛龍,星目灼灼。
張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聲音也顫了:“你不是張雷,你到底是誰?我弟弟呢?”
這是誰都想知道的問題,自然都注視着他,尤其是陸琪琪,從他一現身後。就神色異樣。眼睛中還透着幾分難以描述的欽慕。
他卻只看着張羽,眼中滿含歉意:“對不起!張雷早已死在海難中,在下東海太子海龍影”
“東海太子!”眾人再一次驚呼,那群武士更是心驚膽戰,齊齊後退!眼前的人竟是東海太子。天!他們在做夢嗎?
齊逢世也瞠目結舌地看着發生的一切,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東海龍太子怎麼會到人間?陸琪琪更是像被定身法定住了,連腦子山不會轉了。
張羽卻在喃喃地重複:“海龍影……”他猛然轉頭看向了瓊蓮,目光驚疑不定,“那你?”
瓊蓮低下頭不敢說話,張雷卻低嘆了一聲:“她是我妹妹。東海龍庭小公主。”
也不知道是誰先喊了聲:“快跑啊!我們在海上討生活,怎麼能得罪東海太子和公主?”隨着喊聲,那群手持弓箭的武士一鬨而散,紛紛跳人海中逃生去了。
齊逢世也在後退,可是當海龍影目光罩向他時,他激靈一顫,動也不敢動了,昔日何等威風的東海盟主,今天卻是心驚膽戰!
張羽怔怔地看着低垂着頭的瓊蓮,這個曾經和自己形影難離的女孩兒竟然是龍宮的小公主?想起她那一顰一笑,想起她那憨態可掬,再想她的不諳世事,單純無憂,她本來就不相似一般的凡俗女子:“蓮兒,你……哎!原來你以前跟我說的身世,全是假的。”他語氣中有嘆,卻並無怨。
瓊蓮的眼淚大滴大滴往下掉:“對不起,羽哥哥。那時的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
張羽輕輕搖搖頭:“不怪你,全是我自己誤會了!原來你和他是兄妹。我竟然會……現在想起來真是可笑得很!不過,這樣也好,知道你是龍庭公主。自然有許多人可以保擴你,我也可以放心了!”剛說完,他喉頭一甜,吐出了一口黑血。
“羽哥哥!”瓊蓮又是悲傷又是驚恐,“你……別嚇蓮兒,羽哥哥,羽哥哥,你怎麼了?”
“大哥!”海龍影也奔了過來,他已經習慣稱張羽為大哥了“先生!”陸琪琪擔憂地幫忙扶住張羽,她第—次接觸到生與死的悲哀。
張羽想去握住瓊蓮的手,可是虛弱得連這點力氣也沒有了。瓊蓮卻明白了,立即主動去握住張羽的手,當兩人的手握在一起時,身心就已經全部聯在一起了,似乎連生死也難以將他們分開了。
“蓮兒,羽哥哥不能再陪你了!我走後,你千萬不要再到人間了,人世間有太多的欺騙和狡詐,這些不是你所能理解和承受的……蓮兒,不要落淚了,淚水並不能排解一切……保重自己……”張羽無力地說著,頭卻越垂越低……
“羽哥哥!不要呀!你不要死!”瓊蓮哭喊着,糾住海龍影的衣裳,“哥,你快救他呀!”
海龍影搖搖頭:“蓮兒,他氣息將絕,除非有起死回生之寶。但是你更該明白,神人殊途,你和他早晚要分開!”
“不!不!我不要羽哥哥死,即使與他分開,我也不能讓他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去……”
“蓮兒,你要幹什麼?”海龍影驚恐地問,似乎瓊蓮在做什麼可怕的事。
瓊蓮這時一手抱着張羽,一手抬起他的頭,她輕輕俯下身子,吻住了張羽的唇。只見她的額頭金光閃耀,漸漸凝成一個光燦燦的珠子,珠兒緩緩從瓊蓮額頭向下移動,並順着兩人相貼的嘴唇進入了張羽體內。
“蓮兒,不能這樣做!你會毀了自己!”海龍影上前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只得在那裏跺腳,齊逢世卻趁大家沒注意時偷偷地溜了。
瓊蓮終於抬起頭,不知為什麼,她的面容依舊美麗,但卻似乎少了以前那種盪人心魄的神彩。
“蓮兒,你……”
瓊蓮將張羽輕輕放倒在地面上,她依依不捨地站起身:“哥,我們該回去了!”
海龍影又一聲嘆息,蓮兒竟為了張羽捨棄了多年的修行,這樣做值得嗎?她的犧牲並不能換取兩人的長相廝守呀!
瓊蓮早已看出了他心底的想法:“哥,我說過,蓮兒不再求什麼,只希望羽哥哥能好好地活下去!”
海龍影怔怔地看着她,終於不再說什麼:“我們走吧!”
陸琪琪忍不住叫住了海龍影:“龍太子,你什麼時候再回來?”看來,陸大小姐對海龍影有些不可自制的眷戀了。
海龍影並沒回頭:“不知道,也許我再也不到人間了!”
是呀!人間真累!情恨纏綿,愛怨牽纏,弄得人身心俱疲,有什麼可值得留戀的呢?
真的再也沒有值得留戀的嗎?
陸琪琪久久地立在那兒,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生平第一次,她真正地嘗到了痛心的滋味。
張羽清醒過來時,是在陸家,趁大家去休息,他悄悄地離開了,只留下一封信上面寫着:“不必找我,我已經回去了!”
回去了?張羽回去了哪裏?
茫茫東海,似乎再也沒有盡頭!海天之間,卻只剩下那隻鷗鳥寂寞了。張羽默默地站在海邊的石崖下,凝望着眼前的波瀾壯闊,他眼睛映着海光,更透出多少寥落和凄傷,蓮兒,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張羽在昏迷時感覺到了蓮兒溫熱的唇,意識里也知道一顆珠子透過她的嘴進入了自己的身體,否則自己不會醒過來。可是,險死還生后才知道蓮兒已在自己昏睡時離開了,他再也感不到一絲絲生的喜悅。蓮兒,你既丟下我,又何必救我?
張羽真的不明白瓊蓮為什麼要離開自己?難道只因為他是人,而她是魚嗎?如果只因為這個理由,那豈非太無稽了!無論如何,張羽也要等到瓊蓮回來。他要問問她,到底為什麼丟下自己?
浪濤不斷拍打着石崖,浪花飛濺中張羽衣裳早巳濕了,但他卻無動於衷,目光仍然一刻不離海面,就算等到海枯石欄,他因為要等下去。張羽就這樣一直站立在大石上……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三天……七天之後,張羽仍然巍立在石崖下,這七天七夜中,他沒有吃過—粒飯,沒有喝下一滴水,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就宛如一座石雕般在那立了七天。但瓊蓮卻仍然沒有現身。
一個漁翁打扮的人老遠走了過來,早已花白了鬍子的他樂呵呵地走向張羽:“喂!年輕人,你在這兒幹嗎?看風景嗎?”
張羽緩慢地扭過頭,他臉色蒼白得嚇人,聲音也有氣無力的:“老伯,你好。”
“你也好!”老漁翁順便坐了下來,從身後的簍子裏拿了幾塊乾柴,他動作利落地架起一個爐灶,點燃后,才說:“正好,我也餓了,小夥子你乾脆和我一起烤魚吃吧!”他從腰間竹簍里拿出一條還在不住擺動的大鯉魚,呵呵笑着:“瞧!這魚多新鮮!”
一直面無表情的張羽一看到漁翁手中的鯉魚,臉上立刻浮現出怒意。他上前一把奪過鯉魚,不等漁翁反應就已把它放回海中。
“小夥子!”漁翁詫異地問,“你這是幹什麼?那是我好不容易才捕到的,你放跑它我吃什麼?”
張羽眉毛揚了起來,他憤怒地說:“你只為填飽肚子便要殺害—個生靈?你為什麼不想一想,人有喜怒哀樂,魚也有傷情悲痛,你憑什麼只為自己的口腹之慾,而讓魚兒承受剝皮剜心、燒烤切割之痛?它雖然不是人類,但同樣是生命,你真的忍心將它毀滅?”
老漁翁眼中閃着一絲異樣:“小夥子,許多人都習慣吃魚,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你為什麼偏偏與眾不同呢?”
張羽輕輕搖頭,重新將目光投向大誨:“說了你也不會相信。我心愛的女人便是海中的生靈。是她讓我懂得了世間眾生本無不同的道理。”
“那她在哪裏?”
“她……”張羽心中—痛,“我真的不知道?她離開了我,這是我最最想不通的。難道只因為我和她的形體有別嗎?我真的不明白,我愛她並不只是外在形貌的吸引,更是心與心的交融,神與魂的呼應,如果她以為我會在乎區區魚人之別,那未免把張羽看得淺薄了!”
老漁翁深深地看着張羽:“年輕人,你認為你能等到答案嗎?”
“能不能我也要等下去,我本想不顧一切沖入海中找她,但又猶豫了,並不是我怕死,我怕的是再也見不到蓮兒了。”
老漁翁忽然笑了:“年輕人,幾年前一個道士送給我一個乾坤玉釜,我把它給你,也許它能幫你?”說著,從懷中拿出一個接近鼎狀的小鍋交給張羽。
張羽疑惑地看着手中玉釜:“它有什麼用?”
“你別小瞧他,據道士說,只要將它放進海里,它就會放出極大的熱量,燒熱海水,直至將海水煮沸,那個時候,你想要什麼,海龍王能不答應?”
張羽駭然變色:“這怎麼可以,將海水煮沸!那海族中的億萬生靈豈不是遭殃了?這萬萬不可以,我任可自己忍受痛苦,也絕不能為此讓海中生靈塗炭!”
老漁翁笑容更深:“到這種時候,你還能想到顧全海中生靈,真是難得!不過,你放心,你只要將玉釜放入海中,不必等海水煮沸,就會有人回應你了。”
張羽低頭看着玉釜,仍然半信半疑:“真的嗎?那……”
他一抬頭,卻發現剛才還在眼前的老漁翁已不知何時不見了,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忙單膝跪地,望着半空:“謝高人指點!”
張羽站起身來,走近大海,他手托乾坤玉釜,心裏默念:請恕張羽無奈之罪!猛地抬頭,他將玉釜拋向半空,右手在胸前劃下個半圓,食中兩指相併,一道白氣從他的指尖射了出去,直向乾坤五釜。白氣托着玉釜慢慢下降,落進大晦。那玉釜剛一人海,就已散出一道道旋轉的紅光,在海面蔓延開去。波浪似是更加洶湧了,玉釜周圍的海水開始冒氣泡了,海面上更有一層蒸氣在緩緩上升。
張羽看玉釜真有煮海之能,驚喜之下又有些着急,他可不想真的煮海,但為什麼還沒有反應呢?
眼見着紅光愈來愈盛,海水的溫度也在不斷上升,張羽見海中一些魚已經行動困難,心下憐憫,剛想收回玉釜,便聽到“嘩啦啦”水濺之聲,只見不遠的海面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隨着漩渦的轉動,一道白光衝出水面,停在半空。白光消失后,一個人站在大海上空,他緩緩轉過身來。
張羽驚喜極了:“太子殿下!”他右手一收,只見那玉釜立刻從海中—飛向他的右手。
海龍影飛掠到張羽身前,他面帶笑容:“大哥,我一生從未服過人,但我今天卻對你心服口服了!”
張羽一揮手:“殿下,張羽煮海實在是不得已,我只是想見蓮兒一面。”
海龍影點點頭:“我明白,你知道嗎?蓮兒私人人間的事已被我父王知道,他大怒之下將蓮兒禁足了,連我也是未經奉命不得外出,但今天你有玉釜在手。父王也不得不答應讓你們見上一面。”
“真的?”張羽喜出望外,他終於能見到蓮兒了。
“跟我來吧!”
海龍影一揚右手,只見隨他手勢,海水中竟閃出一條寬闊的大路,海水就在路的上下左右翻騰着,可算是一大奇景了!張羽跟隨海龍影走進大海,二人踏着浪濤向前飛掠,一會兒,便來到了一個光燦流離的巨大宮殿前。那宮殿恢弘狀闊之極,而且晶瑩剔透,可謂是美不勝收!
三十個蝦兵蟹將整齊地排列在殿門兩側,一見海龍影便紛紛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海龍影一擺手示意他們免禮,便帶着張羽走進宮殿,踏着光滑如洗的地面,看着四周光怪陸離的擺設,張羽彷彿走進了一個夢幻的世界,而且張羽發現:在這個巨大的宮殿裏面確實沒有一個門檻。
“太子殿下,蓮兒在哪兒呢?”
“就快到了!”
海龍影帶着張羽穿過幾處大殿,來到一個院落。自然院落里並沒有什麼花草,只是一些珊瑚假山和飄移的海藻,而且隨時可見穿梭來去的各種魚類。海龍影走到院子對面的殿門前,他回過頭來,認真地問張羽:“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要見蓮兒?”
張羽早已迫不及待了:“殿下,我來就是為了見蓮兒,而且我還要說服她不要離開我!”
海龍影沉吟了下,才嚴肅地說:“蓮兒已經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
“為什麼?”張羽大驚失色。
“好!我告訴你實情,蓮兒為了救你把自己體內的龍珠餵給你了,那龍珠是龍族人多年修行所聚,失去了它就等於以前的艱苦修鍊全部付諸東流,她……她現在已恢複本體.無法再化人形了。”
張羽怔怔地後退了幾步,聲音也有些低啞了:“蓮兒地……她現在……已經……”
“是的!”海龍影一臉沉痛,“她現在只是一條鯉魚,若要重新修鍊成人形,至少也得五百年以後,你還要見她嗎?”
“我要見她!”張羽激動地抓住海龍影的衣裳。“我一定要見她,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我也要見她!快帶我去呀!”蓮兒,我可憐的蓮兒!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為什麼要一個人去承受那麼大的痛苦?蓮兒,我來陪你了!
海龍影眼睛一亮,用力拍拍張羽的肩膀:“好!蓮兒果然沒有選錯人!”說完話,他便推開了緊閉的房門:“進去吧!蓮兒就在裏面!”
門裏透出了瑩瑩的光華,照在張羽堅定的面孔上,他平復了一下跌蕩起伏的心情,邁步走了進去。
第十一章
這裏是瓊蓮的閨房。
地面是一塊完整的紅玉,溫潤可愛的淡紅地板中間卻又浮現出一朵白牡丹的圖案。屋頂也是一整面翡翠浮雕,三顆鵝蛋大的夜明珠均勻地鑲嵌成一個三角形,散出了瑩白而又溫暖的光.映得整個房間愈加綺麗溫馨。房間右側有兩幅淺粉色的紗簾垂落地面,隱約間可見紗帳后精美細緻的象牙床。
“哥哥,是你嗎?”
嬌嬌怯怯的問話后,紗簾掀開了一角,於是,金光閃處一條金色鯉魚遊了出來。它身長約有三尺,通體金鱗,映着夜明珠的光華更是異彩流呈,灼灼閃耀。尤其是那條長長的魚尾,款擺輕搖之際泄了一室流光,宛如是金紗旋飛,妙人曼舞。
“蓮兒!”張羽呆望着金鯉,嘴中喃喃地呼喚,“蓮兒,是你嗎?”
瓊蓮似乎也呆住了,她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羽哥哥竟然會出現在自己的卧室里:“羽哥哥!”她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動,但隨即想起什麼,她猛地掉頭又遊了回去,並躲藏在紗帳後面。她形貌雖然變了,但聲音卻還是那樣的嬌柔可愛:”不要,羽哥哥,你快回去!”
“蓮兒!”張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滿心的憐愛跑了過去,他伸手要掀開紗帳……
“羽哥哥,不要!不要掀開!”瓊蓮驚恐地蜷縮在角落裏。“不要進來,蓮兒……蓮兒的樣子好醜!羽哥哥見了一定會討厭蓮兒的,不要!”她的聲音哽咽起來。
“蓮兒!無論蓮兒變成什麼樣,羽哥哥都不會討厭你的。”張羽掀開紗簾一角……
“不要!”瓊蓮嘶喊着,“你若進來,蓮兒就死給你看!”
“蓮兒!”張羽手—顫,不敢再去動那紗簾,只得隔着帘子用目光去捕捉那嬌小的金色身影,“蓮兒,不要這樣!羽哥哥日思夜想只想見你一面,你卻拒我於千里之外,蓮兒,你怎麼忍心呢?求求你,讓我進去看看你好嗎?我要看看我的蓮兒是不是瘦了?”
瓊蓮抽噎着,她也想見羽哥哥呀!想得心都疼了!但她現在這個模樣怎麼去見羽哥哥呢?她已經不是昔日貌美如花的瓊蓮,現在她只是一條鯉魚,—條罕見的金色鯉魚,縱是再罕見,她仍只是一條魚呀!又怎麼配得上英偉俊俏的羽哥哥呢?“羽哥哥,蓮兒求求你了,你回去吧!蓮兒……蓮兒不想見你了!”
“你騙人!”張羽抓緊了紗簾,大聲對着那金色身影說,“你不要騙自己了!你怎麼可能不想見我呢?我是你的羽哥哥呀!是你用自己千年修行救回一條命的張羽呀!你為了救我。才會失去人身,羽哥哥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羽哥哥!蓮兒救你是為了報答一年前你對我的放生之恩,現在我們之間已經互不相欠了,你還來做什麼呢?”
張羽情急了:“蓮兒,你不要再固執了!我們之間早巳纏得緊了,再也不可能分開了,說什麼兩不相欠!難道你忘了你自己說過的話:永遠不離開我!那句話言猶在耳,你現在卻連見一面都不肯,你是不是想把我逼瘋了才肯罷休!”
“羽哥哥!”瓊蓮悲哀地說,“我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你是人,我是魚,我現在的樣子……你會被我嚇壞的,求求你,還是離開吧!”
“不!”張羽果斷地說,“你以為我會在乎你的樣子嗎?你是為了救我才變成這個樣子,張羽怎能不知?又怎麼能嫌棄?”
“我不要你同情!我怎麼做都是心甘情願的,我真的不用你來同情我!”瓊蓮鑽進了牛角尖。
“你……”張羽又氣又急,他氣得是瓊蓮的不信任;急得是蓮兒近在咫尺,但他卻不能靠近。情急之下,他突然靈機一動,於是,他故意做出氣憤極了的樣子,“好!你既然對我無情,那我也不必纏着你不放!我張羽比起你雖然是身份卑賤,但也絕不是厚着臉皮攀附權貴的人!我明白,你是龍宮公主,尊貴無比,而我只是一個凡人,自然無法高攀,公主,祝你早日找到你的如意郎君,在下告辭了!”他說完話,轉身就走了出去,並“砰”的一聲將房門摔上了。
瓊蓮愣住了,反應過來后才忙從紗帳中游出來,她獃獃地看着緊閉的房門,想起羽哥哥的一番話,她的心又開始碎裂成一片一片了,那種痛壓得瓊蓮喘不出氣來:“羽哥哥真的走了!不要!”瓊蓮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羽哥哥,羽哥哥!不是你配不上蓮兒,是蓮兒配不上羽哥哥呀!羽哥哥,你不要怪蓮兒,你這樣說我,你知道蓮兒有多傷心嗎?蓮兒並沒忘記那份情。蓮兒永遠也忘不了!但今天的蓮兒只是一條丑鯉魚,我怎麼能和你在一起呢?羽哥哥,蓮兒的心已經碎了,你為什麼還要再傷我呢?羽哥哥!”瓊蓮無力地靠在了紗帳。
就在她心碎神傷,精神恍惚的時候,門悄悄地推開了,張羽一直就站在那兒,一步也沒走開過。張羽輕輕挪動腳步走近了瓊蓮,這時他眼睛發紅,淚光閃動中透出多少憐惜和感動,這個傻蓮兒呀!她為什麼就不為自己想一想呢?
“蓮兒!”張羽停在金鯉身前,輕輕蹲下身子,輕柔地喚她。
瓊蓮乍一聽到那聲熟悉的呼喚還以為是錯覺,可當她目光接觸到前方的身影時,身體自然震了下,她慢慢地向上看,目光一下子定住了:“羽哥哥,你……”
張羽眼中雖然有淚,但嘴角卻含着笑容:“蓮兒,你還是捨不得我的,對嗎?”
瓊蓮見他沒有走,心裏歡喜極了,但又想起自己的苦處,又有些退縮了:“不,羽哥哥,我……”
張羽這次再也不允許她逃脫,他伸出雙臂一下子就將金鯉之身的瓊蓮攬進懷中,他就像對以前的瓊蓮那樣緊緊懷抱着她:“蓮兒,我的蓮兒,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你始終是我深愛的蓮兒,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的!”
本想抗拒的瓊蓮一接觸到那溫暖寬闊的胸膛,就已情不自禁地放鬆身體偎了過去:這些天,她已承受了太多的煎熬,她好累好孤獨,好想找個依靠傾訴一下心底的苦:“羽哥哥!羽哥哥!”但當她切實地找到了,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只得任由眼淚流下,嘴裏喃喃呼喚着他。
張羽輕撫着金鯉的身體,眉梢眼角充滿了柔情,雖然他手接觸的並不是滑嫩的皮膚而是一枚枚金光閃閃的鱗片,但在張羽眼中,那美麗卻絲毫不減:“蓮兒,你真傻!為什麼不早告訴我真相呢?”
瓊蓮搖頭:“我怎麼敢呢?羽哥哥,我那時根本不敢肯定你是否能接受我,我怕說了真相你會嫌棄我,離開我!”
“蓮兒,你應該相信我的,羽哥哥答應過你,永遠在你身邊,我的誓言又怎會是假?”
“羽哥哥……”瓊蓮又是感激又是欣悅,她緊靠在張羽的懷中,靜靜地體味着此刻的溫馨,即便這是夢,也讓這夢做得長久些吧!
張羽就這樣一直抱着瓊蓮過於好久,瓊蓮感覺幸福極了,想伸手去握住張羽的,但她的手剛伸出了一半便停止了——因為這時她伸出的只是—片鰭而已,早已習慣魚身的瓊蓮這時突然恨起自己的身體來,她凄哀地搖頭:“羽哥哥,蓮兒連和你握手都不能呀!”
張羽微微—笑,伸出手握住了瓊蓮的金鰭:“誰說不能?我們的手不是在一起了嗎?我相信連我們的心也在一起了。”
瓊蓮傻傻地看着張羽的手,自己的鰭,這是握在一起了嗎?她仰頭問:“羽哥哥,你確定嗎?”
張羽深深地看着她,突然,他俯下頭做了一件意料不到的事。他竟用自己的唇吻住了金鯉的唇。瓊蓮嚇得都不會動了,時間也似乎停駐了!四周的海水在輕輕動蕩,窗外的晦藻在悄悄伸展,海中生靈也在竊竊私語,都只為那人魚之吻!
張羽仍然沒有放開瓊蓮,他溫柔地吻着她,他要向天地證明,要向世人證明,他張羽願意和一隻金鯉終身相伴。就在這時,奇迹出現了,一顆光芒四射的珠子起於張羽體內,並順着兩人緊貼的雙唇進入了瓊蓮身體,於是,瓊蓮身體四周被一層淡淡的金光所籠罩,她的身體慢慢起廠變化,鰭化為雙臂,魚尾也化為雙腿……鱗片退處是那身金色的紗衣……瓊蓮又回來了!
張羽首先察覺到懷中人的變化,那軀體如此柔軟,如此溫香,他詫異地抬起頭,不由眼前一亮,只見懷中人冰肌雪膚,嬌面含羞,美得讓人驚嘆!他驚喜地大叫:“蓮兒,你……”
瓊蓮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恢復人形,她奇怪地看着張羽:“羽哥哥,你怎麼了?”
“蓮兒,你快看看你自己!”
瓊蓮低頭一看,立刻驚叫起來:“我,我怎麼又……”她忙用手摸自己的臉頰,觸手的滑膩感覺讓她喜不自勝,她又將雙手伸到眼前:“羽哥哥,我……我……我什麼時候又變了回來了?”
張羽並不在乎這些,他忙把瓊蓮重新攬進懷裏:“蓮兒,現在你已經恢復人形,再也沒有理由離開我了吧?”
瓊蓮嬌羞地回抱他:“羽哥哥,現在你即使趕我走,蓮兒也絕不離開你了!”
張羽低聲笑道:“蓮兒,我是不是該笑話你厚臉皮呢?”
“好呀!你笑我!”瓊蓮捶打着他的胸膛,“羽哥哥最壞了!”
張羽忙抱緊她:“好蓮兒,羽哥哥在和你說笑呢!我巴不得你永遠別離開我呢!不過,我想我還要先過了岳父大人那一關呢!”
“岳父大人?”瓊蓮沒反應過來,“誰是岳父大人?”
張羽輕笑着一點她的鼻尖兒:“我的岳父大人自然就是你的父親東海龍王了[”
瓊蓮恍然大悟,但沒等她說話,一個威嚴的聲音已傳了進來:“張羽,你說這話未免太早了吧!”
“父王!”瓊蓮忙叫。
房門推開了,一個蟒袍金冠的老者舉步走進,他龍行虎步,行止之間,尊貴逼人,他正是東海龍君!海龍影也隨着他走了進來—
張羽一聽瓊蓮的稱呼就知道來人是誰了,他忙快走幾步,上前屈膝拜倒:“張羽叩見東海龍君!”他行動如常,語氣不卑不亢,頗見大將風度。
東海龍君不易察覺地輕輕點頭:“張羽,你起來吧!”
“是!”張羽起身,恭敬地退後一步,便自然地抬頭,但當他看清東海龍君的相貌時,卻詫異極了,他低呼一聲:“怎麼是你?”雖然眼前人變了裝束,但他仍然一眼便認出了——東海龍君就是贈他乾坤玉釜的老漁翁。
東海龍君卻裝成不認識他:“怎麼,你見過我?”並連連用眼色示意。
瓊蓮也奇怪地問:“羽哥哥你見過父王?”
張羽雖然不明白東誨龍君的意圖,但不便違背他,便說:“哦!是我認錯了,我怎麼可能見過龍君呢?”
海龍影心有疑惑,卻並沒說什麼。
張羽這時向著東海龍君深深一禮:“龍君,張羽自知身份低微,難以和公主相提並論!但張羽愛蓮兒之心卻是蒼天可鑒,生死不渝,望龍君成全!”
東海龍王大袖一拂,“哼”了一聲:“你與蓮兒一凡一仙,一人一龜,又如何談婚論嫁?”
海龍影忙說:“父王,張羽有乾坤玉釜在手,我們可不能得罪他!”他這話除了是說給東海龍君,也是說給張羽聽的——有了玉釜,就可以威脅父王了。他卻不知玉釜根本是龍君自己送給張羽的。
東海龍君瞪他一眼,臭小子,竟敢暗示別人威脅你老爸,不過他也順水推舟地說:“既然如此,本王就迫於無奈答應將蓮兒許配給張羽,但是……”
張羽高興地說:“龍君,有事但請吩咐!”
海龍君摸摸鬍子:“在你和蓮兒成親之前,你必須先做完一件事,那就是解散東海盟。”
“龍君的意思是……”
“東海盟主齊逢世這一年來,憑仗着東海武林的勢力作威作福,更縱容手下盤剝百姓,欺壓民眾,東誨沿岸的百姓怨聲載道,連我這個東海龍君都感到怨氣而不安,但我為水府之君,卻不便插手人間事,所以想借你之手剷除齊逢世,解散東海盟。”
張羽往地上一跪:“張羽遵命!”
東海龍君忙扶他起身,呵呵笑着:“賢婿免禮!”
張羽一聽“賢婿”,就已明白龍君已答應了自己和蓮兒的婚事,所以俊秀的面孔上立即現出喜色:“謝龍君!”
海龍影也笑了:“這回才該稱岳父了呢!”
瓊蓮也是又羞又喜,卻忍不住嘴角含笑,自己終於能和羽哥哥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她悄悄地挪近張羽,趁別人不注意便伸出小手去輕碰張羽的右手,立刻被他反手握住,兩人相視笑了,幸福之情溢於言表。
大海之內喜氣洋溢,但大海之外卻是緊鑼密鼓,尤其是東海盟總壇,更是戒備森嚴。不過,令人奇怪的是一處側廳里卻是春色無邊,男人和女人的調笑聲老遠就傳了出來。
齊逢世坐在大廳中間的黑色地毯上,兩個年青貌美的女人緊緊地倚在他身邊。那兩個女子衣衫半褪,媚眼如絲地將酒杯遞向齊逢世的唇邊,齊逢世左擁右抱,就着佳人的手喝乾了那杯酒,然後便吃吃笑着:“來,綠螢,讓我再親一下。”
綠瑩假裝不依地用手去打齊逢世,卻半推半就地讓他在臉蛋兒上親了好幾下,另一個不幹了,也湊上香唇:“不嗎?盟主也要親綠濃才行!”
“好!好!本座絕不會偏心的,一人親兩下!”齊逢世樂得哈哈大笑。
就在三人打情罵俏的時候,一個人影翩然落在大廳門前,她身披輕紗,裙帶斜飛,那等的絕姿麗色,不是瓊蓮是誰?她怎麼會獨自一人來了這裏?
瓊蓮一見廳內的旖旎情形,秀氣的眉就已皺了起來,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這時,齊逢世無意中一抬頭,正對上瓊蓮充滿無奈的目光,他微微一愣,立即推開那兩個女人站起身來,他突然有種有作賊心虛的感覺。
兩個女人也看見了瓊蓮,如此的美麗任何女人見了都會嫉妒,綠螢再次將身軀貼向齊逢世,昵聲說:“盟主,她是誰?”
齊逢世忙扯開她緊纏住自己的手臂:“你們先退下!”
“不嘛……”
“退下!”兩個女人見齊逢世動怒了,不敢再多話,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退了下去。
齊逢世這才走向瓊蓮,他俊俏的面孔上竟也流露出幾分不好意思:“蓮姑娘,你怎麼會來?我以為來的應該是張羽。”他確實很意外,其實他早知張羽會來找他算賬,因此一直在暗中佈置,等着大敵上門?
瓊蓮垂下頭,帶着幾分不安:“我有話要跟你說!”
齊逢世一側手:“蓮姑娘,外面說話不方便,請進來吧!”
瓊蓮輕輕舉步走進了大廳,她偷偷打量了下四周,有些好奇這裏的氣氛,齊逢世一直在注意她的神情變化:“蓮姑娘,請坐!”
“我不坐了!我這就要走的。”瓊蓮有些靦腆地說,“齊盟主,雖然你做了許多壞事。我也有點兒恨你,但我仍然不忍心見你有不好的下場,我是來勸你離開的。”
齊逢世怔了下,立刻又喜不自勝了:“蓮姑娘,你……你在關心我嗎?”
瓊蓮咬了咬下唇:“齊盟主,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能確定羽哥哥那麼愛我,所以對你我還是感激的,我不想見到你丟了性命,你不要再做東海盟主了,趕快離開這裏,做一個平平凡凡的好人,成嗎?”
齊逢世早已忘了即將來臨的危險,心裏充滿了喜悅,蓮姑娘真的是在關心自己,但是——“蓮姑娘,齊某絕不能走,我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基業,我怎能輕易放棄呢?讓我去過平凡的生活,我寧願死!”
瓊蓮沒想到他這麼固執,她急得一跺腳:“你為什麼不明白呢?羽哥哥就要來了,你絕不是羽哥哥的對手。”
齊逢世“哼”了一聲:“蓮姑娘太看輕我了!論武功我或許不是他的對手,但若論手段,他就差遠了。”
瓊蓮聽他如此狂妄,心裏也不高興了:“上次羽哥哥是為了怕傷到我才被你所制,你可別得意!既然你不肯聽我的,那我也不勉強,反正該說的我已經說了,不過,我最後說一句:羽哥哥一定比你厲害。我走了!”瓊蓮氣得轉身要離開。
齊逢世忙攔在她身前:“蓮姑娘,你先別走!”他猶豫了下,認真地問:“蓮姑娘,如果我放棄東梅盟,你會跟我走嗎?”
瓊蓮愣了下.她怎麼也沒想到齊逢世會問這種問題,她趕忙搖頭:”齊盟主,蓮兒早把自己交給了羽哥哥,生生世世都會和他在一起,又怎能和你走呢?不可能的!”
齊逢世又是失望又是不甘:“為什麼你要選擇張羽,我齊逢世哪點兒不如他?張羽空有一身武功和才能,還不是才當了一天盟主便讓我略施小計取而代之了!上次若不是你和龍太子,他也早就死在我手上!我齊逢世才是天下第一,他張羽永遠是我的手下敗將!”
“不對!”瓊蓮小臉兒氣得紅通通的,“羽哥哥是最好的!就因為他心中有情,才會被你算計!像你這樣,為了權勢就不擇手段,即便擁有了天下又能怎樣?你始終是孤獨的一個人,你根本得不到真正的人間溫情!”
齊逢世看着她,眼中略過一絲無奈,但嘴上卻不服輸:“誰說我孤獨?近萬人聽候我的命令,各式各樣的美女都想取悅於我,我才不孤獨!”
瓊蓮掉頭就走:“既然這樣,算我多事!你願意怎樣就怎樣吧!”
齊逢世見她真的要走,又有些情急了,他顧不得許多,上前拉住了瓊蓮的手:“蓮姑娘,我……好吧!我承認,我現在確實不快樂,因為我始終得不到你的心!我也承隊,在這一點上我確實輸給了張羽!”
瓊蓮甩開他的手:“我早就知道,你這個人心地太壞,你總想着害別人,自己怎麼能快樂呢?”
齊逢世任她數落自己,心裏卻一點兒沒有生氣,他只想能和瓊蓮多相處一會兒,即便她罵自己時也有一種惑人的風情。他着迷地看着她,只希望時間慢一點兒過。
瓊蓮終於發覺到齊逢世痴迷的目光,她俏臉微微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幹嗎這樣看自己?真是的!因為低頭,她看見一個酒杯躺在腳下,因為有些無措,她順腳就把酒杯踢了出去,許是好玩兒,所以用力大了點兒,那酒杯正撞在牆角上,“叭”的一聲碎了。
一聽到酒杯的碎裂聲,齊逢世的臉色立刻變了,他驚恐地大喝一聲:“蓮姑娘,快走!”情急之下,他撲到瓊蓮身前,一把抱住還在發愣的她,奮力向廳外躍去,但還沒等他躍出廳門,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已在他身後響起,紅光火光也在同時衝天而起。齊逢世只覺後背一陣灼痛,五臟六腑都好像炸開了,但他仍儘力用身體護住瓊蓮,“砰”的一聲兩人被摔到了廳外的草地上,瓊蓮也被壓在了齊逢世身下。原來廳里早已設下埋伏,只等張羽前來就找機會引爆炸藥,而齊逢世和手下約定的便是以掉杯為號,但齊逢世萬萬沒想到,瓊蓮竟會在無意中踢碎了酒杯。
瓊蓮被壓得透不過氣來,她用力推開齊逢世,才發覺這時的他早巳被炸得血肉模糊,尤其是整個後背已經是焦黑如炭了。瓊蓮嚇得小臉慘白一片,忙上前輕輕搖着齊逢世:“齊盟主,你……你快醒醒呀!”
齊逢世身體顫了下,緩緩睜開了雙眼,他眼中早已不見了往日飛揚跋扈的神采,好半天,他才看清了瓊蓮,於是,他欣慰地笑了,難難地動了動嘴唇:“蓮姑……娘,你……你沒事……我……我就……放心了……”
“齊盟主!”瓊蓮流着淚替他輕輕擦拭唇角的血漬,“齊盟主,你振作一些!”
齊逢世困難地抬起手,他輕觸瓊蓮臉上的淚珠兒,“這淚……是為我……流的……對嗎?”
瓊蓮用力點頭,淚流得更凶了:“齊盟主,你會沒事的!”
齊逢世呻吟了一下:“不……我內腑……已經碎了……我知道……我只想……在臨死前……問你一個……問題……”
瓊蓮克制住自己想大哭一場的衝動:“齊盟主,你問吧!”
“蓮姑娘……如果我……我來生……做個好人……你會……愛……我……嗎?”
瓊蓮沒有猶豫,她用力抱緊齊逢世的頭,一邊哭—邊說:“我會的!我會的!”
齊逢世的手無力地垂下了,他是含笑而死的。
“齊盟主!你不要死呀!”瓊蓮哀哀地哭泣着。
張羽不知何時來到了瓊蓮身後,他輕輕喊她:“蓮兒!”
瓊蓮緩緩回頭,她滿臉淚水地看着張羽,突然站起來撲進他的懷裏,大哭起來:“羽哥哥!羽哥哥!”
張羽心疼地回抱住她,溫柔地輕撫她的秀髮:“蓮兒,別難過了!起碼,齊逢世死的時候並沒有遺憾!”
瓊蓮抽噎着搖頭:“我只是不明白,難道非要是這種結局嗎?”
張羽輕嘆一聲:“人事天命,誰又能說得清呢,”
東方一縷微光結束了這漫漫長夜,但伴隨着時光運轉,日月交替,人世間的悲喜卻不斷地在歷史長河中蕩漾着。
幸好還有那對相擁的身影,那份深沉的愛在天地之間流傳,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