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年一度的文武會試終於到了。今年文試主考是王丞相,武試的主考是當朝兵馬統帥鎮南王,副主考恰是御林軍總統領龍九。輕而易舉地,雲天夢便有了文武兩試的舉人稱號,有資格參加今年的文武會試了。
武試會場
一座四四方方的高台處於會場中間,乃是比武場地,約有十丈方圓。台下萬頭攢動,眾武舉精神抖擻紛紛走入會場,找到自己位置的站好。而正東方則巍然聳立着一座大殿,殿前鎮南王高居上首。左邊坐着他的長子,右邊則是御林軍統領龍九,其餘監考官分坐於下首。數干名將士按序排列,神采奕奕,守衛着會場。
就在龍九身側,—個侍衛打扮的小人兒正在左顧右盼,“他”的樣子實在不像個武上。個子嬌小不說,單看那粉嫩的雙頰,骨碌碌不斷眨動的大眼睛,再加上一臉的好奇,似乎只適合被人掬在手心中寵愛着。
龍九喝了—口茶,漫不經心地說:“憐兒,你可答應過不會亂動的!”原來,那侍衛是憐兒這個調皮丫頭女扮男裝的。
剛要噘嘴抗議,憐兒目光突然觸及到台下一個白衣勝雪的身影,忍不住輕呼:“雲哥哥在那兒呢!”
正巧雲天夢也止向這裏望來,兩人視線相交,無盡的情意盡在不言中。
就在這時,雲天夢身邊的幾個武舉人打量着他,然後竊竊私語起來。
雲天夢眉頭方待一皺,其中一舉子已靠了過來,語氣滿含輕蔑:“兄台,你走錯地方了吧?”
雲天夢—拂袖:“這裏不是武考會場嗎?”
那人又上下打量他兒眼:“武考比的是力氣,是武功,看你這樣子,恐怕連刀劍是什麼模樣都不知道吧?”說完與後邊幾人鬨笑起來。
“不過,”其中—個身形矮胖的道:“若是比‘花容月貌’,他一定拿第一,只可惜這裏不是選美的地方!”邊說還邊與身邊的凡人擠眉弄眼,然後便又放聲大笑。
其實雲天夢的外表絕不給人柔弱之感,只是太吸引入了些,難怪會引起一些粗魯莽夫的敵視。
雲天夢眼中冷芒—閃,卻轉身他去。就在他旋身之際,右掌抬起,是那麼不經心地往下一按,只見隨他手勢,那正在得意大笑的矮胖男子就像釘子一樣,被一股大力釘到了地里,整個身子都嵌入地下,只留一顆腦袋露出地面,臉上的表情是驚駭欲絕!
大驚失色的幾個人連忙合力往上拔他,但他就像長在了地里,動也不動:“快救救我呀!”
就在情形最混亂的時候,—條人影從空而至,落於地面,正是龍九的隨身侍衛穆秀凡。
他向雲天夢點點頭,走到那人跟前,罵了一句:“笨蛋!”便伸出腿,用足尖挑着那人的下巴,腿一抬,大喝一聲:“起!”
只見那原本埋在地里的人又像拔蘿蔔一樣給拔了出來,然後癱倒在地,邊喘氣邊說:“謝謝大人救命之恩!”
穆秀凡冷哼一聲:“再若不知死活,連我也救不了你!”說完,縱身而起,直掠向大殿。
這次武試,是以淘汰賽的形式進行。每一輪的獲勝者要參加下一輪比賽,依此類推,直到決出前三名,再作武魁之爭。
第一輪賽事正如火如荼地進行着。台上的人爭得激烈,台下的人也看得緊張。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何時,台下已多了些人,由站着變成了坐在椅子上。
一看衣着便知,不是達官之子,便是顯貴之後,甚至有的身旁還有扇扇的侍從。
其中最大最舒適的椅子上,便坐着我們的大少爺雲天夢,他的身旁還有一張精緻的小几、上面擺放着糕點茶品,龍七侍立一旁,認真地看着台上的比武,時而點頭,時而搖頭。
而雲天夢,天!他斜靠在太師椅上,雙目緊閉,競已睡著了。
穆秀平悄悄來到龍七身邊,遞給他—把傘,並向雲天夢努了努嘴。龍七會意,將傘展開撐在雲天夢頭—上。穆秀平在龍耳邊說:“還有幾人就要輪到少爺了,九爺說,比完第一輪,讓少爺到後殿休息。”
龍七點點頭,穆秀平塞給他—包蜜餞就轉身走了。
“山東常慶虎對汴京雲霄!”台上的監察官大聲喊到。
“少爺!”龍七輕喊。
雲天夢緩緩睜開眼睛,揉了揉太陽穴,懶懶地說:“終於輪到我了?”龍七點頭。他這才站起身,沿着台階慢慢地走上了高台。
台上山東常慶虎早已等到那裏,竟然是入場時調笑雲天夢的人之一。這時他也有些怔愣,畢竟他不是傻子,隱隱能猜到賽前那場熱鬧必和眼前人有關。
監察官好心地提醒雲天夢:“你的長衫!”後者揮揮手表示不必脫下,監察官這才說:“準備——”鼓聲三響后,賽試開始。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雲天夢身上,就連鎮南王也是屏氣凝聲。
只見那常慶虎吐氣開聲,擺開架勢。但云天夢卻連看都沒看,目光落於大殿—角,雙手背負,就像是一位神采飛揚的書生才子正在思索新的詩句,洒脫至極。
常慶虎見他不動,便大喝一聲,揮動熊臂,魁梧的身軀撲了上去。那如山的身形向雲天夢逼近,但云天夢像是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而挺立不動,直到常慶虎衝到他身前,一掌便擊向他的胸口。
眾人驚呼,殿前的憐兒更是“呀”的—聲,叫了出來。就在這時,雲天夢右腿電一般地抬起收回。眾人還沒看清他的動作,常慶虎已慘叫一聲,碩大的身軀倒飛了出去,直落到高台之下,昏了過去。而雲天夢已不知何時回到了座位上,正在舉茶就飲。
鎮南王一擊案,贊了一聲:“好!”台下這才爆出熱烈掌聲。
憐兒卻擔心地看看那趴在地下的常慶虎:“那個人沒事吧!”
龍九神色不動:“死不了的!”
以後的賽事,雲天夢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後殿休息,當然有憐兒相陪。輪到他的時候,龍九會派人通知他,他就來到武場走上高台,不多不少,只用一招,便將對手擊落台下。所以,只要他一出場,全場立即鴉雀無聲,只等着看他的對手絕無例外地飛出場外。
鎮南王心頭驚異,忍不住問:“龍統領的武功比他如何?”
龍九看他一眼,“我的武功本就是少爺傳授的!”
鎮南王手捋長須:“原來他也是你的師傅!那就難怪了。”
不出所料,雲天夢輕而易舉地進入決賽。另外兩個是湖南易世平和四川唐歌。
易世平與唐歌之戰真可說是龍爭虎鬥,兩人皆是高手,所以一來一往都可謂是驚險萬分。易世平的雙錘虎虎生風,去勢萬鈞,唐歌的寶劍熠熠生光,舉輕若重,直到七百多招,唐歌才以險着取勝。
最精彩的時刻到了。這一次乃是狀元之爭,數千雙眼睛注視着台上的兩人。雲天夢白衣飄飛,面含輕笑,超然的神采似天邊舞鶴,唐歌雖沒有他那超脫一切的風儀,卻也是英姿萬千,生氣勃勃。
唐歌的神情很是謹慎,右手緊握劍柄:“兄台屬何門派?”
雲天夢眼神飄忽:“虛無山,縹緲峰!”
唐歌認真地想了想,疑惑地問:“我怎麼從沒聽說過?”
雲天夢笑了:“虛無縹緲者,雲也!”
台下已有人失聲笑了,明白自已受了戲弄,唐歌臉漲得通紅,氣憤地說:“我知道你武功高,我不是你的對手,但你卻不該以言詞戲弄於我。只可惜我表兄唐目不在,否則斷不會容你如此囂張!”
意外地挑挑眉,雲天夢語氣和緩:“原來你是四川唐門的人,唐日是你表兄?”
唐歌驕傲地說:“不錯!”唐日即天龍會十大鷹使之龍五,也是雲天夢最寵信的人之一。
雲天夢點點頭:“好!那麼就讓我看看唐日把你調教得如何!”
唐歌一揮劍:“我唐門向以毒藥暗器見長,但我一直認為它們奪人性命失於陰險,所以改練劍法,請取出兵器!”
揮揮衣袖.雲天夢淡然道:“不必了,你出招吧!”
猶豫一下,唐歌點點頭:“好吧!”便飛身攻上。
他身法輕盈,運劍如風,但無論他怎麼變換招式就是無法碰到雲天夢的一片衣角。雲天夢便像是一朵白雲,迷迷離離,根本就無法捕捉實體。
覺得滿意了,雲天夢驀地剎住身形,唐歌抓住機會,一劍刺來,雲天夢淵停岳峙,毫無驚態,只是目注唐歌,輕輕吐出四個字:“蒼穹無極!”
唐歌身形一震,猛地煞住勢,震驚地望着雲天夢:“天龍稱尊!”
雲天夢微微一笑:“唐日並不以劍法見長,所以你劍法雖犀利,但因無人指點,未得劍術神髓。雖強於一般高手,但若遇絕頂高手,必敗無疑!”
唐歌又驚又喜,棄劍於地:“四川唐歌會中尊使!”
雲天夢展顏一笑:“罷了!”
就在這時,一名侍從模樣的人來到鎮南王身前,並遞過一張紙條。
鎮南王打開一看,上面寫着:“雲霄此人若能為我所用便罷,反之,殺!”
雖然沒有署名,但鎮南王似是知道留言的人。他不露痕迹地向殿側拐角處看了看。那裏站着一個人,衣着普通,但鷹鼻利眼,削唇高顴,給人—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他正緊緊地盯住雲天夢,神色中似藏着一抹難以言喻的陰險——是太子趙承乾。
幾乎在同一時刻,三王子趙承寰也收到一封短訊:字諭三殿下:
欲成大事,先掌兵權,鎮南王手握重兵,我欲與之相交,而後奪其兵權。三殿下切記:大位之爭,一切有我。你只需做到八個字:不動聲色,明哲保身。
雲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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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尊翡翠雕成的彌勒佛,通體晶瑩剔透,完美無暇。小佛爺盤腿而坐,彎眉笑眼,大嘴咧得快到了耳邊,誰見了也會發出會心一笑。實在是玉器中不可多得的上佳之品。
憐兒看了更是愛不釋手,她欣喜地問:“七哥,這真是送給我的?”
“當然!”龍七不帶一點猶豫,“我從財庫中拿出它,就是為了送你!”
龍九神情有了絲了悟:“怪不得我看它有點面熟,原來是七號厙中的波斯品。”
龍七佩服地伸出大拇指:“財庫中的物品數以萬計,你竟能記得如此清楚,不愧是過目不忘的龍九使!”
龍九並沒有得意之色,反而牽出—抹諷笑:“你好像每到一個地力都不忘去財庫轉轉,而且順便拿點東西出來。”
龍七有點尷尬地說:“我只是幫忙巡點一下!”
憐兒偷偷地笑,龍七捅了她一下:“九弟有那麼多事做,咱們找唐歌去!”
憐兒高興地被龍七拉走了。兩人來到客舍中,像做賊一樣,躡手躡腳地走進房中。其實憐兒並不知道龍七這樣偷偷摸摸的目的,她只是有樣學樣而已。
窗前,唐歌木然而立,眼神迷茫,像是已魂游天外,那極度的茫然中又有些說不出的傷感。
龍七示意憐兒噤聲,他悄悄走到唐歌身後突然大喊一聲:“秋若雨!”
唐歌像是被刺扎到,…—下子就跳了起來,轉頭盯着龍七,那神情像見於鬼:“你、你怎麼知道秋若雨?”
憐兒也好奇地拉了拉龍七的衣袖:“七哥,誰是秋若雨呀?”
龍七故作神秘地搖頭:“那不算稀奇,我龍七通曉古今,什麼事不知道?”又嚴肅地拍了拍唐歌的肩,“天涯何處無芳草,切莫為兒女之情耽誤了大好時光!”
唐歌激動地抓住龍七手臂:“龍七使,你不知道,天下芳草又哪及若雨的—笑。你沒見過她的美,當然說得輕巧!”
這回輪到龍七差點兒跳起來,他的手指幾乎點到唐歌的鼻子:“你敢說我沒見識?天下美女,我龍七見得多了,哪個不是國色天香?秋若雨有什麼了不起!”
唐歌嘆了—口氣,已恢復了平靜:“只可惜你沒有見過她,否則你定會知道什麼叫做天下第一美女!若非因為要得她青睞,我唐歌也不會千里迢迢來京城武試!”
龍七嗤之以鼻:“天下第一?!聽說小城忻紅院有個柳依依,也被稱為天下第一美女。”
唐歌氣憤地說:“什麼柳依依,根本連若雨的一根腳趾頭也趕不上!”
憐兒在他們眼前搖了搖小手,示意他們“休戰”:“我們一起去看看柳依依好不好?唐大哥就知道誰是最美的了!”
龍七一拍手:“也好,省得你無心練劍,只會整日相思成疾什麼的!走!”他向來說風是雨,現在就要去怡紅院,唐歌和憐兒也跟在他身後。
龍七剛走幾步,突然想起什麼,忙回頭對憐兒說:“你不能去,那是男人的去處!”
憐兒不服:“明明是我出的主意,我偏要去。你要不讓我去,我就告訴雲哥哥,說你欺負我!”
龍七忙賠不是:“小姑奶奶,讓你去就是!”
他倒不怕雲天夢責他欺負憐兒,而是怕被他知道了自己上怡紅院,那就大大有得瞧了。反正,他只是想讓唐歌看看柳依依,好讓他死了對秋若雨的痴心,專心一意地練劍。這個不懂情為何物的龍七又怎知情的魅力呀!
當他們到怡紅院的時候正是華燈初上,怡紅院的燈籠高高掛起,已有客人在進進出出。
憐兒看着眼前一座座華麗的樓閣庭院,扯扯龍七的衣袖:“七哥,柳依依真的是天下第—美人嗎?”
龍七捏捏她的臉蛋兒:“誰說的!憐兒才是第一美人!”
憐兒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兒:“七哥,憐兒有那麼好看嗎?”
龍七撣撣衣擺:“當然,誰敢說不是,我龍七第一個不饒他!”
唐歌看看憐兒,搖搖頭,沒說什麼。但這小動作卻被機靈的龍七捕捉到:“臭小子,你是沒得救了!”
老鴇發現了他們,連忙仁前迎客:“幾位大爺,咦,怎麼有姑娘家?”
龍七甩給她十兩黃金:“拿去!”
老鴇笑得見牙不見眼:“快請,快請!兩位大爺,還有這位姑娘!”只要有錢,管他老少男女。
三人剛—邁進大廳,原本喧鬧的場面登時靜了下來。除了因為怡紅院竟來了女客之外,還因為龍七、唐歌兩人充滿朝氣的面孔。
尤其是英挺俊俏,神采飛揚的龍七,讓那些見慣腦滿腸肥的男人的姑娘不覺眼前一亮。
龍七昂首闊步,走過大廳,直向安靜雅緻的二樓而去。
憐兒好奇地東張四望,她這次可開廠眼界,那麼多的男男女女膩在—起,讓她都有些臉紅了,尤其是……憐兒看了看自己,拽住了龍仁:“七哥,那些女人為什麼把衣服都弄裂開了?憐兒也要那樣子嗎?”
龍七咽了口唾沫,搓搓手:“裂開衣服?我是很想看,但為了小命着想,你還是暫時就這樣的好!”
唐歌好笑地看看他們:“還是龍七使明智!”
老鴇招呼他們坐—卜,端上茶才問:“二位大爺要哪位姑娘侍候?”
龍七毫不猶豫:“柳依依!”
“是!”老鴨揚聲喊道,“依依見客了!”喊完才說,“兩位大爺好品味,依依可是京內第一紅牌,多少達官貴人為她一擲千金,毫不心疼呀!”
龍七不耐煩地說:“你下去吧!”又遞給她幾張銀票,那老鴇一見銀子,立即眉飛色舞,趕忙退了下去。
憐兒巴巴地看着門口,只等柳依依出現。
龍七笑着打她頭—下:“看你的樣子,好像你才是男人!”
憐兒摸摸被打的腦袋:“我只是想看看柳依依怎麼美,有沒有那個水仙美呀?”
龍七不在意地說:“管他呢!我只要唐歌明白,天下美女多的是!”頓了一下,他湊近憐兒,“當然,像憐兒這麼可愛的,天下是絕無僅有的!”
憐兒儘力忍住笑,只可惜並不成功,因為無論是眉眼還是嘴角,都已快彎成一個圓了。
龍七理解地拍拍她的手:“想笑就笑吧,憋着多難受!”
憐兒呵呵笑起來,突然地止住了笑,因為她終於見到柳依依了。
那柳依依雖是風塵女子,卻並無俗艷之色.穿着一身宮裝,羅帶飄飄,襯得她清麗的面容益加高雅過人。論姿色,她毫不輸給水仙和胡玉兒,只不過少了幾分水仙的柔,胡玉兒的媚,卻更多了幾分秀美。
憐兒拍手大叫:“她真的好漂亮呀!”
柳依依輕輕施了一禮,才含笑道:“小妹妹才真的是可愛呢!”
龍七大咧咧地說:“別的不論,你的眼光倒還是有的。”
唐歌“嗤”了一聲:“差我的若雨遠矣!”
龍七—聽,氣得跳腳:“呸!你的若雨?你就做你的單相思夢吧!你的事,我還不管了,等我回信給五哥,讓他自己看着辦吧!”
唐歌恍然大悟:“原來是表兄告訴你若雨的事。不管怎樣,我謝謝你的好意,但對若雨,我的心永遠不變!”
憐兒趕忙捂住龍七要罵人的嘴:“七哥,你別生氣了!”
龍七拿開她的手:“我幹嗎不生氣?我有心栽培他,誰知他這麼不爭氣!”
柳依依愕然地看着兩個要吵翻臉的“客人”,不明白眼前發生了什麼事。
憐兒着急地向著唐歌:“唐大哥,你快向七哥賠不是呀!”
唐歌無奈地拱拱手:“龍七使,是唐歌不對,唐歌向你道歉,不過,我愛若雨可沒有錯!”
“你說什麼?”龍七勃然大怒,你別看他平常嘻嘻哈哈,固執起來卻可怕得很。
正在這時,一個傲氣的聲音從門口傳了近來:“准敢跟我搶柳依依?我倒想見識見識!”
門口出現一個細眉風眼的年輕人,面色微黃,一看就是酒色過度。他進來后就直向龍七走了過來。跟在他身後的老鴇攔他不住,被甩了開去,那人一直走到龍七跟前,上下打量他幾眼:“是你跟我搶人嗎?我告訴你,我是陸宏,禮部侍郎陸一波的公子!”他一上來就搬出家世,自是想恐嚇龍七自動退後。
本就一肚子火的龍七如今更是怒氣衝天,但表面卻平靜得很:“原來是陸大人的公子,失敬!失敬!”然後,一拳就打上了正得意洋洋的陸宏的鼻樑。
陸宏“嗷”的一聲慘叫,捂着鼻子退到門口。
龍七哼了—聲:“這一拳,可是夠尊敬了吧!”
“來人呀!給我打!”陸宏惱羞成怒,要喚下人來替他出頭消氣。
憐兒一看情形混亂成這樣,覺得沒什麼好玩的,就趁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來到一所庭院中,憐兒左看右瞧也看不出有什麼好玩的事物。坐在一棵樹下,憐兒無聊地伸出手數着樹葉。這時,一個女孩從樹下經過,走到前面的房間,敲敲門:“彩鳳姐,接客了!”
屋裏面的人應了一聲,那女孩轉身走了,憐兒來了興緻,跑到那房間門口,探頭探腦地向裏面看。
突然,裏面的女人又叫了起來:“小翠,小翠,你死到哪兒去了?”
“呀”的一聲,門開了,一個塗脂抹粉的女人伸出頭,看到了憐兒,似有些驚訝,然後不容分說地把憐兒拉進屋,自己坐在椅子上,吩咐道:“替我把頭梳上!”
憐兒愣了好—會兒,才反應過來,那叫彩鳳的女人又在催了。憐兒無奈之下,拿起梳子,猶豫一下:“梳什麼樣子的呀?”
彩鳳不耐煩地說:“當然梳漂亮的!”
“漂亮的!”憐兒心裏默念一句,就拿着梳子外始左扭右旋起來。其實她何嘗會梳頭,但嘗試—下也不錯,就按着心目中漂亮的標準給彩鳳梳了—個前所未有的頭型。
呼了—口氣,憐兒終於放下梳子:“完了!”
那女人又吩咐:“打盆水來!”憐兒應了一聲去了。
彩鳳一開始只顧上妝,並沒有注意頭髮。這時她攏攏鬢角,低頭一看,起初她是愣了一下,然後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又仔細看了看,這才確定那是她的頭髮,沒錯!
“臭丫頭!”她抓狂地跳起來衝出屋子,“你給我滾出來!看我不打碎你的骨頭!”
不知道還能不能稱之為頭髮,只見她頭的左邊伸出了一個“樹杈”,當然,沒有葉子,只是光禿禿的枝幹,而且還是屬於已經長畸形的那種。右邊呢?一撮頭髮綁得高高翹起,尾端髮絲分散開來,姑且稱它為“掃帚’吧。
只不過這把掃帚朝大綻放,看樣於已被棄置不用。再看頭髮的中間,那是什麼呢?烏龜吧?有四條腿,但少了腦袋和尾巴。若說像是鼎,又似乎太矮了些,實在無法形容的一個東西。而就在這堆無法形容的東西上面卻亂七八糟地插着七八個發簪。
乍看之下,嗯,有點仙人掌的味道。不過,不管怎麼說這個髮型的確已可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遠遠就聽到她叫聲的憐兒當然早已溜之大吉了,一邊跑,還嘟嚷着:“真難伺候,那可是我想出來的最漂亮的髮型!”
漫無目的地東晃晃酒晃晃,沒看到什麼新鮮事,只有耳旁充斤着“菊花,接客了!”、“明霞,接客了!”……
憐兒咬着手指頭,納悶極廠:“接客?怎麼那麼多客人呢?”
心裏存着疑問,憐兒特別注意那些正在接客的女人。突然,眼前一亮,她又看到了彩風,上被一個絡腮鬍子的大漢擁着走過來。
隨即又有些失望,憐兒不知死活地迎上打招呼:“你怎麼換了髮型?那可是我辛辛苦苦梳成的!”
彩鳳一見到憐兒,頓時忘了在客人面前保持媚人的儀態,橫眉豎目地抓住憐兒,舉手欲打:“你這個臭丫頭,我正在找你!”
眼看她的拳頭要落在憐兒頭上,突然旁邊伸出一隻手,阻擋住了她,是那絡腮鬍子的漢子。
他雙目放光地上下打量憐兒,讚歎道:“想不到這青樓楚館也有如此乾淨水靈的女娃兒,你,我包了!”他一把拽過憐兒,用手掐掐她粉嫩的臉蛋,一臉受用,“只要你把我伺候好,我李三江決不虧待你!”
憐兒厭惡地推開他的手,無聊地翻翻白眼:‘’原來是瘋子!”轉身就要走。
那李二江當然不能罷休,上前一下子就把憐兒抱了起來,哈哈大笑:‘小丫頭,被大爺看上是你的榮幸!”不管憐兒拳打腳踢,他抱着她往房裏走去。
彩鳳卻氣得在原地直跺腳。
看李三江把門插上,憐兒終於意識到不妙,她驚怕之餘又有點奇怪:“你、你要幹什麼?”
李三江捋着鬍鬚,色迷迷地盯着憐兒:“別跟我裝傻,我要做什麼,你能不知道?”
憐兒看他一步步走向自己,也害怕得一步步往後退:“你這個瘋子,快滾開!”
她揚起小拳頭,看樣子是想恐嚇他,只可惜這個動作只能引發李三江的一陣哈哈大笑。他一大步跨到憐兒跟前,抓住憐兒雙臂,嘴巴朝憐兒小臉上湊去:“好香的小美人!”
憐兒又是噁心,又是驚懼,顧不得許多,她一抖手,立即散出了無數的花朵劈頭蓋臉地罩向李三江。
那李三江驚愕之餘,趕忙向後退。
憐兒鬆了一口氣,警惕地看着他:“你不許過來!”
李三江愣了一會兒,又咧開嘴笑了:“怪不得你身上那麼香,原來藏了許多鮮花。大爺我喜歡!你等着!”說完,他迫不及待地脫下自己的上衣,露出胸膛。
憐兒起初本是懼怕得很,因為她一直不明白眼前的大胡於要幹什麼,可是當她一見李三江露出的胸膛上長滿了黑而濃密的毛,竟然忘了害怕,呵呵地笑了起來,越笑越覺得可笑,最後竟笑得前俯後仰,連肚子都笑疼了。
這回換李三江莫名其妙了。
憐兒捂着肚子,摸着眼淚,斷斷續續地說:“你、你、……這個人……怎麼,怎麼跟狗熊一樣,長着黑毛呀!
真可笑!呵,呵……”
李三江終於明白憐兒為什麼笑了,他氣得雙眼圓睜:“小賤人,你……,,
話未說完,只聽“啪”“啪”兩聲,李三江捂着面頰後退了好幾步,當他挪開手,臉上已經多了兩個清晰的掌印。
不知何時,一扇窗戶打開了,一個俊俏的年輕人自在地坐在窗棱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憐兒——正是龍七。
憐兒連忙跑過去,抓住龍七的胳膊,一邊說還一邊忍不住笑:“七哥,你快看呀!這個人身上競然長着黑毛呢!你說奇怪不奇怪,好笑不好笑?”
龍七眼神有些怪異,他湊近憐兒耳邊:“你沒見過少爺的——嗯,我是說胸膛。”
憐兒瞪他一眼:“雲哥哥又不是瘋於,幹嗎脫衣服給我看?”
龍七摸了摸鼻於,無奈地苦笑;“也是!”
李三江已回過神來,他怒不可遏地瞪向龍七:“是你小子打了我兩巴掌?”
龍七輕鬆地一拱手,“承讓了!”
“臭小子!”李三江大吼着撲了過去,龍七不慌不忙地帶着憐兒躍向屋頂。唐歌也在那裏。
就在這時,一群打手吵吵嚷嚷地也跑進了這個院子,是那個侍郎之子陸宏追來了,正對上氣怒交加,跑出屋外的李三江。
龍七一拍手,俯視着他們,也不知對誰說了一句話:“交給你對付了!”
李三江和陸宏立即虎視眈眈地盯着對方,他們都以為對方是和龍七一夥的。適時,李三江的手下也來了,龍七有點不耐煩看他們的對峙局面,懶洋洋地以一種像極了雲天夢的語氣說道:“先下手為強!”
兩幫人馬誰也不甘落後,立即廝殺了起來。
憐兒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瞼的莫名其妙,拽住龍七的衣袖:“七哥,他們怎麼打起來了?”
龍七齡牙一笑:“這就是天才與白痴的分別!明白嗎?”
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憐兒笑了:‘明白了!”
“你唷!”龍七擰擰她的鼻頭,“別理這些笨蛋了!我們走!”
當然,回去以後,龍七絕不會傻得把他帶憐兒去了恰紅院,而且憐兒差點被當成恰紅院姑娘的事告訴雲天夢,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走進憐花樓,雲天夢逕自坐在舒適的太師椅上,龍文天和龍七則侍立一旁。
端起茶杯輕飲了一口,雲大夢才看向早已恭敬地等候吩咐的木槿:“你們小姐呢?”
木槿答了一句:“在樓上呢!”
放下茶杯,雲大夢嘴角含笑:’那還不快讓她下來見我!”
本槿似乎怔了一下,才揚頭喊:“小姐,少爺來了!”
沒人回應。木槿又叫了一聲:“小姐,是雲少爺來了,快下來呀!”仍舊沒人吭聲。
雲天夢站起來,詫異地問:“怎麼,憐兒不在?”
木槿搖搖頭:“剛才還在呢!”
雲天夢臉色一變:“那她怎麼不下來?難道有事嗎?”
木槿急忙說:“少爺,小姐沒事,我這就讓她下來,但您可別生!”
不耐地一揮袖,雲大夢說:“快點!”
“是!”木槿無奈地再次放大聲音喊.“憐兒姑娘接客了!”
雲天夢聞聲身體一僵。但很快地就聽到f憐兒的聲音從樓卜傳來:“來了!”
只見一個女孩珊珊蓮步,腰肢輕擺地走了下來,而且上衣領口微微扯開,露出白皙滑膩的香肩,真的是憐兒。
雲大夢和龍文大個可置信地盯着憐兒說個出話來。
而龍七的嘴已張得能硬塞下一個鴕鳥蛋了。
雲天夢呼吸急促,突地勃然大怒轉向木槿:“你是怎麼伺候小姐的?”
木槿慌忙跪下,急得快哭了:“奴婢也不知道小姐為什麼會這樣。昨晚龍七使送小姐加來,小姐就吩咐,若有人來了就喊她接客,小姐才會下來!”
雲天夢深吸了一口氣,轉向龍七:“給我解釋!”
龍七困難地咽下一口唾液,面色陣青陣白:“少爺,我……”
龍文天雖然不知情,但也已猜出大概是怎麼回事了,畢竟憐兒那種打扮,那種語氣除了去過妓院再不作它想,他生氣地瞪龍七一眼:“荒唐!”
憐兒還不知道危機已經迫近,跑到雲天夢跟前,搖着他胳膊:“雲哥哥,你看好玩嗎?”
雲天夢趕忙替她拉好衣裳,把她裹得緊緊的:“別胡鬧!”
憐兒將頭靠在雲天夢肩上,兩手圍住他的腰:“雲哥哥,你不知道、那個柳依依可漂亮了!”
雲天夢一把抱起憐兒,登上樓梯,丟下一句話:“龍七,你在這候着!”
龍文天冷笑:“怡紅院!”
龍七嘆氣。
雲天夢終於下樓了,他看了一眼正俯首貼耳,假裝可憐的龍七,哼了一聲:“若非憐兒求情,今人我斷不饒你!”
低着頭的龍七嘴角不由得扯出一絲笑意,趕忙跟上雲天夢和龍文天,而且故意走到雲天夢身後,悄聲說:“少爺,龍七知錯,但我可以將功贖罪,告訴您一個秘密是關於憐兒的!”
雲天夢停下腳步:“說!”
龍七湊上前,神秘兮兮地說:“少爺,憐兒個喜歡長胸毛的男人,認為只有狗熊才會有這種特徵,所以,您要記得……”
雲天夢大聲命令:“文天,給我打!”
夜深沉,秋風寒,落葉飛,鼻青臉腫的龍七仰天長嘆:“寂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