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當安羽跛着腳回到酒店的房間時，顯慈早已梳洗完畢，正悠閑地倚在放滿軟墊的躺椅上擦拭乳液。
“我的天啊！安羽！你被車撞了嗎？”她忙不迭放下手上的瓶子，趕緊過來扶她坐下。
安羽看了仍紅腫的手臂一眼，無奈地道：“不是。不過也差不到哪去。”
她快速地解釋一遍剛才的遭遇。
大概免不了淤血吧！兩道彎眉向盾心聚攏。
“對了！你怎麼捨得這麼早回來？唐先生呢？”安羽窺探的眼神頻頻在顯慈的臉上梭巡。
“他還必須處理之前的幾個案子，所以我們就先回來啦！”顯慈力持鎮定，以免又招來一頓取笑。
安羽睨了她一眼，“收抬你之前幫他捅的爛攤子是吧？”
“哪有那麼嚴重！”顯慈發出抗議，“不過是一點小紕漏而已嘛！”
“是……嗎？”安羽故意將尾音拖得長長的，表示她的反對。
“不過，當他知道是我們接了這樁生意后，除了驚訝以外，並沒有對我發脾氣。”安羽聊表欣慰地道。
她沒忘掉當唐煜見到她時的驚訝神情，但是他眼中一間即逝的光芒讓她充滿疑問。
看來，她還是得找個機會好好跟他解釋一番才行。
“嗯，”顯慈點點頭，“他是表現了十足的風度，不過我也不認為他們有什麼立場把氣出在我們的身上，是大通沒跟他們說好的。”她客觀地說出她的看法。
“話是這麼說沒錯。只是沒料到第一次見面，ＡｌｅｘＨａｎ就直接以缺席來表達他的不悅。”安羽的話里多了些許的擔優。
顯慈對於她的話，贊同地點了下頭，“這等於是給了我們一個下馬威。”
“算啦！別多想。反正兵來將擋就是了。”安羽把雙腿平放到椅子上，輕輕地揉着泛着青紫的地方道：“說說你和唐煜吧！經過一頓飯的時間，總該有些什麼吧！”
顯慈精緻的小臉不由得泛起一陣紅暈，“沒什麼啊！其實主要還是談公事。”
“不會吧！你們的話題就只有公事！”安羽不可置信地轉過頭，提高聲音道：“怎麼？唐煜改吃素了不成？他難道沒看到坐在他眼前的是一位貨真價實的美女嗎？”
顯慈並未接話，她的思緒早飛回了今天下午及晚餐的那一刻——
※※※
輕柔的音樂聲流蕩在ＴｈｅＷｉｎｄｏｗｃａｆｅ的每一個角落。
一名高大的男子探着穩健自信的步伐，朝角落的一張桌子前進。
“唐先生，你真準時。”原本坐着的男人看見他的到來，馬上起身趨向前。
“怎麼沒看到韓先生呢？”大通的代表人員十分客氣地詢問。
唐煜露出世故老練的微笑道：“合作的細節由我全權處理就行了。反正合約擬定好了只要不會再有‘意外’發生，Ａｌｅｘ出席與否並不會造成什麼問題吧！”
唐煜說的字字句句都在提醒大通他們做了什麼“好事”！
“我說學長，喝杯茶消消火如何？”
突然，一道揶揄的嗓音讓唐煜怔了下，偏過頭，他對上一雙充滿促狹笑意的眸子。
“Ｃａｒｒｉｅ？”他驚訝地看着那張正在微笑的臉龐。
大通的代表一臉尷尬，又想弄清楚眼前到底是什麼情形。
“原來……唐先生認識沈小姐啊？”
唐煜沒有理會他說的話，逕自在安羽對面坐下，“這個案子是你接的？”話中不無質問的語氣。
安羽急急忙忙地撇清：“正確地來說，是我的ＰａｒｔｎｅｒＡｎｄｒｅａＫｏｏ小姐接受大通的委託。”
“辜顯慈就是ＡｎｄｒｅａＫｏｏ？”他試着弄懂一切。
從入這行以來，他第一次對於對手的底細這麼生疏。
“你好，唐先生，久仰大名了。”輕柔的嗓音藏着一絲壓抑的笑，一宜沒有開口的顯慈終於說話了。
唐煜將注意力改以投注到安羽旁邊的女子。
視線甫相接觸，他不由得驚呼出聲：“是你。”
僅有一面之緣，卻在他的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
顯慈對他的反應十分的滿意，帶着盈盈笑容，她伸出手到他面前道：“辜顯慈，也是ＡｎｄｒｅａＫｏｏ。還有，你看起來跟在ＬＡ的時候一樣帥氣。”
聽見她半是揶揄的口氣，唐煜迅速收起呆愣的眼神，重新整理被打亂得一塌糊塗的心緒。
“久仰大名該由我來說才是，辜小姐。”他握住眼前白皙的柔荑，瀟洒的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臉上。
※※※
與他十指交握的一刻，顯慈的心險些從喉嚨里跳了出來。
從他一走近她們所在的位置起，她便想像着他們倆正式見面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縱使心中有再大的波瀾，顯慈還是努力維持臉上平和的微笑。
久違了！她在心裏輕輕道。
若非顧及禮貌，唐煜的視線簡直離不開這個充滿飄逸靈秀氣質的典雅佳人身上。
唐煜完全沒有想到，ＡｎｄｒｅａＫｏｏ本人會是這等的年輕……和迷人！更無法相信，她竟然會是縈繞在他心頭數日的那位神秘佳人！
世界真的很小。
他真想看看阿顥要是知道合作對象是她們倆的話，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我想我們就更接開始吧！”大通的代表人員見場面還算融洽，馬上把握機會切人正題。
接下來的談話幾乎全由唐煜主導，畢竟他和韓揚顥是這一筆生意的主要攻擊手。
言談間，他儘可能把眼光平均分落在三人身上，只不過飄來移去還是離不開顯慈。
顯慈着迷地聽唐煜說明一切的計劃，四目接觸之際，面對他專註的雙眼，她感覺自個兒的臉頰有越來越燙的趨勢。
鎮定一點啊！辜顯慈第Ｎ遍告誡自己有點昏厥缺氧的腦子。
為了別讓自己像花痴一樣盯住他瞧，顯慈強迫自己快速地在ＰＤＡ上記下一切，然後在每個唐煜停頓的時刻，提出問題展現自身的專業。
這次，她要讓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在經過視覺上的驚訝后，再一次，唐煜被顯慈犀利、直指核心的冷靜思路所震懾。
他毫不吝惜自己對於顯慈的讚賞，對煜她所提出的意見，他都十分慎重地回答。
唐煜不得不承認，如果她對於亞洲股市的了解，正如她今日所展現出般聰慧的話，再配合上阿顥，那麼短期內要拿下泰豐銀行，根本不成問題。
難怪大通敢冒着得罪他們的風險，也要將她們兩人給拉進這筆生意內。
四個人談了將近兩個鐘頭，一切總算都拍板定案。
大通的人員先行離去，留下他們三人彼此閑聊着。
“你這傢伙！”唐煜指着安羽，“你怎麼不先跟我打聲招呼？”
安羽一臉無辜地睜大眼，“我剛才不是說了嗎？這個案子是……”她嘴巴朝顯慈的方向努了努，“大通透過顯慈的舅舅由香港方面找上我們，並不是由我直接出面接洽的，我也是後來才曉得的。”
“還有啊！”安羽又補上一句：“我怎麼曉得你會不知道Ａｎｄｒｅａｋｏｏ和辜顯慈是同一個人。”
安羽儘可能裝出一副無辜的模樣，將一切全部推得一乾二淨。
“Ｓｏｒｒｙ，唐先生。”顯慈趕緊跳出來說話，“我用了中文名，沒想到竟會誤導你們。”
唐煜隨即又微笑道：“應該說我太過孤陋寡聞，竟然不知道此次協助我們的是大名鼎鼎的ＡｎｄｒｅａＫｏｏ。而我更沒有想到辜小姐會這麼年輕。”
“你說這什麼話？”一旁的安羽馬上發難，“你的意思是說，我看起來很老啰？”
唐煜故意斜睨了她一眼，才慢條斯理地說：“老是不至於，凶了點倒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顯慈看着他們倆鬥嘴，輕抿着嘴微笑，比起剛才那個充滿自信練達的男子，她更加喜歡他這種輕鬆自得的幽默感。
“不曉得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能夠請兩位美女吃個晚餐？”唐煜雖然是說給兩人聽，但是他的眼神卻一直在顯慈姣好的容顏上徘徊駐留。
顯慈心頭稍稍震了一下，還沒來得及搭上話之前，安羽已經搶先一步開口：“當然好啊，能好好敲詐你一頓當然好。”
唐煜搖搖頭嘆口氣，“你還真是不客氣啊！那我拜託你的事情進行得怎麼樣了？”
聽到這話，顯慈和安羽同時一愣，尤其是安羽，一時間不曉得該如何接話。
“這件事……我……呃……”她僵着臉找不出理由來搪塞。
“唐先生，對不起。”顯慈見苗頭不對，馬上出手解救已陷入泥沼中的安羽。
“我和安羽還有些事要處理，六點半我們在大廳等你，可以嗎？”她偏着頭露出甜美的微笑看着唐煜。
與她眼神接觸的瞬間，唐煜竟覺得有點閃神，她熠熠發亮的星眸深深地吸引着他。
“ＯＫ！”我們晚上見。”唐煜點點頭。
“還有……”他閃爍着炯炯有神的雙眼，叫住正抓着安羽的手、準備離去的顯慈慢條斯理道：“記得，是唐煜，不是唐先生。”
※※※
華麗的大廳里有着打扮殊異的各色臉孔穿梭其中，而身穿制服的服務生正忙於引導客人，要不就是推着行李來回走動。
踩在地板上的輕快步伐淹沒在人聲之中，正悄悄接近一位專註於手上ＰＤＡ的男子。
輕便的天藍色圓棉衫和米色的休閑褲，讓他看起來年輕有活力，頭髮根根有型的豎起，流露出的帥氣很難教人不注意到他。
“哈啰！”溫柔不失俏皮的聲音傳人唐煜的耳里，猛然抬頭，恰恰對上一張巧笑倩兮的臉龐，
顯慈穿着一身簡便的白色褲裝搭配綠色Ｖ領絲質上衣，手上提着白的馬鞍包甩啊甩的，優雅中多了一份瀟洒。
“哇。”在驚訝之餘，唐煜故意吹了聲口哨，眼神來回在她的身上梭巡。
從一出房門開始，在心裏第十遍告訴自己鎮定后，她暗自深吸口氣，問他：“這算是恭維我的方式嗎？”
想要引起唐煜的注意力，她必須裝作一副世故成熟的樣子。。
唐煜或許樂於享受男女關係所帶來的快樂，卻明顯的不喜歡花精力去收拾善後，所以她必須讓他以為他們是同類人。
“原諒我只能用這麼拙劣的方式表達。”他故意露出一臉痞子式的微笑。
“的確。”顯慈故意贊同的點點頭，“我還以為花名在外的唐律師說起甜言蜜語的功力，也如同你在華爾街的表現一樣厲害哩！”
聽完她的評論，唐煜只有在面對大Ｃａｓｅ時才會被挑起的征服慾望，突然高高的在心裏揚起，他忍不住挑起眉鋒道：“不曉得是辜小姐消息太過靈通？還是我的名聲真的如此響亮，連西岸都認識我唐煜？”
顯慈忍不住嘴角輕揚，發出銀鈴般悅耳的笑聲，“也許兩者都有吧！你應該是個十分自信、也很懂得自己魁力的人，不是嗎？”
“就不曉得我的魅力是不是對每個人都有效。上回在ＬＡ，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他意有所指的睇望着她美麗的五官，不放過任何細微的表情。
乍聽之下，顯慈感覺自己的心彷彿漏跳了一拍。她一方面在心中大聲的歡呼，也更加步步為營地設下誘人的陷阱。
“或許吧！不過凡事若沒真正試過，誰也說不準，對吧？！”輕描淡寫的語氣聽起來好像很自然，但顯慈想，她的暗示對於唐煜來說，應該已經夠明顯了。
再怎麼大膽，她多少也得為自己保留一點。
唐煜咧開迷人的笑，“是啊，我想我們都是勇於嘗試、喜歡挑戰的人。”
圍繞在兩人間的空氣突然變得緊窒黏膩，在四目接觸的剎那，無言的默契悄悄的達成。
“對了！安羽怎麼還不出現？她比我還早出門的啊！”顯慈無法再承受唐煜這樣炙熱目光所造成的甜蜜壓力，終於她先開了口，打破這膠着的一刻。
儘管再努力偽裝成老手，但唬弄得了別人，卻逃不過赤裸裸的自己。
“我都忘了。”唐煜搖搖頭道：“她剛才打電話給我說，臨時有個朋友也到了香港，她為了要赴另外一個約會，所以放我們倆鴿子。”
起先顯慈一愣，隨即會意過來急忙道：“是這樣啊！她匆忙地出門，忘記先告訴我了。”
雖然嘴巴上是這麼說，但是她太了解安羽了，她無非是想幫她跟唐煜製造單獨相處的機會。
這傢伙……難怪她出門前沒頭沒腦地對她說：今晚的晚餐想必會很愉快。
她是殷殷企盼了許久，但就不曉得自己到底準備好了沒有。
唐煜和顯慈一路從飯店門口走到廣東道上的糖朝。正值晚餐時分，整間店幾乎都坐滿了人。
“你也喜歡來這裏啊？”顯慈一臉驚訝地看着他。
“我每次來香港，第一個報到的地方就是這。”唐煜拉着她進門。
“是嗎？”顯慈看了他一眼，她懷疑的語氣勾起唐煜的好奇心。
“是我的錯覺嗎？還是你真的對於我的話感到懷疑？”
對於顯慈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他感到十分好奇。
在聰慧迷人的外表下，她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唐煜竟覺得有一絲迷惑。
“我以為……”顯慈美國斜睨，緩慢地道：“你第一個去的地方，應該是蘭桂坊才是。”
唐煜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回答，怔了下，然後是一陣大笑。
“我很好奇，究竟你對我的印象是什麼？”
顯慈還來不及回答，侍者已前來帶位。在他們倆好不容易坐下、點完菜后，唐煜不忘他的問題還尚未獲得解答。
唐煜喝了口茶後放下杯子，好整以暇地直盯着顯慈。
“嗯……”顯慈有趣地與他對望，“你是個會在乎別人看法的人？”
聽似詢問的語氣，可卻充滿了揶揄。
唐煜將雙手交疊在胸前，整個背往後靠向椅子，眯起眼認真地道：“也許這又是我的錯覺。不過……”他頓了一下，不確定是否該把話說完。
“不過……”顯慈接住他的話，眼底深處閃爍着奇異的光芒，想知道他的問題是什麼。
“雖然才剛認識，但我總覺得……你似乎很了解我。”他揚起濃黑的雙眉，其中寫滿了問號。
嘴裏含着一口茶的顯慈聽到他的話嚇一大跳，差點嗆到自己。趕緊拍拍胸口順一下氣。
然後，她勇敢地抬起雙眸迎向他，眨眨眼道：“也許……真如你說的也不一定。”
唐煜因為她的話而任了下，他知道眼前坐的是一個足以讓許多男人傾心的迷人女子，可老練的他逐漸發現，自己也無可自拔地墜入她所散發出的磁場當中。
她說的每一句話，對他而言，都充滿了誘惑以及挑戰。
“我想這句話是我聽過最好的讚美。”他收起掛在臉上一整晚的浮弄微笑，難得以正經真切的口吻對着顯慈說道。
因為他認真、深如泓潭的眼神，讓顯慈開始覺得無措，太過緊劇的張力及這樣的唐煜，她還不曉得如何去應付。
在她心臟還能負荷前，她決定把話題導向輕鬆的一方。
時間在兩人輕鬆的談話里溜走，一直到近十點，在沁涼的夜色陪伴下，兩個人才又循着原路走回酒店。
“謝謝你的晚餐。”顯慈在電梯口向唐煜道謝。
“所以我們下次的約會就由你請客，怎麼樣？”他雙手插在口袋裏，對她咧嘴道。
聽到他的提議顯慈先是愣了下，她還在盤算下一次該如何約他出來，沒想到他卻先開口訂下。
“當然。”顯慈以一臉晶眸燦笑回應，直到唐煜那張閃着惑人微笑的俊逸臉龐消失在門后。
※※※
“快喔！辜小姐回魂來喔！”安羽一隻手在顯慈面前胡亂比劃，試圖在伊人早已出神的腦子裏，博得一絲的注意。
“怎麼樣啊！一整個晚上的放電下，唐煜有沒有臣眼在你的美貌與智慧之下啊？”安羽快被自己的好奇心給殺死了。
“他哪是這麼好解決的啊！”顯慈嘴巴上雖然這麼說，不過看她一臉喜滋滋的甜笑，安羽也能猜到七八分。
不過顯慈為了阻止安羽再問下去，她迅速地將話題轉移開來。
“咦？安羽你的耳環怎麼會少了一隻？”顯慈眼尖的注意到她只戴着一邊的耳飾。
聞言，安羽趕緊伸手一摸，果然，另一邊的耳環早已不知去向。
“一定是剛才不小心被撞掉了。”她大聲又無奈地道。
她忍不住抓起一旁的枕頭猛敲沙發泄恨。
都怪那個不長眼睛的傢伙撞到她，那可是她最喜歡的一副耳環啊！
“要不要我回去幫你找看看？”看她一臉沮喪的樣子，顯慈如此提議？
“算了啦！”安羽搖搖頭，不抱任何希望。“我想八成被撞飛到海裏頭去了。”
她閉起眼，一手撫住額頭，一面回想自己為什麼會如此的倒霉。
顯慈從柜子裏拿過急救箱，準備幫她上藥，除了安慰她之外，也別無他法，“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但願如此。”安羽臉上依然皺着眉頭，但此刻心裏卻莫名穿過一陣讓她微微顫抖的異樣情緒，那名男子的臉倏地清晰起來。
氣歸氣，但她心中卻升起一股想再見他的衝動，一思及他的目光，莫名的燥熱硬是爬上雙頰。
荒謬！她急急忙忙踩剎車，迅速的將這念頭從腦中給徹底扔出去。
“我洗澡去了。”安羽撐起身子，就怕顯慈會注意到她臉上不尋常的酡紅。
天曉得要是再碰上那男子，又會有什麼倒霉事發生在她身上。
只是……天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