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面對着滿院秋芳,雲天夢若有所思,將拂到頰前的亂髮撥開。若是能熟悉萬劍山莊的地勢環境,或許會從一些蛛絲馬跡推斷出寒池玉蓮移栽之處,
雲天夢穿過林陰小路,走到了八角事前,—見亭前石台,雲天夢不由想起憐兒將燕窩蓮子羹餵給金猴喝的情景。正覺好笑時,突然“吱”的一聲,從身後樹頂竄下一道金影,不幾步,就跳到雲天夢身前,赫然正是那喚作小金的金猴。
這時的它,卻是一副稀奇裝扮:頭戴一頂鑲五的鳳冠,身穿一件珍珠衫,顧盼之間似是得意,衝著雲天夢搖頭晃腦,似在炫耀。
看着它這身不倫不類的打扮,雲天夢失笑。他平素出於豪闊,—擲千金,生活奢華無匹,賞盡天下奇玩。此時見金猴穿着如此價值連城之物,非但不覺不妥,反而覺得有趣,他笑容滿面地對猴子說:“等我再送你—條紫羅帶和—雙護臂金鉤,你就更威風了!”
在他奇思異想時,突然傳來—聲急切的呼喚:“小金,你在哪?快回來。”
小金回頭看了看,“吱”的—聲叫,不但沒回去,反而飛快地向院外竄去。
雲天夢一揚眉,就見花木扶疏間一道小小的身影匆匆而至,一副心急如焚的樣兒——原來是憐兒。
憐兒見到雲天夢,欣喜地喊:“雲哥哥,你怎麼在這裏呢?”
雲天夢一觸及憐兒那可愛的模樣,聽到她嬌嬌軟軟的呼喚,縱有滿腔冷漠,也會很快消逝無蹤。連他都覺得這樣的自己很陌生,因為他總在不知不覺中就卸下你心防。他也有所警惕,時刻提醒着“天龍之主”該有的冷靜自持以及這次來此的真正目的。但這所有的理智與他慣有的漠然無情卻在面對眼前女孩時變得那麼無力。雲天夢暗嘆一口氣,有些莫名其妙,也有些自己也不願承認的期待和興奮。哎!這算什麼?
憐兒見雲天夢不吭聲,奇怪得仰頭,因為她只及雲天夢的肩頭:“雲哥哥,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呢?抬起小手,在雲天夢眼前晃了晃。
拉下她的手,雲天夢笑了笑,那笑現出無奈,同時也包含了幾分洒脫,這兩種不同的感覺同時映出在他的笑容里,非但不給人矛盾之感,反而漾出一股奇異的俊帥。
憐兒怔怔地看着,然後突然像發現什麼奇迹似的叫道:“雲哥哥,你知不知道,你長得很好看呢!”
雲天夢有些啼笑皆非,又有幾分自負:“你才發現嗎?”
“原先我可沒注意,但現在知道你,雲哥哥真的很好看!”憐兒伸出白嫩的小手,好奇地摸摸雲天夢的臉。
雲天夢好笑地看着她探索的眼神,輕輕地將她的小手握住,溫柔地笑:“你不知道嗎?男人和女人是不可以隨便接近的。”
憐兒把小指頭伸到嘴裏啃着,有些不滿了:“你不是也摸過人家的臉嗎,我為什麼不能摸摸你呢?小氣鬼!”
雲天夢失聲而笑,情不自禁地將憐兒擁向懷中,親昵地用下頜抵住憐兒的頭,輕輕地磨蹭着,嘴裏輕喃:
“小東西,隨便你了。”
憐兒呵呵直笑:“雲哥哥,你別弄了,好癢呀,憐兒最怕癢呢!”趕忙將自己深藏在雲天夢的懷中,以免他再襲擊自己。
雲天夢用手輕輕抬起她紅撲撲的小臉,聞着她身上散發的誘人清香,再看她彎彎的眉。清清的眼,秀秀的鼻和櫻桃一般鮮紅可愛的唇兒,他難以自己地低下頭在憐兒眉心輕輕一吻。
憐兒用手撫着額頭,“嘻”的一聲笑了:“你剛才是不是在親我呢?”
雲天夢有些啼笑皆非,卻帶着幾分憐惜說:“是呀,因為我喜歡憐兒。”
“喜歡憐兒就親憐兒?那別人都不親我,他們就都不喜歡憐兒嗎?”憐兒奇怪。
雲天夢一怔,連忙說:“憐兒,喜歡有很多種。但你要記住,女孩子是不能隨便喜歡男人的,更不能讓其他男人碰你;否則,雲哥哥不但會生氣,還會不再喜歡憐兒了,知道嗎?”
憐兒一聽,趕忙保證:“憐兒知道了,憐兒一定不讓別人碰,雲哥哥你可不要不喜歡憐兒,聽到了嗎?”
雲天夢滿意地笑了:“只要憐兒聽活,雲哥哥就會永遠喜歡你。”
憐兒剛要說話,卻聽遠處有人急喊;“憐兒,憐兒,你在哪?”
憐兒一聽有人喊她,才想起什麼,掙開雲天夢,慌慌張張地說:“糟了,我怎麼光顧和你說話,連小金的書都忘了,這回可慘了,又該挨罵了。”
雲天夢正在奇怪發生什麼事時,一個粉衣少女已經從內院奔出,看了憐兒一眼便惱怒地責問:“你跑到這兒
幹嗎?闖了禍還想溜嗎?甭想!走,跟我去見表小姐!”
揪起憐兒的手臂向內院拽去。
憐兒似已沒了主意,求救似的問頭看雲天夢:“雲哥哥,我不去……”
雲天夢微微皺眉,趕緊踏前幾步,向那拽着憐兒手臂的女孩:“發生了什麼事?你先放開她。”
那個女孩剛才光顧得憐兒,並沒注意她身邊的人。這時見那人竟敢攔住去路,不由柳眉一豎,方待訓斥,這才看清雲天夢俊美無儔,恍若夢幻的眉目,頓時忘了已到口邊的責問,竟發起呆來。
憐兒趁機甩掉她的手,跑到雲天夢身後躲了起來。
雲天夢沖憐兒搖搖頭,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笑罵道:“惹了事,光會躲有什麼用?”
不管憐兒的嘴噘得多高,他面向粉衣少女微微一笑,語聲溫柔:“憐兒惹了什麼禍嗎?請姑娘告訴我。”
粉衣少女回過神,但見眼前像夢中情人的人竟向自己問話,又不由得臉紅心跳起來:“是的……是這樣……憐兒她把表小姐……把表小姐的鳳冠和珍珠衫弄丟了。表小姐現在正着急呢。”
憐兒一聽,忙呼冤枉,抓住雲天夢的手臂急急地說:“才不是呢!才不是呢!是小金,是小金呀!”
“小金,那小金怎會拿到鳳冠和珍珠衫?”雲天夢有些明白,但也有些奇怪。
“是這樣的!”憐兒氣嘟嘟地說,“小金它又不好好吃飯,我沒辦法了,就拿了小姐的鳳冠和珍珠衫哄它,想讓它把湯喝掉。誰想小命戴上鳳冠,穿上珍珠衫后,卻不肯再脫下來,我就非讓它還我不可,誰知它趁我不留意就跑得沒了影。”說到這兒,憐兒異常委屈地着雲天夢,“雲哥哥,你說,這怎能怪我呢?都怪小金是不是?”
雲天夢簡自是哭笑不得,粉衣少女卻毫不妥協:“不怪你怪誰?小姐一得知鳳冠和珍珠衫不見,就知道又是你搗的鬼,果然不差!”
憐兒委屈得不得了:“才不是,小菊姐,你冤枉人。”
“那好,咱們去見小姐,小姐白有公斷!”
“不要嘛。”憐兒求救似的向雲天夢挨了過去,“雲哥哥,表小姐會訓我的。”
“哼!”雲天夢又生氣又無奈,“怕挨訓還惹禍。”轉頭向小菊說,“寶物遺失,憐兒確有不是,但當務之急,還是先將寶物追回,否則,被別人發現小金,將寶物取走,我們就鞭長莫及了、你去告訴南宮姑娘,我與憐兒這就去找。”
憐兒趕忙跟在他身後,好像這樣就安全了。而那個叫小菊的丫頭卻在奇怪:那位帥氣的白衣公子是什麼人?難道他就是容容時常提起的雲霄?
憐兒邊走邊覺得委屈:“為什麼她們總冤枉我,明明是小金的錯。”揚起聲音,“臭小金,死小金,趕快出來,否則我再也不理你了!”
雲天夢好笑地石着她:“憐兒,小金得了寶物,當然不肯放手,你越嚷嚷,它躲得越遠。”
“那怎麼辦?”
“跟着我走,我想它必然躲在密林深處、”雲天夢很有把握地說。
憐兒點點頭,隨着雲天夢向林剛密集處走去。
穿過一片樹林,兩人看見一株參人古樹,枝杈交錯,但在這遮大蔽日的綠色中,卻有一個小金影置身其中。,那金影一身長毛金光閃閃,正是遍尋不獲的淘氣猴兒小金,但此時它卻沒精打采地耷拉着腦袋,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憐兒小眉毛都豎了起來:“壞小金,你快下來!”
小金緩緩地爬下樹,仍然是動作遲鈍,毫無精神。雲天夢注意到它身上已沒了鳳冠和珍珠衫。
“你把鳳冠和珍珠衫藏哪兒了?”憐兒氣沖沖地問。
小金“吱”了—聲,連比帶劃地“訴說”起它的遭遇。
憐兒急得臉都白了:“你竟然讓別人把寶物搶走了,我可怎麼向表小姐交代呀!”
雲天夢勸她:“別急,問問小金搶鳳冠和珍珠衫的人往哪個方向去了?”
憐兒趕快轉向小金。期盼地看着它,小金眨眨眼睛,長尾巴晃了晃,才指了指淮陽城的方向。
不知為什麼,雲天夢竟感覺小金的神情有些詭異,就像是一個人想隱瞞真相而有的閃爍不定,隨即失笑,小金只是只猴子呀!
於是,兩人帶着小金向淮陽城走去。—進城就覺得車水馬龍,繁囂異常,路人行色匆匆,沒有半點安靜。小金走在前面,後面跟着輕袍緩帶、俊美無儔的雲天夢和可愛俏麗的憐兒,自然引得許多人注意。
“小金,找到那人沒有?”憐兒—邊四處張望,一邊問探頭探腦的小金猴。
“吱”的一聲,小金搖了搖腦袋。
憐兒低下身,順了順小金的長毛:“你一定要看仔細哦!”抬起頭,眼神無意中觸及了一個人的身影,憐兒揉了揉眼睛,認真地看了看,小臉上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色。她指着那人,“雲哥哥,這個人是男的還是女的,為什麼憐兒看不出來呢?”
隨她手勢看去,只見一座酒樓門前有許多人在走動,而其中—人卻是扎眼得很、一身大紅袍褂,粉色的中衣小襯,頭髮披散,似是女人裝束,但腰粗膀闊,又是
男人身形。細觀面目,雖然眉清目秀,”嘴唇殷紅。但稜角分明,確確實實是個男人,雲天夢目光一凝,有絲冷厲浮上了他的眉頭:“是他!”
“憐兒,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去就來!”雲大夢轉身向那人走去,留下—臉疑惑的憐兒。
憐兒百般無聊地東瞧瞧,西望望:“小金,都這麼久了還找不到。哼!再找不到那人,以後我都不理你!”
小金“吱”的一聲叫,兩支前臂揮來揮去,急得團團轉。突然,它停了下來,眼睛一轉,爪子向前—仆。就指住不遠處的—個年輕男子,吱吱叫着。
憐兒見了立即歡喜得差點蹦起來:“是他嗎?我這就去向他要鳳冠和珍珠衫!”她跑向那年輕男子,卻沒發現小金趁她轉移了注意力時一溜煙地竄入了人群。
憐兒走到那人身後,氣沖沖地伸出手:“還我的鳳冠和珍珠衫!”
那個年青人似是一愣,慢慢地轉過身。他秀眉挺鼻,雙目晶亮有神,俊俏中尚有—種無法言喻的活力,他竟是火龍會飛鷹七使龍七。
此時,他—臉不明所以。上下打量了憐兒幾眼,然後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叫我嗎?”
“當然是你!”憐兒的手並沒有收回來,“快點兒把鳳冠和珍珠衫還給我,要不然,我……就對你不客氣!”握起小拳頭,還在龍七眼前晃了晃。
龍七雙臂抱胸,眼中饒有興味:“鳳冠!珍珠衫!還有……”看了眼憐兒毫無威脅性的小拳頭,“還有這個‘不客氣’,應該和我沒什麼關係。”
憐兒小臉氣得通紅:“大壞蛋!搶了我的珍珠衫和鳳冠還不承認,你……”她的兩個小胳膊使勁揮舞着,“快還我!要不然,我就叫‘捉賊’了!”
龍七摸摸鼻子,看看她,有趣地一笑,然後他拍拍雙手,狀似妥協:“好吧,我就還你!”
“真的?”憐兒頓時喜笑顏開。
龍七嚴肅地點點頭,四處望了望,正好看見街旁—棵柳樹上停着幾隻鳥,他眼前一亮:“我這就還你七鳳發冠!”縱身一躍,飛上柳樹,右手微動,就扯下一根柳條,抖了一下,那柳條立即伸得筆直,而且就像有了吸力,幾隻振翅欲飛的鳥兒竟不由自主地齊飛向柳枝並緊貼在上面,無論怎麼掙扎也無濟於事。
龍七微微一笑,將柳枝彎成一個圓,跳下樹,把柳枝連着“嘰嘰喳喳”拚命叫的小鳥一齊遞給憐兒:“不多不少,正好‘七鳳冠’!”
憐兒目瞪口呆地看着掙扎不已的小麻雀,心疼不已地將柳枝搶過,趕忙將鳥兒放走了:“這才不是七鳳冠!”
“咦!鳳既是鳥的代名詞,難道真讓我去找鳳凰不成?”龍七說得頭頭是道,“對了,還有珍珠衫呢?等等,我這就來!”他掠向一家豬肉鋪,走到後院,就在夥計的愕然目光中抓起一隻待宰的母豬,丟下兒兩銀子,“這豬我買下了!”
憐兒張口結舌地看着英偉俊俏的龍七扛着一隻嗷嗷叫的老母豬走過街心,來到她面前。
龍七咧嘴一笑,露出潔白閃亮的牙齒:“這是你的‘真豬衫’,我將它還給你…不過,這東西又肥又壯,不太好穿!”說完,將那隻一直在扭動尖叫且髒兮兮的老母豬遞給憐兒,而且看那動作似是真想給憐兒穿上。
憐兒嚇得後退了好幾步,雙手連搖:“我不要!”
“哎!這麼好的‘真豬衫’不穿就可惜了!”龍七追上:前幾步。
“不要!”憐兒大叫—聲,轉頭就跑。
“別跑!”龍七扛着“真豬衫”緊迫不舍,邊跑邊忍不住大笑起來。
路人看到這種滑稽的情形,也都忍不住停下來看笑話。
“救命啊!雲哥哥!”憐兒回頭看着越來越近的龍七不得不呼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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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條小巷裏,雲天夢與紅衣人相對而立。
雲天夢聲音冷澀:“陰姬,你何時到了淮陽城,竟敢不向個座稟告!”
陰姬微—行禮:“會主,這次我來淮陽城是跟太上會主來的,還沒有機會見您。”他明明是男的,可他不但名字女氣,就連行禮也是輕輕盈盈,有種女人的妖媚。
“師傅也來了!”雲天夢提起血煞魔,目光中掠過—絲狠毒,
陰姬腰肢輕扭,竟學起女子賣弄風情:“還不是太上會主擔心您,想來此助您一臂之力!”
“不必了!”雲天夢冷笑,“本座向來獨行其事,何時需要他人相助?”
陰姬不知從身上什麼地方抽出—塊手帕,拿在手裏甩來甩去,那眼波更是充滿了媚惑:“少爺。您尊臨天下,誰敢懷疑您的能力?只是人有失手,況且關心則亂,陰姬怎能不每天為您提心弔膽呢?您……難道就體會不到人家的心意嗎?”他說話的語調軟中帶媚,有股子惑人的味道,只是和那副身骨不太協調。
看着他越來越貼向自己的的“嬌軀”,雲天夢胃中泛酸,連忙退後幾步,厲聲喝道:“放肆!”
感覺到雲天夢的刻意疏遠,陰姬幽怨不已:“會主,
您怎麼厚此薄彼?奴家不信比不上龍文天和龍七,只要您肯……”這人本來是血煞魔的男寵。聽他言下之意竟想勾引雲天夢。
雲天劍眉一挑。怒不可遏:“你好大膽!”大袖一揮,揚手欲擊。
陰姬—見雲天夢真的動怒,趕忙隍恐地跪下:“會主息怒!陰姬罪該萬死!其實,太上會主此來是為寒池玉蓮,恐怕是居心叵測。”這個妖人,為了活命可說是不擇手段。
雲天夢聽到他後面的話果然怒氣稍斂,他雙手背負,略一沉思:“陰姬,師傅怎麼知道我來了萬劍山莊!”
陰姬聲音恭謹:“回稟會主,是文尊侍透露的!”
有些意外,雲天夢挑挑眉,暗暗想:文天又弄什麼玄虛?直視陰姬:“你既然知道血煞魔別有用心,應該做什麼也該清楚;”他雙目中威懾乍現,“你記住了,逆我者亡!”
陰姬臉孔—白,他當然知道雲天夢的手段:“會主放心,陰姬縱有大膽也不敢違逆會主的意願。那老魔頭自不量力,乃是自取其禍!”
“你知道就好!”雲天夢滿意地點點頭,就在這時,他聽到了憐兒的求救,他趕忙向街頭走去。
雲天夢—把接住急奔而來的憐兒,目光卻落在了扛着豬還一臉促狹的龍七身上,斷聲喝道:“龍七,你做了什麼?”
龍七—見雲天夢愣了一下,忙丟下母豬,急步上前:“少……您怎麼會在這?”趕忙施了禮。
憐兒藏在雲天夢懷中:“雲哥哥,這個人壞死了,想將那麼大的肥豬丟在我身上。”
隨後跟出的陰姬卻面帶譏嘲:“想不到龍七使竟有
這等雅興,扛着頭母豬在街上,跑來跑去,實在是太有意思了。若讓太上會主知道了,必能開懷一笑!”
本要責備龍七的雲天夢這時卻面有不悅之色:“龍七做什麼自有他的道理。用不着你來多事!”陰姬扭了扭腰,不敢再多說。
雲天夢安慰地拍拍憐兒的頭:“沒事了,他是龍七,我的朋友,逗着你開心的!”
龍七走上前,衝著正好奇地扭頭看她的憐兒做了個醜醜的怪臉,憐兒起初嚇了一跳,隨後就開心地笑了起來。
“你不在山莊外待命,跑到城裏做什麼?”雲天夢責問,
龍七瞟了—眼陰姬:“我聽說太上會主到了,特來向他請安的。”其實,他在暗中跟蹤陰姬,卻不想半路撞到憐兒。
陰姬一揚“纖”手:“喲!太上會主怎敢勞您龍七使的大駕呀?”隨着話出,他的腰肢又扭了扭。
龍七—臉正經:“太上會主倒在其次,我擔心的卻是你的腰,這樣不停地擺來擺去,萬一斷掉了,那豈非是我天龍會的大不幸!”
憐兒“嘻”的—聲笑了:“沒關係,我就會治腰扭傷。”
“是嗎?”龍七假裝一喜:“那我可放心了,我還真怕以後會看不到陰姬的‘纖腰款擺’。”
陰姬氣得臉色鐵青,他使勁跺跺腳:“龍七,早晚你會因你的刻薄而後悔莫及!”
龍七不但不生氣,反而學着他的動作也“嬌柔”地跺跺腳,憋着嗓子細聲細氣地說:“不來了!你亂說!我才不刻薄呢!”那等的淺嗔薄怒,倒還真有小女兒的神髓。
陰姬氣得渾身顫抖,狠狠地看看龍七,轉身就走。
龍七卻在他背後笑得前俯後仰,憐兒看着陰姬狼狽的樣子,自然也隨他笑個不停。
雲天夢一揮手:“龍七,你也該瘋夠了。告訴我,文天為什麼透露我的行蹤?”
龍七面色一正:“文哥是想讓血煞魔露露面,好讓葉秋楓相信你的故事。而且,五哥也兼程趕來,有我和五哥監視他,諒那老傢伙也不敢有什麼舉動。”
“有唐日幫你,我也放心些!”雲天夢對十二兄弟(文武尊侍和十大鷹使)一向寵信有加,當然不希望出什麼差池。
龍七似真似假地嘆道:“只怕又多—個與我‘爭寵’的人了。”
雲天夢沒好氣地斥責:“少給我胡說八道,現在你趕快替我找兩樣東西!”
龍七叫苦連天:“不會是什麼七鳳冠、珍珠衫吧?!找東西的事幹嗎不叫丐幫的人去做?”
憐兒一直對他們的話莫名其妙,這時一聽“丐幫”,突然想起了什麼:“對呀,憐兒想到—個人,我們去找他!”
出了淮陽城,憐兒領着雲天夢穿過—道山谷,來到—塊兒空地上。空地上長滿了各式各樣的野花,雖未見得絢麗,卻也別有風致。空地旁—條小溪蜿蜒而流。
憐兒領着雲天夢沿着溪水而行,雲天夢發現前面不遠處的一片竹林里竟有炊煙裊裊,莫非那裏有人家不成?但又是誰傍山倚水而居呢?
心下正在猜測,已被憐兒拉進竹林。剛進竹林,雲天夢就發現裏面有人。於是,他把憐兒拉住,果然—道清晰的語音傳來:“哼!少給我耍花招,這兩樣東西絕不是你的!”
“吱,吱,吱!”一個聲音似在抗議。
“不服也沒用,未弄清事情真相以前,我是不會把它們還給你的。”
雲天夢回頭看了一眼憐兒,後者正得意萬分地抿着嘴笑。不由地撇撇唇,雲天夢說:“看來,事情要結束了,是嗎?”
憐兒向他做了個鬼臉,就從石后跑了出去,邊跑邊喊:“白大哥!白大哥!”
雲天夢恍然大悟,原來此人就是憐兒常掛在嘴邊的“大人物”,那個什麼“白大哥”的。他早想見識一下那人是怎樣的一個“少年英雄”!
將袍袖輕拂,雲天夢緩緩走了出去。憐兒正在責怪小金,而—個人就站在她旁邊。
那是個引人注目的年輕人。漆黑的眉,狹長有神的雙眼,而最讓人移不開眼的是他嘴角的那抹微笑,就宛如山間的渺渺晨霧,迷迷離離卻又有種醉人的溫柔,雖然他只穿了一件很普通的灰衣,但卻掩不住那種自然而然的爾雅之氣。
雲天夢不知不覺中眯起了眼睛,他一向喜歡這樣盯着他的敵人,尤其當對方是屬於不易捕捉的獵物時。
同時,白秋傷也在驚異地打量着他,其實。就在雲天夢剛到時,他便已感覺到了。
不錯!不是看到,而是感覺到——那是一種不能言傳,只可意會的強大壓迫感。面對這個少年,白秋傷雖自負文采,卻想不出恰當的詞句去形容他。
他的長眉斜飛入鬢,似是隨時可化為一雙矯龍騰空而去;他的眸光燦若星月,卻又隱藏着一抹說不出的煞氣;唇邊的那抹微笑懶洋洋的,好像只是嘴角不經意地
—彎,但也彎出了幾分莫名的殘忍,幾分難以察覺的狂傲自負。他的—襲白衣襯得他好像—只欲飛的白鶴,隱隱之間,又不見鶴的安詳:舉手抬足流露出的卻是屬於鷹的狂猛彪悍。
白秋傷最後的結淪是:這是個極端複雜的人,也是個極端危險的人。
“在下白秋傷,敢問兄台是……”
雲天夢微微—笑,眼神有意無意掃過白秋傷腕上的紫五佛珠:“我,雲霄!”原來是他,聖僧元元大師的惟—傳人,當今丐幫幫主白帆倫的獨子,被推為年青一代的第一高手——白秋傷。
憐兒已然將注意力從小金身上收回,這時忙說:“白大哥,他是我的雲哥哥,現在還是我們莊主的徒弟呢!”
“哦!”白秋傷似有心似無意地說:“憐兒又有了一個雲哥哥,那麼我這個白大哥恐怕要退後了?”
“不是的!不是的!”憐兒親昵地攀住白秋傷的手臂,“白大哥最疼憐兒,憐兒也疼白大哥的!”他們卻沒注意,旁邊的雲天夢這時眼中卻是寒光一閃。
“是嗎?”白秋傷點了點憐兒的鼻尖,“為什麼這兩天沒來看我?”
“我在忙着照顧小金嘛,小金還給我闖了禍,白大哥你替我訓訓它,好嗎?”。
“原來是這樣!我一見這小會猴手裏的珍珠衫就知道有事發生,好,我—定替憐兒懲罰一下這隻調皮的猴子,看它以後還敢不敢惹事生非!”原來,拿走珍珠衫和七鳳冠的人就是白秋傷,小金是故意誤導他們的。
雲天夢看他們—直在旁若無人地攀談,似乎已經忘了自己,自然是愈聽愈怒,但表面卻雲淡風清地笑了笑:“我能不能提醒一下,在你們旁邊還有—個我!”
憐兒不太明白地轉頭看他:“雲哥哥,我從來沒有忘記你呀,只不過我現在實在是沒空理你了。”
“哦!”雲天夢似真似假地嘆息一聲,“罷了,是我自討沒趣,看不清形勢,哀哉!雲霄!”
白秋傷冷眼旁觀,剛才他還一副冷漠的樣子,轉眼間卻又是玩世不恭的語氣,倒真是變化多端。
憐兒忙跑回雲天夢身邊,笑得可愛極了:“雲哥哥,你別難過了,我理你就是了!”
雲天夢這時卻面色—肅:“你別忘了,南宮姑娘還在心急如焚地等待消息,所以絕不能久留的。”
憐兒跺了一下腳,埋怨自己說:“我怎麼又忘了。”
白秋傷習以為常地笑道:“你一向不是這樣嗎?既然如此,我也不留客了,雲兄若有閑暇,小妨到我白雲小築坐坐,也讓我—盡地主之誼!”
雲大夢拱拱手:“有機會一定叨擾—番。”
憐兒拉住雲天夢的手:“白大哥,我們先走了。”
白秋傷目光很快掠過憐兒與雲天夢緊握的手,不動聲色地笑道:“憐兒,你親手栽種的白菊花已經開了,午後過來看看,我等你!”
憐兒高興得跳起來:“真的呀?白大哥,你一定等我來看。”
白秋傷含笑點頭。
兩人一走,白秋傷卻有些心煩意亂。
自從五年前第一眼看見憐兒,他的心就再也收不回來了。為了能常常看到她,白秋傷在淮陽山建了白雲小築,每隔一段時間,都要來此停留一陣,以便接近憐兒,
皇天不負有心人,憐兒原本就不設防的心早就完全接受了這個白大哥。白秋傷見憐兒有天生的識葯採藥本領,就將醫術悉心傳授。
五年來,兩人形影不離,親密無間,早把對方當成了親人。但白秋傷卻心知肚明,這種情意不是自己想要的。只是憐兒過於單純,根本無法了解他的期望,他也只得任其發展,耐心等待;但今天雲天夢的出現,卻讓他倍感威脅,他一見雲天夢就察覺到他全身上下都充滿着危險的氣息。心情雖然有些沉重,但他的眼神卻異常的堅定——聖僧的弟子絕不會輸給任何人。
告別了白秋傷,雲天夢自顧自前行,絲毫不理會在後的憐兒。
憐兒似乎感覺到他出乎尋常的安靜,有些奇怪地問:“雲哥哥,你怎麼—句話也不說?”
雲天夢止住腳步,沒有回頭,只是冷冷地說:“憐兒,你似乎忘了我們的約定!”
“什麼約定?”憐兒莫名其妙。
雲天夢驀然回頭,眼神凌厲得仿若能穿透她:“你竟敢忘了。”
憐兒一怔,也體察到了雲天夢的怒氣,怯怯地,她走上前,用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襟,小聲小氣地說:“雲哥哥,你別生氣好嗎?憐兒錯了,只要你告訴我,我一定改的。”
雲天夢見她認錯,內心已有軟化,但神色卻冷淡如初:“你真不知自己錯在哪裏?”
憐兒輕輕地搖頭:“不知道。”
神色有些奇異,雲天夢緩緩地吐出幾個字:“不許任何男人碰你。”
憐兒恍然點頭:“是這個呀,可是,可是,白大哥他……”
望着她急待辯解的樣子,雲天夢一陣怒氣上涌,逼近憐兒的臉龐:“如果你告訴我,白秋傷他不是男人,那麼就當我是無理取鬧。”
憐兒一愣,這……是什麼話?可是想解釋又不知怎麼說起,只有支支吾吾地說:“白……大哥,他……好像是……”沒辦法,她終於憋出了一句話,“好像是男人……。”
聽她這話,本是滿腔怒火的雲天夢卻哭笑不得了:“好像!虧你說得出!哼!”
憐兒看他似已消了氣,遂鼓起勇氣說:“雲哥哥,白大哥可和別人不—樣!他對憐兒可好了,幫我種花,教我給人治病,還給我買好多吃的呢。”
皺皺眉,雲天夢不悅地問:“就這些嗎?”
看看他的臉色,憐兒小心地說:“還有許多……但白大哥對我真的很好!”
“你認為他比我還好嗎?”雲天夢問了—個他真正想知道的問題。
憐兒愣住了,這也太難回答了,她只有期期艾艾地說:“這……這我不不知道!”
不知道!氣得雲天夢一咬牙,掉頭便走,丟下一句話:“等你想出答案再來告訴我。”
午後,雲天夢的居處
憐兒緊緊跟在雲天夢的身後:“雲哥哥,你還在生氣嗎?”
雲天夢不理她,來到書桌前,攤開一大張白紙,用鎮紙壓好,向憐兒說:“幫我磨墨!”
“哎!”憐兒答應着,扶着硯台磨起墨來。
雲天夢拿起畫筆,略—尋思,就在白紙上勾畫起來
憐兒好奇地探頭問:“雲哥哥,畫什麼呀?”
“不該問的少問!”雲天夢沒好氣地說。
憐兒一伸舌頭,趕快磨墨,過會兒,又偷偷瞥了一眼雲天夢,小聲地詢問:“雲哥哥,我出去—下好不好?憐兒想去看看白菊花開得怎樣呢。”
雲天夢心中一動,想起上午憐兒和白秋傷的約定,唇角撇出—抹冷笑,然後就不容質疑地命令:“下午你哪也不能去,我要你來侍侯我的起居的,而不是讓你去和別人幽會!”
“雲哥哥,我和白大哥說好了的。”憐兒着急地說。
“當時我並沒有答應,不是嗎?”
“可是……雲哥哥,你不講理!”
雲天夢卻不再理地,繼續描繪他的畫。他畫畫時非常專註,彷彿忘了還在一邊生氣的憐兒。
“咦!是表小姐呀?”憐兒訝然看着已快成功的“美女圖”,早忘了剛才還在生雲哥哥的氣,反而快樂地喊,“好漂亮呀!雲哥哥畫得真好!”
雲天夢皺皺眉,有些泄氣,想不到憐兒竟不在乎他描繪另一個女人的容貌。
憐兒湊上前,仔細地看了又看,然後拉住雲天夢的衣襟,央求他:“雲哥哥,你也給憐兒畫一幅好嗎?”
雲天夢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甩開她的手,斷然拒絕:“不行!”
“為什麼?你不是都給表小姐畫了嗎?”憐兒抗議地大叫。
“我不給你畫,是因為我不想,這是最好的理由。”
憐兒愣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然後委屈地將小嘴噘起,怏怏不樂地走到一旁的矮椅坐下,雙臂抱膝,不知在想什麼。
雲天夢狠下心腸不去理她,繼續完成畫的最後部分。
過了許久,身後卻沒有一點聲息,雲天夢終於忍不住擔心地回過頭——天!憐兒竟然將頭靠在膝上睡熟了,嘴角含笑,顯然正不知在做什麼好夢。
無聲嘆息,走上前,抱起憐兒向裏屋走去。把她輕輕地放在床上,替她蓋上薄被。雲天夢坐在床邊,目不轉睛地看着熟睡的憐兒,不由得問自己:她到底什麼地方吸引你呢?多少才貌俱佳的女人你都不屑一顧,如今竟為—個不懂事的小丫頭傷神,真是枉為“黑道之尊”了。
當憐兒醒來時,雲天夢已不知去哪裏了,想了一會兒,憐兒拿起桌上已完成的“美女圖”,偷偷地溜出莊院,去了白雲小築。
傍晚。
端起茶杯,雲天夢輕輕啜飲,然後漫不經心地將視線落在憐兒身上,後者正衝著他甜甜地笑,懶懶地,雲天夢毫不在意地問:“那幅畫,你拿到哪裏去了?”
憐兒獻寶似的從懷中掏出兩個畫卷,將其中的一個遞給雲天夢:“喏!在這呀,還給你,憐兒才不稀罕呢,我也有。”說完,得意地舉着另一個畫卷向他炫耀。
雲天夢眼神—轉,放下茶碗,左手一抬,不知怎地,原來還在憐兒手中的另一個畫卷也落入他的手中。
憐兒毫不見怪地湊上前,笑吟吟地說:“雲哥哥,你瞧這畫好看嗎?”
打開畫卷—看,畫中人星眸閃閃,巧笑倩兮,一派天真爛漫、清純可愛的模樣,不是憐兒是誰?右下角還題着兩句詩:清水出笑蓉,天然去雕飾。旁邊落款:白秋傷為憐兒繪於白雲小築,是時白菊爛漫。
雲天夢霍然站起,眸光冷沉有若夜色。憐兒卻不知他已怒火狂炙,追問他:“雲哥哥,好不好看嘛?”
輕輕地吸了一口氣,雲天夢竟然異常平靜地衝著憐兒笑了笑,真摯地說:“好看,真的很好看!”然後,他就當著憐兒的面將那幅畫撕開,並且扯得粉碎,紙屑四散而飛。
憐兒終於回過神來,氣得珠淚盈眶,大叫道:“雲哥哥,你為什麼撕壞我的畫?那是白大哥畫的,你知不知道,你……你……”
冷冷地,雲天夢聲色不露:“我喜歡撕了它,而且我已經這樣做了,不需要什麼理由。”
“什麼?!你……”憐兒氣得說不出話來,“你不講理,你……你是個壞人!”
“你現在才知道嗎?”雲天夢不為所動。
“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憐兒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間。雲天夢的神色卻是陰晴不定,也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