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乖乖的，開完會馬上回來，我會到機場接你的。”他又交代了幾句，含着些許命令式的霸道。那一頭的小梓聽了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是！還有別的嗎？大人。”她故意挖苦。才分別不到四十八小時，已經接到他四次的追蹤電話了。
“有！不準和席克思太接近，最好連聯絡都省了。”濃厚的醋意飄散在辦公室，他想像着小梓現在的模樣。
才兩天他就有一股馬上到里昂把她逮回來的衝動，雖說她是去參加醫學年會，但只要一想到席克思那傢伙也和她同在一塊土地上，他的心裏頭就不怎麼舒服。
小梓實在不明白他在煩惱什麼，莫名的佔有有時是感情的催化劑，但大多時候卻成了種枷鎖。不過為了讓他安心，她還是使出一番甜言蜜語的招式，才讓浩二甘心把電話放下。
“OK！Bye！”他終於掛上電話。
浩二起身到後面的盥洗室用冷水讓自己清醒一下，從送小梓上飛機后，這兩天他的心思大半都不在工作上，總是不停地想着她在做什麼、想什麼，他十分厭惡這種情況，卻又無可奈何。而待會他要談一項合約，得專心點，可不能砸了他的商場名聲。
他走回辦公桌后，盤算着等完成這個案子，他準備拖小梓去好好度個假，距離上一次的休假彷彿是上一輩子的事。
才坐下，桌上的嗶嗶聲響起，他按下通話鍵。
“宇川先生，美商亞都巴里公司的代表來了。”秘書的聲音清晰地從話筒傳過來。
“好，請他進來。”
“松本小姐這邊請。”秘書領着一位看來十分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副總，這是亞都巴里的代表——松本千里小姐！”秘書金兩人介紹。
“好久不見了！浩二。”松本小姐率先開口，露出甜美的微笑。
浩二的心頭被這熟悉又遙遠的聲音狠狠揪了一下，眼睛迸出精光，原本的笑容僵硬地掛在他的臉上。
一旁的秘書被眼前的情況給弄得有點不知所措。松本小姐看起來和她的上司似乎很熟的樣子，但宇川先生的表情卻是她從沒見過的震驚……還有一絲慌亂。
“請你替松本小姐端杯咖啡。”雖然是說給秘書聽，但浩二的雙眼打從千里一進來，就再也沒移開過。
“是！”秘書一刻也不敢多待，悄悄地退出門外。
室內靜默了許久，浩二恢復了平日的冷靜問道：“你好嗎？”
千里一直保持着臉上的笑容，溫婉的氣質自然地散發。
“你看到我的表情比我想像中的還要驚訝許多。”她淡淡地道。
浩二盡量維持泰然自若的語調：“的確，我不曾想過我們會再見面，而且是在這樣的場合之下。”他銳利地注視，不放過她最細微的表情。
“對不起！”浩二的秘書敲門走入，在千里的面前放上飲料。
浩二抓住這一刻，將剛才浮動的情緒全數地拋開。
“一聽要和宇川集團合作，我馬上爭取機會，自告奮勇地前來。”她緩緩地解釋。
“我很想再見見老朋友。”她補了一句，眼底展露一片真誠。
“是嗎？”他的笑容明顯的有一絲嘲諷，“所以你今天是來找我敘舊，而非為公事前來？”
“不！”她搖了搖頭，並未被他語氣中的不友善給嚇退。
“我今天確實是來談這項Case的，不過我希望在這之後，我們也能夠有機會聊聊天，我們好久沒見了，不是嗎？”
浩二鷹眼直攫住她的目光，她依然亮麗如他記憶中那般，歲月在她身上只是憑添一股成熟的風韻。無法欺騙自己，此刻他的心情有如海浪在翻騰。
“既然如此，那我們別浪費時間，就開始吧！”浩二握緊雙拳，打開卷宗準備談公事。
“嗯！”千里只是睨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的從公事包里拿出一份份她所預備的資料。
千里專註地在她所提的Project上，講解着每一項細部的內容，幹練中流露出對自己的自信。
溫柔堅定的聲音在浩二的耳畔打轉，他無法剋制自己的眼神遊走在她的頭髮乃至交疊的雙腿，剛才的驚訝情緒讓他沒能仔細地端詳這個他曾付出所有等待和思念的女子。
太久了！他對自己說，久到他記不得千里有這樣精明的一面，在他心裏，她總是對他溫柔地笑着……浩二的記憶跳回十年之前——
她是大學小他三屆的學妹，從進學校到畢業，他們是一對再相稱不過的戀人，和千里一起上山下海的回憶一下子將他淹沒。然而在那之後的某一個黃昏……他清楚的記得，即便痛苦過去了，但留下的印記卻永遠存在。
夕照的餘暉將兩道身影拉的好長，二前一后的映在地面上。
“我想，該是我們結束這段關係的時候了……”走在前頭的千里突然回眸對他說。
她的臉毫無表情，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讓浩二感覺到一股措手不及的愕然。
“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他整了整表情，依然固執地認為她只不過在說笑，鬧鬧脾氣。
千里不發一語地低着頭，令人窒息的沉默降臨在他們之間。
浩二上前鉗制她纖弱的雙肩，大聲的質問：“告訴我，這是你的惡作劇！”
她抬起氤氳的雙眼面對他，然後她輕輕地問：“給我一個足以留下的理由。”她的聲音如絲般無力。
浩二幾乎是愣在當場，彷彿所有東西被抽幹了般，無法提出任何反駁。
“不准你走！”他勉強地擠出這句話，加重在她肩上的力道。
千里沒有任何激烈的反應，她只是掙脫他向後退一步，扯出一朵苦澀的微笑，眼底有太多旁人無法理解的心緒，然後優雅地轉身，一步步遠離他的視線……
“千里……”浩二並未追上，如遭電殛般愣看着她與自己的距離越來越遠……
幾天後，當他說服自己放下身段再去找她的時候，她人已離開日本到美國去了。
“為什麼？”他將滿腔的怒火統統發泄在身邊倒霉的牆壁上。血絲緩緩從指間滲出，卻比不上此刻他的心所承受的苦痛……
這樣莫名其妙的結果他萬萬不能接受，也拒絕接受……
“嗯，對不起！”千里稍微清了清喉嚨，試圖喚回浩二的注意。
她懷疑浩二真的有聽進她剛才所說的一切！
“宇川先生，如果今天不方便的話，我們可以再另外約個時間。”千里直瞧着他出神的臉龐，心中泛起了陣陣苦澀，這樣的陌生絕非她所樂於見到的，只是太多的無可奈何讓人除了接受外，沒有其他的選擇餘地。
“不！你之前寄來的企劃我已經詳細地看過，除了些細部我希望有所變動外，大致上還OK！”浩二視線剛回到手上的資料，掃了一眼便急忙地回答。
“明天下午三點請你再過來一趟，等細節擬妥后，我們這份合約就可以敲定了！”在千里再度開口以前，浩二便先作了決定。
千里收拾桌上她帶來的文件，“那麼就這樣說定了，我們明天再談。”她將東西放回手提包中。她手一揚，一道炫目的光芒引起浩二的注意。
“你……結婚了？”浩二沒想到他還能如此鎮定地問這個問題。
千里低頭看了下無名指上的戒指，輕輕道：“嗯！三年了。”臉上的笑容蘊藏着一些情緒，只是處在混亂思考之中的浩二並未窺探出。
“我還是很希望能跟老朋友喝杯咖啡的。”在千里走出門外前，她停下腳步真摯地說。
浩二什麼都沒說，只是站起身目送她走出門外。此刻，他的心緒完全脫離了軌道，無法思考到底他該怎麼做……
翌日，浩二經過一晚不成眠的夜，帶着下巴冒出頭的青髭來辦公室處理公事，他的內心正無比焦灼的等待着下午與千里的再度會面。
一個早上，他已經連續向好幾位進他辦公室做簡報的高級幹部發火，連外頭的助理、秘書都不敢隨便進來打擾，抱持戒慎恐懼的態度做好每一件他交代的事。
“該死！”浩二啐了一口，把手中的筆丟向電腦，今天做什麼事都不順他的意，他煩躁地起身踱步到窗邊。
“進來！”敲門聲才響起，他十分不耐煩地轉頭看是哪個不怕死的傢伙。
千里笑盈盈的朝他走來，合身的白色套裝搭配翠綠色絲巾讓她看起來格外亮麗，“我知道我來早了，但你的秘書說……”
“沒關係。”浩二打斷她的話，壓下正燃燒的火氣。
“那我們可以開始了吧？”千里對他唐突的打斷絲毫不以命意，一貫氣定神閑的態度。
浩二睨了她一眼，遞給她一張用螢光筆做上記號的文件，“這正是我希望更動的部分，我想我們先就這個做討論好了。”
千里伸手接過，快速地瀏覽一下。
今天她沒有戴戒指，浩二從她青蔥白皙的手指發現這項事實。躺向椅背，他等待千里的反應。千里按照紙上的明細逐項和浩二做修改，隨着時間過去，兩人漸漸全心地投入在這件工作上，其間時有爭執，不相讓地試圖說服對方接受自己的意見。最後一切通過底定、簽名蓋章完后，浩二對她出色的表現表示讚賞。
“你確實讓人佩服。”浩二不吝惜地稱讚。
“謝謝！”千里堆起燦爛的微笑，能成功地拿到這個案子，表示一切的辛苦都有了代價，這樣的成就感是無法取代的。
“合作愉快！”千里在臨去前向浩二伸出手。
“彼此！彼此！”浩二愣了一下才握住。
看她離去的身影，浩二有叫住她的衝動，然而他還是沒有說出口，站在她的身後，直到她的身影不見了，才又頹然坐下。
到底……該怎麼做？他不斷問自己。
一場風暴，似乎逐漸地接近着……
拉丁Jazz的音樂聲傳到Bar的每個角落，舞台前幾對摟緊的男女隨着節奏搖擺，昏黃的燈光讓氣氛更加迷人。
“再給我一杯！”浩二把空了的杯子推到酒保面前，要他再倒滿。
酒保看了已有醉意的浩二一眼，不確定地問：“宇川先生，您還是別再喝了吧！”他猶豫是否該阻止老闆再這樣下去。
“嗦！”浩二勉強睜開通紅的雙眼，怒斥了酒保一聲：“叫你倒就倒！你不想幹了是吧？”
一杯八分滿的威士忌馬上來到浩二眼前，被他這麼一威脅，酒保立刻噤聲不敢再有第二句話。浩二一仰而盡，他狼狽的樣子叫剛走進sal的千里，嚇了一大跳。
“浩二，你還好嗎？”千里快步來到他身邊，不相信她所看到的，浩二幾乎整個人都癱在吧枱上了。
“嗯！”他意識不清地咕噥，感覺一張好像是千里的臉不停地在眼前晃動。
這間Bar位於飯店的三樓，原本她只是想找個地方放鬆一下，沒想到會遇到浩二，看樣子只好先送他到她的房間休息。
“請你幫我扶他上去。”千里招過服務生，兩人勉強把東倒西歪的浩二送進電梯。
“謝謝！”千里打賞了服務生豐厚的小費，把門關上。
浩二已經醉得離譜，趴在床上完全不省人事。
千里擰過一條毛巾，坐在床沿細心地擦拭線條分明的臉龐，“或許，當初把話講清楚，今天就不會是這樣的局面！”她輕嘆了口氣！想起太平洋彼岸的另一個男子，他……不曉得現在好不好……
“這該死的頭痛。”浩二使勁地睜開眼，張開手想遮住直落在他臉上的陽光，看了下這個陌生的房間，想不起來到底自己在哪裏。
千里從浴室走出來，看他壓着頭坐在床上。
“你醒啦！”她倒了杯水給他。
浩二一臉驚訝地接過林子，他還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在她的房間醒來。
“我……”他用眼神詢問她。
“昨天晚上我在樓下的Bar看你醉得一塌糊塗，連站都有問題，所以就把你扶上來休息。”千里解釋情況給他聽。
“對不起！麻煩你了。謝謝！”浩二一臉的漠然，自床上起來拿過衣服想要離開。他在心裏不停地咒罵自己，現在情況越來越複雜了。
“請等一下，浩二！”千里在他開門前，急忙跳過來阻止他。
“請你聽我說，我很抱歉那時候沒有向你解釋清楚就走掉，但是……”
“不必再說了。”浩二臉色一沉，繞過她準備走人，“有些事情一旦錯過，說什麼都已經太遲了。”他頭也不回地走掉。
千里沮喪地關上門，坐在地毯上，“我怎麼會把我的生活弄成這樣……”雙手蒙住臉，陣陣的抽泣聲讓人覺得鼻酸。
浩二猛踩油門在馬路上橫衝直撞，十指緊抓住方向盤，輪胎摩擦發出的刺耳聲音正如他此刻翻騰的心。他放蕩墮落的模樣比起她適然自得的態度，根本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她怎麼能夠以如此輕鬆的態度與他談論這件事？浩二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機場是永遠不休息的。推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每張臉孔看似都有一個要到達的目的地。
“奇怪！不是說好要來接我的嗎？”小梓拖着行李坐在機場入境大廳門口四處張望，尋找着浩二的身影。
她已經等了半個小時了，連個影子都沒有，撥了一遍又一遍的電話還是沒有回應。
“算了！”她放棄，叫了輛計程車先回家再說。
先泡個香精操，然後好好的睡一覺，她可真想念她那張柔軟舒服的床。
等養足精神，她再上門興師問罪，了解一下被放鴿子的原因。
秋天的腳步慢慢地接近，夜晚更早來臨，霓虹燈閃爍個不停，東京的夜生活多彩多姿，白天所壓抑的情緒在此時得到釋放。
坐在客廳一角的浩二，似乎未意識到周圍被黑暗佔據，他的腦筋糾結得如一團漿糊，完全無法思考。
突然，他的腦里蹦出一件事來。
“小梓……”他喃念，她的班機今天到東京，他居然忘記去機場接她了！
抬起手看了下時間，距離他該出現的時間已經過了三個鐘頭。
他拿起電話，號碼撥到一半又陰鬱地將話筒扔掉，心裏閃過一件他很久沒有想起的打算。
是結束這關係的時候了嗎？他猶豫。
真的放得了手嗎？這兩個月來，他徹底忘記當初接近小梓的目的，不可否認的，他的確十分享受這段關係。
而千里的出現是否是一個提醒他的預兆？
“真舒服！”小梓用大毛巾搓着長發，懶懶地躺在沙發上。一個泡沫浴洗去長途飛行的疲勞，心想要聯絡浩二，看他到底去哪的同時，門鈴正巧叮噹作響。
小梓看清楚來人是誰后，打開大門劈頭就問：“不是說好來接我的嗎？你去哪了？”她大發嬌嗔。浩二一見到她，原本想說的話一古腦兒全都丟到腦後去了，一把抓住她，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
“你放開我啦！”小梓不依、拚命地在他臂彎里掙扎，她才不這麼輕易就放過他，一開完會馬上直奔機場坐上第一班飛機，竟然被放了鴿子……
小梓越是扭動，浩二的手收得越緊，兩人緊密地貼着。
他放下電話隨即跳上車子，下意識地開到她住的地方，原本是要告訴她，這一切都是他的算計的，但是情況卻不是他所能控制，無法否認這張臉龐他的確很渴望、很渴望……
“我不能呼吸了啦！”小梓兩隻手抵在他的胸前，抗拒他過猛的力量，察覺他不同以往的行為，鼻間還聞到濃濃的酒味。
浩二的手開始四處游移，唇啃吻着她的頸子……她身上散發的馨香更喚起他掠奪的本性。
“你喝了很多酒？發生什麼事了？”她邊閃避邊問，這傢伙今天非常的不對勁。
“別說話……我只想好好感受你……”他一腳踢上門，把她拖進房間裏
小梓累癱了蜷伏在床邊，才洗凈的身體佈滿點點污水和浩二的味道。她翻身支起手肘，專註地看着沉睡中的浩二，她不曉得她不在的這幾天，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手指輕輕劃過他的臉，即使睡著了，他的眉間還有化不開的憂鬱。
過了好一會兒，指尖傳遞出的熱度喚醒了浩二，抓住小梓細長的指頭至唇邊輕嚙道：“你和席克思有見面嗎？”低沉的嗓音伴着沙啞。
小梓要自己多忍耐一秒鐘再開口，以撫平被挑起的火氣。
“如果這是你最關心的問題的話，你大可放心，我們沒有聯絡。”她抽回被他抓住的手，披上浴袍想離開床上。
一腳才剛着地，整個身子馬上又被拉回去，牢牢地在床上躺平，浩二的雙手鉗制住她的，身體則壓住她的下半身。
“我忙得忘記去接你了，對不起！”浩二對她撒謊。
無暇探索理由，千里的事，他就是不想讓她知道。
小梓倔強地把視線一偏，故意不看他，連回答都不肯。
“別跟我慪氣，席克思的事我道歉。”浩二一手扳正她生氣的小臉。
他害怕再承受一次失去的感覺，痛恨這種掌握不了的不確定感，屬於他的除非他不要，否則別人休想奪走！
小梓被他的話嚇一跳，她竟覺得他的語氣有深刻的挫敗。
“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小梓撫着他的臉頰，輕輕摩挲，感覺出他的不一樣。
浩二並未回答，只是沉默地看她，眼底泄露出他內心複雜的心緒。
“別告訴我什麼事都沒有，我不會相信的。”小梓故意以開玩笑的口氣，搶在浩二回答之前先開口。
“是公司的事，我會處理的。”浩二三言兩語地帶過，明顯地不想多談。
小梓睇住他線條分明的側臉，了解他無意多提，只好淡淡地說：“好吧！看來我是什麼忙也幫不上。”她聳了聳肩。
浩二健臂穿過她身下，從腰際處一把將她抱起，“你怎麼會幫不上忙？我現在就需要你。”給懷中人兒一個火熱纏綿的吻，擁着她下床走進浴室……
秋天的腳步悄悄走近，街道上的葉子逐漸轉成黃色，早晚的涼意也叫人無法忽略，活力洋溢的夏天結束了。
回到工作崗位的小梓忙碌更甚以往，為了補足之前的假，她幾乎每兩天就值一個夜班，讓她直覺有些吃不消。
趁晚餐休息的空檔，她撥了通電話給浩二。
等到了第十聲，終於有人接起了電話。
“喂！”一道十分不耐煩的聲音直達小梓的耳膜。
“浩二，我是小梓。”她被他那低沉的嗓音震了下心門。
“喔！”浩二模糊地應了一聲，讓人分辨不出他的喜怒哀樂。
“你聽起來不太好，生病了嗎？”小梓關心地問。
“我沒事！”浩二幾乎是馬上接著說，“我還在處理些事情，我再打給你！”一說完他馬上就把電話給掛掉了。
小梓有些莫名其妙地瞪着手中的電話，她連話都來不及講就被掛斷了。
“到底怎麼了？”她失落地將手機丟回袋子裏，喃喃自問。這幾天她都忙昏頭了，從上次浩二來她的住處找她后，兩人再沒見過面。
算了！也許公司的事真的讓他分身乏術。小梓硬忽略掉心中那若有似無的不安，強迫自己別胡思亂想。
啪！啪！她用力拍打了自己的臉頰兩下，“別這麼小家子氣、疑神疑鬼的。”她斥喝自己，走出門外，她準備工作去。
掛掉電話，浩二又點燃了一根煙，火紅色的小點在夜晚顯得特別的明顯。小梓的來電使他心煩意亂的心更加躁動。
心不在焉地匆匆處理完公司的事，下班時間還沒到，他就開車到這，從夕陽染紅了天一直坐到現在，車上的電子鐘標着八點，他仍舊打算繼續坐下去。
飯店前的車輛絡繹不絕，西裝筆挺的商務客以及精心裝點的名媛淑女湧進大廳內，也許今晚又有什麼派對了吧！浩二幾乎是嘲弄地牽動嘴角，冷眼瞧着那些華麗包裝的人，同時也譏笑不知為何坐在這裏的自己。
他發動車子，正想離去時，一個身影讓他打消了主意。拔出鑰匙，浩二雙腳不聽使喚往前大步走去。
千里才下計程車，隨即被後面一陳雜沓、急促的腳步聲給吸引了轉頭過去。
她着實被這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高大男子嚇了一跳。
“浩二……”她瞠着美目，才要問他怎會出現在這時，浩二便急躁地打斷她。
“陪我走走！”不讓她有說不的機會，浩二乾脆一轉頭，使得千里不得不快步跟上。
“等等我！浩二，別走這麼快。”她在後頭呼喊。
浩二聞言果真停在原地，等她走近身旁，兩人才並肩沿着街道散步。
路燈閃爍着暈黃的微光，入夜後，這一帶安靜許多，鮮少有行人佇足。
一路走着，兩人均沉默相對，千里雖好奇他的來意，卻沒有先開口。只是微仰螓首，偷偷注意他僵硬的身軀及沒有一絲表情的臉。
如果可以，別再重蹈當初的結果！她在心中默默地禱念。她的心，已經沒有多餘的位置來處理這些事了。
“那天，謝謝你！”浩二粗啞的聲音響起。
千里想了一下，才了解他指的是醉酒那件事。
“不必客氣。”她盈盈一笑。
“離開后，有回來過嗎？”浩二又問。
“嗯！回來過幾次，不過都是很匆促。”
走到馬路口，對面一間居酒屋閃着燈光，似乎挺熱鬧的。
“進去坐坐好不好？我好久沒來居酒屋了，真懷念！”千里的語氣有濃濃的渴望。
浩二尾隨她進去，找了張角落的桌子兩人落座。
“我沒想到你會出來工作！”在浩二的印象里，千里是需要人溫柔呵護的女子。
千里對他的評論不感意外，將一頭長發撩向頸后，她道：“人總是會變的。”
就像這些日子來，她不得不變得更堅強……
“的確，人心難以捉摸，以為緊抓住的東西，卻一聲不響地飛走。”他別有含義地說。
“浩二……”千里略為激動，不想再承受他時而迸出的敵意。
他手一揮，擋住她接下來想說的一切。
“你不是想找老朋友敘舊嗎？聊聊你在美國的生活吧！”浩二拿起冰涼的啤酒灌下一口。
千里蹙起眉頭卻又無可奈何，雖然不是她所預期的，但至少這是一個開始。她也只能這麼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