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 林花謝了太匆匆
花謝了太匆匆,轉眼便是流水落花春已盡。
天氣漸漸的暖和起來,小小的庭院裏滿是濃密的花木綠葉,每天一到清晨與黃昏時分,植物清新的氣息便隨着清涼的風四處飄散,和着淡雅的墨蘭香味瀰漫了整座府邸。
姬指月的肚子開始顯懷,她經過那麼一場大折騰,幾乎將命都給送掉,體質過於虛弱,到了四月初的時候,便被老太太勒令開始在房中靜養,只在黃昏的時候才允許她在院子裏慢慢的散步。
爾容的傷口以令人驚嘆的度癒合,每日換藥時都會有不一樣的驚奇現,大夫們總是要忍不住驚嘆,道是從未見過如此神奇的病人。
那一半暴露在外的森然白骨早已被新長出來的肉包裹住,不過兩個月,他便恢復了正常人的形態,若不是身形過於清瘦蒼白,倒真的像是尋常睡著了的人一般。
他的身體雖是合了,卻沒有絲毫轉醒的跡象,他依舊容色似雪,依舊清雅如昔,卻只是沉沉的睡着,連睫毛都不曾顫抖一下。
姬指月被老太太勒令在中靜養,便常坐在棺前出神的看着他微笑,雙手放在日漸隆起的小腹上,竟也會有十分溫暖的幸福感覺。
眼下已是四將末,清晨的陽光穿透層層床幔照進來,淡淡的墨蘭香味瀰漫著,姬指月早早的便睜開了眼,靜靜的躺在床上等着清秋或者慕冬來喚她起身。
等了許久才聽見房門推開的聲音,她略撐着身子半坐起身來出聲喚道:“清秋?”
在外面答應了一聲一層一層撩起床幔走到床前,扶着她下了床。
“回你可以早些過來。”姬指月披上晨衣。抱怨似地輕聲笑道。
清也笑着。卻是搖頭道:“我可不敢早些來。老太太說一定要讓你睡到這個時辰。若是被她知道我早來了。可要罵我呢。”
姬指月無奈地慢慢走到石棺前坐下身看着棺底地爾容。伸手接過清秋遞過來地熱毛巾。抱着肚子彎下身略有些吃力地細細擦拭着他地臉龐。
“清秋。你來瞧瞧今日地氣色是不是特別好?”她將毛巾放到一旁。看着他微微笑着道。
清秋將毛巾收走:“公子地氣色一日好過一日。完全不像是無意識地躺了這麼天日子地人呢。”
姬指月點頭笑道:“是呢。那些大夫們都說他地身體已是恢復了正常。只是沒醒過來而已。
清秋,你說,他會不會其實是能聽見我們說話呢?”
清秋笑將她扶起身走到梳妝枱前坐下,道:“若是公子真能聽見人說話天天說那麼多話,他早該醒了。”
姬指月笑着未答話眼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伸手拿起一把象牙梳子梳理長。
清秋從外室抱來一大捧杏花房間裏有些凋謝了的昨日杏花換下,一邊道:“臨安的天氣暖,花期果真比金陵長上不少,若是在金陵,這時候怕早已是沒有杏花了,這裏卻還是開的熱鬧呢。”
“可惜阿婆總不讓我去看。”姬指月搖頭抱怨。
“這些不都是杏花不成?”清秋笑着道:“房間裏既有杏花,又有蓮花,足不出門便可以觀其美態,還省了走路的力氣,有什麼不好的。”
窗下依舊放置着裝了玉蓮花的大木桶,翡翠為葉玉石為花的蓮亭亭立在水面上,很是清雅。
姬指月笑,道:“你越來越會拿話來堵我了。”
“不是我拿話堵你,是你越來越小孩子脾氣了。”清秋卻搖頭笑道:“都是快要做母親的人了,卻是天天鬧些小脾氣,若不是老太太和大小姐都說懷孕的女人都會如此,我險些還要以為你變了個人呢。”
這些天來,也許是休養的好,也許是看到爾容恢復的模樣心中高興,姬指月的笑容日漸變多,時而還會耍些小脾氣,倒讓府里的人都很是開顏。
姬指月明知她說的都是實話,只得無言的笑笑,低頭梳理絲。
清秋走到她身後接過梳子,笑道:“方才我來的時候,聽人說爾雅小公子一大早跑去了蓮池旁,非要去摘池子裏的蓮花不可,鬧的沸反盈天,將老太太都驚動了,可將大小姐給嚇壞了呢。”
府里有個孩子在,日日熱鬧非凡,姬指月聽她提起孩子,臉上的笑意越的溫柔起來,道:“爾雅的名字還是他起的呢,誰知道這孩子一點都不雅,卻是如此的淘氣。”
“小姐,你可有想過給你肚子裏的小少爺起什麼名?”清秋點了點頭笑道。
姬指月低頭輕撫隆起的肚子,輕聲道:“我也不知道該給他起什麼名字,這個孩子得來不易,總是想不好。”
清秋利索的替她梳了個簡單的髻,道:“聽說老爺子已是想了一本子的名字呢,幾位公子都去偷偷的看過,道是什麼稀奇古怪的名都有。”
“老人家的兒女心思重罷,阿公阿婆一直在別處飄蕩,賭氣直到母親死都沒再見過面,嘴上雖是不說,心裏怕也是懊悔着,若不然,依着他們的性子,又何至於一直陪着我不離開呢。”
姬指月微微笑着嘆息,“我真是想不明白他們怎麼能忍受這麼多年都不來見母親,若是換了我,怕是連一天都捱不下去。”
她看着自己的肚子笑,柔聲道:“好想馬上就將他生下來,好想看他究竟是什麼模樣,我天天都在想着他的樣子,幾乎要等不及了呢。”
清秋搖頭笑,“小姐呀,你又在說傻話了,若是現在便將小公子生下來,他又如何活的下去,莫不是要他也與公子一起養在葯里不成。”
“我也不過是說笑而已。”姬指月有些赧然的笑,站起身來朝着石棺走去。
“呀……”
她忽然輕輕的驚呼了一聲,嚇的清秋趕緊上來扶住她。
她卻大力的摔開清秋的手撲到棺前,痴痴的趴着啜泣起來。
墨蘭香味瀰漫著的棺底,竟有一雙墨色的眼睛含着笑意溫柔的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