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悠閑地坐在鋪滿綢緞高枕的巨型馬車上,賀狄以遊山玩水的愜意心情,優哉游哉向同國都城——同澤前進。
這異常的愜意,當然並非由於杯中珍貴的美酒,或者即使在旅途中也令人瞠目結舌的奢華享受,也不是因為同國的山川美景如畫。
唯一的原因,當然是西雷鳴王傻乎乎簽下的那紙和約。
陰差陽錯下,那個正經的,臉上的清冷微笑會令他渾身發熱的男人,已經被變化莫測的政治送到了他的掌中。
這比要挾更叫賀狄興奮。
這一段日子,他大笑的次數,比這些年來的更多。
有什麼比這更有趣,那個叫子岩的傢伙,高傲的從船上毅然跳落,像出弦的箭一樣不回頭的熱血男子,很快就要被迫遵從和約,跟他一起回到自己的地盤。
「呵呵……」賀狄邪惡地將唇角彎起弧度。
他簡直,迫不及待了。
絲毫不擔心西雷會毀約,賀狄從不擔心自己計算出錯。
西雷王容恬是個厲害的人,因為厲害,所以才不會不理智地撕毀和約。雙亮沙的利潤,還有雙亮沙對於鑄造優良武器的作用,人盡皆知。
他送上的,是一個任何國家都無法拒絕的誘餌。
對於單林而言,卻只是在必須選擇的國家裏面,選擇了一個最有潛力的大國作為盟友而已。
「空流。」
四面敞開的馬車包廂和常見的馬車不同,四角矗立的黃金柱子支撐着遮日蔽蔭的頂篷,方便賀狄在馬車移動的過程中,不被太陽直曬的同時,對四周景色一覽無遺。
轉過頭,傭懶地呼喚旁邊騎馬陪同的屬下,「這離同澤還有多遠?」
「王子,不遠,大概往前三四里,就是同澤城郊。」空流從似乎和尋常無異的低沉語調里,敏銳地察覺到主人一絲深藏的焦灼,臉上帶着恭謹的笑容,「屬下已經提前派人送
信給同國的大王子慶離,他會派人為王子安排行館。那些準備接待我們的使者,可能現在已經等候在城門外了。」
「慶離?哼,那個沒用的傢伙……」賀狄低笑一聲。
過來的路上,還有一個無關緊要的收穫。
某日深夜,侍衛們抓住了一個深夜在他們一行人旁騎馬經過的蒙面女子。
動手的原因很簡單,賀狄這次帶來的人中,一半是單林侍衛,一半是海盜裏面的精銳高手,侍衛也就算了,那些彪悍冶血的海盜們,卻個個習慣了對出現在身邊的所有人保持
戒心。
一個單身上路,矇著臉,眼神閃爍,明顯緊張的女子,怎麼可能不讓他們疑心這是假裝經過,實際上是過來查探他們的姦細?
不料抓到賀狄面前,一搜身,居然搜出極有趣的一封書信來。
落款恰好是剛剛把子岩雙手奉送給自己的蕭家少主鳳鳴,而內容,竟然精采絕倫。
慶離那個狂妄無用的廢物,整日叫囂什麼要成就大業,全然不知道賀狄之所以棄慶彰而選擇他來聯盟,就是因為他夠愚蠢好控制。
現在連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住,堂堂慶離王子妃,居然和西雷鳴王私下勾結,泄露自己夫君試圖暗殺鳴王的秘密。
這次來同澤,可有熱鬧看了。
那個名叫師敏的侍女,被抓住搜出書信,幾欲自盡。
想着這小秘密將來也許可以善加利用,賀狄千年難得一遇地做了一回好人,把和蕭家少主鳳鳴剛剛簽好的和喬納出來。
「不用害怕。這個秘密我一定替妳家公主保守。因為我和西雷鳴王,是真正的盟友。」
和約一拿出來,無疑就是最好的憑證。
這一次,洛寧細緻周到的功力再度顯露無遺,儘管不認為師敏能拿到鳳鳴其它的簽名對比,他還是在冒充鳳鳴的回函簽名處,模仿了鳳鳴的筆跡。
鳳鳴在蕭家大船上待了多日,閑着無事也會被容虎督促着練字。
寫好的字帖不要了,也不會隨手扔到水裏,偶爾也有落到洛寧手中的。而模仿權貴筆跡,正好是蕭家殺手團的職業習慣之一。
洛寧當日練習鳳鳴筆跡的時候,真的什麼也沒有想過,純粹磨練鑽研技巧而已,冒充鳳鳴寫回函時,簽名也是習慣性的,用被冒充的人的筆跡來寫。
所以說職業殺手,是非常具有職業道德和習慣的。
師敏當然不疑心自己的那份是假的,她倒是挺疑心賀狄出示的那份有問題,捧着兩份東西對照半天,潦草的簽名似乎真的差不多。
關於印信不同,賀狄的解釋也很過得去,當時鳳鳴沒空找印信,事情緊急,按了指印。
「那麼……」
「我現在就放妳走,去向長柳公主報信吧。關於我的事情,不需隱瞞,儘管向長柳公主如實稟報。」
賀狄把感激涕零的師敏放走,心情更為舒暢。
他不但把子岩弄到手,這次到同澤,更可以看到一場精彩紛呈的好戲。
不知道那個俊美天真的鳴王,到底會不會被人弄死。
反正,只要子岩落到自己手上,他賀狄,單林的二王子以單林海神的名義發誓,那個男人在他身邊,是絕對絕對,不會再有餘暇去管那個鳴王的死活了。
對於孤懸海外,因為雙亮沙而富裕悠閑的單林面言,這片大地,越亂越好。
賀狄心情很好的走完了不算漫長的旅程,到達同澤城郊,發現迎接他們的不僅僅是慶離派來的使者,竟然連慶離也親自來了。
看着慶離向自己綻放着笑臉走來,賀狄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必有目的。
「太好了,終於見到單林的賀狄王子了。」
儘管臉色蒼白,一看就知道縱慾過度,慶離還是保留了一些大王子的優雅風度。
雙方寒暄后,慶離熱情地邀請賀狄暫住自己的同安院,「一般的行館不夠雅緻,只有我那裏還過得去,王子如果不嫌棄,請移尊步。」
「好。」
因為賀狄的馬車四面敞開,不好私談。
龐大的人馬囂聲震天的到達同安院,賀狄立即被出奇好客的慶離請入內院,向他引見自己最寵愛的美人裳衣,柔聲道,「裳衣,這就是我一直說的單林賀狄王子,快,過來拜
見。」
「裳衣拜見賀狄殿下。」
賀狄只掃一眼,就已經明白慶離那縱慾過度的鬼一樣的臉色從何而來。
房門關上,寒喧話說了一番,接下來就直接多了。
「王子是爽快人,這次千里迢迢,為了我父王的事情而來,我慶離也不說廢話了。實不相瞞,我那殺父仇人,西雷鳴王一行人馬,今天早上已經和我那個可惡的王叔一起到了
同澤。」慶離興奮地說出自己的策劃,「我和王子的聯盟已有多時,也向王子送過不少黃金和美人,這次要請王子幫我一個小忙,久聞單林有一種摻人大量雙亮沙,用特殊方法鑄
造的寶劍,鋒利得可怕,是天下最厲害的兵器,尋常王族千金難尋一把,王子的隨身侍衛,卻人人都有配備。此事當真?
」
「不錯。」
「太好了!」慶離搓着手,忽然露出認真的表情,「我願用三倍等重的黃金,向王子購買二十把這樣的寶劍。如何?」
賀狄心底冷笑,悠閑地上下打量慶離,揚起唇問,「慶離大王子,是打算用這些寶劍充當剠殺鳴王的工具?」
「正是!」慶離興奮地憧憬,「我已經籌劃妥當,加上無堅不摧的寶劍,更有把握。」
賀狄仔細觀察他的眼神,已經輕微渙散。。
心裏明白了幾分,並不作聲,繼續看他的好戲。
「寶劍是有,但是不能現在給你。」
「啊?王子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們並不是盟友?我昔日送去的黃金和美女……」
「呵呵,慶離殿下不要誤會,我們當然是盟友。」賀狄漫不經心地解釋,「也許你的刺客可以蒙臉,被生擒可以自盡,不會招供你出來,我們單林獨有的寶劍,卻是會暴露我
的。這樣吧,寶劍我可以讓你用黃金來換,但是我在同澤的時候,你絕對不能下手。否則鳴王的屍首上,或者刺殺現場,發現有我單林的寶劍,我豈不要替王子承擔這個罪名?」
這個理由非常合理,讓慶離一時愣住,訕訕笑道,「嘿,還是賀狄王子想得周到,不過……」
「放心吧,我不會在這裏逗留太久。在鳴王離開之前,一定會先離開,給大王子你的刺殺留下動手的時間。」
「那寶劍?」
「先給黃金,等我離開的時候,就將寶劍交給你。」
「好!」慶離哈哈大笑,向賀狄伸出蒼白的掌,「就這麼說定了。王子果然爽快。」
賀狄心底罵了一句找死的笨蛋,露出笑容,伸出一掌和他相握,忽然問道,「剛才大王子說,鳴王一行人今早已經到達同澤?」
「對。」慶離點頭,咬牙切齒道,「同國的大仇,殺害我父王的混蛋,居然敢大模大樣進入我國都城,我的王叔就在旁邊陪着,待之以上賓,真是可惡!哼,他竟然還把鳴王
安排住入了自己的王府,簡直是找死!虧他還是我的親叔叔,等我登基之後,定不會饒過這個辜負我父王的奸賊。」
他服食藥丸已經有一段時日,最近愈發昏聵。
裳衣聽他口不擇言,暗自後悔最近讓他吃得太多,萬一棋子還沒有派上用場就廢了,怎麼對王叔交待。
在一旁看看一直吊著嘴角桀驚不馴,渾身邪氣的單林王子,溫柔地挽了慶離的手臂,嬌聲道,「殿下啊,不要再說了。時間不早,我還要更衣打扮赴今晚的王宮宴會呢,再說
,賀狄王子殿下也需要換換衣服赴宴吧?」
慶離對於裳衣百依百順,被她打斷,一點也不生氣,拍額笑道,「對,今晚還有王宮宴會,乖寶貝妳先去更衣吧,要打扮得漂亮一點,珠寶儘管挑好的戴,不要被長柳那個賤
人給比下去了。呵呵,賀狄王子,今夜我同國王宮舉行盛大夜宴,請你一定賞臉。本來今晚是要為你在同安院專辦一場洗塵宴的,無奈事情都撞在一起,幾撥人馬竟同在一天到達
,個個身份都不可輕忽,唉……沒有辦法,只能全部擺在一起了。」
賀狄也不禁好奇地問,「什麼幾撥身份不可輕忽的人馬?」
「第一撥,當然就是代表單林王族的賀狄王子你了。」慶離皺着臉笑起來,一笑之後,又沉下臉,「第二撥是我那個王叔不顧同國顏面就邀請入王宮夜宴的,就是那個該死的
西雷鳴王,什麼蕭家少主!」
「哦。」賀狄問,「還有第三撥?」
「當然。第三撥,說起來也和你一樣,與我是盟友。」慶離沾沾自喜,神秘地看了看賀狄,壓低聲音道,「就是西雷王容瞳派遣到我同國的文書正使和文書副使。」
「哦。」賀狄隨口應了一聲,現任西雷王容瞳的使者?這下可更有趣了。邪氣的俊臉上,忽然露出詭異的笑容,「對了,先和大王子打個招呼。為了將來萬一鳴王被殺,本王
子不被牽涉進去,本王子會在表面上鳴王打好關係,暫時達成聯盟。當然,大王子的計劃,我們的人絕對不會有絲毫泄露。」
「這個……」
「大王子信不過我?」
「當然!當然信得過。」
賀狄心底鄙夷。
你就算信不過,又能拿老子怎樣?
等我把子岩弄到手,帶去單林,你們儘管斗個你死我活好了。最好的結局,莫過於雙亮沙永遠價比黃金,而所有讓子岩牽挂的人,死得一個不剩。
賀狄有時候,也覺得自己不應該出生在王族。他的骨子裏,根本就是一個天生喜歡徹底掠取的海盜。
同國,王叔慶彰的合慶王府。
噗!
鳳鳴剛入嘴的一口清水全噴出來,一邊劇烈咳嗽,一邊驚詫地轉頭瞪着過來報告消息的容虎,「咳咳……什麼?咳……今天晚上的王宮宴會裏面,會有西雷的文書使?」
秋藍和秋月,正焦急地用酥柔小手幫鳳鳴撫背順氣。
「那個什麼文書使不是死了嗎?」鳳鳴又回過頭去問容恬,皺眉道,「我記得從前第一次見你……咳咳,我的意思是,第一次被你抓去開會,好像就是討論什麼西雷文書使在
離國被幹掉的事情吧?」
容恬看着他還在邊說邊咳,把秋藍秋月揮開,自己摟了鳳鳴,親自為他撫背,邊道,「文書使是官職,負責代表西雷王出使各國,是極尊貴的官位,從前的被殺了,我後來有
再任命,不過瞳兒那傢伙有沒有換人擔任,那就不知道了。」黑眸掃容虎一下。
容虎立即繼續稟報,「大王從前任命的朝中高官,不是被那個叛賊罷免,就是被調到沒有實權的位置。這次過來的文書正便是郝垣絳。」
「居然是那個老東西。」容恬笑起來,對眨着大眼睛的鳳鳴道,「這人你也見過,就是以前總想向你請教新稅制的郝稅長,為人謹慎怯懦,不過出身西雷高貴大族。瞳兒這人
,也並不是個笨蛋,升了郝垣絳的官職,多半是為了籠絡他的家族。」
就是那個愛嘮叨稅收什麼的老頭子啊。
原來是熟人。
被容恬提醒,鳳鳴頓時想了起來,受教地「哦」了一聲。
容恬看他的表情實在可愛,忍不住伸出指頭撓他敏感的頸項。
鳳鳴憤然瞪他一眼,「不許亂動,我今晚要參加重大宴會耶!你別妨礙我預習功課!容虎,繼續說。」
「是,鳴王。」看着他們兩個打情罵俏,甜蜜得不象話,包括容虎在內的人們都不禁由衷感到充滿信心和快樂。雖然擔心弟弟烈兒至今仍無消息,經歷了許多風波的容虎暫時
放下擔憂,露出了一個溫和微笑,繼續說出得到的消息,「文書副使,則是蘇錦超。」
「耶?」
這個名字,就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難道當初在西雷王宮太不用功,學過的東西又全部忘光光?官吏名字也忘光光?文書副使,應該也算大官吧,沒理由是新提拔的,至少過去也應該是個官吧?
看着鳳鳴苦思冥想地撓頭,偶爾看看容虎,又不好意思發問,免得被人揭露當初沒有好好聽課,容恬莞爾一笑,大發慈悲地不繼續捉弄他,告訴他道,「這個人你確實不認識
。蘇錦超年紀不大,比你我還小上一歲,他是瞳兒昔日在都城裏的狗肉朋友,因為出身在權貴大族,整天惹是生非,欺壓霸道。本王為了他欺負都城百姓的劣跡,還曾經賞過他十
下鞭子。可嘆這樣的無能之輩,競做了西雷的文書副使。真是丟盡我西雷顏面。」
「就算丟,也只是丟瞳兒的面子罷了。」鳳鳴隨便安慰一句,又問,「他那麼壞,你身為大王,當時就應該處罰他啊。打了十下鞭子之後,有沒有改好?」
容恬苦笑,「改什麼?。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那麼聽話嗎?後來一樣到處欺壓善良,不過他家畢竟是西雷重臣之俊……」
「重臣哦?」
「鳴王,」容虎提示,「這個蘇錦超的爺爺,就是蘇毅,屬下曾經和你提起的前任禮儀宗院使。還記得嗎?」
「呃……」
看鳳鳴那個傻樣,絕對是一點都不記得了。
古代的官職為什麼這麼多啊?
更過分的是,十二個國家,每個國家官吏的設置部不同耶!
秋藍見鳳鳴尷尬,趕緊過來解圍,到了鳳鳴身邊,蹲身請示道,「時候不早了。鳴王,不如先沐浴更衣吧,畢竟是同國的王宮盛宴,穿戴可不能馬虎。」
鳳鳴當然知道秋藍是過來替他設下台階的,暗誇秋藍體貼,立即點頭,「嗯,現在就更。」
又戳戳容恬的胸膛,「本鳴王要辦正事去了,今晚沒空陪你。你好好待着不要亂跑,等我回來再和你說話。」
太爽了!
從前每次都是容恬讓他留守,這次容恬必須保持隱秘,不能露面,總算輪到他吐氣揚眉,扮演一下出門干大事的男子漢角色了。
容恬抱着他狠親一下,「等你回來,就看不到我了。」
「什麼?」鳳鳴嚇了一跳。
「郝垣絳雖然膽小怕事,其實也算是個聰明人,對局勢看得很清楚。他的家族在西雷宮廷頗有影響力,難得他到了這裏,本王正好去見見他。如果可以的話,本王今晚就要找
個機會和他秘談一下。」
「嗯,容恬……」
「不要擔心,我可不會蠢得潛入同國王宮。外國使臣下榻的行館會比較容易潛入。」
鳳鳴一臉擔心,「你要去的話,我不攔你。你把容虎子岩綿涯都帶上。」
「我帶綿涯,容虎和子岩不可以離開你的身邊。」容恬不容拒絕地下了命令,凝視着鳳鳴,認真叮囑道,「以你的敏感身份,又有慶彰一路陪同,大概不會有人敢在同國王宮
里對你下手。不過,宮廷晚宴,是個很適合刁難人的場合,你要小心。」
「刁難?他們幹嘛刁難我?」
容恬拍拍他充滿彈性的臉蛋,笑道,「你是西雷鳴王嘛,天下有名的睿智之人。」
去他的睿智!
就知道名氣太大會倒霉。
鳳鳴嘟着嘴領着幾個侍女去沐浴更衣,容恬離開之前,壓低聲音對容虎吩咐道,「入宮之佺,我們的人守內圍,蕭家的人守外圍。」
「是,屬下會和蕭家的洛雲先商量好。」
「西雷的兩個使者都不是敢動手的人,慶離也沒有膽子在他父王的宮殿之上亂動兵刀,只有那個單林的賀狄……」容恬沉聲道,「這人不可輕視,雖說是盟友,絕不可讓鳳鳴
單獨和他接觸。」
「是,屬下明白。」
「還有,盡量議鳳鳴和慶彰待在一起,找個下手夠快的高手隨時盯着慶彰。」容恬唇角揚起,緩緩逸出一絲無情的笑意,「要是宴會生變,立即挾制慶彰,以同國王叔的性命
作為要挾,迫使同國的御前將庄濮妥協,一起護衛鳳鳴離開王宮。」
「是。」
註定精彩萬分的同國盛大夜宴,終於拉開了序幕。
同國的王宮夜宴,定於酉時未正式開始。
地點是同國王宮氣勢最恢弘,地方最寬敞的正殿。
同國的王族和貴族階層,對這個夜宴何等重視,從宴會舉辦的地點和權貴們參加的積極性,就可以看出來。
在同國目前最掌握實權的王叔慶彰親自陪同下,鳳鳴來到宴會舉辦地,差點被眼前的人頭鑽動給小小刺激了一下。
「好多人……」鳳鳴蹙眉,壓低聲音和隨侍在旁的容虎嘀咕,「怎麼同國地方不大,官員這麼多?」
官僚系統過於臃腫,比西雷腐朽太多了!
容虎同樣壓低聲音稟報,「回稟鳴王,這些人之中,一些是同國王族,一些是同國官吏和世家大族成員,不過也有很多只是他們得寵的美人孌童,當然,隨身侍衛更多。」順
便為鳳鳴分析一下,「鳴王請記得,同國現在已經分裂為慶彰和慶離兩個派系,大家見面都帶侍衛的。」
呃?
鳳鳴訕笑。
錯怪了同國的官僚系統。
不過國家內訌分裂,也不是什麼好現象。
同國王宮的正殿美崙美奐,喜用金色和銀色的裝飾,頗為奢華,和東凡王宮相比,富貴之氣重了很多,但卻少了東凡王宮靈逸貴氣的感覺。
「蕭家少主,請坐此尊席。」負責引領席位的官吏向鳳鳴帶到為他安排的席位。
寬敞的大殿裏依次擺滿了矮几和坐席,一幾一席,還全部配有同國宴會上最典型的特色品——一看就知道挨在上面很舒服的大軟枕。
幾乎所有夠資格參加宴會的同國權貴都來了,圍繞着大殿中央一塊預留作為歌舞表演場地的圓形大地毯,矮几坐席如環狀般擺了好幾層。
如慶彰、慶離、西雷文書使、鳳鳴等人物,理所當然地佔據了最裏面一圈的席位,也就是所謂的尊席。
鳳鳴和顏悅色地謝過為他引路的官吏,坐在分派給自己的席位上,容虎子岩洛雲三大又帥又彪悍的侍衛持劍跪坐在他身後,無形中為他增添不少氣勢。
「子岩負責察看周圍,凡是鳴王的飲食,由我先試。」容虎低聲和其它兩個同伴商量。
洛雲眼睛默默看着前方,回答容虎道,「飲食等,我先用驗過,容虎再嘗。」
跟着容恬,宮廷宴會鳳鳴也參加得不少了,但像這次參與者眾多的,還是第一次。鳳鳴看着幾個重要人物落座后,其它地位稍低一點的貴族才開始領着自己的侍衛還有寵妾按
照位次坐下。
人人都在交頭接耳,使眼色,寒暄微笑。
形形色色的人和服飾,多數人肩膀上都炫耀似的佩戴着各種華美得令人驚嘆的肩飾。
鳳鳴看得十分有趣,「沒想到同國的王宮宴會如此熱鬧。」
「今夜是難得的大國宴,這種場面尋常也難見到。」慶彰的座席就在鳳鳴右側,隔了兩臂左右的距離,他正含笑對過來請安的同國官員點頭,聽見鳳鳴的聲音,偏過頭來笑道
,「難得有機會一睹蕭家少主的風采,誰肯錯過呢?要不是參加宴會必須有一定的身份,恐怕大殿已經被人擠得無法安坐了呢。」他的身後也跪坐着四名高大的護衛,身上部佩戴
着武器。
慶彰說得不錯。
鳳鳴打量着一切,覺得有趣,他本人又何嘗不是被人打量的重點目標。
天下那麼大,十一國中像他一樣充滿神秘,有着許多傳奇故事的人可不多,他和西雷王容恬,離王若言,還有東凡那個美貌絕頂的國師鹿丹之間的關係,更讓無數人對他生出
極強烈的好奇心。
或直接或掩飾的視線,橫七豎八地交錯在鳳鳴身上。
竊竊私語。
「那個坐在中間的,就是西雷鳴王。」
「嘖,果然氣度不凡。」
「二這般風流俊美,惹人心動,難怪被西雷王視若珍寶。」
「錯矣。此人大不簡單,絕下因其外貌而小看,別忘了,阿曼江大戰,他讓離國的若言也吃了大虧。東凡國師之死,與他也脫不了干係。頃刻之間,不但毀了他國聖地,竟還
差點滅了一國。天下間最不可測者,恐怕就是此人。」
正式開宴的時候還差一點,大殿中仍有不少美侍在席閭走動伺候,奉各位權貴之命取來各種他們在宴會過程中習慣使用的玩樂之物。
注視鳳鳴的眾多視線,不時被經過的娉婷身影遮擋瞬間,然後又隔着偌大的大殿空間,繼續觀賞坐在尊席上,年輕俊美卻已經名滿天下的男子。
除了容貌俊美,氣質高貴外,這個西雷鳴王身上,還有一種令人驚嘆的澄清剔透。
有好男色者,不禁心中灼熱,和身邊的狐朋狗友竊語道,「不知西雷王弄他的時候,是怎樣一般光景。」
「說起這個,」身邊人賊笑,「你可聽說最近有一種叫鳴王泥偶的珍貴玩物?」
「當然聽過,可恨不管出價多少,竟買不到一個。好不容易打聽出來,似乎產自永殷芬城,派了手下親自去芬城走了一趟,居然說再也不賣了。真是沒用的東西。咦,難道你
……」
「呵呵,我那一個也是高價求購來,出讓給你絕不可能,不過你我兄弟,好物不妨共享。」壓低聲音,附耳淫笑道,「製作真是一流,雖然是泥偶,面目簡直一模一樣,下面
的身子手感極好,尤其足兩腿之間那個……嘿,我見猶憐啊。」
在尊席上顧盼生輝的鳴王壓根不知道自己被當成了意淫的對象,正以西雷王宮眾位老師教導出來的優雅言辭和慶彰打哈哈。
正為無趣的聊天覺得不耐煩,殿門一聲震動所有人耳膜的鼓響。
接着,是充滿中氣的悠長宣佈。
「酉時末分已到!迎,西雷文書使、單林賀狄王子殿下、蕭家鳳鳴少主之晚宴,開席!」
頓時鐘鳴鼓樂齊響,司儀的官員們一聲聲唱歌似的,拖長着語調。
「奉——菜——!」
「上——酒——!」
「歌——舞——!」
大殿側邊所有的門驟然打開,一群打扮得國色天香的舞姬像五彩的蝴蝶群一樣飄飛出來,偌大的正殿瞬間輕紗妙曼,粉香撲鼻。
樂聲越發悠揚輕快,充滿歡樂。
人數達到數十人的樂師團被安排在正殿南方的紗簾後面,隱約可以看見一人在敲打類似編鐘的龐大樂器,更多的人手裏拿着的古怪樂器,鳳鳴根本不認識。
不過,確實很好聽。
鳳鳴好奇地看着盛大的同國歌舞,目光穿過舞姬們的婀娜身姿,好奇地停在對面一個遠遠的席位上,「那個是誰?」
洛雲已經把剛送上來,擺滿幾面的菜肴點心和酒水都仔細查驗過了,容虎正在一樣一樣地嘗。子岩跪坐在鳳鳴稍後的地方,隨着鳳鳴不引人注目地在幾下輕輕一指,看了看,
問,「鳴王問的是那邊穿黑色衣眼,肩上沒有佩戴飾物的那個年輕男人嗎?」
要讓人知道鳳鳴指的是哪個,實在太容易了。
整個大殿中,幾乎人人都在笑瞇瞇欣賞歌舞,不少人也已經開始取用面前的食物,飲酒作樂。
唯獨那個人,卻筆直地坐在幾前,表情近乎心不在焉的冷漠,如此冷淡,彷彿是硬被抓來參加這次宴會的。
不僅如此,他那頗為俊美的相貌,與這裏格格不入的,沒有過多華麗佩飾的簡單衣着,也令他如鶴立雞群。
子岩打量了一下,低聲答道,「鳴王,這人席位在尊席之後那一層,而且單獨佔了一席,應該是同國的王族。」
鳳鳴了解似的點了點頭。
「據屬下了解,同國大王有兩個弟弟,慶鼎和慶彰的母親身份貴重,最小的弟弟卻是低賤的奴婢所生,名叫武烈。武烈不受寵愛,母親血統又不高貴,雖然也是王子,卻死得
很早,他留下一個遺腹子,起名叫武謙,傅言是個不錯的人物,正直端正,對同國權貴們不顧百姓死活,終日玩樂,又自相殘殺的事情,深為憤恨。」子岩猜測,「武謙很少出入
宮廷。因為他手裏沒有多少實權,我們也不曾專門派人畫過他的畫像,所以不知道長什麼樣子。不過,大概就是他吧。」
容恬在位的時候,和同國的關係只可以用惡劣來形容,在情報偵查方面,注意力多數放在同國大王和掌管兵權的幾個大將身上。
至於普通同國宮廷人物,實在沒有太多的心思去理會。
這麼低語一番,令人眼花繚亂的歌舞已經告一段落,舞姬們美目流連,向四周笑着施禮,絲帶飄飛地退了下去。
大殿中央的圓形空地露了出來。
樂聲停止。
本來低聲交談的人們失去遮掩的樂聲,都自覺地不再說話。
被各種聲音嗡嗡騷擾了半天,此刻,周圍變得令人驚詫的安靜。
「咳。」慶彰輕咳一聲,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展露他身為同國王叔極有影響力的一面,頗有風度地舉杯道,「遠方貴客駕到,同國上下歡欣不已,特設此國宴,為各位貴賓
洗塵。來,請共飲此杯。」
眾人欣然配合,紛紛舉杯。
慶離身為同國儲君,一樣地位尊貴,被安排坐在慶彰正對面,佔了一個席位。
見到慶彰簡直把他自己當成了國君一樣耀武揚威,氣得低哼一聲。不過他多少還有點理智,而且又已經打算對鳳鳴下手,現在當然不會公開撕破臉,端起酒杯飲了一口,等眾
人都放下杯子后,皮笑肉不笑地開口道,「王叔說的對,我同國和西雷打了多年的仗,國力消耗甚巨。這次西雷王慷慨大度,肯派遣文書使過來和我們談同盟的事情,真是值得同
國上下歡欣的大好事。」
轉過頭,舉起由身邊的寵妾裳衣重新倒滿的酒杯,對隔壁席位上的西雷來客笑道,「郝正使,蘇副使,謹以此酒,遙敬你家大王身體安康。」
他口裏的你家大王,當然不是容恬,而是目前佔了西雷王位的容瞳。
郝垣絳年紀已長,又常年出任西雷高官,神態自有一種沉穩矜持,雙手舉杯禮貌地飲了,道,「多謝慶離大王子。」
副使蘇錦超,也就是容恬提到的那個容瞳的狐朋狗友,年紀和容恬差不多,長得眉清日秀,就是臉色很不健康地蒼白,下巴的輪廓顯得有些刻薄。
容恬在位時,一直不肯提拔他,現在卻忽然當上了足以代表整個西雷的文書副使,意氣風發,難免過於輕狂,應了慶離這一杯后,又命侍女給自己滿上,舉杯回敬慶離,「我
也僅以此酒,代我家大王敬慶離大王子,祝大王子早日登基。如今兩國定下盟約,大王子如有需要,西雷定會助大王子一臂之力。」
「多謝!」慶離面露喜色。
慶彰卻臉色微微難看。不過他這樣的老狐狸,當然不會公開得罪西雷的使者,哈哈兩聲,帶着一點長輩教導晚輩的語氣含笑道,「慶離實在該罰。今日貴客從三處而來,你只
敬一處,怎麼漏了另外兩處呢?」
「王叔,敬酒要慢慢來嘛。」慶離對着同樣坐在尊席上的賀狄舉杯,「賀伙王子,我敬你一杯,祝單林王族永享尊貴太平。」
所有坐上尊位的權貴之中,賀狄最為放蕩不羈,已經半挨在大高忱上,正有一口沒一口地享用着身邊寵姬送到嘴邊的美酒,聽了慶離當眾向自己祝酒,知道這蠢材不過是在向
同國權貴炫耀他的政治本錢,心裏冷笑一聲。
雖然心中鄙夷,表面功夫還是要做,懶洋洋地坐起來,端起酒杯飲了,「多謝大王子。」
眼角餘光,卻情不自禁把側對面鳴王身後的那個男人納入視野。
結實流暢的肌肉線條,跪坐的身姿,那男人宛如隨時會一躍而起,充滿爆炸力的野豹。
可是臉上的表情,卻是充滿忠誠,一絲不苟的端正和嚴謹。
執着,剛毅不拔,視死如歸的勇悍。
這樣的人,如果**被人用舌頭輕輕挑撥,會露出怎樣誘人的屈辱表情呢?
賀狄邪惡地想着,不但胯下,連喉嚨都彷彿焦灼地饑渴。
「酒。」他慵懶地吐出一字。
女人纖柔白皙的小手立即捧了酒杯,殷勤地奉到他嘴邊。
香醇的美酒淌入喉間,並不足以消解那份饑渴。
賀狄卻一點也不性急,他享受着心底那種涌動的期待,像野獸按住掙扎的羚羊,即將低頭咬住羚羊項頸前一刻,那甜美的期待,像海盜遇見了載滿珍寶的商船,悄悄跟蹤在茫
然不知的目標後面,等待黑夜降臨后,衝上去徹底佔有一切的期待。
年輕俊美悍勇的男人,子岩,你是本王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