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紅色的地毯,搭配着深色典雅的書櫥,簡單穩重的色調,顯示歷代席爾斯家族的公爵們簡單卻不失貴族氣派的風格。在古銅色的長椅上,一雙穿着拖鞋的小腳很不搭調地晃着。
黎妃咬着筆,翻閱着席爾斯家族的歷史,就為了搞清楚貝菈的傳說。對於席爾斯答應出借藏書室,她是有點受寵若驚,實在搞不懂一開始視她如害蟲、拎着她的粗魯男人,為什麽會一改之前的態度,除了軟禁她和不答應給她血之外,其它幾乎是予取予求。但就是這樣才令人害怕;難道他真的想把她變成吸血鬼?
還是她被吸過血,其實已經是吸血鬼了?不對啊,已經過了三天了,都沒有出現徵兆。要是真變成吸血鬼其實也沒什麽啦,自己研究自己也不錯;但是如果要一直被關在這裏,那就滿恐怖的。吸血鬼公爵軟禁少女?要是以前,她一定會覺得這是個唯美浪漫的愛情故事,但是她現在一點也沒有這種感覺。嗚嗚嗚!難道她是他的儲備糧食?伊娃大姐和亞里莎學姐怎麽不快點來救她?實在太不尋常了。難道她們不知道她在這裏嗎?一定是布理司搞的鬼,下次見到他,非問清楚不可。
雖然黎妃晚上老是擔心得睡不着覺,但是席爾斯並沒有再吸她的血或是嚇她,讓她安心不少;而且只要一進藏書室,黎妃就幾乎把這些事情拋到九霄雲外。席爾斯家族的歷史實在太有趣了,但是有趣歸有趣,卻是一個字也沒提到吸血鬼的事;更奇怪的是,有幾個名字似乎是故意被抹去的,用黑筆塗成一團,其中席爾斯十四世的兄弟姊妹中,有一個名字被塗去了,她猜想應該是伊蓮娜奶奶。
為什麽要塗去名字?是因為斷絕關係嗎?還是因為她是貝菈之淚?黎妃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而在席爾斯九世的子女中,也有一個名字被塗去,但她猜不出那是誰。黎妃心想,一定會有另一本家譜存在,記載着吸血鬼的真相。不知道是不是在席爾斯那裏?藏書室那麽大,她就不信沒有一本寫有真相。打定主意,便認真查了起來。
「姐姐,你在看什麽啊?」一個小腦袋瓜採過來,嚇了黎妃好大一跳。
「你……你是誰?」奇怪,她來這裏三天了,怎麽都沒見過這個小女孩?雖然席爾斯古堡內並不是只有公爵與管家,但大部分的住民都是住在古堡周圍的莊園內,除了工作的時間外,很少出現在古堡內;加上黎妃目前正被軟禁中,也沒什麽機會和其他人接觸,所以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小女孩,不禁十分好奇,說不定好好拉攏,逃出去就不是問題了。嘿嘿!
小女孩十分有禮貌地拉起裙角,行了一個淑女禮。「我是克莉提娜,是席爾斯古堡未來的「女管家」。」小女孩調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黎妃對於這個小女孩十分有好感,覺得她俏皮的眼神中充滿生命力,卻又和某張臉有些神似。克莉提娜,女管家?不會是班恩管家的女兒吧?
不會吧?班恩管家看起來才三十幾歲,竟然已經有這麽大一個女兒了?真難為了那個笑面撲克臉了。
一邊想,黎妃的思緒全表現在臉上了。先是驚訝,再來是同情,然後是真是辛苦的表情,看得克莉提娜好不快樂,伸出手就捏上黎妃的臉頰,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是什麽情況?她竟然被一個小女孩捏臉?真是太沒有尊嚴了。「咳咳,克莉提娜,可以放開姐姐嗎?」
克莉提娜還是笑得很樂。「不要,姐姐還沒有自我介紹。」
「你這樣捏着,姐姐沒辦法好好自我介紹啊。」黎妃苦笑。
小女孩終於鬆開她。「我昨天聽哥哥說,是爵爺讓姐姐住下來的。姐姐是未來的公爵夫人嗎?」大大的眼睛裏充滿了期待。
黎妃簡直被這驚人之語嚇壞了,不覺倒退了三步,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克莉提娜,誰告訴你姐姐是公爵夫人的?你絕對要遠離這樣的人,姐姐還這麽年輕有為,怎麽可以這麽早就嫁人呢?更何況要嫁也不是嫁給吸……吸席爾斯公爵。姐姐跟你保證,這絕對是別人亂講的。」
「是喔。」克莉提娜小小的臉蛋兒難掩失望,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抓住黎妃的手。「可是姐姐,你是第一個住進古堡的女人耶,連克莉提娜也只有假日可以來找哥哥玩。姐姐可以住在這裏,表示爵爺一定很喜歡你。哥哥說爵爺很可憐,從小就是一個人,姐姐來了之後,爵爺最近心情很好喔。姐姐,你考慮一下,我作你們的媒人,但你們結婚後,要把我那個臭屁的哥哥換下來,換我當女管家,這樣好不好?」小小的臉蛋洋溢着天真無邪,和她嘴裏說出的交換條件完全不搭。
黎妃突然覺得這個小女孩比笑面虎班恩管家還要可怕三倍,果然是一家人。「要把我那個臭屁的哥哥換下來,換我當女管家」……等等!難道她不是班恩管家的女兒,而是妹妹?那也差太多了吧?真搞不懂班恩管家的父母在想什麽。是再婚嗎?黎妃摸摸疼痛的額,決定不要再去推敲管家的複雜家庭關係,竟然有妹妹想先拉攏未來可能的公爵夫人,排擠哥哥的職位!而這個妹妹還是個十歲出頭的天真小女孩。真是太恐怖了。
「呃……克莉提娜,你很討厭你哥哥嗎?」黎妃戰戰兢兢地問,深怕一個問不好會引起家庭革命。
「討厭?姐姐,你在說什麽啊?」克莉提娜抬起天真的眼眸,雙眼馬上蒙上一層水霧。「姐姐你怎麽可以這麽說呢?哥哥可是我最『尊敬』、最『崇仰』的人了,除了三不五時會嘲笑我是長不大的小娃娃,偶爾會把我從古堡大門踢出去,有時候還會不小心忙到無視於我這個妹妹的存在之外,哥哥還是那麽的『偉大』。」
這對兄妹結的怨還真是深啊。黎妃無言地嘆了口氣。真是咬牙切齒的尊敬與崇仰呢。班恩管家,你到底對你妹妹做了什麽啊?
「不提我那『偉大』的哥哥了。姐姐,你還沒說你的名字呢。」
「黎妃。你叫我姐姐就可以了。」
「那我可以叫你妃姐姐嗎?」
「可以啊。對了,克莉提娜,你是從哪裏進來的呀?」黎妃裝得很無辜,希望小女孩沒發現她的企圖。
「門口啊。」
「不是書房。我是說你怎麽進古堡的。」
「當然是……」明亮的眼裏突然閃過一絲瞭然的聰慧,賊賊地笑了一下。「哥哥說爵爺不讓妃姐姐出去,即使告訴妃姐姐出口在哪裏,門還是鎖着的。」
該死的班恩管家!黎妃這下子真的很想揍扁他了。但是,國父革命十一次才成功,現在難得有機會,怎麽可以放棄。「克莉提娜,姐姐在這裏待得很悶了,真的不能帶姐姐出去走走嗎?不一定要出去,就算到庄園裏走走也好。」哼哼,只要出了古堡,要偷跑還不容易!
「不行的。妃姐姐你如果走了,就當不成公爵夫人,當不成公爵夫人,克莉提娜就不能當女管家,克莉提娜會很傷心的。」
黎妃差點口吐白沫!她會傷心根本是因為自己當不成女管家嘛!真搞不懂他們的家庭教育是怎麽回事,怎麽會教出這種奇怪的邏輯。
不行,她可不能敗下陣來。「克莉提娜,你聽姐姐說,爵爺並沒有打算讓姐姐當公爵夫人,假如有的話,即使姐姐出去走走,爵爺還是會把姐姐接回去的。那你今天幫姐姐,讓姐姐出去走走,姐姐以後如果回來了,一定是最疼你的。」哈哈,黎妃一邊在心裏乾笑,一邊在身後打叉。以後誰要回來啊!權宜之計,權宜之計!克莉提娜,你要原諒姐姐。
克莉提娜歪着小腦袋瓜盤算了一會兒,想想也有道理。反正爵爺如果真的要妃姐姐,任憑妃姐姐跑到天涯海角也是跑不掉的;要是她今天幫了妃姐姐,妃姐姐以後自然會站在她這邊,到時候她就可以讓哥哥那驕傲的笑臉變成哭喪臉。
「好,妃姐姐,我可以偷偷幫你,但是不可以讓別人知道喔。」
「沒問題。」廢話!她當然不會讓別人知道,因為跑出去之後她就不會再回來了。黎妃在心裏頭嘀咕。
得到保證後,克莉提娜俏聲附在黎妃耳旁嘰嘰咕咕了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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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密佈,令人不安的氣氛瀰漫在空氣中,似乎在預告着某些事將要發生。伊娃穿着黑色絲質洋裝,滾着青綠色的緞面亮邊磷光閃閃,就像是細長的青蛇盤據在纖細的身軀上,吐着蛇信。這是伊娃面對各大黑道家族時最常穿的服裝,象徵着「梅杜莎之女」;蓬鬆的大捲髮,隨意散落在白皙的肩上,美艷與不怒而威的氣勢一覽無遺。
近來讓她煩心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布理司在交代完黎妃的行蹤後,就失去了蹤影,簡直像蒸發了一樣,完全失去聯絡。雖然只是一個小弟,但布理司這一年來與她一起出生入死,可以說是和她患難與共最徹底的夥伴。她也不懂,為什麽這麽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毛頭可以這麽鎮定的陪她完成那麽多任務。上次席爾斯古堡之行,敏銳的她馬上察覺到布理司與席爾斯古堡之間的關係,絕非只是普通的工作者而已。黎妃的失蹤,布理司一定知情。伊娃相信黎妃並沒有回台灣,是席爾斯公爵把她藏起來了。所有的休學手續和機票及上飛機的假象,都是公爵安排的戲碼。但伊娃不了解的是,為什麽要這麽大費周章?只是一個擅闖古堡的外國人,公爵脾氣再壞,最多下逐客令也就罷了,有必要做到這樣嗎?
布理司幫着公爵說謊,更顯示這件事的不尋常;而緊接着在這件事情之後,胡克森家族在她的地盤上放肆;胡克森家族是愛爾蘭的黑道世家,實在沒有道理來這裏撒野。但他們的行動實在太可疑了,擅自拐騙或迷昏年輕女子,這一區目前已有六人失蹤後又出現,但是失蹤期間發生了什麽事都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更奇怪的是,他們幾乎天天環繞在席爾斯古堡的莊園四周打轉,似乎是在找人,但看來又全無頭緒。
最詭異的是,她的部下看到布理司在胡克森家族出沒的地方溜達。他去那裏做什麽?伊娃隱隱約約覺得所有事情一定有所關聯,心中竟莫名地不安了起來。她執掌黑街那麽多年,從槍林彈雨中爬到今天的地位,卻從不曾有這樣的心情,就像是明知道什麽事情即將發生,甚至是已經開始在運轉,卻完全無力阻止一般。
敲門聲響起。
「進來。」
「大姐,格萊爾·胡克森先生來了,正在大廳休息。」
「我知道了。」伊娃眉心微微一皺,推敲不出胡克森家族在她地盤上撒野後又來拜訪她的用意。他們並不是會作耀武揚威這種蠢事的鄉巴佬,今天會約她見面,最有可能是,他們的目的無法自己達成,需要合作對象。愛爾蘭胡克森家族的勢力雖大,但風評一向不佳,主因就在於主事者蠻橫且厚顏無恥,先砸了別人的場子,砸完後發現事情搞不定,才又跑來談合作。這一直是他們的一貫作風。
大廳上坐着一個白髮老先生,他一身筆挺的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佈滿皺紋的眼角透露着世故的精光。「這位想必就是傳聞中的「梅杜莎之女』伊娃小姐了,幸會幸會。」
伊娃綻開艷麗的笑容,和她平時面對所有黑道大老一般,她的笑容象徵不可侵犯的美艷與氣勢。「幸會。胡克森先生,倒是您遠在愛爾蘭有大好事業,怎麽有空到我這小地方來作客?」言下之意,是質問他胡克森家族為何在她的地盤上撒野。
胡克森不愧是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他不為所動的笑一笑。「伊娃小姐,這個地方值得我回憶的事情太多了,人老了,總愛回憶過去。」四兩撥千斤的避開他們在她地盤上胡來的惡行。「連伊蓮娜小姐的意外也是令我惋惜的回憶之一啊。」豈止惋惜!他恨不得指死當初讓他計畫失敗的聖徙。
伊娃斂眉凝視着老人,直覺告訴她來者不善。她沉聲道:「您怎麽會知道我祖母的事?」
胡克森知道伊娃已經一步步趺入他設計好的圈套之中,只要握有伊蓮娜的死當把柄,不怕伊娃不幫他。「我不但知道你祖母的事,更知道到底是誰殺了她。」胡克森意有所指地看了伊娃一眼,就等她開口。
伊娃不知道這人說的話有幾分可信度,但祖母的過去一直是她想弄明白的一件事;她知道胡克森今天特地跑來告訴她這件事,一定另有目的;但,她倒想看看他到底要她幫什麽忙。「人死了就過去了,既然祖父他們都沒有追究,想必誰殺了祖母並不重要。您要告訴我也罷,不告訴我也無所謂,胡克森先生,我比較好奇的是,您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麽?」伊娃一雙綠眸牢牢地盯住胡克森,就像要看穿他似的。
胡克森沒料到是這樣的回答,他有點狼狽地繼續道:「你知道吸血鬼祭典的事嗎?」
「吸血鬼?」伊娃擰眉,又跟吸血鬼有關?祖母、布理司、席爾斯公爵、黎妃、胡克森、吸血鬼,一切事情似乎都因為吸血鬼而連結了起來。
「看來你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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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一年一次盛大的祭典稱作貝菈之夜,那是歌頌吸血鬼女神貝菈的祭典,也是吸血鬼力量最強大的日子。傳說中,為愛犧牲的貝菈女神會在貝菈之夜重生,重回愛人金髮安東的懷抱。
貝菈女神會寄宿在與她有共同波長的女孩體內,並賜與女孩貝菈之淚的能力,是吸血鬼中唯一具有將吸血鬼變成人類的力量;當然,她仍可以把人類變成吸血鬼。
然而,幾千年過去了,因為貝菈和安東的力量太過強大,天神怕他所創造的人類合被吸血鬼統治,便派吸血鬼的叛徒——天界聖徒,阻止他們倆重逢。所以貝菈一直不能獲得重生,金髮安東在漫長的黑夜無盡的等待,幾近崩潰。
我們胡克森家族世世代代侍奉金髮安東,竟在幾百年前被擁有貝菈之淚的女孩奪走吸血鬼的力量。本來這種小事只要祈求金髮安東,他便會重新賜與我們力量,但金髮安東傷心貝菈的一再消失,根本不願意聽我們的祈求,我們甚至連他在哪裏都不知道。
直到五十年前,我們得知伊蓮娜小姐是貝菈之淚後,祈求伊蓮娜小姐讓我們回復吸血鬼的身分,但沒有得到回應;窮途末路的我們,只好選擇綁架伊蓮娜小姐的家人,希望她能幫助我們。
沒想到伊蓮娜小姐寧願尋求聖徒的幫助,也不願意幫助我們這些被放逐的吸血鬼。我不知道地到底和聖徒定下什麽交易,但是那天發生的事,我並不合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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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莫名的被烏雲籠罩,不祥的預告蒸騰着,房間裏,七零八落倒着呻吟的男人,槍枝早就被掃到遠遠的庭院外,席爾斯十四世用瞳術控制這些男人的行動,以防他們輕舉妄動。
聖徒在我眼前,踢飛最後一支銀槍,冷冷地看着我。
伊蓮娜抱住剛被釋放的女兒和丈夫,眼淚不停地流下,似乎將要離他們遠去一般。
「爵爺,你真的要那樣做嗎?」聖徒閉上眼睛,語帶痛苦地問。
「這樣子對她最好,等金髮安東來了,不但不可能放過塔夫他們,她也會以她最不願意活下去的方式死去。動手吧,在她還是伊蓮娜的情況下殺了她。」席爾斯十四世的聲音像刻意冷漠,聽不出高低起伏。
「伊蓮娜,金髮安東快追來了,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席爾斯十四世冷冷地問妹妹。
「我知道,哥哥。」伊蓮娜低下頭,珍珠般的淚水不停地滾落。「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需要和塔夫告別。」
她那木訥的丈夫抓住她的手。「伊蓮娜,我不同意。」將她摟進懷裏,為自己的無能為力咬牙切齒。
伊蓮娜把手放在丈夫的唇上,輕聲說:「塔夫,別再說了。這一年來,我很快樂,也很高興,但是該來的還是會來。你可以跟我一起死,但是小伊芙怎麽辦?你要她變成孤兒嗎?金髮安東不是我們可以對付的,你也看到了,聖徒和我哥哥的力量都阻止不了他,即使你已經變成吸血鬼,但還是無法阻止這事;我不要小伊芙剛出生就跟着我們離開。為了小伊芙,為了我這個自私的女人,塔夫,活下來,好不好?」伊蓮娜知道,只要提起小伊芙,丈夫就不可能丟下她,也只有她,才能讓丈夫繼續活下去。
看到塔夫的神情,伊蓮娜知道他動搖了,於是誘哄般繼績說道:「小伊芙還小,我們不要讓她知道這麽多事。這樣吧,塔夫,我把你們變回普通人,你帶着小伊芙好好生活,用遠不要再蹚吸血鬼的渾水。」丈夫沒有答話,沒有答話就表示同意。「塔夫,謝謝你愛上身為吸血鬼的我,我很快樂,我愛你。」
伊蓮娜輕輕吻了丈夫,綠色的光線自她身邊泛出,圍繞住丈夫與女兒,依照承諾,她將他們變回人類。
「走吧,伊蓮娜。」聖徒輕聲。
「不用了,蓋恩,就在這裏好了,我想死在塔夫懷裏。」伊蓮娜和丈夫道完別,平靜地說。
「這裏?」聖徒有些詫異地看了看塔夫和席爾斯十四世。
「隨她。」席爾斯十四淡淡地回答。
「謝謝你,哥哥,再見了,你一直都是最為我着想的人。」伊蓮娜淡淡的笑着,笑臉上沒有一絲埋怨。
席兩斯十四世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
「蓋恩,對不起,竟然要你做這樣的事。」
聖徒閉上眼沒淡的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希望下輩子見面,你不是聖徒,我也不再是貝菈之淚。蓋恩。」伊蓮娜雙眼噙着淚。
蓋恩笑得有些沉重,輕輕地點頭,伸手放在伊蓮娜的眉心。「以天神之名,聖徒之義,召喚貝菈之淚重回星空。」
綠色的氣自眉心釋出,凝結成淚滴狀的寶石,伊蓮娜閉上雙眼,被銀白色的光暈環繞,青色的射線自銀白光暈中射出,直達天際,消失在天空的一端。伊蓮娜身形一軟,倒在塔夫懷中。所有的人都知道,她不會再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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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娃挑眉看着這個老人。「然後呢?」老實說,她對這個故事確實是有些半信半疑。即使是真的又如何?即使聖徒是兇手,顯然祖母也是心甘情願選擇死亡,她實在不懂胡克森講這個故事的目的為何。若說這個故事解決了她什麽疑惑的話,頂多告訴了她,席爾斯家族確實有吸血鬼血統,而身為席爾斯家族的子嗣,為什麽她卻不是吸血鬼罷了。
胡克森雙眼充滿神秘;他知道要說服梅杜莎之女站在他們這邊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首先,必須讓伊娃覺得席爾斯家族是敵人,但是以伊娃獨掌黑街的氣勢與才智,要編造故事欺騙她,恐怕很難,最好的方法就是部分真相加上適當的添油加醋。他不怕伊娃因為知道他們綁架過伊蓮娜的家人就嫌惡與他們合作。都幾十年前的事了,既然她連兇手都不記恨了,綁架算什麽。他要讓伊娃相信的是:聖徒不只是「兇手」,他還是一個「永遠的兇手」,因為他下一步要殺的人,是對伊娃很重要的人。
「不瞞你說,伊娃小姐,貝菈之淚又出現了。」老人的眼中充滿神采,像是抓住了某種希望。
伊娃不甚了解地輕揉額角,精明幹練如她,很少在商議事情時這麽的不進入狀況。「胡克森先生,我必須說,對於吸血鬼的事情,我完全不了解,甚至不清楚貝菈之淚對於你們有什麽意義。如果您今天來這裏的目的,只是對我說這些陳年舊事的話,那麽我心領了。」不知怎地,面對老人那虛幻的眼神,伊娃竟有些煩躁;她的直覺告訴她,一旦她知道的越多,就越不可能回復到一般人的生活。吸血鬼也好,貝菈之淚也罷,一直是她生活圈以外的東西。她雖然好奇祖母的身世,卻不喜歡由一個看起來就是祖母的敵人口中得知。那麽,她想從誰的口中得知呢?席爾斯公爵?算了吧。銀髮吸血鬼少年?如果是他,應該不會對她說謊吧?不知怎地,伊娃心裏就是這麽認定。
「伊娃小姐,難道你沒發現席爾斯家族已經把貝菈之淚軟禁了嗎?」
「什麽?」軟禁誰?伊娃腦中直覺閃過黎妃的臉龐,心中一陣不安。黎妃只是一個喜愛追逐吸血鬼的東方女孩,怎麽會跟吸血鬼的女神扯上關係呢?
胡克森眼角閃過一絲狡猾,明白伊娃進了他的圈套了。「再過幾天就是傳說中的貝菈之夜,席爾斯家族在貝菈之夜前軟禁貝菈寄宿的少女,其居心叵測。我想,他們是暫時軟禁她,要是金髮安東找到這來了,便會讓聖徙殺了她。據我所知,貝菈之淚和伊娃小姐這是十分投緣的朋友;傳聞伊娃小姐在黑街上是出了名的重義氣,應該不會放任自己的朋友莫名其妙的受死吧?」
殺黎妃?伊娃挑眉哼了一聲,知道胡克森是在激他,綠眸閃着詭譎,語調十分輕柔,甚至甜膩得嚇人。「胡克森先生,即使您今天說的都是真的,席爾斯家族一定要對貝菈之淚不利,我又要如何判斷您就不會傷害我的朋友呢?」字字帶刺。
胡克森早就有備而來。他輕笑。「伊娃小姐大可放心,我們胡克森家族只求貝菈之淚完成我們變回吸血鬼的小小心愿,絕不會對她有過分的要求。」
伊娃秀眉一凜。「如果她不肯呢?」語藏暗諷。
胡克森滑溜一笑。「那當然會有其它溝通方式了。我相信伊娃小姐的朋友都和您一樣聰明,沒有席爾斯家族的壓力,大家都很好溝通的。」言下之意,五十年前會有如此僵局,全是席爾斯家族從中作梗。
伊娃端起紅酒輕啜了一口,紅潤的唇映着綠潭般耀眼的綠眸,不懷好意地勾起笑容。「胡克森先生,謝謝您今天特地來告訴我這些事,可惜……我們不能合作。」
「為什麽?」老人的白眉都快皺成一團了,剛剛明明見到她動搖了,為什麽又不能合作?!
「我非常相信我那個莫名其妙成為貝菈之淚的朋友;如果她知道自己有幸在吸血鬼界擔任那麽重要的角色,大概會興奮得尖叫,但要不要和你們合作,應該由她自己決定,我不能為了救她而擅自幫她作決定。」想到黎妃知道自己是貝菈之淚之後,可能會興奮得跳起來的模樣,伊娃不禁啞然失笑。果然是可愛的小妃。
胡克森震驚地瞪着伊娃,不敢相信他聽到的。貝藍之淚一直是悲苦的化身,有什麽好興奮尖叫的?
伊娃沒理會胡克森的震驚,也不打算再聽他說合作的事,她心裏不知怎地就是相信那個在祖母墳前站了一整夜的吸血鬼少年,絕對不會是傷害祖母的人;所以黎妃也一樣,席爾斯家族會將黎妃軟禁在古堡里,必有其用意;且小妃也不是省油的燈,她知道她的能耐,有她在的地方就有麻煩。伊娃輕笑,猜想不出幾天黎妃就會偷偷逃出來了,現在去救她反而會壞事。
倒是胡克森家族對吸血鬼的執念太深,到時候對小妃有可能是一大麻煩,所以她得讓他們先打退堂鼓。「胡克森先生,如果貝菈之淚真的是為了你們所侍奉的金髮安東而重生,那麽幾千個貝菈之夜都過去了,為什麽您說的安東與貝菈統治的世界還沒出現過?不是我有意冒犯,貝菈的重生,不就代表我的朋友變成貝菈,那跟她死去有什麽兩樣?光這一點,我可能就會選擇跟聖徒站在同一邊,阻止貝菈復活。然而,如果貝菈真的想復活,幾千年的時間還不夠嗎?我想你們的神話必然有遺漏真相之處,說不定連變成吸血鬼的力量都是假的。」
胡克森並沒有因她的話而惱怒,眼神中反而還有幾分讚賞。想不到這個年輕的黑街首領竟能從部分真相中拼湊出更接近事實的故事,不能與她合作,實在是太可惜了。也罷,他們能依靠的神如今只剩安東殿下了,只要能順利得到貝菈之淚,他相信安東殿下會完成他們所有的願望的,甚至是永生。被歲月刻蝕的眼眸閃爍着渴望的光芒。「有的。你站在這裏,卻不是吸血鬼,那麽伊蓮娜的力量便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