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迅速搬了家之後,夏投到出版社的插畫,也有了回應,對方正式簽約聘請她,專門為小說出版社畫封面,她總算是學以致用,而且還能待在家裏工作,也可以多點時間陪姐姐。
夏蘋和以前那些男人完全斷了聯絡,但是高中都沒畢業的她,求職四處碰壁,家中生計全靠夏一人支撐。
“沒關係,我可以養你一輩子,反正我也不打算嫁人了。”夏安慰失意的姐姐。
夏蘋總覺得心裏對夏有一份很深的虧欠,畢竟是她破壞了妹妹的好姻緣。
夏卻絕口不提過去的事,她專心致力於自己的工作,短短半年內,已引起小說界的密切注意,滾滾而來的財源,讓夏有足夠的收入,負擔兩人的開銷。
夏拚命的賺錢,夏蘋卻無法過儉樸的生活,沒有工作的她耐不住寂寞,三天兩頭就跑出去打麻將,輸光了錢,再向夏要,有一次夏終於受不了,吼了她一句:
“你如果再不戒賭,我一毛錢也不給你了。”
此後夏蘋慢慢戒掉搓麻將的嗜好。
而夏亦透過友人的介紹,幫姐姐找到一份電梯小姐的工作。
其實夏蘋身材夠高,長得又漂亮,當電梯小姐很適宜。
夏看見姐姐逐漸恢復正常人的生活,心裏很高興,本以為姐妹倆,可以如此相依為命過一輩子,卻沒想到乖舛的命運,依然不肯輕易放過她們。
夏蘋在一次工作中,肚子痛得昏倒在電梯裏。
夏聞訊趕到醫院,醫生卻沉重地告訴她,姐姐得了急性腎炎,目前僅能靠洗腎來維持生命機能,但最好是換一顆健康的腎,否則也拖不了幾年。
看見姐姐夏蘋臉色蒼白的躺在病床上,夏的心好痛,姐姐曾經為這個家付出大多,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學業和肉體,如今卻得到這種病。
姐姐畢竟還年輕啊!她還有大好的人生,不該纏綿於病榻。
每次看見姐姐強忍洗腎的痛苦,卻依然對自己強顏歡笑,夏就覺得好不忍心。
幾番思量,決定把自己的腎捐給姐姐,於是她接受了院方的檢驗,醫生看到報告書,卻蹙眉搖頭。
“夏小姐,你的腎也有問題,你難道不覺得經常腰酸嗎?不過你的情況比令姐好,及時治療,將來還不會有洗腎之虞,但是如果你捐一顆腎結令姐,你的身體光靠一顆腎也活不下去。
”
夏面如死灰,她救不了姐姐,那怎麼辦?她着急地問:“那……現在有人願意捐贈器官嗎?”
“等不到啦!排隊要腎的人那麼多,不過……”醫生壓低聲音:“可以買‘黑市’的……”
“什麼?”她一愣。
“就是花錢買腎,有一些人沒錢,需要用錢,願意割一顆腎出來賣,我有特別的管道……”
醫生神秘地說。
“好,醫師,麻煩你幫忙。”夏不假思索,只要能救姐姐。
“可是價錢昂貴,”顆腎要一百五十萬。”
“一百五十萬?”夏瞠目,因為她沒有那麼多錢。
“你考慮一下,有需要再來跟我說。”醫生看出她的猶豫。
“不,醫師,錢我會想辦法籌到。”她咬牙道。
無論如何,她一定要買到一顆健康的腎。
然而,一百五十萬是一筆龐大的數目,她東湊西拼,也才籌到三十萬元,夏想破了頭,該借的、能借的,全都試過了。
她鬱鬱寡歡地提着補品,到醫院探視姐姐,卻在病房門口,聽見夏蘋向護士小姐吵着要出院,她心急地上前攔住離床的姐姐,氣急敗壞地說:
“你現在這麼虛弱,怎麼出院呢?我不准你出院,快回床上躺着。”
“不,小,住院的費用,我們負擔不起,我現在已經感覺比較好了,真的沒事了。”夏蘋氣衰體弱地抓住妹妹的手臂。
“你安心養病,我身上還有錢。”夏把姐姐按回病床上,回頭對護士小姐說:“護士小姐,麻煩你把針管插回去。”夏蘋無奈地繼續吊點滴,眼角沁出一滴辛酸的淚珠。
“老天爺為什麼要讓我生這種病?這是富貴病啊!”
“不要胡思亂想了,我燉了人蔘烏骨雞,你現在要好好補一補。”夏坐在病床一旁的椅子,掀開保溫盅。
夏蘋食不知味,她知道妹妹一定為了籌醫藥費,四處奔波,瞧着小清瘦的臉龐,她恨不得自己馬上消失,別再增加妹妹的負擔。
夏心裏卻想着如何快速賺錢的方法,她突然想起姐姐是如何還清爸爸的債務。
當情婦,的確是一條捷徑。
她有股想效優的衝動,當初姐姐可以為了這個家犧牲,她又為什麼不能為姐姐犧牲?反正她早就不打算嫁人了。
可是搶人家的丈夫、破壞別人的家庭,這種事她做不到,那會令她有罪惡感。
“小,你在想什麼?”夏蘋看她失神發獃的模樣,關心地問。
“沒什麼,來,快喝完,湯快涼了。”夏拉回思緒不再多言。
打開電腦,夏深深吸了一口氣,顫抖的手指敲着鍵盤。
本人急需一百五十萬元,願當三個月的情婦,必須是未婚男士,年齡不拘,有誠意者面談。
夏將消息發送在網絡上,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對不對,但是為了救姐姐,她管不了那麼多。
這麼敏感的話題立刻傳開,有人上網問她的基本資料,甚至要求刊登照片,因為情婦的第一要件,便是美貌,臉蛋不美、身材不辣的女人,沒有人會捧出大把的鈔票。
夏只好將自己的照片公開,果真引來一堆垂涎的男士,但是清一色都是已婚男性,要不就是只要一夜情的。
夏根本就不願意和這些男人見面,她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卻又想不出快速籌錢的方法。
事情既已發生,她只能靜觀其變。
高聳的辦公大樓頂層,宋氏集團的年輕總裁,居高臨下地鳥瞰大片玻璃帷幕下的繁華世界。
他腳下光滑亮面的黑頭皮鞋、身上的名牌西裝,在在說明了他的身份不凡。
他轉過身,全身透着肅冷的氣息,令人摸不透他的思緒。
宋信剛再次盯着電腦熒幕上,那張娟秀的臉孔,心擰痛了起來,想不到她居然在網絡上招蜂引蝶,自願為情婦,淫賤的本性還沒改,她到底要破壞多少家庭才甘心?
他好恨,憎恨的血液竄流全身,眼眸奇詭,迸射出邪魅的光芒。
站在一旁的卓逸風,實在替他擔心,父母的驟然去世,嚴重打擊宋信剛,造成他的性格完全改變。
“你確定你要這麼做嗎?冤冤相報何時了?畢竟你們曾經相愛過。”卓逸風想勸退他的執念。
他冷哼了一聲,完全沒有一絲柔情。
“她必須為我父母的死,付出代價。”
“你會後悔的。”卓逸風嘆了口氣,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
“你如果是我的好朋友,就該站在我這邊、支持我的做法。”
“我不喜歡你這麼做,大殘忍了,這不像你。”卓逸風搖頭。
“她對我更殘忍!”他咬牙切齒地,心中的恨像無底洞般,怎麼也填不滿。
“算了,後果你自己負責。”卓逸風的手機響起,他走到窗邊,悠閑地哄着電話里嬌聲嗲氣的女人。
宋信剛蹙着濃眉,這小子真靠不住,成天只知道泡妹妹。
卓逸風神情愉悅地關上手機,揮揮手說:
“我有約會,先走了。”
他瞪了一眼。“總有一天你會死在女人堆里。”
卓逸風聳聳肩,不在乎地說道: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他瀟洒地走人,不知又去找哪個鶯鶯燕燕。
烈日當空,艷陽高照。
夏忸怩不安地來到這座摩天大樓,她的心狂跳,緊張得手心冒汗。
願意付一百五十萬元包養她的男人,到底長什麼樣子?她會依約前來,是因為對方符合了未婚的條件。
穩住!千萬要穩住。夏不斷在心裏告誡自己。
她今天讓長發披肩,身上穿着一件白色襯衫,脖子上繫着絲質領巾,下曳雪紡長裙,顯露出塵脫俗的美麗。
為了姐姐,她得表現出最好的一面,免得對方出爾反爾。
昨天,醫生向她提及姐姐的病情有惡化的傾向,必須及早開刀換腎。
巨大的壓力,迫使她不得不勇敢面對一切。
夏鼓起勇氣進入大樓,經過秘書的通報,她進入了總裁辦公室,頓時被它的氣派、豪華,給震住了。
這麼有錢……一定也很吹毛求疵,也許還會有性虐待、性暴力、性變態的傾向。
一連串的聯想,令她想打退堂鼓。
她杵在門口,裹足不前。
寬大的辦公桌后,一個男人背對着她,坐在黑色牛皮椅上。
“好久不見。”他倏地旋轉椅背,與她正面相對。
宋信剛那張熟悉、英挺的臉龐,映入眼帘,夏渾身一震。
“怎麼會是你?”她錯愕、羞窘地。
想不到願意出錢包養她的富豪,竟是她的初戀男友。乍見之下,心頭閃過一絲莫名的喜悅,但兩人卻在這種情況下見面,她的尊嚴也蕩然無存。
“很意外,是嗎?”他攤攤手,從椅子上站起來,來到她面前。
他身上一襲純手工的鐵灰色三件式西裝,絹質領帶別著一枚金屬扣夾,全身散發著勃勃英氣與尊貴。
夏不得不承認,一年不見了,他更具成熟男人的致命吸引力。
宋信剛冷睇着她,該死的,這個女人居然還裝扮得如此清純,甚至比一年前更添嫵媚、嬌艷的無形魅力。
“你怎麼會想包養情婦?”夏疑惑地問道:“我以為你結婚了,或是有女朋友。”
這一年來,她始終沒有忘記他,總是不斷地揣測他的近況。
他森冷一笑,唇角勾勒出一抹笑痕。
“我更沒想到你還在干‘情婦’!”他鄙夷地說。
她窘得無地自容,“情婦”這輕蔑的字眼,令她抬不起頭來。
“我是不得已的……”她聲若蚊納。
“為了錢是吧!支票我已經開好了,可以立刻兌現。”他走到桌前,撕下支票薄的一頁,交給她。“這些錢對我而言,只是九牛一毛。”話中透露他的多金,不把一百五十萬看在眼裏。
夏猶豫、矛盾地握着那張支票,囁嚅地說:
“我可不可以用借的?”話下之意,是不想做他的情婦。
“不可以!”他迅速接口,有些氣憤地說:“我從不借錢給人,你如果後悔了,現在立刻就走,支票還我。”
夏掙扎着,她實在是需要這筆錢,如果今天買她的人不是信剛,也會有別人,與其和不認識、齷齪的男人上床,不如選擇她曾深愛的男人。雖然他的意圖不明,但是為了挽回姐姐年輕的生命,她必須放手一搏!
“好,我答應你。”她咬牙點頭。
“是你自己在網絡上招攬男人,我才買下你的。”他疾言厲色地提醒她。
“我知道!不過期限只有三個月,三個月之後,我就不再屬於你。”
“但是三個月之內,你得任憑我擺佈,不是嗎?”他高深莫測地說。
夏恐慌地看着他,他變了,不像是她認識的宋信剛。
有了一百五十萬,夏透過醫生的幫忙,順利買到一顆適合姐姐的腎,並馬上進行換腎手術,手術過程非常成功。
移植之後的腎,並沒有讓夏蘋的身體造成排斥,夏蘋的身體狀況穩定之後,夏便瞞着她,謊稱出國進修,消失無蹤。
夏拎着皮箱,來到了宋信剛位於天母的別墅。
豪宅內價值千萬的裝渥、名貴的進口傢俱,華麗得令人嘆為觀止。
菲佣把她的行李搬上二樓,由於房子是樓中樓設計,水晶吊燈自挑高的天花板垂吊而下,倍顯富麗堂皇。
夏的目光繞着客廳的擺飾,被一尊尊十彩斑瀾的琉璃珍藏吸引住。
她很喜歡琉璃,但因為買不起,所以一直只能藉機觀賞,想不到信剛收藏了這麼多所費不貲的琉璃,讓她大飽眼福。
“情婦也懂得鑒賞琉璃嗎?”嘲弄的聲音自樓梯間傳來。
夏有些氣憤地抬頭,宋信剛穿着白色綿制的居家服,自寬大、鋪着猩紅地毯的澤木樓梯走下來,唇角帶着一抹輕蔑。
夏無意解釋兩人間的誤會,但是她實在討厭他的語調。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說話?”
“你最好搞清楚,你現在是我的情婦,你沒有反駁我的權利。”他深邃的眸中沒有一絲溫柔。
“我知道你至今還不諒解……”
“沒錯!”他燃怒於胸,拳頭不禁握緊,逼近她。“我真後悔認識你!”
她跌坐在沙發上,面對他沉痛的指控!她着實心痛!
“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麼要我做你的情婦?”
“因為我要折磨你!”他說出令她心驚膽寒的話。
她可以感受到他深沉的恨意,但為什麼呢?彷彿她犯了滔天大罪。
“你可能不知道我爸媽因你而死。”他幽冷地說:“我媽媽發現了那張你和我爸爸合照的相片,一氣之下,嚷着要搬家……”
夏驚愕,同時明白了當時宋家匆匆搬離的原因,原以為他只是想逃避自己……他陷入痛苦的回憶,繼續說道:“搬了家之後,我媽媽還是經常為此跟我爸爸吵架,有一次他們吵得很兇……”
他哽咽地,頓了頓,艱難地說:“我爸爸很生氣地開車出去,結果……發生了車禍,當場死亡。”
“什麼?”她驚訝得恍如晴天霹靂。
“我爸爸的死,讓我媽媽很內疚,最後因為思念我爸爸,加上傷心過度,而自殺了。”宋信剛臉部的線條,明顯地抽搐。
兩條人命,她是間接的劊子手。
夏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她渾身不寒而慄。怪不得他那麼恨自己……這是多麼錯綜複雜的關係“對不起……”她吶吶地說道。
“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抵銷一切嗎?夏,你不覺得你應該付出代價?”他怒吼着,像要發泄累積多時的怨恨。
她噤若寒蟬,不敢再吭聲。
此時的他像一隻張牙舞爪的獅子,隨時要將她生吞活剝。
“別以為你的情婦生活會過得錦衣玉食,菲佣只做到今天,從明天開始,你要負責我的三餐、打掃屋內外、服侍我上床,明白嗎?”他冷冷的吩咐着。
她咬唇點頭。
他又吼了她一聲:“你啞了嗎?不會回答我。”
“是。”她慌亂地,心似漏跳了好幾拍。
宋信剛臉色陰森地瞥了她一眼,兀自走出大門。
夏掉着淚,心惶惶,不知所措地趴在沙發上哭泣。
老天對她還有宋家都太殘忍了,居然會發生這種事。
如果告訴他事實,恐怕他會對姐姐不利。
就由她替姐姐扛吧!不能再連累姐姐了。
翌日清晨,鬧鐘叫醒了她,夏不敢多貪睡一分鐘,盥洗完畢,立刻到樓下弄早餐。
誰知道她一下樓,就看見穿着運動衫,已慢跑回來的宋信剛。
他……這麼早就起來了?她心一驚,躡手躡腳地走進廚房,卻被他喚住。
“站住。”宋信剛汗涔涔地,用頸間的毛巾抹汗。
夏的兩腳頓時釘住,轉頭望着他。
“有事嗎?”
“我不習慣吃西式早餐,所以早餐吃稀飯,我上去沖個澡,二十分鐘後下來吃。”
“噢。”她應了聲,等到走進廚房洗米時,才恍然想起煮稀飯至少也要四十分鐘,這怎麼來得及?
夏趕緊把洗好的米放到瓦斯爐上,用大火快煮。
可是二十分鐘后,信剛換好西裝下樓吃早餐時,稀飯還沒煮好。
宋信剛臉色陰沉地坐在櫻桃木餐桌上,看見桌上只有鹹鴨蛋、花生和開好的罐頭,頓時大怒。
“你在搞什麼?連個菲佣都不如,動作這麼慢!”
他分明是強人所難,故意找借口罵她。
夏忍不住一肚子氣,頂撞他。
“煮稀飯當然要比較久,你又沒有事先跟我講,我怎麼來得及。”
他斜睨了她一眼。“當情婦還這麼理直氣壯。”
“你不要開口情婦,閉口情婦,好不好?”她痛恨這個字眼。
“你本來就是情婦。”他慵懶地說,不理會她的抗議。
夏也懶得和他辯,鑽進了廚房。又過了十分鐘,她端着熱騰騰的稀飯出來,為他添了一碗。
他吃完早餐,抹一抹嘴,臨走前在她耳畔低語:
“晚上自動脫光衣物,到我房裏躺平。”
說完,便掏出鑰匙,開着他的賓士轎車上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