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呼……”馮湛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他看了看錶，現在騎車回教室，還能趴在桌子上睡20分鐘。都怨韓雨若，剛才在體育用品店門口足足等了她15分鐘！他惱火地看了韓雨若一眼。
“我坐車回去了，繃帶我拿着就好。”罪魁禍首韓雨若向他招了招手。
“好，Bye！”馮湛跨上了自行車，騎遠了。
真是困哪，他用手拍了拍臉蛋，讓自己保持清醒。
“馮湛！馮湛！”後面有一個女聲在聲嘶力竭地叫着他的名字。
馮湛反射性地煞住了車，回頭一看，樂了。韓雨若提着裝繃帶的帶子，頭髮散亂，一顛一顛地向他跑來。
“怎麼了？”他問。
韓雨若氣喘吁吁地在他身邊站定，“你……你有沒有零錢？”剛才買繃帶的時候順便買了一些療傷噴霧器，結果嚴重超支，韓雨若把自己的錢都墊上了，還借了馮湛的一些錢。
“我看看……”馮湛摸出了錢包，裏面有一張20元和8角錢。
“沒有一元或者兩元的零錢啊。”韓雨若有點沮喪。
“沒關係的，你把這8角錢團成一團，扔起票箱裏，司機也不會去一角兩角地替你數。”
“這怎麼行，都18歲了，好意思坐霸王車嗎？”韓雨若眉毛豎了起來，清秀的臉龐泛起鄙夷的神色。
“那你把20塊錢扔進去充富翁好了。”馮湛抽出那張紙幣，在韓雨若眼前晃動。
“這附近有沒有賣汽水的？我去買一瓶，讓人家找零錢不就行了？”韓雨若自鳴得意地說，“你喝不喝，看在你借錢給我的分上，我請你。”
“班長大人，你想用我的錢來請我喝汽水嗎？”看着韓雨若婆婆媽媽的樣子，馮湛無名火起，他大聲說，“別搞那麼多花樣了，坐我的車，10分鐘就到學校！”
“要我坐自行車橫杆？怎麼坐！”韓雨若連連SayNO。
“什麼怎麼坐？放心啦，我的技術很好的，是你不夠膽量還是平衡能力不夠？5歲小孩都能坐！”馮湛又看了看錶，好，又過了一分鐘，午睡時間又被濃縮了。這是什麼班長，這麼愛理論，坐個自行車都要說個不停，早知道錢也不借給她，把她扔在這裏自生自滅。他陰沉着臉，瞅着韓雨若，“乾脆點，抓緊時間！”
韓雨若看着那條細細的橫杆，心裏盤算：時間不早了，如果再花時間兌換零錢，說不定下午回去上課都要遲到了。
橫杆就橫杆！有什麼大不了的，難道我還怕了他不成？韓雨若把心一橫，低聲說：“讓開一點，我要坐。”
“快、快、快！”馮湛一迭聲地催促。
韓雨若斜坐在自行車前面的橫杆上，調整了一下位置，拿捏着平衡。
“好了嗎？”馮湛腳一蹬，就輕巧地騎了起來。
男生就是不同。韓雨若不禁感慨：上一次陶桃也用自行車載過她，陶桃高挑結實，氣質有點像男生，不過遇到上坡路，聽見她呼哧呼哧的喘氣聲，韓雨若哪有臉皮繼續賴在後座上，趕緊一個箭步跳下車來。現在，馮湛載着她，上坡下坡都輕描淡寫。
不過嘛，男生還是男生。
馮湛呼出的氣息拂動着韓雨若的髮絲，她覺得很尷尬，直着身子坐着，大氣都不好意思出。
幸好，10分鐘多一點點，韓雨若就看到學校大門了，她僵硬的身體解放在望，心情大好，不禁稱讚起馮湛來：“你的速度真不賴。”
“呵呵……”馮湛皮笑肉不笑地做了個鬼臉，都怨這個韓雨若，他的午睡時間只剩下可憐的10分鐘，能睡着嗎？別開玩笑了……鬱悶之下，他猛蹬了兩下踏板，自行車飛快地掠過校門。
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他們旁邊一閃而過。
一開始，韓雨若根本就沒留意，但冥冥中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讓她扭頭看了一眼。
“糟糕！倒霉！要命！”她在心裏叫苦連天。後面的那個男人有着利落的短髮，戴着一副眼鏡，身量適中……分明就是她的班主任衛東文！
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韓雨若覺得衛東文望着她和馮湛的眼神很古怪。她腦中警鐘大響：衛老師該不會以為我們兩個在拍拖吧？我不過是搭搭馮湛的順風車而已，又沒有和他有什麼親密舉止。慢着，剛才我經過衛老師身邊的時候，剛好在笑耶！糟了糟了，似乎連坐姿都有點曖昧！衛老師不會誤會了吧……
“班長，到了！”馮湛獃獃地看着已經停了車卻仍然坐着不動的韓雨若。
“嗯？哇啊！”心神不寧的韓雨若總算反應過來了，她火燒屁股一般跳下了自行車，逃也似的跑開了。
“喂，這是什麼態度！”無端被人當成是食人獸的馮湛“啪”的一聲把自行車推到牆角。
“雨若，你現在的上手球很棒啊！”唐縈邊傳球邊喊，多啦A夢般的小圓臉上喜氣洋洋。
“別客氣了，是你傳過來的球好，穩穩噹噹地飛到我頭頂上，我還傳不好，就沒臉見人咧。”韓雨若慢悠悠地說著，手上卻不含糊，排球在她手中發出短促的碰撞聲，又向唐縈飛去。
“哇！”不遠處，廖靜儀一聲慘叫，“可心，你當我是靶子啊，怎麼衝著我的臉扣球？！我們現在是在練傳球！”
“對不起、對不起，那個球的高度剛好適合，我一時順手……”尹可心連連道歉。
尹可心既慌張又委屈，在廖靜儀虎虎生威的形象襯托下，好像她才是受害者。韓雨若“撲哧”一聲笑了，她揮揮手，示意對面的唐縈停下來，“看來最近大家的球技都有了好大的進步。”她對唐縈說。
唐縈指了指另外一對悶着頭專心練球的杜卓君和陶桃，搖頭晃腦地說：“那一對才叫做棒呢。”
“還好，總算有點成果了，不至於丟人現眼。”韓雨若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就算有成果？你們的目標也太低了點吧。”馮湛說這話時的口氣又像認真又像是打趣，他兩隻手各拿着三瓶汽水，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一一分到六個女生手上。
一看見他那張滿不在乎、懶散帶笑的臉，韓雨若的心情就陰沉了起來，“保持距離！以免老師再次誤會！”她暗暗告誡自己，很技巧地後退了一小步，讓唐縈擋在她和馮湛之間。
“嘿，馮湛，怎麼突然間大方起來了？居然請我們喝汽水！”廖靜儀大呼小叫。
“那是對待教練應該有的態度嗎？把你的汽水還給我！”馮湛作勢要搶廖靜儀手裏的汽水。
廖靜儀小兔子一般跳開了，嘴裏依舊不依不饒地說：“敢情你是為自己之前的粗暴而愧疚，現在想用六瓶汽水來賄賂我們哪！”
“你這傢伙，信不信我把你編在後排負責救球，讓你每次比賽都挨打？”馮湛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咦？廖靜儀機警地打量着馮湛。
馮湛頗為自己的教練權威而驕傲，他不緊不慢地說：“一般排球比賽，每個參賽者都有自己的位置，好像主攻、副攻、二傳、接應二傳等。但是如果要讓你們也學人家在按比賽規則換位的同時，發球后迅速回到自己所屬的位置，反而可能會很亂，你們就不用理什麼4號位、2號位什麼的了，比賽的時候就老老實實地按照規則，得到發球權，按順時針輪換一個位置就好了。”
“這有什麼難的，我們本來就打算這樣！”廖靜儀不服氣地嘀咕。
“難就難在怎麼編排一個出場次序，讓你們取長補短！”馮湛白了她一眼，繼續說了下去，“唐縈的基本功最紮實，傳的球很穩，調整球的能力很強，而且對排球知識了如指掌，不用擔心她出現站位出錯的問題，就由她來當二傳。唐縈，你開球后如果在後排的話就向前移一點，其他人接到球后，只要可能，都往她的位置傳，明白了嗎？”
“喂，別用衛老師的口頭禪！聽得讓人渾身不自然！”廖靜儀插嘴。
她今天成心跟我過不去嗎？“明、白、了、嗎？”馮湛毫不示弱，一字一頓地又重複了一遍。
“我不明白！”在廖靜儀開口之前，唐縈趕緊說話，“我該把球傳給誰？”
“哈哈，這就是重點了，”馮湛自鳴得意地環住雙臂，“我在你們裏面找到了兩個主攻手：陶桃和尹可心。你們接唐縈的球后扣球進攻，其他的女生也不能鬆懈，你們要接好一傳，也不能完全倚賴兩位主攻手，有機會時，同樣要進攻！明白了嗎？”他一邊故意加重了最後四個字的語氣一邊挑釁地掃了廖靜儀一眼。
“我？”尹可心張大了嘴巴，不知所措地站着。
陶桃倒是處變不驚，只是微微地挑起了眉毛。
“不是你是誰？看你的身高！”廖靜儀踮起腳尖，勉強讓自己的眼睛接近尹可心的視平線。
“可我只是空有身高而已！”尹可心叫苦連天，“我不像陶桃體育那麼好，我只是中下下的那一種！”
“你的球感很好，其他不足，可以彌補。”馮湛惡作劇般地眨了眨眼。
“怎麼彌補？”尹可心心知不妙，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當然是特訓啦！”馮湛抱着球，笑得有點邪惡，“放心，大家都一起陪你。”
“我……”
“尹可心和陶桃站對角線，唐縈先站前排，其他人按照喜好，隨便站位！”馮湛跑到球網的另一邊，手裏掂着一隻排球，朗聲說，“好，位置都站好了，現在準備，接我的發球！”
他手臂一揮，隨隨便便就來了個瀟洒的上手飄球。女生們都看呆了，一片錯愕中，球徑直朝韓雨若飛了過來。她本能地抬起手，把球墊向唐縈。
“好，班長，動作有進步！”球場那頭，馮湛隨着韓雨若的動作而大聲稱讚着。
吵什麼！韓雨若現在聽見馮湛的聲音就煩躁，她巴不得能用膠布把馮湛的嘴貼起來，順便用一個大紙袋套住他的腦袋——眼不見為凈。
唐縈像往常一樣，穩定地把球托給了身邊的陶桃。
陶桃起跳的時間掌握得很好，她盯准了球，用力地扣了下去——
“撲！”擊球的聲音很不清脆，排球沒能過網，有氣無力地落在了她們的場區。
“呀！”陶桃再酷，也禁不住齜牙咧嘴地做了個鬼臉。
“陶桃，你要注意：扣球的時候，應該通過迅速的轉體、收腹動作來發力，帶動肩、肘、腕各部分關節，像甩鞭子一樣向前上方揮動。你再試一次！”馮湛細心地講解着。
陶桃又扣了一次，還是不行。
“你擊球的方式不對，不應該用手指部位來擊球……這樣吧，你試試握着拳頭，再用靠近手腕的部位擊球。雖然這樣不夠規範，但應該比較奏效。來，再試一次！”馮湛重新發了個球。
這一次，陶桃的扣球乾脆利落，落地有聲。
“Yeah！”女生們尖叫起來，不約而同地鼓起了掌。
馮湛也禁不住微笑了起來，“好，尹可心，到你了！準備！”他重新發了一個球。
排球再次衝著韓雨若飛來，這一次她沒反應過來，勉強伸手一墊，球斜斜地飛了出去，幸虧杜卓君機敏地把球調整到尹可心的頭頂。
“好！實際比賽的時候就要這樣！尹可心，助跑啊！”馮湛大喊。
尹可心懵懵懂懂地跳了起來，怯怯地揮動手臂，扣了下去——結果扣到了空氣。排球擦着她的手掌飛走了。
“呃……”尹可心窘迫地吐了吐舌頭，“看，我不行的。”她無奈地搖了搖頭。
馮湛從對面的場區跑了過去，問尹可心：“你以前有看過關於排球技巧的文章嗎？”
“沒有。可這不能怪我啊！我的體育那麼差，充其量只是上排球課的時候學了一點點，不過早就忘得差不多了，所以說，你還是換人吧！”她沖馮湛笑了笑。
馮湛後退了幾步，冷不丁拋了個球給唐縈，同時喊：“直接把球傳起來給尹可心，傳高一點！”
這一次，尹可心碰到了球，可卻沒把球扣過網，“我說過我不行的！”她苦惱地搖了搖頭。
馮湛不肯放過她，他重新發了個球過來，“再試一次！”
不知不覺，尹可心一連扣了十幾個球，除了二傳唐縈，其他的女孩都坐到了場邊，獃獃地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我說過我不行的！”在第十五個球的時候，溫柔的尹可心再也按捺不住了，她放開嗓門吼了一聲，發泄般地向排球扣了下去！
排球徑直向馮湛的面門飛了過去，又快又狠——
“啊……唉……”女生們的驚呼聲馬上變成了失望的嘆息。運動神經超一流的馮湛冷靜地伸出雙手，把排球抱在了胸前。
“很好！”他向尹可心眨眨眼，“再來一個怎麼樣？”話音剛落，他又把手裏的排球拋過來，唐縈傳給了尹可心，尹可心慌亂間又把球打飛了。
馮湛搖搖頭，向唐縈說道：“你不用傳球了，下去歇歇。”
萬歲，終於結束了！尹可心在心裏歡呼，她跟着唐縈歪歪扭扭地走了下去。
“尹可心，我沒有叫你！”馮湛嚴厲地說，“你繼續，我傳球給你！”他從網下鑽了過去，站在尹可心的旁邊，穩健地把球拋了過來。
尹可心萬般不情願，應付式地揮了揮手，球照樣是軟綿綿的。
“跳高一點！”馮湛厲聲說道。
如此這般又來回了幾遍，尹可心美麗的小臉陰沉着，眼淚似乎隨時都會掉下來。
看着她楚楚可憐的表情，韓雨若終於忍不住了，她大聲說：“馮湛，別再練了，她確實不適合當主攻，你要明白，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勉強的。”
“不明白的人是你，”馮湛冷冷地說，“她很有潛質的！她的助跑、起跳、揮臂動作流暢舒展，而且扣球的手形非常棒！你看，沒人教過她，她的五指就自然地微張成勺形並保持緊張，扣的時候用手掌包滿球，以掌心為擊球中心，對準排球的后中部，同時她主動用力屈腕向前推壓，這樣扣出來的球會加速上旋。更重要的是，她跳躍的高度比一般人高很多，再加上她本身的身高，球網對她來說根本就不是一個障礙！先天條件這麼好，卻斷然浪費掉，太可惜了。好，尹可心，再來！”他又傳了個球過來。
“我沒有你說的那些天分！”尹可心一邊喊一邊跳起扣球，這個球的質量卻比以前的那些好了一點。
“有進步，再來！”
“不來了！”尹可心跺着腳，讓球從自己的頭頂飛過，“有沒有天分我自己最清楚！我完全不是你說的那個人！”
“沒有努力過，怎麼知道？你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尹可心，你乾脆叫尹可惜算了！你一輩子無憂無慮，從來沒有認真努力過，現在你已經18歲了，人生還有幾個18年？真是太可惜了！我不是你的保姆，我為什麼要受你的氣？要不要練，你自己決定！”馮湛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嘶吼，說完，他大步走開了，還重重地踹了旁邊的排球籃一腳，籃子倒了，裏面的排球滾了一地。
女生們嚇了一大跳，沒想到馮湛會來個“惡人先告狀”。
“太過分了，不但發女生脾氣，還要我們收拾排球！”韓雨若氣哼哼地說著，貓下腰來撿排球。
尹可心垂下頭，低聲飲泣了起來。
“別哭、別哭，”杜卓君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肩頭，“我知道你很難受……”
“你不知道！”尹可心猛地推開了杜卓君的手。
杜卓君溫和的面孔現出吃驚的神情，她怔怔地望着尹可心。
“你們什麼都不知道！”淚眼迷濛的尹可心聲嘶力竭地喊着，“我現在手也疼、腳也疼、全身都疼！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只會說我不用參加高考，沒有壓力，每天輕輕鬆鬆的，卻總愛發小姐脾氣！好，我現在就發給你們看！”她用力跺跺腳，哭着跑開了。
其餘五個女生獃獃地站着，你眼看我眼，“都怨馮湛。”韓雨若總結性地說了一句。
第二天是星期天。
尹可心的心情持續不好中。由於不準備參加高考，她平時上課純屬玩票性質，沒有其他同學的壓力，星期天自然不像一般學生那樣怎麼睡都睡不夠。早上起來，家裏只有她一個人，當主治醫師的媽媽上班去了，爸爸到新加坡談生意，還沒回來。
百無聊賴之下，尹可心跑到街上吃了一碗牛腩面，買了好幾件夏裝，她按照廖靜儀的推薦，試了淺紫色的衣服，穿起來果然清純窈窕，心情不禁好了許多。
可就在回家的路上，她發現忘了帶鑰匙，只好到醫院去找媽媽。
“最近真是諸事不順！”在醫院大門口，尹可心憤憤地說。她很討厭醫院那股濃烈的消毒水味。她媽媽是住院部的醫生，經過病房的時候，她禁不住捂住了鼻子。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迎面而來，尹可心敏捷地閃開了，可老人踉蹌着，眼看就要摔倒。尹可心趕緊攙住他，“老伯，你沒事吧？”她關切地問。
“沒事、沒事……”老人明顯底氣不足，說話有氣無力的，但他很和藹，看着尹可心的眼神就像看着自己的小孫女。
“爺爺！”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尹可心看着快步跑向自己的杜卓君，一臉愕然。
“Hi，可心，這是我爺爺。”杜卓君大方地介紹着，“爺爺，這是我的同學。”
“原來是君君的同學呀……”老人滿是皺紋的臉上笑逐顏開，“進來坐坐吧？”
“爺爺，你以為病房是你家啊！”杜卓君嗔怪着，“你先吃飯吧，早點睡個午覺。”她扶老人坐下，從背囊里取出飯盒和保溫瓶，麻利地一一擺放開來。
“今天我煲了湯，是西洋菜、無花果煲豬肺，好好喝的，要不要試試？”杜卓君沖尹可心眨了眨眼。
“你煲湯？！”尹可心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和自己同齡的杜卓君居然會煲這麼複雜的湯，她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典型。
“何止，連這飯菜都是君君做的呢！”老人當仁不讓地讚美着自己的孫女，蠟黃的臉上滿是驕傲。
“爺爺，別自賣自誇了，快點吃吧！”杜卓君不好意思地把飯碗塞到爺爺手裏，沖尹可心羞赧地笑了笑，盛了一碗湯給她。
尹可心將信將疑地喝了一口，一股清甜滋潤的味道停留在她齒間，久久不散，“太棒了！”她衝口而出。
“哪有那麼誇張……”杜卓君臉頰緋紅，忸怩地擺弄着衣角。
“君君，手藝好怕什麼承認？”老人笑了起來，笑聲中帶着久違了的豪氣，“小同學，好喝就多喝點！”
……
一輪忙碌之後，杜卓君照顧爺爺睡下。她為難地望着尹可心，“真是不好意思，耽擱了你這麼久，爺爺他是個老小孩。”“怎麼會？我很開心啊！”尹可心大聲說。
望着她真誠的眼睛，杜卓君反而更不好意思了。她低頭把桌面上的碗筷收拾好，指了指醫院外面，“如果你不趕時間的話，我請你吃雪糕，今天幸虧你來了，我爺爺好久沒那麼開心的笑了。”
“請吃雪糕倒不必了，陪我出去走走吧，剛才吃你的飯菜吃得我好飽。”尹可心展顏一笑。
杜卓君也笑了，兩人並肩走出病房，臨走前，杜卓君不忘幫她爺爺掖好被角。
“你爺爺得的是什麼病？”尹可心耐不住好奇心，問道。
“腎病。”杜卓君輕輕說了兩個字，接着是一片難堪的沉默。
看樣子，她爺爺的病情真的不輕。尹可心瞥了一眼杜卓君黯淡的神色，深深後悔自己問了這樣一個問題，“你爸爸媽媽呢？”
“嗯？”杜卓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爸爸拋棄了我們，媽媽去世了。”
糟糕，又問了一個蠢問題。尹可心恨不得時光能倒流，好讓她把剛才說的傻話一一收回，“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焦急地說著。
“沒關係的。”杜卓君飛快地打斷了她。
尹可心只感到自己渾身不自在，她突然想起昨天打排球的時候，杜卓君好心過來安慰她，她卻發脾氣吼她的情形。
天哪，我真幼稚！她空前地厭惡起自己來，“卓君，昨天我不是有心發你脾氣的，對不起。”
杜卓君抬起眼睛，“可心，你今天怎麼這麼愛道歉？”
“我……”尹可心啞口無言。
“別用這樣的眼光看着我嘛，我還是以前的那個杜卓君。”
以前的杜卓君？杜卓君給大家一貫的印象就是：平庸的好人。她長相一般，成績中下，絕對不愛出風頭，但別人要請她做什麼事，只要是力所能及的，她都不會拒絕——她就是這樣一個好人。
“卓君，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我媽媽是這裏的醫生，說不定她可以幫上忙。”尹可心誠懇地說。
杜卓君擺了擺手，“謝謝你，其實，剛才你喝了我的湯，我已經很高興了。”
我無意中又刺傷了她了嗎？尹可心惴惴不安，她結結巴巴地說：“我不是……我不是故意……唉，我……”
“哈哈……”杜卓君看着尹可心窘迫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笑我？”尹可心傻乎乎地問了一句。
“不可以嗎？”杜卓君眨了眨眼睛，平庸的長相瞬間變得俏皮可愛了。
“哈哈，可以！”尹可心放聲大笑，她說不清楚原因，只知道自己想笑，發自內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