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裴安菲用力地扳動激光三叉戟,可它就是牢牢地卡在了珊瑚礁的縫隙中,紋絲不動。
我要死了嗎?死神的陰影似乎籠罩了她,裴安菲只感到一陣虛脫,身上的力氣似乎漸漸飄遠了。
一雙手——一雙帶着手銬的手在她面前掠過,果斷而巧妙地撿起了激光三叉戟。裴安菲打了個激靈。海宸!是海宸!他沒有佩戴任何的潛水用具,就趕到了她的身邊!
生命力瞬間又回到了裴安菲身上,她望着海宸,海宸的黑髮在海水中流動,衣褲濕水后勾勒出結實的肌肉,裴安菲忽然感到溫馨和踏實,“他終究是挂念我的……”裴安菲心中柔情點點,不由自主地依偎着海宸。
海宸卻用肩膀頂開了裴安菲,他略略回過頭,示意她上海底船。他銳利冷酷的眼神讓裴安菲醒悟過來,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稍一分神,不但裴安菲自己葬身魚腹,還要搭上海宸的性命!而且海宸沒有戴水下呼吸器,既要閉氣又要搏鬥,就算他水性再好,也不能堅持超過三分鐘!
裴安菲不想成了海宸的負累,她咬緊牙關,在海宸的掩護下向海底船游去。
海宸臉上現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他知道,裴安菲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只會依賴男人的女人,她是他海宸看中的女人。
鯊魚撲面而來,海宸沉着地揮動激光三叉戟,灼熱的光束讓鯊魚節節敗退,在他身後,海底船里的赫利俄斯伸長了手,眼看就要夠着裴安菲了。
海宸心下稍安。正在這時,先前被裴安菲弄瞎右眼的鯊魚歪歪扭扭地撲了過來,海宸沉着地揮動激光三叉戟,深深刺進鯊魚大張着的巨口中。鯊魚吃疼,奮力掙扎着,海宸冷冷一下,想收回三叉戟。驀地,他發現自己的手動不了!
由於剛才他刺得太深,腕上的手銬腕被掛在鯊魚的牙齒上了!電光火石間,海宸的大腦飛快地轉動着:如果現在鯊魚闔上嘴巴,他的一雙手就會被齊刷刷地咬下來。他當機立斷,轉動手腕,激光三叉戟朝長刺入了鯊魚的上頜。鯊魚瘋狂地滾動着,海宸掛在它嘴巴上,身體像是一隻輕飄飄的風箏,幸運的是,由於疼痛,鯊魚沒有闔上嘴。海宸沉着地想把掛在鯊魚牙齒上的手銬解下來,可鯊魚翻滾得太厲害了,他手裏又握着激光三叉戟,一時沒有辦法脫困。鯊魚竟然帶着他,向裴安菲撞了過去。
海宸眼睛的餘光瞥到另外一條鯊魚正向他和裴安菲攔腰撲來。危險當頭,他已經無從選擇——
海宸果斷地放開手裏的激光三叉戟,奮力把手銬從鯊魚的牙齒上解開。他的速度很快,但還是沒有鯊魚快,另外那條鯊魚尖利的牙齒眼看就要碰到裴按菲了!
海宸用全身的力量撞向裴安菲,藉助着這股力道,裴安菲抓住了赫利俄斯的手。可同時,一股鑽心的刺痛從肩頭蔓延到海宸全身——鯊魚咬住了海宸的肩膀。
海宸再也憋不住氣,海水湧進他的肺部,他的身體異常沉重。他痛苦地縮起了身子,也正是這本能的動作讓他從鯊魚嘴巴滑了下去,避免讓鯊魚直接把他吞進肚子裏。一直在與鯊魚英勇搏鬥、保護主人的海豚“虎子”儘管傷痕纍纍,卻還是馬上遊了過來,奮力隔開鯊魚與海宸。
海宸很清楚自己必須回到船上去,但是身體已經不聽使喚了,他動不了,只可以看見裴安菲握住了赫利俄斯的手。
也好,這樣就夠了……海宸的視線漸漸變得朦朧了。
忽然,他看見裴安菲放開了赫利俄斯的手,向他遊了過來。
笨蛋!回去!兩個人都送死又有什麼意義!海宸張嘴想罵人,可只是讓海水更多地湧進他肺部而已。再也撐不住了……他的意識模糊了起來,感官也變得遲鈍了,朦朧的視線中,他看見一雙手,牢牢地抱住了他。在這一瞬間,海底的殺戮戰場忽然變得寧靜了,海宸在溫柔而堅強的懷抱中,失去了意識。
“快回來!”赫利俄斯大喊,同時儘可能地伸長了自己的胳膊。
裴安菲咬着牙,奮力向海底船游去。不知是不是見到兩名主人同時陷入險境,海豚“虎子”抖擻精神,用圓滾滾的鼻子在裴安菲腰眼上使勁一頂,藉著這股衝力,裴安菲抱着海宸,重新抓住了赫利俄斯的手。
海水的浮力減輕了裴安菲和海宸的重量,赫利俄斯和風鈴心用力一拽,把他們拉進了船。這一次機械人不用人吩咐,利索地關上了艙門。
風鈴心看了看船外的海豚,憂心忡忡地問:“‘虎子’不要緊吧?”
“沒有了我們的負累,‘虎子’可以照顧自己。”裴安菲急匆匆地說著,把海宸平放在地上。比起“虎子”,海宸現在更讓她擔心。
誠如裴安菲所言,“虎子”箭一樣遊走了,把三條鯊魚拋到了尾巴後邊。三條鯊魚一邊追逐海豚,一邊互相殘殺,場面很是血腥。
風鈴心吁了口氣,收回視線。赫利俄斯探了探海宸的鼻子,着急地說:“他沒呼吸了。”
“啊?是失血過多嗎?快用測傷探針檢查檢查!”風鈴心撲了過去。
裴安菲一臉凝重,說道:“他應該是溺水!”說完示意赫利俄斯,“按住他的傷口。”
風鈴心和赫利俄斯幾時聽過裴安菲這樣命令的口吻?兩個人都乖乖的照着吩咐做,大氣都沒敢出。裴安菲俯下身,麻利地替海宸做起了心肺復蘇術。
一下、兩下……
做了十幾下心肺復蘇術之後,海宸的身體突然劇烈地顫動着,“哇”地吐出了海水,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
“呼……”裴安菲鬆了口氣,“海宸,你感覺怎麼樣了?”她撫摸着海宸的臉龐,柔聲問道。
海宸端詳着她的臉,烏黑的眸子似乎籠上了一層霧。他什麼都沒說,急促的呼吸卻漸漸趨於平緩——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啊!”這一次,裴安菲慌了。
風鈴心適時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收回了伸到海宸肩上傷口裏的探針,溫和地說:“傷口很深,他流了不少血,不過沒傷到動脈。他昏過去是緊張的神經突然放鬆了,感到非常疲勞的原因。我們儘快回去,他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真的?”裴安菲不放心地盯着海宸的臉,蒼白的臉頰上,他的神情疲憊卻平靜。
眼淚無法遏抑地流了下來,裴安菲抓住風鈴心的手,小聲哽咽道:“謝謝……”
“你怎麼起來了?”剛剛打開房門的海忻吼了一聲,皺着眉頭望着房間裏的人。
海宸半坐着,慘淡的面容上現出淡淡的笑,像是個不聽話的病孩子。
“你小子不要命了?!”海忻放下手裏的托盤,走上前不由分說地按住了海宸的肩膀,“雖然用過生物癒合劑傷口會好得比較快,但這並不代表你可以隨便走動!”
氣頭上的海忻的力量大了點,海宸傷口更疼了。生物癒合劑並不能減輕傷口的疼痛,他眯起了眼睛,暗地裏抽了口冷氣。
“嘗到苦頭了吧?”海忻察覺到手心裏海宸的肩膀在顫抖,嚴厲的神情緩和了下來,可嘴裏卻依然數落着:“好好躺着不行嗎?這個故事教育你,要謹遵醫囑!”
“我想喝水。”海宸小聲說。
嗯?海忻打量了一下海宸,他毫無血色的嘴唇有些乾裂了,“哎呀,你怎麼不早說!”他趕緊倒了一杯溫水,遞給海宸。
海宸抓住杯子,貪婪地喝了起來。很快,杯子就空了。
“還要嗎?”
“不用了。”海宸嘆了口氣,饜足地靠在了枕頭上。
“你這個笨蛋,想喝水不會叫人嗎?”海宸偶爾會遲鈍到讓人難以置信的地步,“真不明白你。你沒清醒之前,安菲在這兒照顧你照顧得好端端的,你發什麼神經把人家攆出去啊。”
海宸半閉着眼睛,神情仿如老僧入定。
算了,跟木頭說話真是沒有癮頭。海忻闔上了嘴巴,俯下身看了看治療床床頭顯示器上海宸的各項生命機能,情況還比較樂觀,剛才高得嚇人的體溫也漸漸降了下來。
“喂,海忻,問你個問題。”海宸說了一句話。
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海忻打了個激靈,頓了頓,才回話:“你問啊。”
“你……真的愛安菲嗎?”海宸驀地睜開眼睛,直視着海忻的臉。
他的黑眼睛很亮很亮,海忻不由得錯開了自己的目光,“你幹嗎要問這個讓人尷尬的問題?”
“你回答我啊。”海宸平靜地催促着。
海忻皺着眉頭想了想,又看了看海宸的表情,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明白了海宸的意思,“不行、不行!你想都別想!”他連連擺手,“你的妻子還是你自己來照顧!你這樣硬把她塞給我,算什麼?!”
海宸臉色一沉,想要說些什麼。海忻搶先開口:“你別擔心,我請最好的律師幫你,而且案發現場沒有證人,證據也比較匱乏,如果不是你自己自首的話,說不定到沒人能將你定罪呢……”
“海忻!海忻!”海宸大聲叫着,希望能打斷海忻不自然的話語。
可海忻根本不給他機會,繼續說道:“海宸,你應該知道,我愛海洋城,我會守護着這座城市的。所以,你的妻子只是屬於你一個人的,無論未來會發生什麼事,你要堅定信念,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聽着海忻的話,海宸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力斯去世前不久說過的話:“海宸,面對現實吧,安菲愛的人是我。只有我能帶給她安全感,有了我,她不會感到寂寞……”
“海宸?”海忻抓住他的手腕,輕輕搖了搖。
“嗯?”海宸恍恍惚惚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麼了?傷口疼得厲害嗎?”望着他木然的面孔,海忻禁不住擔心起來。
“沒、沒什麼。”海宸的聲音如同夢囈。
“你快躺好睡一下!每個人只有一條性命,你要好好珍惜!”海忻不由分說,替他把被子蓋好了。
出乎海忻預料,海宸聽話地闔上了眼睛,筋疲力盡地睡了。
“為什麼?為什麼……”裴安菲望着窗外浩瀚的海洋,喃喃自語。
“安菲,喝點水吧。”風鈴心拍了拍她的肩膀,遞給她一杯溫水。裴安菲臉上悵然若失的表情讓風鈴心心裏很不好受。
裴安菲緊緊地抓住杯子,求助地望着風鈴心,“風警探,你說……你說,他為什麼不肯見我?”
晶瑩的淚珠凝結在裴安菲的眼眶裏,風鈴心不忍心再面對她無助的面孔,微微側開了臉。海宸昏迷不醒的時候,裴安菲一直陪在他身邊,那時候她很擔心,但模樣並沒有像現在這般彷徨過。當海宸清醒過來,他認出在自己面前笑靨如花的是裴安菲,當即果斷地要她離開。他決絕的表情在裴安菲心裏扎了一把刀……狠狠的。
看來,裴安菲是真心愛海宸的,海宸就是她的一片浩瀚海洋,曾經滄海難為水,有了這片海,她的眼裏不會再有其他。
風鈴心嘆了口氣。力斯·德魯臨死之前說裴安菲只愛他的話,只是他自己的一廂情願。可萬萬想不到,這一廂情願下的舉動,卻讓力斯失去了性命,而力斯深愛着的裴安菲也將失去她自己的摯愛。這是一個兩敗俱傷的結局。
“呵呵……”裴安菲突然神經質地笑了起來,清脆的笑聲在空曠的房間裏顯得分外刺耳。
“安菲。”風鈴心溫和地叫着裴安菲,憐憫地望着她。
“呵呵,”裴安菲邊笑邊說,“放心,我想通了,其實,他不願意讓我陪在他身邊,也是正常的,他愛他的海洋城,我只是他海洋城裏的其中一樣擺設而已。”
“裴安菲,你怎麼可以這麼說?!”赫利俄斯猛地打斷了她的話。他之前一直沒有吭聲。
突如其來的話語讓大家愣住了,風鈴心和裴安菲不由自主地扭頭望着他。
赫利俄斯覺得胸口悶得慌。海宸在海底為了裴安菲不顧一切的舉動猶自歷歷在目。作為男人,他完全可以理解海宸的心情,被人誤解已經夠不好受了,被最好人的誤解,更加讓人痛苦。曾幾何時,他也被風鈴心誤解過,那種刺骨的疼痛,至今難以釋懷。他現在很生氣,也說不清楚原因,就是很生氣。
他想大罵裴安菲一頓,把她罵清醒過來。可是,看着裴安菲那不知所措的驚慌眼神,和站在她身邊,擔心地注視着失態的他的風鈴心,赫利俄斯的心情漸漸平靜了。是啊,這又不是在拍電影、寫小說,哪有那麼多的心有靈犀?越是在乎、越是擔心,就越容易當局者迷、越容易錯失彼此。
赫利俄斯走到裴安菲身邊,蹲下身,望着她的臉,輕輕地說:“安菲,你怎麼這麼糊塗啊,海宸愛你,很愛你。”
“是啊,可他更愛這座海洋城……”裴安菲無精打采地說。
“嘖。”赫利俄斯皺起了眉頭,怎麼會有這麼不開竅的女人?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請你別再扯上這座海洋城了,他愛你甚過一切!”
裴安菲睜大了眼睛,一臉懵懂,彷彿赫利俄斯說的是火星話。
“聽不明白嗎?安菲,你想想,如果海宸不愛你,他會挺身而出,不顧自己的性命去救你嗎?他因為嫉妒,錯手殺了力斯;可又因為力斯是你青梅竹馬的朋友,他愧對於你,所以寧願放棄海洋城,主動自首。安菲,你好好想想,這樣的男人你也可以說他不愛你?”
“啊……”裴安菲彷彿遭受雷擊一般,一動也不能動,目不轉睛地盯着赫利俄斯。
她烏黑的眸子泛着火熱的光,熱切而執着,赫利俄斯一時有點失神,他迅速穩定了自己的情緒,也目不轉睛地望着裴安菲,堅定地說:“是的,他愛你,他只愛你。”
“我怎麼這麼笨呢……”裴安菲捂住了臉,痛哭出聲,“我竟然總是怨他不夠愛我,不夠關心我,為什麼我就不肯停止埋怨,好好想一想呢……”
風鈴心的眼眶濕潤了,她想起了和赫利俄斯一起負責的第一件案件,她完全可以理解赫利俄斯此刻激動的心情。風鈴心意味深長地看了赫利俄斯一眼,然後溫柔地拉開裴安菲捂住臉孔的雙手,“沒關係的,現在知道也不遲。”
在風鈴心關切的注視和溫和的語調中,裴安菲逐漸振作了起來,“是啊,不遲。”她莞爾一笑,淚痕猶在的臉蛋頓時生動了起來。可沒多久,她又流露出了迷惘的神情,“為什麼力斯他……”
力斯?又是力斯。風鈴心和赫利俄斯驚覺地互望一眼。力斯·得魯彷彿是一個幽靈,時時刻刻地飄忽在海宸和裴安菲之間。
“力斯他怎麼了?”風鈴心小心翼翼地問。
“以前我希望海宸多陪陪我,可是又好面子,不好意思直接開口,就叫力斯想個法子,說得婉轉一點,讓海宸知道我的心思。力斯答應得很爽快,我也確實看見他找過海宸很多次了,可海宸陪伴我的時間反而越來越少。我很難過,力斯總是安慰我說,男人愛事業是正常的……”
“安菲,你就這麼相信力斯?”風鈴心突兀地問。
“我……我為什麼不相信他?”裴安菲顫抖着說,從她驚恐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已經察覺到什麼了。
“啊!”赫利俄斯忽然尖叫一聲,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鬼叫什麼啊,嚇死我了!”風鈴心捂着胸口,責備地說。
赫利俄斯緊皺着眉頭,對風鈴心的話置若罔聞。
“喂,你沒事吧?”風鈴心擔心了,靠近他身邊,低下頭仔細端詳他的臉。
赫利俄斯“噓”了一聲,“我好像忘了點東西,是很重要的東西。”
有必要這麼危言聳聽、製造懸念嗎?風鈴心左忍右忍,才把心裏的那團火壓抑住了,她的耐性可是有限的。
赫利俄斯的眉頭舒展了又皺起來,皺起來了又舒展,如此這般地弄了好幾次,風鈴心可按捺不住了,大聲喊道:“你到底賣什麼關子啊,乾脆一點!”
“啊!”她話音剛落,赫利俄斯就大叫一聲,“你……”他瞅着風鈴心,說不出話來。
幹嗎?難道我把他腦子裏未成形的念頭嚇跑了?風鈴心心裏直打鼓,嘴裏卻不認輸,嘟囔着:“看我幹嗎?”
“你為什麼不早點吼我啊!”赫利俄斯賊溜溜地露齒一笑,“你一吼,我就想起來了。”
什麼?!風鈴心氣得乾瞪眼,這小子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了,找個時間要好好調教一下。
“你想起了什麼?”裴安菲問道。
望着她緊張的神情,赫利俄斯收起了笑臉,嚴肅地問:“安菲,我一直有一點不太明白。按理說,力斯他的體質這麼特殊,在海洋城生活豈不是很危險?他平時要做些什麼保護措施嗎?”
“要啊。”裴安菲點了點頭,“一般他都會穿上海洋城的特製潛水服的。我們海洋城的衣服可以有效地抵擋普通生物與人類皮膚的接觸。”
原來如此!風鈴心終於明白赫利俄斯想到的是什麼了。雖然有點不服氣,她還是讚許地看了赫利俄斯一眼,同時向裴安菲說道:“每天出海都要穿一遍海洋城潛水服,真是挺麻煩的。”
裴安菲又點了點頭,“是啊,而且對喜歡潛水的人來說,穿上那層特製膠狀潛水服就好比想吃糖卻不能把糖紙剝下來,沒意思得很。但是他對環境的認知度特彆強,只要去同一片海域三次,他就可以清楚地分辨哪些地方對於他來說是危險的。所以在熟悉的海域,他一般不用穿潛水服。不過他是個很謹慎的人,如果是到陌生的海域,他一定會穿上潛水服的。”
“那麼……”風鈴心眨了眨眼睛,話鋒一轉,厲聲問道:“他出事當天不穿潛水服的原因是什麼?是他一時疏忽了呢,還是他根本就對那片海域了如指掌?”
“啊?”裴安菲驚呆了,無言以對。對啊,為什麼力斯沒穿潛水服?她腦中不停地問自己,一個危險的想法浮現了出來,“不,不,這是不可能的!”像要驅散這個不愉快的想法一般,她使勁地搖着頭。
“什麼是可能?什麼是不可能?”風鈴心平靜地說。
“這太殘酷了!”裴安菲大喊,“你們不可以這樣想力斯……”
“安菲,”赫利俄斯插嘴了,“現在疑點有兩個:第一,海宸告訴我們,是力斯想要潛水的。照你的說法,如果那片海域他不熟悉的話,他一定會事先做好保護措施,可是,他沒有。這說明他對那片海域非常熟悉,熟悉到知道那裏有一株致命的毒珊瑚。換個角度說,即使他不熟悉那片海域,又偶然忘記穿潛水服,被海底毒物危及生命的他至少也會認得那株紅珊瑚、並會小心提防吧?那麼,為什麼他沒有避開那株紅珊瑚而偏偏要游到那株珊瑚旁邊呢?第二,力斯是因為被海宸一手推倒,而撞向那株致命的紅珊瑚的。如果是在陸地上,這個說法沒有任何的問題,但是在海底,海水減緩了海宸打人的力道,因此力斯身上沒有明顯傷痕,這連傷痕都沒有的力量不足以把他打得飛起來,徑直撞向那株紅珊瑚,除非是海宸把他的身體牢牢地按在那株珊瑚上。但海宸和力斯的體格相仿,要制服對手應該費上一番工夫,可是,現場卻沒有掙扎的痕迹,所以說,這個推斷也是不成立的。”
“你是說……”裴安菲艱難地喘息着,“你是說,力斯自己撞在了那株紅珊瑚上?!”
“天哪!”一個驚呼聲響了起來,海忻驚慌失措地站在門口,血色迅速從他臉頰上退去,“這太可怕了,你們說的是真的嗎?”
“現在還只是推論,”赫利俄斯沉着地說,“海宸怎麼樣了?”
“他心力交瘁,喝了點水,現在睡得很沉。”海忻潦草的回答,他現在一心想知道力斯的事情,“天哪,力斯為什麼這麼做?他為什麼要害海宸?”他連聲問道。
風鈴心嘆了口氣,“也許,他是嫉妒吧。他非常想得到安菲,可安菲卻嫁給了海宸,可力斯是個不服輸的人,他寧願委屈自己成為一名小小的海水淡化工程師,也要追隨着安菲,因為他很自信,自己可以用細心的呵護贏得裴安菲的心。可是漸漸地,他發現無論自己做多少事情,怎麼抹黑海宸,安菲還是愛海宸,同樣,海宸也愛安菲。一時間,他絕望了。而絕望的男人是很可怕的,他寧願用自己的死來拆散海宸和安菲,讓安菲恨海宸一輩子,也讓海宸對安菲愧疚一輩子。這樣,他們兩個相愛的人永遠不會在一起,最後,贏的人還是他:力斯·德魯。”
海忻打了個寒戰,“這……太讓人難以想像了。力斯的怨恨居然如此強烈。這麼說,海宸是無辜的了?我可以告訴他嗎?”
“這些只是我們的推測而已,”風鈴心趕緊制止他,“我們還需要找證據,你千萬別告訴海宸,我怕……”
“好的,我知道了。”海忻幹練地打斷了風鈴心。
正在這個時候,他手腕上的通訊器響了,機械人嗡聲嗡氣的聲音響了起來:“海忻先生,海洋情況有變,請速到海洋觀察室。
海忻眉頭一皺,“我馬上到。”他匆匆地向外走,一邊叮囑風鈴心,“有什麼新的進展千萬要通知我。”
“我會的。”風鈴心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