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普通病房門前，一對男女正吵得不可開交。

「別婆婆媽媽了好不好?硬巴着跟來探病的可是你耶!」高瘦男子滿臉不耐的低頭看着矮他兩個頭的同伴。

「哇!這叫嬌羞好不好?你不懂什麼叫少女的矜持嗎?」

男子對天翻了個大白眼。「好好好，嬌羞、嬌羞。你自己一個人在外面故作少女的矜持吧!我要進去了。」

「岳沛陽，你這沒良心的傢伙!」女的忍不住對着男人無情的背影咆哮。

岳沛陽聞言猛然折返。「拿來!」

「什麼?」

他指向女的手中的水果籃。

「喂!那我等一下不就要空手進去了，不成不成!我跟你進去，說什麼也不讓你借花獻佛，充當好人。」

兩人拉拉扯扯，搶着水果籃進入病房。

「振旭，小豬學妹吵着要來看你。」

「你講話就不能客氣一點嗎?」她忍不住賞了岳沛陽的小腿一腳。

「葳葳，你怎麼來了?」林振旭躺靠在床上，床畔的椅子坐着一位背對門口的長發女子，顯然他已有訪客。

「學長好。」季葳葳一把搶過水果籃，捧到林振旭面前。「祝你早日康復。」

「不好意思，還讓你破費了。」林振旭稱謝，指着坐在一旁的女子，為彼此介紹。「這是我同學張伊盈，這是我高中學妹季葳葳。」

「你好。」對方早已轉過頭來，笑着打招呼，同時對她評估着。

短髮、圓臉、大眼、小麥色肌膚--粉紫色洋裝更是曝露她原本就不白皙的膚色，就算是刻意打扮成小淑女，那好動外放的個性藏也藏不住!

呵!粗俗野蠻的女孩也妄想跟我搶我看上的男人?趁早認輸吧!

「你好。」季葳葳也打量着對方。

飄逸長發、白凈瓜子臉、弱不禁風的身段，使張伊盈全身散發出一股優雅的氣質，可是從眼神透露出的不友善，卻讓季葳葳覺得這個女人的虛偽做作。

你這做作的女人只是近水樓台而已，只要等學長出院，開始當我的家教，看你還能得意多久!哼!

短短交換幾個眼神，兩個女子已經較勁了好幾回合，

「沛陽教得還好嗎?你弟可以適應嗎?」林振旭不知道自己已被當成「戰利品」，兀自關心家教學生的狀況。

岳沛陽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安啦安啦!我都按照你那本獨門秘笈教的，怎麼可能聽不懂咧?」

「獨門秘笈?」季葳葳疑惑地問道。

林振旭扯動嘴角，不敢笑得太用力，以免牽動傷口。「沛陽說得太誇張了，只不過是針對家教學生所整理的筆記。」

「學妹，削個蘋果來吃吃吧!」岳沛陽目光垂涎着水果籃里紅艷欲滴的富士蘋果。

季葳葳狠瞪了他一眼，轉頭望向林振旭時，已是笑臉盈盈。「學長可以進食了嗎?」

「呃……還沒通氣。」林振旭不好意思的回答。

「通氣?」季葳葳獃獃的問。

「就放屁咩!」岳沛陽一副看白痴的表情。

「對不起……」哦喔!糗大了。季葳葳真想咬舌自盡，她怎麼會在情敵面前問出這種智商低於六十的問題呢!嗚……

一時氣氛有些尷尬。

「對了，振旭，『流體力學』的筆記我已經整理好了，明天再幫你帶過來。」張伊盈出聲打破沉默。

「謝謝你。」林振旭柔聲道謝。

溫柔的嗓音，聽得季葳葳恨不得搶過岳沛陽手中的瑞士刀，把那做作又漂亮得太可恨的女人給剁成爛泥。

一旁，正專心削着富士蘋果的岳沛陽一聽到筆記，雙眼一亮，趕緊湊過來。「美麗大方的伊盈同學，我可不可以也要一份你做的筆記?」

「不行。振旭是因為開刀才沒聽到課，你卻是因為跟美眉約會蹺課的喲!」說著，曖昧的瞟向季葳葳。

「拜託!誰會跟那種人約會，又不是沒長眼。」季葳葳馬上畫清界線。

「我也看不上還沒發育完全的小孩。」岳沛陽頭也不抬，專心削着蘋果。

「你!」季葳葳氣得臉紅脖子粗，一時找不出惡毒又不失優雅的話來回罵他，只能忿忿不平地瞪着他，衝到林振旭床畔藉題發揮，大發嬌嗔。「學長，你看啦!岳學長老是欺負我，你要是不趕快好起來，我跟我可憐的弟弟只得過着水深火熱的生活，不知道會被他整成什麼樣子!」

她順便屁股、雙腿並用，把那做作女人的椅子給頂開，推離床畔三十公分距離。

「季學妹真是力大如牛呀!」張伊盈咬牙切齒。

「因為我是『活力四射、陽光美少女』咩!」季葳葳大言不慚。

突地，岳沛陽噗哧一笑。三人六隻眼一致盯住他，神色各異。

「怎麼了?」二楞子林振旭發出三人共同的疑問。

岳沛陽大笑不止，好一會兒，高舉一條彎彎曲曲的蘋果皮，興奮的說道：「皮都沒有削斷耶!」

☆

「唉……」季葳葳咬着筆桿，思緒飄遠。

「唉……」坐在身旁的人似乎也感染到季葳葳的愁緒，跟着嘆了一聲。

「你嘆啥氣呀?」季葳葳偏頭瞄了隔壁的一眼。

「那你又嘆啥氣咧?」

「為什麼你不是振旭學長?」

「為什麼你不是我要把的美眉?」為了家教，他已經推掉十幾次約會了。

「低等動物，老想着把美眉。」

「你還不是一樣想男人。」

「誰跟你一樣!我的思想才沒有你下流。」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天經地義，一點也不下流!都E世代了，誰像你觀念那麼守舊，你太落伍了。」

「可不可以拜託你一件事?」

「嗯?」

「請不要隨便引用成語詩詞好嗎?不知道為什麼，只要從你嘴巴里聽到這些詩詞，都會讓我覺得噁心耶!」

「你實在太不懂男人了，難怪鬥不過張伊盈。」他撇起嘴角訕笑。

岳沛陽這一招直接命中季葳葳的要害，她立刻暴跳如雷。「啊!你居然拿我跟那種女人比!」

「人家很優秀呀!身材棒，face一流，又是物理系高材生。這年頭才貌雙全的女孩子實在不多了。拿你跟她比，還抬舉你了咧!」

「姓岳的，你存心氣死我是不是!」

「乖，把這道題目解出來，我們兩個就都解脫了，喲嗬!終於自由羅!」林振旭明天出院，今天是他最後一次代課。

季葳葳低頭不語，眉頭深鎖。

「小豬學妹?」岳沛陽整理好資料，準備講解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一扭頭，卻看見她垮着肩頭，一臉沮喪。「怎麼了?」

「振旭學長真的喜歡那種類型的女生嗎?」

「沒有男人不喜歡張伊盈這樣的美女的--只要張伊盈繼續找各種藉口接近振旭，兩個人接觸越頻繁，振旭很難不動情的。」岳沛陽發表自己閱「女」無數的高見。

「也就是說，對振旭學長要採取主動羅?」

「振旭是書獃子，對書本以外的事一向反應遲鈍，所以，女孩子的確要強勢一點比較有勝算。」岳沛陽分析得十分中肯。

「嗯，岳學長……」季葳葳沉吟半晌，心中有了打算。

「不敢當不敢當，我還是習慣你連名帶姓的叫我，不然直接稱呼『姓岳的』，我也不反對。」

「我真的對你那麼凶呀?」

「何止凶，簡直就是潑婦罵街好不好。」他忍不住抱怨。

「那我們從今天開始言歸於好，好不好?」眨巴眨巴的大眼，一看就知道正動着歪腦筋。

「我們本來就沒有結仇呀!其實我一直搞不懂你為什麼那麼討厭我，老是跟我唱反調。老實說，剛開始我還以為你暗戀我咧!」

「屁啦!誰暗戀你!也不去照照鏡子!」

「我不需要照鏡子也知道自己很帥。」他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對於自己的外型，他有絕對的自信。

「呼!」她氣得吹鬍子瞪眼睛，「豬八戒照鏡子也會以為自己是美男子。」

「我口碑一向不錯。」從他擁有十幾本「芳名錄」可以證明。

「算了算了，當我沒開口好了，你時間到了。」她煩躁極了，懶得跟他鬥嘴。

「莎喲娜啦!」他把資料講義全塞入背包，神色愉悅地推椅起身。

「bye-bye!」想到下星期振旭學長就要來上課了，季葳葳好心情的對他露齒一笑。

平常看慣季葳葳充滿鄙夷的晚娘面孔，突然見到她露出笑靨，唇紅齒白、帶笑的眼瞳熠熠發光，他才發現原來小豬學妹笑起來是那麼令人驚艷。還未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他已經低下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偷了季葳葳一個吻。

「唔……」季葳葳嚇得忘了掙扎，口中含糊不清的說著話。

他的舌乘機鑽進她口中，探索她口中的香甜，戲要她不知所措的小舌頭，陌生而強烈的電波在兩人周身激顫着……

等這個莫名其妙的吻結束時，兩人都已氣喘吁吁。

「你晚上有吃大蒜。」季葳葳忽然開口。

他愣了一下。「那是劉媽煮的『蒜泥白肉』。」。

「哦!」她傻傻的應了聲。

「我走了。」他背起背包，打開房門。

「嗯。」她茫然地點頭，猝不及防的，猛然抄起桌上的大部頭書往他身上砸去。

「你這殺千刀的!下地獄去吧!把我的初吻還給我!」

他搶在千鈞一髮之際衝出書房，倉皇逃出季家大門，直到奔到巷口才發現小豬學妹沒有追殺出來。

回顧這兩個禮拜，陪「小別勝新婚」、恩愛得過了火的季家夫妻吃飯聊天，跟季小弟討論飯島愛歷年的「作品」，再和小豬學妹耍要嘴皮子，實在是很不賴的娛樂。

唉!他會想念這家人的。

☆

午夜十ll點十分零秒

她的初吻被偷了!

最可恨的是，居然是被她最討厭的人給奪走的!

嗚……振旭學長，對不起!我已經不純潔了……

☆

同一時刻

我怎麼會吻小豬學妹呢?

唉……一定是太久沒吃肉了!

一定是!

打開床頭燈，隨手翻閱「芳名錄」，眼睛一閉、手一指--

簡曉琳0030-XXX-XXX

嗯，明天找她出來約會好了。

☆

季葳葳垂頭喪氣的回到家。

「葳葳，吃過飯了沒?」季父溫柔的摟着嬌妻，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影集。

「吃過了。」季葳葳懶洋洋的回答，不想看爸媽恩愛噁心的畫面，乾脆直接上樓。

經過書房時，她停下腳步。

今天是振旭學長來幫小弟補習的日子，她的「近水樓台」計畫總算跨出了一小步，她理應高興才對；只是，為什麼她一直心神不寧呢?自從那一吻……

嗯--她下意識的抬手擦拭嘴唇。為何一想起那個吻，她就心跳加速?她明明討厭那個人的呀!

唉!一定是因為初吻的關係!不是有研究報告指出，女人對於「第一次」總是特別有印象……

胡思亂想中，書房門扉突然打開，出現一個她想都沒想--呃，不，是一直盤據她腦海中的人!

「啊--」她尖叫。

「小豬學妹，你還好吧?」初吻偷竊犯也被她的舉動給嚇住了，趕緊捂住她的嘴。

「唔……唔……唔……」她掙扎着。

「你瘋啦!你爸媽和你弟都在家耶!你這樣亂叫，萬一他們誤會我把你怎樣了，我還能在你家混下去嗎?」

「嗯……唔……」她停止掙扎，初時的震撼漸漸平復。

「不叫了?」他緩緩拿開手，若她再尖叫，可以趕在第一時間捂住她的嘴。

「你、你……我家……」她嚇得語無倫次。

不過，他倒是聽懂了，無奈的攤開手。「我也不想在你家出現呀!你優秀的振旭學長才剛出院，就被教授指名為研究小組的一員，結果，又挪不出時間來了。」

「天……」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老天待她何其不公呀!

「咱們是冤家路窄，你就再委屈一學期吧!」

「一學期!」她忍不住大聲嚷嚷，見岳沛陽的手又要蓋過來，忙不迭地用手遮住自己的嘴巴。

「對呀!振旭這個研究要整整一個學期。哦!有一件事，我一定要提醒你。」

「嗄?」

「張伊盈也在研究小組的名單里。」

「噢!不!」她不甘心!難道真要將振旭學長拱手讓給那個女人嗎?

「不過--我倒有個方法可以幫你製造機會。」岳沛陽好心獻計。

「你要幫我?」她半信半疑，不害她就不錯了。

「來當我們的管家。」

「管家?」

「我們的林太太請假一個月，要回去幫她的媳婦坐月子；振旭又剛開完刀，雖然只是小刀，可還是得補充營養，家裏現在亂得跟什麼一樣，所以，我們亟須一個可以洗衣煮飯的管家。」

「聽起來像是女傭而不是管家吧?」她握緊拳頭，很想直接揍他一拳算了。

「呃!管家比較好聽咩!」他自知理虧的陪笑。

「岳沛陽，我看你不是在幫我，你是想利用我、折磨我對不對？！」

「放心，薪水我會照算的。況且，這是你唯一的機會接近振旭了。」他努力說服。

「可是……我爸……」要是讓老爸知道從來下做家事的女兒，居然去當女傭，豈不瘋掉!

「沒問題的啦!只要告訴他們，你去我們家幫忙整理資料，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了。」

「也對。」她心付，若她能在這一個月內向振旭學長表白，攻佔他的心房，那多年的單相思和暗戀都有了代價。

「好，我答應你。什麼時候開始呢?我白天要上課喔!」

「其實家裏有專人負責打掃，你只要負責洗我們的衣服就好，衣服可以一個禮拜洗一次，至於煮飯……嗯，你的手藝如何?」

「我『說』得一口好菜。」她白了他一眼，簡直在問廢話嘛!

岳沛陽笑了。「我想也是，我原本想跟你家借劉媽過來支援的，劉媽煮的菜美味極了，讓人食指大動。」』說著說著口水似乎又開始泛濫。

「沒問題，以後我請劉媽多煮一些菜，再帶過去給振旭學長吃。」她在心裏盤算着，得要劉媽煮些適合開刀后的病人吃的食物才是。

「記得多煮我一份喔!」

「好啦!會順便煮的啦!」她隨口敷衍。

「那我回去告訴振旭，這樣你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接近他，跟張伊盈互別苗頭了。」想到未來一個月可以吃到好吃的食物，又能夠看好戲，岳沛陽快樂得不得了，嘴都快咧到耳根后。

「謝謝，我真不知道要怎麼感謝你，以前真是錯怪你了。」她笑得闔不攏嘴，突然發現岳沛陽真是越看越順眼。

「給我一個吻。」他要求回績。

「我喜歡的是振旭學長，不是你。」她拉下臉表明立常這個大淫蟲，才剛覺得他不錯，他馬上就現出原形。

「我知道。但是，你喜歡振旭跟吻我是兩回事。」他弔兒郎當的說。

「你這奸詐小人、大色魔!」

「閉上嘴巴!」他陡地命令。

懾於他的威喝，她當真傻楞楞地的閉嘴，眼睜睜地看着他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勾拾起她下巴，將嘴唇印上她的。

霎時，三天前的初吻記憶襲了上來……

岳沛陽靈巧的舌沿着她的唇畫了一圈，滋潤她乾澀的唇瓣，再輕巧的鑽入她口中，吸吮她、勾引她的舌與他共同嬉戲……她忍不住全身戰慄。

她無法思考，只能感覺他落在她唇上的吻，只想多一點、再多一點……

她嚶嚀一聲，雙腿乏力，下意識地回抱他，尋求支撐力量：岳沛陽猛然一震，草草結束這個吻。

岳沛陽額頭抵着她的，呼吸的氣息籠罩住她，使她的腦袋昏沉沉的。

「明天我過來接你。」半晌，岳沛陽才開口。

季葳葳無法言語，眼神迷迷濛蒙的目送他下樓。

「嘻嘻!姐，我看到了喔!」季堇從書房探出一顆頭顱，賊兮兮的笑。

「你看到什麼?」季葳葳迅速回復女暴君嘴臉。

「我看到岳大哥親你喲!嘿嘿嘿!」

「那又怎樣?」

「我要告訴爸爸!」季家小人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威脅。

「去說呀!我還怕你不成，你那箱寶貝還押在我那兒呢!哼!」季葳葳傲慢的一扭頭，回自己房間去了。

那A按ㄋㄟ?

季堇覺得好冤。原以為抓到女暴君的把柄，可以好好的要脅一番，卻莫名其妙的掃到颱風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