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梅頌恩不見了!
在一個下着大雪的夜裏,她就像空氣一樣,在偌大的銀燦山莊裏消失無蹤。
“快!所有的人,快去把小姐找回來呀!”白蝶衣急瘋了,徹夜不眠地尋找梅頌恩的行蹤。“樵哥,恩兒會上哪兒去呢?她眼睛瞎了,什麼都看不見,她到底會上哪兒去呢?”
天色漸漸亮了,紛飛的大雪也稍微變小了。不過,經過了一夜的肆虐,地上的積雪卻厚得教人寸步難行。然而,寸步難行也得行,悔頌髦餱乓桓拐杖,不管天南地北,吃力地行走在這片銀色的世界。她不清楚自己走了多?走了多遠?只要能離開銀燦山莊、離開所有關心她的人,她不在乎要去哪裏。
自從元寄恨離去后,她的心也隨他流浪去了。眼睛瞎了,她只能成天的悶在屬於自己的黑暗世界裏,如果,這樣可以讓她麻木一點,倒還好過些。偏偏周圍的人、周圍的事物、周圍的一切一切……都像是無時無刻地逼她想起成親的那一幕情景,逼她在沒有日夜區別的房間裏,獨自陷入了驚悚的監獄。那是她永遠也掏不盡的痛,是她永遠也說不出口的憾恨。她不要永遠都這樣活着,她要出去,她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不需要任何人關心、也不需要振作,她只想漫無目的地走下去,或許,能走到世界的盡頭,也說不定……
“你打算要走到哪裏?”突然,在她的身後,響起了一個低沉的聲音。
“是你?”她一聽,就知道那是她的面具叔叔的聲音。
“風雪這麼大,你就這樣走了一夜。”獨孤無畏緩緩地走近她,看着她那張蒼白的臉,心中心疼無限。
“已經天亮了?”她語氣虛弱,面無表情地說:“不過,我的天還是黑的。”她走到一旁,觸到石階,順勢坐了下來。
“我知道這次的事對你打擊很大。”他一直想好好安慰她,卻老沒機會。
“我就是不想再聽這些,才會出來的,”她插着嘴,語氣還是平板冷冽。
“你打算到哪兒呢?白琉居嗎?”他想,或許她想安靜生活一陣子。
梅頌恩緩緩地搖搖頭,再吐着滄桑的語氣說?“我哪兒都不去,我只是想走着、走着……走到沒有痛苦的那一天。”她睜着那一雙無神的眼,怔仲地佇立在茫茫的雪景間。天寒地凍,一陣陣風吹來,像是無數的針扎進心肺里,讓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手指頭都僵硬得發了黑。
“來,披着!”獨孤無畏見狀立刻脫下他的黑披風披上她的肩,再自然地蹲在她的面前,握住了她那雙冰冷的小手,就地呵着氣,搓起暖來。“怎樣?好些了嗎?”他很專註地暖和她的手,眼中的關切,她卻看不見。
“我好不了了,永遠都好不了了。”她近乎喃喃自語道。
“丫頭,你這性子跟你娘是一模一樣。”他看着她,又氣又憐的道。
“不一樣,怎麼會一樣?我娘至死都有無畏師叔愛着她,不像我,無畏師叔不要我;現在,連寄恨也走了,這一生,我就註定要這樣孤單地活着,一無所有地活着,而我究竟為了什麼而活着呢?”她神情迷濛而凄涼,說出的話,卻在獨孤無畏的心頭,結成了冰霜。
“丫頭,人活着總有理由。”他明白她的感受,因為,他不也曾經這樣經歷過。“你不會一無所有,至少,你還有我……”
“你?”她不懂他在說些什麼。
“是的,你還有我,告訴我,你想去哪兒?不管天涯海角,我一定會把你送到。”而這也是獨孤無畏活下來的理由,而他也是直到今日這一刻才發現。
“天涯海角?”她沉默了良久。就在此刻,她才發現她的手還讓獨孤無畏緊緊地握着搓揉,那溫度讓她想起了兒時的味道;那溫柔讓她憶起了記憶中遙遠的甜蜜時光;那一雙充滿關愛的大手,讓她有點想哭……她想起曾經有那樣的一雙手撫育過她、安慰過她,那雙記憶中的大手總會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將她緊緊地握着,給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受……
“我要回東北,我要回長白山下的那個老房子。”她喃喃說道。帶着一種受傷的旅行,終需回鄉的衝動與渴望。
獨孤無畏有點錯愕地看着她,哽咽得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他心想:我可憐的小頌恩哪!我多想當下就告訴你,你不須去東北,你的無畏師叔就在這裏啊!他眼眶含着淚,心頭酸澀難言。他不是不說,而是,此刻就算他說了,又能止得了她心頭的傷嗎?再說,她的眼瞎了,而他的臉也不是當年的醜陋樣,連他背上的佝僂都好了,要她如何去相信他呢?她只會當他是居心叵測吧!
“好,我們回東北,只要你想去,去哪兒我都陪你。”他下意識地再握緊她的手,像是他堅定不悔的承諾。而他卸下了臉上的面具,連同他臨時刻在樹榦上的字,一同留給了隨後將會尋來此處的梅家人。他在樹榦上寫着,他將陪梅頌恩去療傷,或許一年也或許兩年,他會保護她、照顧她,直到她痊癒的那一天,屆時他會平安地再把她送回家。
就這樣,他扶起她,重新走在茫茫一片的雪地上。
當年,他與她就是這樣一路走過多少的風霜;而他沒料到,在十年後的今天,他仍要如此陪着她,度過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光。
雪,又紛紛地飄下了,而他牽着她的手,更牢了。
“來,坐着試試看,這會讓你更舒服一些。”獨孤無畏特地花了半天的時間,完成了一張竹椅子,打算將她背在身上,走過這一路的風雨。
“這……”梅頌恩有點錯愕,一種莫名的感受,開始在她的心底點滴累積。
“這一段路很遠、也很崎嶇,這樣對你比較好,我也比較放心。”他很滿意這樣的舉措,就如同小時候,他常把小頌恩放在竹簍子裏,背在背後下山去採買東西一樣。
重回往日,讓他不勝唏噓,他轉過頭,看着早已喪失心魂的梅頌恩,沉重的心情,又有誰知情?當年的她,是個愛笑的小精靈,是她讓他原本貧乏枯躁的生命,因她而炫爛美麗。頌恩哪!頌恩,不管你的傷多麼的嚴重難醫,無畏師叔對天發誓,我一定要醫好你!他在一步步沉穩的步履里,對着漫天的大雪,默默地對自己許下這樣的約定。
在這樣嚴寒惡劣的氣候里,他背着她,走走停停,十天、一個月,就這樣過去了,儘管離長白山愈來愈近,但梅頌恩的心境卻始終沒有好轉,她依然成日渾渾噩噩地,有時一天還說不到一句話,沉默得讓獨孤無畏好憂心。
“來,擦把臉,手也給我吧!你看,都髒了。”
“來,。喝點熱湯吧!會不會太燙?我幫你吹涼些吧!”
“乖,把葯喝了吧!被子我已經先幫你暖過、喝完葯,就可以睡了……”
這—個月來,無微不至的呵護,就成了獨孤無畏的行為寫照,由於關心,讓一個平常粗枝大葉的大男人,體貼得不像話。天冷,他拍她着涼,總不忘在啟程前拿條厚厚的棉被繞着她的身;夜晚,他一定會先替她鋪好暖和的被耨,哄她喝葯,喂她吃點食物,再替她擦手洗臉,然後整晚不眠地燒着暖爐,好讓梅頌恩能睡得溫暖舒服。
他總是在她的身邊打盹;在她睡不着時,說話給她解悶;在作噩夢時,安撫她的慌亂驚懼。他總是在她一醒來,就能觸及到的地方等着,他用他最溫柔與細心的方式,來默默減輕着她內心充滿的恐懼。
就在他們快接近目的地前的那二處山頭時,一場驚心動魄的意外,終於將半死不括的梅頌恩,從封閉的煉獄裏,給敲醒了……
“頌恩,前面有一條很急的溪流。我會慢慢地走過去,你不要怕,只要抓緊椅於,我會平安的帶你渡過這一條急流,抓緊喔!我要過去了。”
獨孤無畏神情凝重地注視着橫在跟前湍急的溪流,不禁暗自憂心仲仲。不過,這是條必經之路,縱然驚險萬分,他還是只得一咬牙,冒險橫渡了。
走着、走着,嚴寒的冰流,將他的腳都凍麻了,也讓他的臉凍成青綠色。不過?他一心只在意背上梅頌恩的動靜,他發現,她還是一副恍惚樣,根本不知危險正在腳下頭。
突然,一聲轟然巨響!他一個轉頭,就發現是上游的冰山崩了,一塊塊偌大的冰塊掉進了溪流,朝着他們的方向來勢洶洶……
“頌恩,抓緊啊!”他一驚,大叫一聲后,就讓猛烈湍急的冰塊與溪流,給撞進了溪裏頭。“頌恩,抓着旁邊的樹枝,伸出手,快伸出手!”
不過,他的驚狂大叫,卻絲毫沒有叫醒梅頌恩,她讓湍急的水流衝到了石頭縫中,載沉載浮着。而她失去了掙扎的念頭,任憑獨孤無畏的叫囂狂喊,她依然無動於衷,眼看着她就要沉進水裏了……
“梅頌恩,你給我醒來,我不准你死,像你這樣懦弱的人,就算要死,連閻王都不會收的。原來你這麼軟弱無用,你這樣做,怎麼對得起你娘?又怎麼對得起你的無畏師叔?他們會好失望、好失望,他們會因為你的輕生,從此對你失望到了極點!梅頌恩,你聽見沒有?”獨孤無畏攀着一旁的樹枝,奮力地想游到她的身邊去營救。
“失望!師叔會失望的?”她終於有點動靜了。
“伸出右手,樹枝在你的右邊……”獨孤無畏聲嘶力竭地喊着,卻對她的反應痛心疾首。
他這才知道,原來,她的傷比他想像的還要嚴重。為了激起她最後的求生念頭,獨孤無畏終於在整座冰山塌下來之前的那一刻,破釜沉舟地對她說:“梅頌恩,你不要活了是不是?好,我說過,天涯海角我都會陪你!既然,你不想活,那我活下去也沒意思了……”他一說完,就這麼放了手,任由湍急的溪流把他往下游衝去。
“不,不要……”梅頌恩回魂了,被他那熱切卻絕望的心給喚回了。她伸手拉住了一旁的樹枝,再慌亂地向四周吶喊:“面具叔叔,救我、救我……我要你救我啊!你不要離開我……
“我在這裏、我在這裏。”獨孤無畏順着溪流,衝到了她的身旁,一把抓緊她的手,再奮力地抱緊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她安全地拉上岸。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座破廟,他一語不發地忙着安頓全身濕淋淋的她,誰都無法體會他當時以為會失去她時的恐慌。不知何時,他發現心底的那份牽挂,已然在無形之中加大、加深、加重了。
“你……生氣了?哈啾……”她脫下衣裳,晾在他升在火邊的繩索上,與他隔着一面衣牆說著話。
“你還冷嗎?把手伸過來。”他亦全身赤裸地隔着衣牆關心她。晾在中間的衣裳還滴滴答答的滴着水,他卻溫柔地握住她冰冷的手,再度搓起暖來。
“為什麼?剛剛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在一片沉默中,她先開口了。
“人生有許多事,不見得都要理由的。還冷不冷?”
“不值得的,對於一個已經心死的人來說,太不值得了!”她語氣輕緩,卻是滿腔的感動。
“我沒想到你竟如此的禁不起挫折?那個意氣風發的梅頌恩去哪兒了?那個讓我引以為傲的俠女究竟是怎麼了?你說啊!”他不禁語氣加重地數落起她來。
“死了!她已經死了。”她抽回手,掩面哭了起來。“我告訴你,她的意氣風發是裝的!她的強悍也是假的,她根本一點都不堅強,她從來都沒堅強過,十年前,她的天地就毀在她師叔跳潭的那一剎那,而十年後,她連心都毀了、連眼睛都瞎了,就算活着,也是一具行屍走肉……”她愈說愈激動,一股隱忍已久的傷痛,就這麼突然地湧上她的心頭。她索性放聲痛哭,抖看雙肩,她哭得肝腸寸斷,哭盡她這些日子以來,不敢哭出聲的難受。
“丫頭,哭吧!盡量把你心裏的痛哭出來吧!”他紅着眼眶,有一股上前抱緊她的衝動。不過,他沒有,他只是隔着衣牆,看着她的影子不斷地晃動。
“你能不能……抱着我?”梅頌思不想一個人單獨承受。她希望有個肩膀,能讓她好好地哭個夠。於是,她沒等獨孤無畏的反應,便倏地倚過那片衣牆,隔着濕衣,撲進了他的懷中。
那是一種又冷、又熱的感受,他緊抱着懷中的她,胸口的呼吸頓時急促加重。她光裸的曲線,透過濕衣貼在他大男人的胸膛上,引發了他體內的灼火,他不自覺地輕吻着她的發、她的臉,雖是隔着一層布,他仍可以嗅出她身上的香味,與她小女人嫵媚的成熟。是的,她已不是當年他的小頌恩了!
她已經長大了,長成了會讓男人為之傾心的女子……他怎能有這樣的念頭?他是她的師叔啊!他怎麼能夠為她心動?
“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突然,她幽幽地說著。“我想吃冰糖葫蘆,我好想、好想吃喔!”當她感動的時候都會憶起那種甜蜜的滋味。
獨孤無畏沒答腔,他只是神情壓抑地閉起眼,聽着她的懇求。
她就這麼不知不覺地在他胸膛睡著了,沉穩的呼吸與她腳前的起伏,讓他動也不敢動。他不想驚擾她,不想讓她獨自一人瑟縮,但是,—他滿腔的熱火,卻讓他渾身難受,整晚都背負着掙扎與內疚。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他的手腳都麻掉了,只剩那顆心,還在頻頻跳動。將她放回稻草堆里,他奔到廟外的雪地上,大聲且嚴重地警告自己,對於梅頌恩,他永遠都不能再起心動的念頭……
雪,終於停了。在他們抵達鎮上的時候,陽光終於害羞地露了臉。鎮上的人很多,個個都想趁這空檔,出來溜一溜。
“好像很熱鬧喔!”經過昨天的事件后,梅頌恩像是清醒了,她不再像之前的恍惚沉默。,但她臉上依舊沒有笑容。
“公子,夫人,能不能賞我一些銀兩?小乞兒肚子餓了……”突然,有位小乞丐上前討錢來了。
“她不是我的……來,這些銀子拿去吧!”獨孤無畏有點尷尬地看了梅頌恩一眼,隨即從腰間掏出一錠銀子,塞進小乞兒的手中。
“來喔!漂亮的銀釵、墜子,不買可借喔!”一旁的叫賣聲,此起彼落。
“這釵子怎麼賣?”獨孤無畏好奇地往前驅近着,拿起一根釵子問道。
“公子啊!你可真是好眼光,這釵子可是上等貨,只要你十紋銀。哇,您夫人真漂亮呀!這釵子再配上您夫人的美貌,可真是傾國傾城啊!”
“嗯,不!她不是。”釵子是買了,只不過,他卻是滿臉通紅。“你別介意,他們……他們以為我們是……”他都口齒不清了。
“真奇怪?你不是說你很老了,我以為他們會說我們是父女呢!”她只是有點想不透,因為卸下面具后的獨孤無畏,她根本沒看過。
獨孤無畏雖然成熟體貼得不似年輕小夥子,但是,由於白琉靈芝的神奇回春能力與十年與世隔絕的生活,卻只讓他長出了幾根白頭髮而已,面容改變得不多。依舊是他毀容前的清朗俊秀。
“父女?”她這一說,反倒讓獨孤無畏好生尷尬,因為,打從他重出江湖遇上她以後,他始終都沒這等感受過。他是她的師叔沒錯,但是,要說他與她是父女,還真是太嚴重了!
“冰糖葫廬,好吃的冰糖葫廬……”叫賣聲打破了他倆尷尬的沉默。
“你在這兒等着!我去買來給你吃。”他急忙地跑去買。
“僻里啪啦,僻里啪啦……”突然,一列迎親的隊伍經過,串串的鞭炮隨處亂篡着。震天的巨響,夾着刺鼻的煙霧,頓時將不知身在何地的梅頌恩包圍着。她捂着耳朵,神情驚懼徨恐。那是一種孤立無援的驚恐,眼睛看不見的她,只能任着亂篡的鞭炮,把她炸人了一個無底的黑洞中。她低着頭,縮着身子,嘴裏不斷地喊着:“救我,面具叔叔,快來救我。”
“別怕、別怕,我在這兒。”獨孤無畏及時跳進了煙霧中,一把抱緊她,將她牢牢地貼在懷中。
耳邊的巨響還在不停地肆虐,但,此刻的梅頌恩卻不再害怕擔憂。她深深地倚在他那安全而溫暖的胸膛之中,一種安全與平靜的感動直篡上她的心頭。周圍的紛亂像是一下子與她隔出了一道距離,而他就是那道保護的城牆,堅固厚實的讓她不自覺地升起了相依為命的感情。
“你還好嗎?有沒有嚇着你?”一陣紛亂過後,他帶着她來到了郊外的湖畔旁歇息。他沾着水,輕拭着的臉,心中憐惜不已。
“還好有你,我也不知道怎麼一串小小的鞭炮,會讓我突然失了控。”他說著,有種落寞與失意。
“你現在是受了傷的孩子,自然不能跟以前比。”他安慰地說著。
“孩子?你真的有那麼老嗎?”她有些懷疑地問道。
“老羅!你都喊我叔叔,我會不老嗎?來,這是冰糖葫蘆,上頭還沾着些糖屑,沒關係,我幫你吹掉就能吃了。”他將糖葫蘆遞上她的手心。
梅頌恩拿着糖葫蘆,卻發現喉嚨哽住了。不知怎地,她覺得他好像她的無畏師叔,總能輕易地就挑起她好強性子底下的脆弱,總讓她有一股被寵溺的感動,緩緩地、熱熱地自然的從心頭漫延溢流……
“這湖好美、好寧靜喔!”他坐在她的身旁,開始說話,替她解悶。“人生無常,所以,要在能快樂的時候盡興快樂。像我,以前老是不懂,明明眼前就有美好的事物,卻硬教自己戀着過去不愉快的種種;其實,上天的安排自有它的道理,否則,我們今日就無法欣賞到這麼美麗寧靜的湖泊,還有白鶴、還有湖邊的紫丁香……”
“還有你的溫柔。”她插着嘴,露着難得的笑容。
“你笑了?你終於笑了!”他一激動,眼眶竟泛了紅。
“沒辦法,這冰糖葫蘆太好吃了。”她只能這麼推託。
“那……我一會兒再去多買一些帶着,這一路上,你想吃就有。”他一說完便起身欲去買下那一大串的糖葫蘆。
“不用了,”她一把拉住他,搖着頭說:“你不必這麼費事了。”
“不費事,只要你高興就成了。”
“我不去東北了。”她突兀地這麼說。
“什麼?”他以為他聽錯了。
“這裏的湖很美,這裏的冰糖葫蘆很好吃……我想,還有什麼地方比這裏更適合我呢?”她沒告訴他,是他的關心與溫柔,讓她即使不回東北也能得到心靈的安慰了。“不過,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尊姓大名呢?”她一直都想問。
“我說過名字對我沒意義,你想怎麼叫我都成。”他滿眼的溫柔。
“怎麼叫都成?那……就叫你小豆子好了。”她難得的幽默。
“哈?這……這不好吧!我這把年紀,算是老豆子羅!”
大雪紛飛的日子,即將過去。獨孤無畏在春天的預告中,看見了梅頌恩眼底的笑容。他知道她並不是無葯可醫,他會用他的心,熬成一碗碗的粥,在一個有着翠綠湖畔的小屋裏,一口一口慢慢地喂她,化解她內心的傷痕與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