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存心忽視那個約定,擺明不讓他稱心如意,既然他愛等,就讓他在碼頭慢慢等吧!總之,她是不會赴約的。
「嚴肇雎,你等着吧!就算你在碼頭站瘸了腿,我也不會去赴約的。」裴香堤對着旅館房間裏的古董鏡子,堅決的宣示決心。
為了不讓自己不斷的想起那個討厭約定,一早裴香堤就拉着梁菲倚在威尼斯進行長程行軍,從巴洛克式建築的佩沙洛宮、建築大師隆格納設計的雷左尼可宮、收藏十四到十八世紀重要畫作的藝術學院美術館,到氣勢恢宏的聖馬可大教堂……她着了魔似的一處又一處的拜訪參觀,兩隻忙碌的腿一整天不斷的擺動着,連絲毫休憩的時間都沒有。
她們從早上走到中午,再從中午走到下午,眼見天邊的夕陽都在暗示時間的流逝,然而她顯然還沒過癮,從大教堂離開后,裴香堤還躍躍欲試的想要往下一個目標邁進。
我的媽呀!她的腿已經不聽使喚的打顫了,究竟裴香堤還要拉着她走多久啊?
「香堤──夠了,今天夠了。」顧不得淑女風範,梁菲倚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住的捶着她酸疼的腿。
停下腳步,「怎麼了?人家還想要去奇迹的聖母瑪麗亞教堂看看欸。」她回頭望着死黨說。
「夠了,裴香堤,我們今天已經幾乎要把整個威尼斯跑透了,我不知道妳是哪根筋不對勁,竟瘋狂的愛上走路,但是,姑且不問原因是什麼,請妳先饒了我好不好?人家真的走不動了啦!」她哀聲哀氣的討饒。
她感覺自己的筋骨正在自行解體分離,相信只要再多走幾步,她的骨頭就會宛如中了化骨棉掌似的瞬間崩潰,挫骨揚灰。
有鬼,一定有鬼!裴香堤不知道在跟誰賭氣,整天板著臉孔,殺氣騰騰的遊走在威尼斯的街道上,每個步伐都像是在發泄似的用力,原本一直耐心等待她自己開口的梁菲倚,硬是被她折騰得渾身虛脫。
完了完了,她的腿一定會越變越粗,這都是裴香堤害的。
「可是我們還有很多地方還沒去看欸。」她意猶未盡。
天啊!她狠狠的拍打自己的腦袋,「不,我真的不行了,我要打電話叫次安來接我回去休息,我真的不行了。」
「菲倚,時間還很早欸,人家現在根本還不想回旅館,那要不,我跟妳去找林次安好了。」
她不想一個人回旅館,那隻會讓她不斷想起那個宣稱會在碼頭一直等到她出現的男人,而她就是不願意想起他,想起碼頭的荒唐約定。
趕緊抗議,「不──我真的需要休息,香堤,算我求妳,現在妳馬上乖乖的回旅館去,讓我也回去休息,明天,哦,或許得後天,後天我們再商量要去哪裏,好不好?」梁菲倚虛弱的說。
「可是我……」
揚手制止,「千萬別再可是了,我得回去休息了,真的。」不等她再多說什麼,梁菲倚蹣跚的爬了起來,旋即頭也不回、一拐一拐的離開裴香堤。
「菲倚、菲倚……」她還在做困獸之鬥,然而梁菲倚堅決的不再回頭理睬,頓時讓她的呼喊成了風中的呢喃,最後化作無形。
菲倚捨棄她了,裴香堤望着廣場上的鴿子在地上尋找着食物,反覆的起飛又降落,她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懊惱自己阻止不了好友離開的決心。
她站在廣場邊,遠遠眺望着大運河。
香堤,明天,我會在距離聖馬可教堂最近的那個碼頭等妳,等妳和我一起搭貢多拉船游威尼斯,屆時,我自然會把這串手環還給妳,妳一定要來哦,不見不散!
香堤,明天,我會在距離……不見不散!
香堤……
耳畔嚴肇雎的聲音依稀響起,一次又一次的反覆着昨天離去前的話,一次次的攪亂着她的思緒,讓她的內心開始有了猶豫。
真的嗎?他真的會在碼頭一直等下去?倘若她一直不出現,難不成他就要在那邊痴站整天?
不,他的傷勢還沒好,萬一影響傷口的復原,這可怎麼辦?
也不對,說過不可以心軟的,一切都是他太可惡了,竟然戲弄她。既然如此,他本來就該接受懲罰,而這就是她給他的懲罰。
等待是什麼樣的心情?望着未知的結果,卻沒有改變的餘力,他太可憐了。
碼頭一定又濕又冷,他的傷口不要緊吧?
一連串的疑惑掙扎,在她的內心裏拉鋸糾纏,她想要去,又不想去,想要狠心,卻又管控不了自己的婦人之仁,眼見天空陰霾得彷佛又要落下一陣雨。
威尼斯的雨就是這樣,一下就是沒完沒了的,想到他一個人站在碼頭迎着風雨,裴香堤又不舍了。
掙扎許久,「好吧!我只是去碼頭看看,只要我出現,他就有理由可以回家好好休息,而我也可以安心。」
裴香堤反覆告訴自己,確定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便連忙住距離聖馬可教堂最近的那個碼頭奔去。
臨水邊的房子牆壁剝落得斑斑駁駁,走在這裏看不見絲毫陽光,天空像彩筆一抹,好像你看見了似的近,卻又遙遠得觸摸不到。
裴香堤急着趕往碼頭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好像迷路了。雨絲慢慢落下,她看見一個寂靜的小院場,一條條小溪道,許多媚麗的焰式長窗,許多風蝕雨浸的雕樑畫棟,經過一個個燈火暈黃的咖啡館,宛如迷宮。
裴香堤感覺自己像被困在迷宮裏,她越是想要找尋嚴肇雎,碼頭的方向就越是躲匿在不知名的方向,把她折騰得暈頭轉向。
雨絲綿密得不象話,不消須臾,她額前的發已經墜滿了水珠,拍打在她的臉上,竊取了她的溫度。
走了一整天,她不覺得累,然而追逐着潛藏內心的渴望,她才發現自己的步伐有多蹣跚。
「嚴肇雎,你在哪裏,嚴肇雎──」她對自己發惱,也惱着他,不知怎的,眼眶裏霎時盈滿了淚水,無助的望着陌生的威尼斯。
有一點怕,有一點感傷,生怕自己就要錯過他的等待。
忽地,耳邊隱約聽聞船夫的歌聲,隔着幾排屋舍遠遠傳來,裴香堤循着歌聲、循着水道,越過了蜿蜒的巷道,在歌聲暫歇之前,她總算找到了碼頭。
碼頭上,無聲地浮來一隻黑色的貢多拉船,她欣喜的以為會見到嚴肇雎,卻發現四周只有她和一個戴了草帽的船夫,並沒有嚴肇雎的等待。
「你騙我,你騙我……是你說要不見不散的……」她失望的呢喃。
風從她臉龐掠過冰涼,她蹲下身子,滿是落寞。
許久,裴香堤站起身,正當她以為碼頭只剩下孤獨的自己時,一束鮮花突地湊到她面前,隨即一個溫暖的擁抱自她身後而來。
她噙着失望的淚,驚訝的回頭一瞧,映入眼帘的竟是那熟悉的笑容。
「有人遲到了。」嚴肇雎笑着說。
「你……」她激動的梗着話語,「你、你這可惡的人!」她撲上去捶打他的肩膀,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
可惡,為什麼要這樣?可惡、可惡……為什麼要讓她來了見不到他,想走了才突然出現?難道他不知道,這會讓她毫無招架之力嗎?
嚴肇雎對於這一切全數接納,他吻了吻她冰涼的發,感覺自己內心的某處也在發出嘆息,似是感謝她終於來了。
「我很高興妳來了,昨天惹妳不快,我道歉。」
「你……」她忍着哽咽,激動的伏在他胸口。
每每見到他,她就會情緒失控,她知道自己已經喜歡上這個偶然相逢的男人,卻不知道他是否也一樣喜歡她。
「你……喜歡我嗎?」她孤注一擲。
嚴肇雎捧起她的臉,落下肯定的一吻。
昨天他告訴自己,只要她願意來赴約,從今爾後,他就不再輕易放手,要把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裴香堤糾結的眉心舒坦了,得到他的喜歡,她高興的又哭又笑。
「搭船嗎?」帶着草帽的船夫用義大利文問了話。
他握緊她的手,「今天我似乎錯過了一輩子都數不清的船,現在,我不想再錯過這一次。」
在他的帶領下,他們搭上了貢多拉船。黑色的貢多拉船,腥紅的墊子,高翹的船頭上插着一枝玫瑰花。才上了船,雨就停了,他們並肩坐在船上,任船夫帶着他倆悠遊在水道上。
裴香堤一手捧着嚴肇雎送的花束,一手被緊握在他的掌心之中,倚在他的胸膛,所有的語言彷佛都是多餘。
不甘心兩人眼中只有彼此,船夫像是競賽一樣,誇張地大幅度搖着木槳,翹起的船頭隨着水波一低一高,同時他還放聲高唱那早被義大利演唱家唱成國歌的曲目。
每到水巷的轉彎之處,船夫總會停下歌聲長嘯一聲,以防止逆向的兩隻船相撞。
嚴肇雎接替起船夫的歌唱,在她耳邊輕輕的哼着,她側望着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二十多個年頭,心情從來沒有這樣悸動過,他的眉眼、他的笑容,他的低唱、他的說話,還有那溫柔底下的神秘,這一切珍貴的寶物在她面前顯現,讓她急於想要抓取。
裴香堤掙開他的牽握,像個孩子似的張伸出手,急於碰觸眼前的他確認真實,他順勢啃咬着她冰涼的手指,親昵得像是情人。
說喜歡已經不足以描述一切,裴香堤縮緊雙臂的抱緊他,生怕他會消失似的。
「怎麼了?」他問。
她搖搖頭,千頭萬緒的感覺令她說不出話來。
嚴肇雎輕扯開一抹笑容,把吻落在她的頭髮上,用黑色的斗篷大衣回應的抱緊這瘦小冰涼的身子,表情滿是呵寵。
柔情的目光仰望着他,心中荒涼的情感田野在這瞬間被犁開了。
「別這樣看着我。」嚴肇雎說。
「為什麼?」
「因為,那會教人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她依着他的字句重複一遍。
嚴肇雎沒有再說話,托起她的臉龐,落下一抹深吻。
感謝她的抉擇,感謝她的赴約,再沒有一刻比現在的他還要充滿感謝。
停下親吻,「這就是我的情不自禁。」
小弟說得對,划貢多拉船的船夫很會唱情歌,但是,她身旁的男人唱得更好聽,他不划船,只給人溫暖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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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她換好衣服,圍上她的紅色圍巾,哼着歌曲,步履輕盈的往樓下走去,腕上的貢多拉船手環失而復得,她的好心情溢於言表。
毛球露露是第一個對她發出質疑的,毛茸茸的身軀輕巧的躍上樓梯扶手,睜着牠龍眼似圓呼呼的眼睛,痴痴的望着神采飛揚的裴香堤。
裴香堤伸出手往牠的下巴搔弄,不消須臾,毛球露露就臣服了。
「早,芙蘭采斯卡!」
「早,香堤,要出去?」捧着供養在瓶中的鮮花,點綴的放在櫃枱上。
「嗯。」她毫不猶豫的點頭,拍拍包包里的素描本,今天她和嚴肇雎約好要去素描寫生。
芙蘭采斯卡趁着空閑走過來,附耳在她耳邊問:「昨天那涸英俊的男人是誰呀?天啊,好帥的男人,昨晚有兩個人似乎眷戀得不肯分開呢!」
驀然,她臉一紅,「芙蘭采斯卡!」她嗔惱害羞的跺了腳。
見狀,芙蘭采斯卡眼睛登時一亮,似是被這可愛的動作給吸引了,連忙賴着裴香堤央求,「香堤,教我,快教我這個動作!」
「啥?」裴香堤丈二金剛摸不着頭緒。
「我覺得東方女孩有好多可愛的動作,澤拓就常常說我太粗魯了,一點都不像東方女孩那麼秀氣可愛。」她的表情很是懊惱。
沒法兒,從小生長環境不一樣,文化背景迥異,相對於女性的要求也就截然不同。當芙蘭采斯卡羨慕裴香堤的可人之際,裴香堤也羨慕她與生俱來的熱情和活力,還有她的落落大方。
「如果妳變成和東方女孩一個樣,那妳就不是香多涅的芙蘭采斯卡了,相信我,雖然我沒見過澤拓,但是,他喜歡的一定是原本的妳,因為芙蘭采斯卡也有我所羨慕的東西!」她真誠的說。
「真的嗎?謝謝妳,香堤!」她從櫃枱的抽屜里拿出一張明信片,「妳看,這是澤拓寫給我的卡片,他說新年之前,一定會趕回來和大家團聚。」芙蘭采斯卡臉上也有着愛慕、幸福的表情。
「對了,妳用過早餐了嗎?」她問。
裴香堤搖搖頭,「還沒,我怕時間來不及。」
「喔,Signorina,這樣不行的,快去餐廳吃點東西。」不等她拒絕,芙蘭采斯卡已經推着她住餐廳走去,揚聲呼喊着侍者送上熱騰騰的早餐。
「別急,慢慢吃,待會約定的人到了,我會請他坐在大廳稍等的。」芙蘭采斯卡淘氣的對她眨眨眼睛。
裴香堤沒再推辭,接受了香多涅溫暖的拿鐵和豐盛的烤麵包。
等她滿足的走出香多涅,嚴肇雎的身影就站在前方,她拎着佩魯賈太太為她多準備的一份早點,躡手躡腳的靠進那面對着聖馬可教堂、獨自抽着雪茄的男人。
黑色斗篷大衣不時在風中幾度吹揚,望着他吸啜着雪茄的神態,為此,裴香堤又是深深着迷、眷戀。
有沒有一種感情,是一種全然徹底的喜歡,對方的笑容、對方的生氣,對方的一言一行,乃至於每一個動作,都毫不保留的崇拜着?
有,她肯定的點頭。眼前這個男人,就是讓她懵懂的感情澎湃不已的對象。
「等很久了嗎?」她抓着他身後的衣服,淘氣的問。
嚴肇雎轉過身來,捻息了手上的煙,捧着她的臉,帶着微笑,沒有回答。
「怎麼了?」她摸摸自己的臉,一臉困惑。
「有沒人說過,妳的臉像是裹着糖霜的蛋糕,讓人忍不住想嘗上一口,看看是不是一如想像中的甜。」
「你……討厭。」她用抓緊早餐的手掄了他的胸膛一記。
「這是什麼?」
「香多涅的佩魯賈太太的拿手早餐,喏,很好吃的哦!」她獻寶似的捧到他面前去。
兩人要離開之前,裕子匆匆的拿着裴香堤的紅色圍巾,推門及時跑了出來。
「請等等,外頭天冷,別忘了。」
「啊,我的圍巾!謝謝妳,夫人。」她感激的道謝,也為自己的迷糊感到不好意思。
裕子就像自己的母親一般,幾次望着她溫柔寬容的模樣,裴香堤總會想起母親,懷念不已。
「開心的去玩吧!」裕子朝她揮揮手,彎着身子目送他們離開。
她把自己的手交到嚴肇雎的手中,十根手指在他斗篷大衣的口袋中交纏,有時他存心擰疼她的指尖,只為招來她抗議委屈的一眼,有時她輕輕的搔搔他的掌心,只為了惹他警告性的一瞥,這就是戀愛中的情人會做的傻事吧!
太快?不,愛情沒有一定的程序步驟,只要遇見對的人,三兩個小時都足以澎湃得宛如火山爆發。
俗稱卡里的長長威尼斯巷道,他們走過一個褐色薄磚砌成的小教堂,白綠色相間的大理石,小石子噴泉及綠色的老窗,最後來到緊鄰着運河的水道旁,空氣里的濕氣夾雜着不遠處咖啡店裏的香味,深深的迷惑兩人。
聖誕節后的假期里,商店開得三三兩兩,新年的味道時濃時薄,當妳忽略忘記時,歡樂的氣氛會讓人想起聖誕節剛過;當妳懷念着耶誕舞會的喧鬧熱絡時,浮在水上靜謐的威尼斯又會讓人誤以為那是一場不曾存在的幻境。
「去哪?」她問。
「佛勞瑞安咖啡館今天有營業,想不想喝杯咖啡?妳可以坐在戶外的咖啡座上,進行妳的威尼斯素描寫生,晚一點,妳可以到處碰碰運氣,看看有什麼有趣的店。」
「嗯。」她毫不猶豫的點頭。
喜歡上一個人,她知道自己開始變得有些傻氣,不管去哪裏、做什麼,只要有他在身邊,什麼都好。
點了兩杯咖啡,她和他分享着佩魯賈太太的獨門手藝,雖然溫度散去,但是嘗在情人的嘴裏,仍別有滋味。
「當初為什麼想來威尼斯?」她以為華裔美籍的他遠離了台灣,美國就是他的故鄉,為什麼他又再一次的遠離,來到這截然不同的威尼斯?
他伸出手指着前方,示意他將視線落向他指末的地方,「妳看,有個華人作家這樣描寫威尼斯,那些浮在水面上的房子,就好像是落在水面上的紙船那麼的脆弱,而他們卻還是隆重的裝飾着自己,以為自己要天長地久的留下來似的,不相干的人看了會有一點心疼,而我之所以來到威尼斯,或許也是因為這樣的心疼。」
裴香堤靜靜的領略他的話語,遠方那紅色薄磚的牆面,像紙船似的房子,她品着咖啡,握著書筆,仔仔細細的描繪着,將眼前的模樣收集在她的書本里。
「會不會無聊?」她問着嚴肇雎。
她就這樣着迷的對着威尼斯的景緻一隅一隅的畫著,而他始終微瞇着眼睛凝看遠方,連吭也不吭一聲。
他調回視線,溫柔之餘還惡作劇的揉亂她的頭髮,然後熱切的親吻她的臉,那像糖霜似的臉蛋,一如想像,嫩甜得教人難忘。
撒嬌的撲倒在他懷裏,「你還有煙嗎?」
「妳想抽?」
搖搖頭,「你點着香煙,像早先在香多涅門口等我那樣,我想要畫那樣的你。」
拗不過她的堅持,嚴肇雎燃起香煙,泰然自若的夾在兩指之間。裊裊的白煙,迷濛了他的視線,裴香堤貪婪的捕捉他的神態,眉呀眼、鼻呀唇,每畫過一筆,都好像自己親昵地撫摸過一回。
「這張畫會送給我嗎?」忽然他睞過一眼問。
「嗯,好呀!如果你喜歡的話,」她高興的應允,「對了,可不可以請你帶我到裱褙商店去,我也想送裕子一幅畫,謝謝她慷慨的借我舞會的禮服。」
他點點頭,慨然允諾這小女人微小的願望。
昨晚,他一夜不能成眠,因為想着她,他想,如果她渴求天上的月亮,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摘給她的。
伯格說得沒錯,他的心,顯然是被佔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