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請託被姊姊當成了耳邊風,卞姝尹對於成介之的轉變束手無策,但反正近來他似乎也沒怎麼想起過往,她也就豁出去,當個盡責的好女友,也順遂了自己長久以來的暗戀。

這幾個月來,她真的是以成介之的女友自居,儘管不安,可是一對上與他之間的甜蜜,再多的不安都化整為零。

鮑曄雯勾着她的手去逛街,一身叮叮咚咚的飾品,不是佛珠就是水晶,又是什麼符、什麼卦的,綴了她一身活像出土文物,襯着滿滿的戰利品,更見輝煌。

「曄雯,妳還是這麼沉迷論命相街啊?」她甩甩酸疼的手。

幸虧三月已過,要不然鮑曄雯那身打扮,真會讓路人誤會他們是打算參加三月迎媽祖民俗盛事的虔誠信女。

「跟妳迷戀成介之是同樣道理。」鮑曄雯回了一記揶揄,「怎麼樣,自從上回幫妳二度施法,妳好久沒出現什麼需要我解決的疑難雜症,是不是進行得很順利?」鮑曄雯語氣難掩對自己的讚許。

卞姝尹苦笑一番,搖搖頭。

不是沒有疑難雜症,而是她怕了鮑曄雯那半生不熟的法術,只要一施法,成介之就會倒霉,為了不讓他英年早逝,她決定不再胡亂向她求救,免得一個不察,他一命嗚呼歸天去,那可得不償失。

「難得妳今天不用陪他,要不我都不知道要被晾在家裏多久,沒機會出來透透氣、晒晒太陽。」

「曄雯,不是我不找妳,而是妳醉心在妳的法術鑽研,每回出門還看時辰,找方位,我這周休二日的小教師哪有多餘的時間配合妳的黃道吉日,所以別窩到發霉還怪我。」

「喲,會酸人啦?妳這張嘴巴幾時變得這麼牙尖嘴利的,說,誰教妳的?」鮑曄雯抗議的捏捏她的臉。

「別捏,臉皮會鬆弛耶。」回捏她一記,卞姝尹淘氣的奔向手扶梯,直上百貨公司二樓。

「說,是不是成介之帶壞妳了?」鮑曄雯在她身後問。

卞姝尹笑着搖搖頭,一下子消失在乎扶梯上,剎那間,鮑曄雯被她沉浸在愛情里的美麗所震撼。

記憶中的卞姝尹總是怯怯弱弱的像朵嬌弱的花,今天她卻是朝氣爭妍的充滿活力,她又不像成介之得了失憶症,難道不單失憶,就連愛情也會讓一個人的轉變如此之大?

「今天回去再幫她卜一卦,未雨綢繆,免得這朝氣蓬勃的花哪天又凋謝了?」鮑曄雯一想到又有名堂測驗自己的功力,即神清氣爽的快步尾隨上樓。

一上樓,卞姝尹站在前方講着手機,鮑曄雯走去拍了她肩膀一下。

卞姝尹笑得無奈,用唇形說著成介之三個字。

「妳在哪裏?」成介之發酸的問。

「百貨公司,我跟曄雯出來逛逛。」

「啊,妳竟然拋棄我出去溜達,妳這算哪門子的女朋友,我要到101頂樓去向全台北的市民放送妳的寡情寡義……」

「你在加班,不是嗎?」卞姝尹好笑的說。

「對啊,我看計算機看到眼睛紅腫,敲鍵盤敲到肌腱瀕臨斷裂,脊椎僵直得快要斷掉,雙腳麻痹得近乎殘廢,而妳,竟然在快活逍遙,我真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嗚嗚……」成介之任性得像個小奶娃,拚命的裝可憐,「妳該不會等着坐擁我的高額保險金吧?」

「你乖嘛,我晚點帶晚餐去給你吃,好不好?」

「乖?我幾時不乖?每天早睡早起,走路靠右邊,開車不爭先恐後,回家馬上把臭襪子洗乾淨,不抽煙、喝酒、泡夜店、把妹,不犯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血壓、體重、身高都控制在標準值,妳說我哪天不乖?」成介之變本加厲,「不好不好,晚一點來是想來收屍嗎?那妳乾脆把整團的五子哭墓、孝女白琴、牽亡魂……一併都請來還比較省事方便。」

成介之叨叨絮絮的念了一大串,卞姝尹把手機稍稍拿離耳朵給耳膜一個喘息的空間,鮑曄雯好奇的湊了過去,一塊聆聽,沒多久時間,身經百戰的她都受不了他的長舌,閃到一旁猛掏耳朵。

怎麼有男人這麼長舌的?鮑曄雯懷疑他從前的聲帶是發育不全,以至於老不說話,要不然就是聲帶被放到冷凍庫儲藏了,直到情人節那天的意外撞壞他的冷凍庫,聲帶才順便被拿出來解凍。

「介之,別鬧了,晚上我再陪你,行不行?」卞姝尹好聲好氣的安撫。

一定得安撫,不安撫他,晚上倒霉的不單是她的耳朵,還有她全身上下,成介之一定會整得她求助無門、卑微討饒,因為他是惡童的典範。

「不要,我現在馬上要見到妳,要不然我就會把妳掐得滿頭包,宰了妳沾哇沙米當作晚餐,讓今天成為妳的忌日,而妳這俗辣有種就不要討饒。至於那個鮑曄雯,我要把她釘在八卦圖上,用力的三百六十度旋轉,把她轉到昏死為止……」

抗議的聲音筆直的透過手機傳了過來,鮑曄雯遠在五步之遙,都清楚的聽見自己的可能下場,直打哆嗦。

卞姝尹莫可奈何,捂着手機一臉無奈的看着一旁搶救聽力的鮑曄雯,「怎麼辦?他又在吵了……」

鮑曄雯舉起雙手投降,「我讓他、讓他,我只希望他能閉上嘴巴。嘖,他這麼愛說怎麼不怕聲帶長繭?算了,我要回家去,寧可對着我那堆成山的古書,也不要繼續聽到他如雷的嗓音,幼稚!」

卞姝尹一拿起電話,冷不防迎面接收到成介之的咆哮。

「誰?是誰敢罵我幼稚,我一定要把她剁成肉醬,包成餃子,然後拿去喂小狗吃!」

「成介之,你馬上給我安靜--」卞姝尹忍無可忍的喊。

對,忍無可忍,現在她的腦袋就像是十萬大軍壓境,砰砰砰的難受極了,煞到成介之這種瘟神煞星,求神拜佛吃全齋都沒用,吞一斤普拿疼速效錠來止痛還比較快。

「妳、妳竟然凶我!嗚嗚……」成介之都是個三十歲的大男人了,竟然在電話里使性子,馬上掛了電話暗自飲泣去。

「鬧完了?」鮑曄雯問,因為卞姝尹對着電話發愣:

瞬間,鮑曄雯恍然大悟,卞姝尹的活力不是愛情灌溉出來的,而是成介之這個惡魔給激發潛能磨出來的。

「曄雯,我看我們今天……」

「我了解、我了解,算我敗給他了,現在我只想當個眼觀四方、耳聽八方的正常人,不想讓他有名目虐待我,我得回去好好研究有什麼更精湛的法術,可以對抗他,電話聯絡,拜。」

拎着袋子,她匆匆忙忙的回家去,看來她有好一陣子可以忙了,不單要為卞姝尹卜卦,還要找個永絕後患的好法子改正成介之的多言惡習,這次非讓他住口個十天半個月不可。

看着鮑曄雯落荒而逃,卞姝尹一臉無奈的拿起手機撥了成介之的號碼。

「幹麼?」他還在要性子,「妳還有良心打來給我,妳這麼無情無義一定會遭天譴……」

「別生氣了,我現在就去看你,行了吧,大少爺?」

聞言,成介之欣喜若狂的問:「妳決定不逛街了?」

「曄雯回家休息了。」

「站在原地別走,等我一分鐘,我馬上到。」不等她回答,成介之隨即掛了電話。

一分鐘?他不是在新竹加班嗎?怎麼可能一分鐘后馬上出現?就算他搭高鐵也沒這麼迅速。

卞姝尹百思不得其解,忽地,一個力量扣住她的肩膀,將她扳了過去,她還來不及發出詫異的聲音,蜻蜓點水的吻就碰上她的唇,讓她錯愕呆傻了許久。

他真的到了,而且不到一分鐘!

「看到我不需要露出這麼驚訝的表情吧?」成介之用食指戳戳她的臉龐,戳得她發疼。

「很痛耶!」撥去他惡作劇的手指。

「欸,妳說我們去哪玩好呢?想上山還是下海?」成介之瀟洒的側過身,用那迷死人的笑容睞着她的困惑。

「你不是在新竹加班嗎?怎麼……」

「我是加班啊,但是不在新竹。」

「那在哪裏?」

「這裏啊!」成介之拿出他的PDA晃了晃。

「你騙我。」

「我一分鐘前的確是還在跟園區的同仁討論工作,誰騙妳了,騙人的衰三年。」他強行攢勾過她的手,大搖大擺的在百貨公司里走着。

「所以你一直都跟着我?」

「誰又跟着妳了,我不能出來逛街嗎?逛街不是女人的專利好嗎。發什麼愣?快走,啰哩巴唆的,我肚子快餓死了,妳這沒幾兩肉的女人不要阻撓我吃飯,要不然就算嗑光了妳的骨頭,也起不了半點作用。」

成介之霸道任性的舉止足令人神共憤,可另一方面又不忘體貼的拿過她手中的大小提袋,把她當成受盡嬌寵的小女人,緊緊的護在懷裏。

在美食街簡單吃了午餐,成介之習慣的把嘴湊了過去,讓卞姝尹幫他將嘴角擦拭乾凈,這是他獨享的福利,不管在家或是在外頭,他都不願錯過。

「走了,回家去。」

「回家?」卞姝尹很訝異他竟是如此戀家的男人。

他又遲疑了一下,歪頭靜想半晌,「先去個地方拿件東西。」

不由分說,拉着她就走,然而眉目相交,又是一派多情甜蜜,讓她幾乎以為自己被浸在一缸蜜中,久久無法脫身。

這男人叫人怎麼捨得放手?卞姝尹心底悵言。

近仁愛路的巷子裏,一家深褐色調的古董傢具店隱身於繁華,上頭寫着「玉生煙」三個字,那是古董傢具店的店名,幾盞暈黃的古燈透過白色紗幔,令深褐色的木質傢具散發出一股溫暖的柔和。

「有人在嗎?」成介之十分頑皮的掛在門上,大聲嚷嚷。

櫃枱里,一雙黠慧的眼睛抬起,女子快步的迎來,「成先生,真巧,你訂的東西剛到,我們正要打電話聯絡你。」

說話的是一名年約二十齣頭的女子,渾身散發出跟這些雅緻傢具一樣的氣質,但眼神卻透露着頑皮。

「以玉生煙的效率,我猜想東西該到了,所以等不及通知就來了。」成介之拉着卞姝尹一道走進來,「只有妳在?」

「嗯,他盯車送貨去給一個老主顧。」

「這些事他還是習慣親力親為?」

「當作是去看看老朋友,反正他也愛。」容貌清素的女子睞了卞姝尹一眼,衝著她親切一笑,「第一次來吧!讓成先生帶妳去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東西,他可是個老行家。」

「卞姝尹,」他推了她上前幾步,「一個……不大盡責的女朋友。」

聞言,卞姝尹抗議的睨他一眼,卻說不出反駁的話。盡責,什麼樣的女朋友才是盡責?

女子掩嘴調侃,「你也未必是個盡責的男朋友,要不怎麼現在才帶她來?」

「素心,妳真是……回頭讓他給妳訓訓。」成介之報仇的說。

「千萬不要,我還是讓你快去瞧瞧你的東西,好讓人給你送去,要不然罵又得挨上一天。」白素心討好的說。

「少假慈悲了,我自個兒下去。」成介之拉着卞姝尹直往地下室走去。

扶着木梯,撲鼻而來的是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兒。

「你跟素心小姐很熟?」剛剛聽到他喚她素心。

「嗯,很多年的朋友了,打從我買第一件仿古傢具開始。」

「可你不是……」

失憶了。這三個字,卞姝尹活生生的梗在喉嚨。

「失憶?」他笑得無害,「可卻從一張訂貨單依線重新拉上了交情,她不知道我出了意外。」

來到地下室,琳琅滿目的傢具各顯風雅的陳列着,儘管包裝未卸,其中一張貴妃煙榻,叫卞姝尹都不免喜愛起來。

「哇,來瞧瞧我訂的好東西。」放下她的手,成介之對古物的喜愛之情瞬間展露無遺。

方方大大的貴妃煙榻,色彩顯得沉穩內斂,傳統的中國刻飾在細節處展露無遺,幾朵貝殼紋飾的花朵畫龍點睛,讓這張貴妃煙楊憑添一抹富貴。

「珍貴的紅豆杉木難得,所以用了柚木,妳瞧,這上頭的花紋有龍紋跟如意兩種。」成介之蹲在一旁,細細的用手撫過,隨即使勁扯開上頭的包裝泡棉,「來,快來坐看看。」他回頭伸手邀她。

「我?!」她驚喜的一呼。

「嗯,當然,我喜歡妳也喜歡它,所以當然要試坐看看。」

卞姝尹拗不過他的催促,小心翼翼的踩上木腳踏,緩緩的端坐而下。

「躺看看!」他又一股勁的催促。

她只得別彆扭扭的半躺着,沒想過要躺在這古意盎然的傢具上。木質給人一種安穩戚,足以穩住所有慌亂的心思,變得內斂沉穩。

成介之滿意的笑了笑,轉過身,又端詳起小茶几上的刻紋,如痴如醉得叫人以為他是另一個成介之。

「姝尹,上樓去幫我向素心要支放大鏡,怏去。」他連回頭都沒有的說。

卞姝尹見他如此沉迷,便逕自上樓去,「抱歉,介之他……」

「又要放大鏡嗎?」白素心皺起眉頭,接着揶揄,「他真是夠仔細了,一絲一毫的紋路若不夠流暢優美,他鐵定又要退貨。」

她嘴裏叨念着,不過還是轉身去拿一支仿青銅的放大鏡,交給卞姝尹,「我就說成先生變了,一定是有要好的女朋友,果然不出我所料。」

「變了?」她直覺抓住白素心的話,「他以前跟現在不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以前愣頭愣腦的,就是對這些玩意兒有一股熱忱,悶着頭潛心研究,不大讓人打擾他,即便發現紋路上有瑕疵,他也只是沉默不語,但現在不一樣,一來就先揶揄我幾句,要不就拉着店裏的客人跟着他一塊賞析每一件作品,結果客人們因為他的調教,個個成了專家,偶爾想唬弄打混幾句都不行,妳說,我這生意不是更難做了?」

「真抱歉,他就是這麼任性。」她歉赧。

白素心雅笑,「別這麼說,我只是當妳是自個人,隨口發發牢騷,成先生也替我們拉了不少客人,很多人都衝著他的專業來買東西,這先拿去給他吧,要不他又要吵吵鬧鬧說我拿喬不給他多看幾眼,回頭再上來聊,反正他沒有一、兩個小時是脫不了身的。」

「謝謝。」卞姝尹拿着放大鏡,快步的重回地下室。

只見成介之閉着眼躺在貴妃煙榻上,身體蜷縮着,像個沉睡的孩子。

「介之?」她直覺以為他可能不舒服,不安的喚了他一句。

「姝尹,以後我們可以一塊躺在這貴妃煙榻上,說話、談天、喝茶,一定很愜意。」他睜開眼,眼中儘是萬般柔情。

「嗯,是啊!」她怔然應語。

緩緩走近身,遞了放大鏡給他,他不接反倒拉了她一下,下一秒卞姝尹跌坐在他身上。

「介之--」她驚呼。

仰頭放肆的啄了她的唇一口,然後正坐起身,「今年一塊去意大利米蘭參觀傢具大展。」

卞姝尹沒有多想,盯着他深邃的眼眸,便不由自主的點頭應允。

成介之滿意的笑了,接過放大鏡,再度沉迷於這一件件的作品,哪怕只是一條紋路、一片嵌貝,都足夠讓他沉浸許久。

意大利之行不是隨口說說的,成介之如火如茶的着手準備了起來。

「不行,我還要上班,等暑假好不好?」卞姝尹請求。

「不行,等暑假別說傢具大展,搞不好連機位都訂不到。」他一口回絕。

「可是學校方面我得……」哪有半路落跑的老師?除非是不想繼續在這教育圈混了。

「請個代課老師,要不就說妳身體微恙,請長假,反正離暑假也沒多少時間了,妳姊的男朋友不是在醫院工作嗎?可以請他幫個忙開張診斷證明。」

「可是我還……」

為了玩,偽造診斷證明,就成介之這任性到了極點的男人才想得出這種荒謬名堂。

成介之扳正她的肩膀,「不管,就這麼說定了,我的年假好不容易排定,不準改。」他絲毫不給轉圜的餘地,「反正我會幫妳搞定,妳把旅行的心給我準備好就好。」

別說女人刁蠻任性,其實男人一霸道起來,更是無理得連十匹馬也拉不住。

盯着他送的橙紗綠菊古扇,卞姝尹煩躁的搧呀搧的:心想,反正不是被他叨念到死就是被學校的虎頭鍘處決革職,而她寧可冒着被革職的危險,也不想被他的叨念不休逼到絕境,只好牙一咬,狠心跟着他天涯海角的旅行流浪去。

打包行李那晚,卞姝琦雙手環胸的倚在門旁掩不住驚訝與好奇。

「嘖嘖,這是我認識的卞姝尹嗎?膽敢在學期中撇下那群等待師長循循善誘的國家未來棟樑,跟着情郎到意大利逍遙。」

「別再消遣我了,妳增加我的內疚也改變不了我明天上飛機的事實。」雖然她想臨陣脫逃,但是昂貴的機票阻止了她。

她知道這很荒唐,但是為了成介之,她還有什麼荒唐的事干不出來?冒牌女友都當了近半年,哪裏還差這一件?她鎮定的掃了下卞姝琦。

「成介之幾時這麼有生活情趣了?」卞姝琦好奇的問。

「從他自醫院醒來那一秒鐘開始。」她悻悻然的答。

「欸,聽妳的口氣,我怎麼覺得妳似乎還在責怪我?」卞姝琦莞爾的問。

「並沒有。」

「沒有最好,這本來就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他當初太叫人索然無味,逼得我不敢太靠近他,如果他過去也像現在這麼有情趣,我或許不會那麼殘忍的對他。」

「姊,妳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停下動作抬起頭。

「我有什麼意思嗎?」卞姝琦反問,「我要出去了,好好享受妳的意大利之行吧!卞家的老古板。」

卞家的老古板!姊姊說的是她!

「姊、姊--」卞姝尹一陣強力呼喚,然而卞姝琦連理睬她的時間都沒有,就出門去逍遙了。

如果他過去也像現在這麼有情趣,我或許不會那麼殘忍的對他……

卞姝琦的一番無心話,在卞姝尹纖感的心坎上,留下餘波盪漾。

「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她蹙眉苦思。

如果他過去也像現在這麼有情趣,我或許不會那麼殘忍的對他。難道姊姊對成介之其實是……

當下心口一窒,卞姝尹慌了手腳的刷白了臉,儘管她再怎麼控制,紊亂的呼吸仍泄漏了她的心思。

結果她這一夜遲遲不能成眠,輾轉反側,等着卞姝琦歸來。

好不容易歸反的腳步上了樓,卞姝尹翻開被子下床,直直的往外走去。

「啊!卞姝尹,妳嘛幫幫忙,三更半夜悶不吭聲的站在樓梯上做啥?妳以為妳在演恐怖片啊!嚇死成介之也就算了,萬一嚇死我,我看妳怎麼跟我老闆賠償一個優秀的員工,怎麼跟娘賠償她秀外慧中的長女,怎麼跟天下的男人賠償他們心目中的女神……」平白受驚的卞姝琦不得不一吐為快。

「對不起,我不是要嚇妳。」

「明天一早的飛機,幹麼不去睡飽飽?」卞姝琦上樓越過她,逕自走回房間,「嘖,妳該不會像小學生一樣,想着明天的遠足,就興奮得睡不着覺吧?」

「不是啦,我只是……」

「吞吞吐吐,妳這毛病幾時才改得掉?不是跟妳說過了,有什麼話、有什麼疑問,都要一吐為快,才不會悶出一身病,我醜話說在前頭,萬一以後妳真的病了,我可不想養妳。」

「姊,妳愛鄭宇翔吧?」

觀了她一眼,「妳的問題怎麼千篇一律沒有長進過?」卞姝琦走入更衣問。

「愛不愛嘛?」

「不愛--」卞辣琦大聲的喊。

啊!又受到驚嚇了,卞姝尹沒料到姊姊會這麼說。

卞姝琦采出頭,含笑轉眸,果真就看見妹妹一副受到打擊的模樣,呆坐在梳妝枱前的玫瑰木椅上,她真是沒用,幾句話就足夠讓她驚得發蠢。

「我現在恨他都來不及,哪有那麼多氣力愛他。」

「你們吵架了?」

「對,大吵一架,吵得我氣不過,拿起東西便往他腦門一砸,我真希望把他也砸成失憶,像成介之一樣來個性格大轉變?」

「你們為什麼吵架?」

「吵架就是吵架,哪有為什麼,拿筷子的姿勢、說話的語調、買東西的習慣……反正什麼不一致的地方都可以吵,包括他恐懼婚姻這一點?」換好衣服卞姝琦走了來,盤腿坐在床上,使勁的搓揉起小腿,「跳了一晚的舞,腳酸死了?」

「妳一個人出去跳舞?」

「不行嗎?」她睞了妹妹一眼。

「不是,我以為妳和鄭宇翔出去了。」

「哼,我在跟他冷戰。」

「妳打算冷戰多久?」

「等他願意點頭娶我。」卞姝琦嚴肅的端坐,「有時候這是一種面子問題,我不見得想嫁,但是他卻姿態高傲的表明不想娶我,我怎麼能咽下這口氣?自損女人的自尊,好象我非要他不可。」卞姝琦一副很生氣。很不滿的樣子。

卞姝尹吶吶的沒說話。

「還是妳幸福,有個死心場地的成介之,還會帶妳去意大利玩,天啊,鄭宇翔連花蓮都不願意陪我去了,更遑論是意大利。」卞姝琦在床上躺成了大字型,「如果知道成介之會變成這樣可愛,如果知道鄭宇翔這麼無情無義,我一定不那麼衝動。」

「妳還喜歡介之嗎?」

「喜歡?」她毫不猶豫的點點頭,「他沒什麼好讓我討厭的。」

「假設,如果有一天,他恢復了記憶,那……」卞姝尹揣測的問。

「那、那……妳以為妳在演台灣娜娜喔,一堆那、那、那個沒完。」卞姝琦實在受夠妹妹的龜毛溫吞,「如果有一天成介之恢復記憶,發現他依然對我愛不釋手,那我就嫁他好了,反正他也越來越懂得生活情趣,我何樂而不為?」忽地,她掐住妹妹的臉頰,「喔喔,到時候我們這朵純情小百合怎麼辦好呢?愛人啊變姊夫,欲哭無淚。」

「姊--」她撥去肆虐的手。

「說真的,如果我又回心轉意了,妳會怎麼樣?」她眼眸直視卞姝尹。

「我……」喉嚨一梗,她啞口無言。

她能怎麼樣?只能黯然神傷的退出。

論姿色,她永遠比不上姊姊的婀娜風情:論手腕,她也比不上姊姊的八面玲瓏:論先後,姊姊還是在她之前認識成介之,他們本來就是情人,只是……失憶讓她有了可趁之機。

「真的嗎?妳會再愛上成介之?」

「很難說,愛情這種東西本來就是玄妙又荒唐的,也許我討厭過他的最高品質靜悄悄,但是,難保幾天後我又愛上他失憶后的新個性,愛情沒個準的。」

卞姝琦充滿真情的話,無疑在卞姝尹猶豫的愛情里,扔下一顆威力強大的原子彈,這讓她又擔憂起未來。

她深深愛着成介之,即使只是冒牌的女友,她都甘心愛他,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好,可是萬一姊姊又回頭來找他,她該怎麼辦?

「我去睡了。」卞姝尹無法掩飾心中的落寞,唯有逃走。

「我說小姝尹啊,」卞姝琦出言喚住她的腳步,「沒有把握的愛情就得防備,因為愛得太深會醉,恨得太深會碎,分際要拿捏得宜,除非妳願意放手一搏。」

卞姝尹將話聽得清楚,難掩憂傷的她只有落寞的回到房間。

妹妹一走,原本還無懼無畏,逗得妹妹方寸大亂的卞姝琦,突地眉頭一蹙,趴在床上。

今晚,她刻意到鄭宇翔留連的夜店,只為了跟他賭一口氣,可是那口悶氣沒賭成,反倒是受了一肚子氣。

是報應,讓她在鄭宇翔身上栽了大跟斗,他竟然可以在她面前,肆無忌憚的周旋在他的眾多新歡身邊,無視她的傷心,男人,怎麼會如此可惡,難道婚姻真是枷鎖、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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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姊夫愛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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