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還沒踏入辦公室,調情聖手季裕棠變熊貓的消息就已經不脛而走。
胡乃元率先杵在門口靜候季裕棠的大駕光臨。
季裕棠一看到他,無奈的扯扯嘴角,倒是胡乃元一副驚心動魄沒回魂的傻樣,久久無法開口。
「閉上你的嘴巴,看到我不需要這麼吃驚。」季裕棠沒好氣的說,越過他逕自走向辦公室。
不死心的胡乃元一路追隨進了他辦公室,然後不忘順手關上門,「你、你……你為什麼……戴墨鏡?」他勉強用個婉轉的說詞。
墨鏡?虧他想得出來,坐在椅子上的季裕棠看了他一眼,嘲諷的說:「還能為什麼,當然是拜安郁茜小姐之賜。」
「呵──」胡乃元當場倒抽一口涼氣,「我如果沒記錯,昨晚的約會是看電影,並不是摔角吧?」他畏懼的搔搔頭,「看不出來她個頭也沒特別壯碩,竟然這麼威猛?那你需不需要申請什麼保護令之類的?」
距離跨年酒會的期限還有些日子,他着實有點擔心季裕棠會慘遭不幸。
「乃元,你是存心來尋我開心嗎?」季裕棠的口氣冰冷。
胡乃元激動的爆了粗口,「媽的,我是關心你,你不是在泡美眉嗎?為什麼會有……」他手指若有似無的指向季裕棠的黑輪眼睛。
揮開他的手,季裕棠嘆了一口氣,一五一十的把昨晚的經過全部告訴他,話后還不忘附上一抹無奈的笑容。
「哇,吃癟了,你竟然在女朋友面前吃大癟,糟了,她該不會當場把你三振出局吧?那我們跟希傑學長的賭注怎麼辦?」胡乃元很擔心他的員工旅遊美夢再次泡湯。
「休想,你以為在我替她白白挨了一記拳頭之後,還會這麼輕易的放過她嗎?我要我的犧牲有代價,說什麼也要讓她對我伏首稱臣,才不枉我這麼小心翼翼的呵護着她。」他賊賊一笑,「你放心,我敢肯定,安郁茜是喜歡我的,即便是昨晚過後,她依然是喜歡我的,而且只會更喜歡。」
「怎麼說?」
他豎起食指左右搖擺,保持神秘,「佛曰不可說,況且這是我跟她兩人之間的相處之道,說出來你也不會懂得。」
「了不起,問題是跨年期限已經漸漸逼近,扣除你每年聖誕節固定的台灣之旅,時間不多了,我很怕你會失敗欸。接下來你要怎麼做?」
季裕棠沒有吭聲,雙手在面前比劃個動作,隨即自信的笑着,雖然偶爾會牽扯到臉上的痛處,但是他還是充滿自信。
「馬殺雞?」胡乃元納悶的問。
季裕棠賞他一記白眼,大聲嚷嚷,「是廚藝!我精湛的廚藝。」
「這時候扯你廚藝幹麼?我又不希罕你去開美食節目。」
「你想到哪裏去,我是打算用我的廚藝徹底抓住她的胃,完全擄獲她的心。你要知道,現在的女人可不喜歡男人只是回家蹺腳看報等吃飯,她們要的是新好男人,一個能夠賺錢養家,也要能夠烹飪做飯的好丈夫,總之就是要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啦!」
「哼,挑老公又不是選雜技團。」
「乃元,相信我,以我閱人無數的資歷來看,我只要祭出我的季氏大餐,是女人就會癱軟投降,屆時要她說幾次我願意都沒問題。」
「能這樣那最好,我希望是真的沒問題,要不然,我和修賢一定是前兩個掐死你的人。」
「不跟你哈啦,我應該先打電話給她才是。」
毫不猶豫,季裕棠撥了電話給安郁茜。
「喂,早啊,是我。」他的聲音低啞又多情。
「你的傷還好吧?」安郁茜的擔憂透過話筒傳遞過來。
季裕棠挑釁的對胡乃元挑挑眉,彷佛在對他說著,你看吧!沒有女人可以逃過我的手掌心,尤其是我已經認定的人。
「多虧有妳照顧我,已經沒關係了。」
「那就好。」她的聲音充滿歉疚自責。
「對了,我想問妳後天晚上有空嗎?」
她一掃陰霾對着話筒甜甜的問:「什麼事?」
「我想約妳到家裏來吃飯,我手藝很好喔!想不想試試看?」
「真的嗎?人家當然想啊!」安郁茜的嗓音柔得像水,溫溫的流過他的心田。
「那就說好後天晚上一塊兒吃飯嘍!」
「嗯。」
「那妳去忙吧!不要讓自己太累喔!」他叮嚀着。
「我知道,你也一樣。」
掛了電話,季裕棠還在甜蜜蜜,看得一旁胡乃元只差沒把昨晚的宵夜吐出來,怪聲怪調的學他說話,「不要讓自己太累喔……呿,噁心巴啦的,虧你講得出口。」不懂情侶講話幹麼非得喔來啊去的,呿,噁心。
「還賴在我辦公室做啥?」神色凜然,季裕棠問。
「嘔吐啊!要不還能幹么?」說完,不等他抓狂,胡乃元馬上一溜煙的跑了,趕忙去告知岑修賢事情的最新發展。
季裕棠坐在椅子上,滿腦子都在想着周末的主餐,須臾,他彷佛已經看到豐盛美味的佳肴出現在面前。
下午特地請了假,季裕棠火速到超市張羅一堆食材,一回家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下就埋首在廚房的廝殺,開始料理他的季氏大餐。
其實也沒什麼了不得的,一開始就是擔心表現太出色會嚇到她,所以他今天沒打算秀一手早已臻至爐火純青的豆腐雕觀音、蔬果山水拼盤,就只是張羅了一些尋常菜色,比如說煙醺鮭魚、凱薩色拉、松露牛排、焗烤明蝦……搭配個義式甜點,來瓶五大酒庄之列的紅酒,僅僅如此而已。
「滴滴答答嘟嚕嘟嚕搭啦……」
他從容不迫的料理着佳肴,口中不斷哼唱着歌劇魅影的旋律,空間裏香味四溢,他嘗嘗味道,只差沒跪到地上去膜拜自己的精湛好廚藝。
「哇,這麼好吃,她會不會感動之餘馬上說要嫁給我?呵呵,那我得拿錄音筆先預錄,將來可以拿來當做要挾郁茜的工具,也可以避免陸希傑屆時不服輸,否決了賭注的存在。」季裕棠得意的竊笑起來,腦中幻想着兩人待會的美好畫面。
當所有菜色已經精心張羅妥當,他小心翼翼的確認好保溫動作,連忙衝進浴室去梳洗一番,徹底把油煙味兒洗滌殆盡,然後興高采烈的坐在客廳靜候安郁茜的大駕光臨。
坐在客廳焦躁不安的他不時的起身探看,衣服有沒有乾淨整齊?地上有沒有灰塵?香熏蠟燭點了沒?CD準備好了沒?冰塊結凍了沒?門鈴有沒有壞掉?手機有沒有未接來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當指針停在九點鐘的位置時,他已經餓到前胸貼後背,甚至還打了一個盹,然後恍恍惚惚的蘇醒。
「咦?還沒到,不會是出啥意外了吧?」他回過神來,趕緊撥了電話給安郁茜,「妳在哪裏?」
「啊──」電話那端傳來凄厲懊惱的尖叫,「對不起──」然後是她深刻的道歉。
他狐疑的看了話筒一眼,湊近又問:「妳人在哪裏?」耐性十足。
「嗯……工作室的攝影棚,我還在工作。對不起,我不是存心忘了和你的約定,實在是臨時需要我拍照,所以……」劈哩啪啦的就是一大串解釋。
「還在忙?」季裕棠錯愕的問,肚子不識相的發出飢餓掙扎的咕嚕聲。
哇哩勒,從來沒有人敢放他鴿子的,這個安郁茜──
當下他恨不得能夠一把掐死她。好餓……
「嗯,我不知道已經九點了,竟然沒有打電話告訴你一聲。裕棠,真的很對不起。」電話那端的她彷佛急得快要哭了,「你不要生氣,我馬上就好,不要生氣……」她可憐兮兮的哀求。
重重吸了幾口氣,他心裏頓時寬解不少,不是存心的就好。「所以妳也還沒吃晚餐?」
「還沒,人家今天工作超不順利的說……」她哀憐得像等待人家安慰的流浪動物。
季裕棠腦海當下萌生一個念頭,自信一笑,「等我,一定要等我喔!」
不等她會意,他已經掛上電話。
滿臉困惑的安郁茜右手拿湯匙扒着小賀老婆帶來的愛心精緻大餐,一邊對着話筒發愣。
彷佛是一道暖流滑過她的心,整個人呈現極致溫暖的舒適,她以為他會對她破口大罵,結果他卻連一聲責罵也沒有,太叫她錯愕了。
「怎麼啦?」賀德問。
若說天下女人誰最可怕,毫無疑問的,他會把手中所有的票都投給安郁茜。
真虧她扯得出來,明明正愜意的吃着食物,竟然對着話筒睜眼說瞎話,鬼扯自己何等可憐,沒飯吃還得工作,呿──
「真奇怪,我擺了他一道,放他鳥,他竟然一點也沒有抓狂,還拚命對着我喊叫着要我等他,然後電話就掛了。」納悶之餘,她不忘再扒了一口炒飯,吃得滿嘴都是。
她還在發愣,明明方才覺得一片溫暖,可是現下心窩卻又不知不覺的隱隱發酸,她是怎麼了?
賀德眼神嚴肅的一凝,腦子思索須臾,眼捷手快的他下一個動作就是蓋起兩人的便當,搶下安郁茜手上的筷子,「快,不能吃了。」他激動的模樣彷佛進入一級戰備狀態。
「欸,我還沒吃飽欸!」她伸手想要搶回餐盒,再扒一口飯。
「還吃!不能吃了啦,他鐵定馬上就來,屆時要是讓她看到我們兩個在這裏吃得飽飽的,他不殺了妳才怪!男人也是有自尊的欸。」賀德氣急敗壞的搶過餐盒。
「那怎麼辦,我還唬弄他說我還沒吃晚餐,而且我們正忙得天昏地暗……」安郁茜傻呼呼的說,一點都看不出愧疚或緊張,十足的呆傻。
「夠口是心非了妳。」他啐了一口,還是不忘想個借口,「這簡單,說妳今天吃素,過午不吃,待會把工作室弄亂,明天再收拾了。」
「哇,小賀,你真是聰明,難怪小小年紀就拐到一個好老婆。」她孩子氣的拍掌鼓舞。
「欸,什麼小小年紀,我比妳大兩歲欸,是尊重妳所以喊妳一聲安姊,要不然我會叫妳小丫頭,而且是乳臭未乾的小丫頭。」
她收回雙掌,「呵呵,沒關係,你可以再囂張一點,賀哥……」安郁茜冷冷的瞥着他。
賀德知道她又想要霸佔他薪水了,趕緊聰明的閉上嘴巴,不再跟她激辯,反正將來多得是機會可以回報她的惡行,當務之急是趕快進行場布和撤退。
一切正如賀德所料,季裕棠果然把他的精湛美食打包送來工作室,而且還氤氳着熱騰騰的香氣呢!叫人食指大動。
「其它人呢?」
「剛剛都回去了,你瞧,連東西也沒整理,四散一地就通通跑了。」她指指凌亂的角落,一臉無奈。
「大家都累了,妳一定也是。」他打開食盒封蓋,「餓了吧,我帶了今天為妳煮的大餐,快吃,東西都還熱着。」他貼心的遞來筷子。
「謝謝。」唔,他真是體貼,再加個十分好了。
然而安郁茜還沒看清楚那些食物,怔忡須臾,隨即掩面啜泣起來,「嗚嗚……」
一看見那些熱騰騰的食物,再看到他殷切期盼的模樣,她的眼眶瞬間變得好熱,熱得睜不開眼,忍不住給逼出淚。
沒有人,從來沒有人這麼貼心的對待她,把她捧上了手心的呵護着,這樣的舉動讓她暖得不知所措。
「怎麼了?不好吃嗎?郁茜──」季裕棠慌了手腳,第一次有人看到他的季氏大餐不是狼吞虎咽,而是哭泣,這叫他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他,她好掙扎,她不想傷他的心,可是嘴巴卻依着計劃說出了話語。
「對不起,我又要辜負你的一片好意了,我不能吃這些東西……」
「為什麼?因為不好吃嗎?」他嗅嗅味道,「不會啊,我記得剛剛試吃的時候,味道很好,不會害妳拉肚子的。」
波浪鼓似的搖頭,她哀痛欲絕,「不是這樣的,是因為……人家今天吃素,所以沒辦法吃你準備的大餐,對不起……」她真的很歉疚,眉頭緊鎖。
「吃素──」他再次錯愕。
「對不起……嗚嗚……」安郁茜哭得梨花帶淚,我見猶憐。
看她這麼可憐的模樣,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雖然他的好意被折煞了,但是,他竟然覺得這時候的她太叫人憐惜了。
二話不說,他蓋起食物,漾着寬容的笑,「沒關係,那就別吃了,工作室里有冰箱吧?我把它冰在冰箱裏,等妳明天不用吃素了,再拿出來熱,很簡單的,只要放到微波爐去,味道還是會很好的。」
「裕棠,你真好,如果沒有遇到你,我這輩子真的是虛度了。」她突然感動萬分的撲了去,主動送上擁抱。
她在心裏狠狠的責怪起自己的殘忍,那一刻,她真懊惱自己為什麼要答應那樣的賭注!
「別哭了。」摟着懷裏的軟玉溫香,季裕棠不由分說就吻了她。
有沒有人說過,安郁茜身上有一種魔力,就是讓人無法跟她生氣,還想把她緊緊的抱在懷裏呵護的魔力,她有着惡魔的因子,也有天使的本錢。
她沒有反抗,一派溫順的讓他這麼瘋狂的吻着自己,其實,她也早已深深陶醉其中。
對於親吻,季裕棠比誰都還拿手,被他這樣吻着,應該很少有人會抗議吧!
許久,他離開滿眼迷濛的她,用着沉醉低啞的嗓音說:「不能再繼續下去了,走,我帶妳去吃點東西,餓了一個晚上,會把身體搞壞的。」
她雙頰嫣紅的笑着,任他牽着自己離開工作室。
季裕棠呀季裕棠,你還真是又耐心又溫柔!不再加個十分,真是說不過去。如果可以,將來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安郁茜在心裏說。
「裕棠,你真好。」她撒嬌的從身後抱住他,咯咯的笑着。
他當然好,交往過的女人哪一個不稱讚他。
季裕棠握緊她的手,寵溺道:「傻瓜……」
失眠了一夜,都是季裕棠的溫柔把她搞得暈頭轉向,害她一夜都懷抱着愧疚想着他,每每在快要進入睡夢之際,就被「我是不是愛上他了?」的鬼念頭嚇得清醒,以至於睡眠不足,脾氣也就跟着暴躁起來。
「都是你,教我說那什麼吃素的鬼借口,害我又去啃了一堆草,幸虧我機伶,記得摸一塊你老婆的愛心雞肉三明治帶回家當宵夜。」
一大早,安郁茜就不停對着賀德嘀咕,念得他耳朵長繭。
她不喜歡吃生菜色拉,感覺那是給牛吃的。
當然,她沒說昨晚她還趁着季裕棠咬着難以下咽的草時,假借上廁所的名義,偷偷躲到廚房嗑了半個雞肉三明治,要不然賀德又會罵她陰險。
「停,已經一個早上了欸,妳還不休息啊!」賀德掏掏耳朵,決定還是先吃午餐好了,「今天午餐要吃啥?」
「不會把冰箱裏的東西拿出來熱一熱啊!」賴在位子上的她繼續翻着她的攝影雜誌。
賀德認命的接受指令行事,在安郁茜身邊,他就像是一個沒尊嚴的小跟班,儘管他還年長了她兩歲,偏偏一碰上威風凜凜的安郁茜,他就只能五體投地,伏首稱臣。
「哇,安姊,妳什麼時候叫的飯店外燴?」他咋舌的看着那堆飯店級的美食,不敢相信自己有這樣的好口福。
她從雜誌里抬起頭來,「外燴?沒有外燴啊!」
「那這些是什麼?松露牛排、焗烤明蝦、煙醺鮭魚……別唬弄我說這些全是妳做的,因為打死我,我都不會相信。」
她撇下雜誌,眼睛發亮的靠上前去,瀏覽過眼前的色香味,露出讚歎且神奇的表情,隨即驕傲甜蜜一笑,「小賀,季裕棠是個奇迹,男人界的奇迹。」
「妳說……這些都是他做的?」
安郁茜點點頭,「看來的確是,除非他找個大廚師去當槍手。」
「哇靠,這回撈到了。」賀德瘋了似的朝這些食物進攻。
「臭小賀,給我住手,那是我的──」
趁着其它同事還沒回辦公室,兩人對着美食搶成一團,刀呀叉的差一點就成了謀殺的工具。
賀德不斷的吮指回味,連餐盒都拿起來舔。
「欸,你不要那麼噁心好不好?」她笑着輕斥。
「很好吃啊,季裕棠真讓我刮目相看。」
安郁茜單手支頤,嘴角微微扯笑,滿腦子的思緒澎湃發酵。
目前雙方戰況勢均力敵,季裕棠顯然祭出狠招了,想用美食把她迷惑!
說實話,他廚藝的確精湛,實在叫人很難不對他崇拜,況且他人長得帥,個性溫柔又體貼,要不愛上他更是難上加難,但是,這麼輕易就對他俯首稱臣未免太沒格調了……
不行,她不可這麼早就心軟,至少得再發一球,最好能夠早早收服他,因為和派翠西亞的約定不但包括要讓季裕棠愛上她,還得甩了季裕棠,不把握進度,是會錯過的。
「小賀,男人最不能忍受女朋友哪些行徑?」
賀德認真的思索須臾,小心的看她一眼,「嗯……很多欸,可是我怕妳會殺了我。」
「不會,快說,說得好有獎。」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而賀德就是那位宿命下的勇夫,「驕縱撒潑,不給男人面子,奪命連環叩,成天問你愛我嗎?疑神疑鬼、忽笑忽哭的神經質,侵犯領地、把家裏弄成蕾絲城堡,還要男人跟着一起穿噁心的粉紅色,還沒結婚就當黃臉婆……」他十分認真的細數女人的各大惡行。
聽他一大串的話,安郁茜突然覺得,要甩掉一個男人其實比吃飯還容易。
他突然愣了一下,十分嚴肅的說:「安姊,太可惜了,和派翠西亞的這個賭注顯然我們吃虧。」
「怎麼說?」她停止思緒的睞去一眼。
「雖然屏風很珍貴,但是遇到一個好男人也同樣珍貴啊,那可不是錢買得到的,偏偏妳到頭來還得甩了他,真可惜,要不然我就可以得到妳的庇蔭,三天兩頭吃到大餐,咳,可惜喔可惜……」他哼唱起來。
「小賀,吃多了大餐會變成肥豬,大餐偶爾吃吃就好,平常吃得清淡才會長命百歲。」
「那我寧可短命一點。」他轉過頭又問:「怎麼樣?他對妳很不錯了吧,縱容妳的壞心還為妳精心料理大餐,接下來妳又要出什麼怪招?」
「讓我想一想。」
她還沒決定,還要想一想,然而不可避免的,小賀說的話的確已經在她心裏微微發酵。
雖然屏風很珍貴,但是遇到一個好男人也同樣珍貴啊,那可不是錢買得到的……
稍稍心軟,隨即她又堅定的猛搖頭,驅趕這念頭,看來現在就只有戰鬥可以穩住她的心。
她二話不說的抓起電話撥給派翠西亞,「喂,是我。」
「幹麼,安大小姐來討饒啦!」派翠西亞還在記恨那天她逕自掛電話的事情。
「關於我們的賭注,說分手不難,但是要如何證明他愛上我?我要知道妳的要求。」
「唔……」她沉吟須臾,「其實也很簡單,只要讓我聽到他對妳說我愛妳三個字就行啦!當然他要說『嫁給我』,我也不反對啦!」
「好,我知道了,妳會很快得到妳要的,而妳也該把我要的準備好。」
掛上電話,安郁茜醞釀著再一次的交手。
假日的清晨,季裕棠被急促的門鈴聲吵醒,昨夜為了工作加班到凌晨,以為今天假日可以大睡特睡,誰知竟有不識相的傢伙來打擾他,儘管滿肚子鳥氣,睡眼惺忪的他還是匆匆套上一件外套,趕忙出去開門。
「誰啊──」最好這傢伙有正當理由,要不然就休怪他下手太狠。
霍然一開,門外那張掛滿笑容的臉蛋叫他想抓狂也難。
安郁茜穿着一件灰紫色的小洋裝,外罩黑色大衣,休閑又優雅的佇立在他面前,臉上洋溢着笑容,叫人喜愛,只是……
嗯?她是想要捲款潛逃嗎?帶這麼多東西──
「郁茜?妳……」他一臉吃驚。
不等他發問,她已經笑容可掬的走進他的屋子。
「你還在睡ㄏㄡ!瞧你,眼睛只睜開一條線,好像是被草割過似的。」
季裕棠拍拍腦袋,關上門,「妳去哪兒了?大包小包的。」
「去買了好東西!」她神秘的一笑,四處掃看一回,「哇,你房子又大光線又充足,住在這裏一定很舒服。」
「嗯。」他掛着淺淺的微笑,自身後把頭整個掛在她肩上,貪婪的嗅着屬於她的香味。
她回頭看着他,雙手捧住他的臉,「昨天熬夜了嗎?你很沒精神欸。」
「對啊,有個程序出問題,忙着修改。」
「對不起,我該晚點來的,可是我想要你可以吃到新鮮的早餐,所以就這樣跑來了。」她無辜的瞪大眼睛,把包包里的早餐遞到他面前。
「嗯,什麼東西?好香!」
「新鮮美味漢堡堡,保證讓你吃了還想再吃。」
「這麼好!那等我一下。」他轉身進去盥洗室梳洗。
待他的身影一消失,安郁茜趁機看看四周環境,然後快速的把包包里的東西通通搬出來火速歸位。
其實她也沒帶什麼,就是一些私人用品嘍!
比如說HelloKitty的面紙套、粉紅毛毛拖鞋、昨天剛送抵的郵購HelloKitty咖啡機,個人專屬茶杯、她常看的女性雜誌、她喜歡的抱枕、小盆栽……
另外,還有她一早去賀德家偷渡來的食物,全都是賀德的老婆友情贊助,而她只需要微波裝盤就可以了,因為廚藝不佳的她今天還要扮大廚師,只好作弊。
瞧,她帶來的東西一點也不多,偌大的房子,她頂多是不着痕迹的入侵了角落一隅,絕對沒有太大的干擾,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覺。
「真的餓了──」季裕棠趕緊在餐桌上坐下。
果然是新鮮美味的漢堡堡,他滿足的吃着,這時的安郁茜已經把他的鐵灰色咖啡壺塞到角落,等待隨時要將它銷毀回收,而她帶來的HelloKitty咖啡機正在努力運轉着她的處女秀。
許久,她溫柔甜美的端來咖啡,用小鹿似的眼睛蠱惑他喝下。
他毫無戒備的喝了一口,「嗯?」眉一挑,哇,苦的ㄌㄟ,味道跟平常喝的好像不大一樣,難道他的咖啡機壞了?
「怎麼了?」她關切的問,眼神透着無辜。
「沒、沒事。」他掩飾的扯出一個大微笑,心想,是咖啡機出了錯還是煮的人?天啊!實在太苦了……苦到舌頭麻痹。
「那你快吃。」她撇下季裕棠,穿着毛拖鞋滿屋子巡視,「裕棠,你如果還困就回房去睡,別管我了。」
忽然,安郁茜從鹽洗室探出頭來,「裕棠,裏頭的衣服是要洗的吧!我幫你。」
「不、不用──」他怎麼好意思?衝上前去搶救他的衣服。
她也不跟他搶,只是溫柔的靠上前去,在他身前蹭呀蹭的,「還跟我這麼見外,你加班那麼累,讓我幫你嘛!那天你為我煮了那麼多東西,偏偏我加班放你鴿子,人家覺得很過意不去啊!說好,今天讓我來服侍你,我帶了材料,今天換我煮大餐請你吃,好不好嘛……」
不知是沒睡飽還是吃太飽以至於思想遲緩,再不就是沉溺美色沒有警覺性,季裕棠腦子出現斷層,無法接續他敏銳的思索,只能傻傻的點頭,任由安郁茜一個人去擺佈他的周末,就連那些入侵的外物,他根本渾然不覺,滿腦子只覺得安郁茜人真好,時而黠慧機伶,時而溫柔無邪,跟她在一起永遠都不膩,這樣的女人真是前所未有。
「好……」他寵溺的看着她,無論她要求什麼,他一概點頭答應,反正他也樂得被女朋友這樣呵護。
寧靜的屋裏,一整天安郁茜難得賢淑的來回忙碌着,季裕棠則被當成太上皇般的伺候着,一連三餐都被喂得飽飽的,幸福幾乎要死。
飯後一杯香片,她靠在他身邊看着NBA球賽,他們支持相同的球隊,即便不是親臨現場,兩人還是十分熱烈的討論整個賽事。
突然,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過去他不曾有過結婚的念頭,但是現在他竟然覺得結婚應該也不錯,至少安郁茜就是有本事不讓生活無聊。
她很聰明,可以獨立自主,也可以溫柔依賴,而且永遠知道什麼時候該示弱,什麼時候要堅持,像她這樣聰明且不麻煩的女人是天下所有男人的夢想,他開始渴望聽到從她口中說出我願意那三個字。
「怎麼了?」她停下加油的動作看他。
他的手指輕輕描繪她的五官,她的眉呀眼的,還有她的俏鼻,最後他揉着她的唇,「我有沒有跟妳說過……」
「啥,說過什麼?」她一臉不解。
「我愛妳──」話落,他的吻攻佔了她,攔截她所有的話語。
她驀然瞪大眼睛,他、他說了!他剛剛說了我愛妳──
可惡,竟然沒及時錄下,安郁茜扼腕不已。
然而她的扼腕也只有兩秒鐘,沙發上,他的陽剛氣息席捲而來,穩穩的壓制住她,她措手不及,甚至一度沉溺,直到她因體內的含氧量缺乏腦中才發出警訊,她掙扎的別過頭去,他的唇轉而落在她的頸子跟胸口。
安郁茜緊張的喘着氣,拚命的伸長腳,試圖夾起角落的手機,偏偏屢次失敗,最後她索性不顧形象的張開雙腳,冒着徹底撩撥他的風險,雙腳並用的把手機夾住,然後再偷偷伸手去拿。
千鈞一髮之際,手機是抓住了,偏偏季裕棠在這時候停止了動作,她心虛的以為他發現了什麼,倉皇低下眼不敢看他。
驀地,他笑了,「妳害羞了?」手指揩揩她的臉蛋。
「才沒、沒有……」她咬着唇,雙頰卻掩不住心虛的羞紅。
他忽地斂起神色,靜靜的看着她,引來她一陣心慌,她想要撐起身子離開這樣曖味的氛圍,他卻霸道的阻止了她。
這一次他細細的吻她,每一處都特別仔細的落下他的吻,每每都要挑起她的戰慄,用着殘存的理智,她開啟隨時準備運作的手機錄音功能。
「郁茜,我愛妳,讓我永遠愛妳,好不好?」他在她耳邊低喃。
「真的嗎?你剛說的是真的嗎?」迷濛雙眼瞅着他,她騰出一隻手,阻止他撩撥她裙襬的舉動。
「真的,我愛妳,我愛妳……季裕棠愛上了安郁茜,瘋狂的愛上了……」他大聲的喊着。
渴望讓兩人的呼吸都呈現紊亂,意亂情迷之際,門鈴不識相的響起,季裕棠想要忽略,安郁茜卻推推他。
「你有客人來了,去開門。」她漲紅了臉,不敢看他。
他掙扎半晌,最後只得起身,現在的他恨不得殺了門外不識相的破壞者。
開門后他對着胡乃元問:「你來幹麼?」
「哇,火氣這麼大──不是你叫我來的嗎?」胡乃元無辜的說。
「我?我什麼時候叫你來我家?」
「可是我明明收到簡訊啦,你叫我晚上八點來找你,說要跟我商量……」
季裕棠不想他說出什麼爛理由,連忙阻止,「停,我沒有!」
就在兩人針鋒相對之際,安郁茜已經套上大衣,匆匆忙忙的跑了出來,「時間晚了,我先回去了,你們進屋去聊吧!」越過兩人,她頭也不回的奔向電梯。
「她為什麼在這裏?」胡乃元愣問。
季裕棠看了他一眼,「喔,被你氣死──」故不得赤着腳,他奔向電梯一把攔住安郁茜,「郁茜!」
「快進去啊,你朋友來了,別讓人家等。」她笑着推他。
「不要走,留下來。」他不想放她走,手壓在門上,阻止電梯門關上。
「別鬧了,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明天還要上班呢!」她拉下他的手,把他往回推去。
「郁茜──」
她啥也沒說,往他面前跨了一步,單手勾住他的脖子,主動送上一吻,隨即退回電梯裏,帶着燦爛的笑容離開。
回到屋裏,季裕棠垮着臉瞪着胡乃元,兩人坐在客廳沙發上拚命為著誰叫誰來、誰不該來的問題不斷的爭吵,最後胡乃元還亮出手機簡訊以示清白。
「我有證據。」
季裕棠一把搶了過來,「奇怪?的確是我的手機號碼,可是我明明沒有啊……」
到底是誰?一團問號罩在兩個男人的頭上。
這廂,順利走出季裕棠住處的安郁茜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確認了錄音的完整,心中的石頭落下了,另一方面她暗自慶幸自己不忘事先安排契機,要不然事情只怕會更加糾葛難分,屆時她真和季裕棠發生了什麼……
「現在只要把錄音拿給派翠西亞聽,接下來就該進行甩掉季裕棠的計劃了。」她重重的吐了一口氣,心裏縈繞的是他方才看着她的深邃目光。
她又朝勝利跨了一步,可是沒有想像中的快樂,因為她是那麼努力的在違背隱藏在自己內心的真相,她……似乎愛上了季裕棠。
「怎麼辦?」她仰天大問。
沒有人回答她,而她似乎只能朝這條不歸路走下去,第一次覺得自己竟然缺乏追逐的勇氣。
別想了,就這樣吧!安郁茜無聲的安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