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薩彥手指飛快的在筆記型電腦鍵盤上移動，左耳戴着耳機，聽着從美國傳來的報告，偶爾對着麥可風迅速地下達指今。

他身邊還有包括龍在內的五名菁英，個個眼睛都盯緊自己的筆記型電腦螢幕，快速的幫他處理公務。

房間裏不時傳來傳真機傳輸資料、列表機打印，和此起彼落的電話聲。房間裏的對話聲，各國語言穿插其中，像個小型世界村。但，沒有人是輕鬆愜意的。

因為，要在薩彥底下做事，就算你不是天才，也必須是各方翹楚菁英，否則根本無法跟上薩彥超高的工作能力。

薩彥儼然是將他在美國的辦公室，整個搬移至飯店總統套房的小型會議室里。

龍將傳真機傳來的資料，迅速仔細查閱過，夾在公文夾整理好，然後拿給剛通完電話的薩彥過目。

「古巴那邊請你回復這次的合作案。」

薩彥快速翻閱資料，果決迅速的丟下一句指示：「告訴他們，我不滿意這個價錢。」

「是！」

「總裁，這是剛剛法國傳來的資料，請你過目。」麥克必恭必敬的拿來一迭法文報表。

「嗯。」薩彥接過手，快速分析報表資料，他在上面簽名，又遞迴給麥克，「我給他們三個月的時間，我要看到成果。」

「是的。」

麥克有禮回應，走回座位，以法文對着視訊中的駐法代表傳達薩彥的指令。只見對方心驚膽顫，直冒冷汗。

薩彥在工作上向來以嚴厲聞名，卻也同時是個愛才惜才、賞罰分明的領導人。

所以就算在他底下工作壓力再大，也沒有人敢抱怨，反而覺得在他底下做事，是一件極為驕傲的事情。

一小時之後，薩彥處理完所有即時公文。他拿下耳機，轉轉頭、拉拉筋，讓自己紆解一些僵硬感。

龍見狀立刻按下通話鈕，門口隨即傳來敲門聲——

最接近門邊的尚恩拉開門，就見飯店管家史提芬·何，推着餐車進來。

史提芬熟練的將餐車直接推向薩彥，停在薩彥左前方，快速的沖泡香醇的咖啡，打出綿密的奶泡。

一會兒工夫，一杯香濃順口的康寶藍，便呈放在薩彥桌上。

薩彥舉起精緻瓷杯，先聞咖啡香，再淺嘗一口。

他讚賞的給史提芬一個淺淺微笑。史提芬也驕傲躬謙的微微點頭回禮。

史提芬回頭走向餐車，回來時，白手套上拿着一本新出刊的雜誌。

「薛費爾先生，這是你指定的藝周刊。」

薩彥接過雜誌，看着封面，莞爾一笑。

那是他跟莫乃儀擁吻的照片。與所有媒體公佈的擁吻照不同，這攝影師拍攝的角度，恰巧拍下莫乃儀被強吻時措手不及的訝異表情。

先前媒體所公佈的照片，不知內情的人，一定認為他們是相戀多年的愛侶。

現在這張照片，卻反而傳達一對吵架的情侶，男生強吻不講理的女友的小小情趣。

他直接翻開他們的報導頁數，仔細的讀過莫乃儀的特別聲明稿，然後他輕嗯一聲，合上雜誌，點點頭。

「嗯：不錯嘛。竟然看穿我是在戲弄她。」

龍微微眯起了眼。薩彥自己恐怕沒有發現，他在說這話時，語氣泄露了一絲絲寵溺。

「龍！事情該開始進行了。」薩彥直視入龍審視他的目光中，短潔下令。

龍頷首表示明白。

薩彥突然站起身，說了一句令人錯愕的話：

「我要出去逛逛。」

語畢，也不理會夥伴們的驚訝，笑笑走出會議室。

逛逛？這是薩彥會說的話嗎？

龍緊皺着眉頭，他知道薩彥任性的脾氣又發作了，而這很可能跟薩彥很不滿意莫乃儀的報導有關。

他指示其它夥伴們繼續工作，然後也跟着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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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劇組辦公室響起一陣鼓掌歡呼聲。

王妃笑得合不攏嘴，她站在前頭，兩手戲劇性地同時往兩邊一抓，示意同仁們安靜。

大夥配合度極高的停止歡呼，安靜的聆聽王妃發表感言。

「各位親愛的夥伴們，恭喜大家，今天『藝周刊』出刊量破了有史以來最高紀錄，比上一期成長了百分之一百零七！」

「哇——哦——」大家又是一陣瘋狂的鼓噪歡呼聲。

王妃再次要求大夥靜下來，這才又繼續發言：

「而且我相信，大家今天跟我一樣，是全公司走路最有風的人，對不對！？」

「對！」大夥一致舉手高喊。

「讓我們如此驕傲、喜樂、光榮的人是誰？」王妃像在舉行競選晚會一樣激動，不時鼓噪群眾的沸騰情緒。

「莫乃儀、莫乃儀、莫乃儀……」大夥也跟着默契十足的高喊着。

「莫莫！我們的最佳女主角——莫乃儀！」王妃激情十足的高喊着。

「莫乃儀、莫乃儀、莫乃儀……」

「讓我們給莫莫一個最響亮的掌聲！」

「哇——」

「嘿嘿嘿……」莫乃儀站在中間，尷尬地點頭微笑。

要死啦！莫名其妙當上八卦緋聞的女主角，沒啥好光榮的吧？

王主任沒事把排場搞成這樣，真讓她想奪門而出。

她可不想她的戰績是靠緋聞得來的，那一點也不實至名歸。

她寧可今天的慶功，是因為她得了最佳新聞採訪獎。

「各位，我還要公佈一個更好的消息，那就是——」王妃開心不已，故作驚喜般，視線掃過在場所有同仁，將所有人的期待心情吊到最高點。

「我們的大老闆因為我們這周的努力，龍心大悅，所以決定在這星期日，本社所舉辦的尾牙慶功宴，特別給我們影劇組的同仁，每人加發三千元的獎金！」

「哇——贊呀——」

「耶——」

大夥因為這好消息，高興的又叫又跳，高聲歡呼，掌聲不斷。

「各位，今天我們的會議到此結束，現在讓我們一起努力工作，共同創造下一周更好的銷售成績，好嗎？」

「好——」

「加油、加油——」

這場早晨會報開得真是各家歡欣鼓舞，唯獨她冷汗直冒。

莫乃儀坐下來整理桌上的資料，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畢竟大家的快樂是建築在她的痛苦之上。

唉……她只希望這場鬧劇快些落幕就好。

「莫莫，謝謝羅。」梅莓笑着拍拍她的肩膀。

「啊？哦！」莫乃儀勉強的笑笑。

「莫莫——贊哦！」坐在她左手邊的小巴，也過來讚賞一番。

「嘿……」莫乃儀更牽強的笑着點頭。

「莫莫，厲害哦！」其它的同事一一過來跟她祝賀、感謝。

「哈……」莫乃儀覺得她快裝不下去了。

「莫——」

莫乃儀一個冷光掃射，硬是讓坐在她對面的羅家慧才開口的嘴給閉上。

她滿意的看着家慧將到口的話吞下腹。

哼——她誰都可以哈哈笑過，就除了家慧不行。

羅家慧反常的沒有嘻笑怒罵，只是將舉起的手緩緩放下，有氣無力的坐下。

座位之間的間隔板，讓她看不見家慧的表情。

莫乃儀很不習慣家慧沒有跟她打鬧。她站起身，隔着間隔板盯着一臉心事重重的羅家慧。

「你幹嘛？大姨媽來哦？」

「啊？」家慧像是被她突然出聲驚嚇到，扯開一抹要笑不笑的笑容，搖頭說：「沒啦，」

莫乃儀一臉質疑的盯着家慧瞧。

最近她被薩彥那隻豬害得生活一團亂，也就沒太多心神可以注意周遭的事情。

現在想想，她老覺得哪裏不對，因為依照家慧愛胡鬧的個性，這陣子竟然沒有對她落井下石，真讓人覺得奇怪。

就連她現在盯着她瞧那麼久，她都沒有發現，更怪，

「你不太對勁哦？」莫乃儀滿是疑惑的開口。

「啊？」家慧抬頭一臉獃獃的訝呼一聲，然後又突然恢復平常胡鬧的爽直個性，哈哈大笑，「唉喲！你三八咧！我哪有不對勁！？沒啦、

沒啦！哈——」

「是嗎？」莫乃儀還是一臉不相信的盯着她瞧。

羅家慧剪了頭個性短髮，高挑的身材、立體俏麗的五官，是個漂亮的美女。

說起她們的孽緣，從小學時就開始。

那時乃儷跟她不同班，她因為外表看起來像外國人，而被班上的男同學欺負。不管她如何澄清她是正港台灣囝仔，還是一直被拉辮子。

就在她氣得快大哭時，羅家慧出現了。

家慧很義氣的衝過來要拯救她，結果也因為深邃的五官被嘲笑。最後還是聞風趕過來的乃儷，才解救了她們。

因而她們結識為好姊妹。

莫乃儀盯着家慧的臉，越覺得很像一個人，像誰，她一時想不起來，但她就是覺得最近她有在哪裏看過類似的一張臉，尤其是那對明亮的大眼睛……

莫乃儀眯起了星眸，仔細的搜尋腦海中的記憶。像誰呢……

「哼，莫莫，你愛上我這個大美女羅？」家慧站起身，往前貼近莫乃儀，笑意濃濃的取笑。

「嘖，誰愛上你呀！？神經病！」莫乃儀揮手，不屑的回她。

「可是……你一直這樣看偶，偶的心就會小鹿亂撞溜。」羅家慧故作嬌羞的忸怩起來。

「三八啦！你心律不整，快去看醫生啦！」

莫乃儀沒好氣的坐下，不想理會她又突然發瘋。

「哦哦……有人害羞哦！」家慧硬是不放過她，整個人往前趴在隔間板上笑睨着她。

莫乃儀狠狠瞪她一眼，隨手抓起一迭新聞稿打她，斥喝一句：「工作啦！笨蛋！」

四周的同事被她們逗得掩嘴竊笑。

嘟——

羅家慧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她這才放過取笑莫乃儀的機會，坐下來接聽電話。

「羅家慧。」

「喂。」

家慧心一驚，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她臉神凝重地聽着電話那頭傳來的話。

莫乃儀專心寫稿，以至於也沒有發現家慧的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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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彥撤退了龍的跟隨，獨自一人開車來到位於敦化南路上的誠品書局。

他一直很喜歡被書包圍的感覺。

小時候當他在那座大宅院裏被孤獨吞噬時，父親的書房一直帶給他許多安慰。

書本的世界，對他來說，就是自由跟釋放的世界。

薩彥走在其中，一副輕鬆愜意的模樣。

只是他高大俊帥、天生將領的氣勢，還是引來書局裏其它人的目光。

薩彥不是沒有察覺他是多麼的引人注意，只是身為薛費爾家族的唯一繼承人，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注目。

他走到新書展示台前，一本藍色封面的書引起他的興趣。

他伸出手拿書，此時，一隻嫩白修長的玉手正巧貼覆在他小麥色的大手上。

那手倏地離開，伴隨了一聲歉意的驚呼。

「啊，對不起！」嬌軟誘人的嗓音，令人心曠神怡。

薩彥抬頭，將視線轉移至白玉小手主人的臉上。

乍見到那張嬌美的容顏時，他眼裏閃過一絲驚喜。

女人的臉上也是一陣驚訝，然後是玩味的微笑。

那女人有着跟莫乃儀一模一樣的臉，可他知道這美女不是莫乃儀。

同樣是灰色的星眸，但莫乃儀的眼睛比她淡一些。

而且這美女的眼神是沉穩而且晶冷的，不像是莫乃儀永遠閃着兩簇小火，好象會隨時會燒起來。

「莫乃儷小姐。」薩彥自信的喊出對方的名字。

莫乃儷星眸閃過讚賞的星光，淺淺微笑。

「薛費爾先生好眼力，一般人都會弄錯的。而且你的記憶力真好，我們才見過一次面，你就記得我了，真讓我受寵若驚。」

「彼此彼此。」

薩彥不客氣上下打量着莫乃儷。莫乃儷也大方的任他評量。

他現在終於想起，在機場第一次見到莫乃儀時，為何會覺得如此熟悉了。

他跟莫乃儷先前曾在某個朋友的酒會上碰過一次面。

可奇怪的是，現在他先想起的，竟然是莫乃儀那張表情豐富的臉。

「兩姊妹都是新聞人，果然是雙胞胎。」

「是呀！我妹妹最近承蒙你的照顧，一夕成名，成了全世界女人忌妒欣羨的對象。」莫乃儷微笑以對，語氣中有褒有貶。

「哈哈哈——不愧是名電視新聞製作人，損人不帶髒字的。」

「承讓、承讓。」莫乃儷點頭微笑，故作謙虛。

「不知薛費爾先生……」

「叫我薩彥吧！」薩彥打斷她的話，「薛費爾」三個字，對他來說，一直是個包袱。

「好，薩彥。不知乃儷有沒有榮幸邀請你喝杯下午茶？」

薩彥微眯起眼，臉上雖然是淺淺微笑，但卻給人一種不敢親近的壓迫感。

「這是以新聞人的身分，還是……」

莫乃儷明白，薩彥不喜歡接受媒體任何形式的訪問。

也就是因為他這股神秘感，讓所有媒體為之瘋狂。身為新聞人的她當然也不例外，但她也深知「呷緊弄破碗」的道理。

「嗯……就以姊姊的身分如何？」

薩彥爽朗大笑。「有美女陪伴，當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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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婷婷，那我們今天的訪問就到這裏。辛苦了。」莫乃儀按下錄音筆的停止鍵，笑容親切的對採訪對象說。

廖婷婷是新一代美少女偶像歌手，就跟現在時下年輕人一樣，是個外型甜美，但說話卻極有個性，作風大膽的女人。

「謝謝，乃儀姊。」

「哪裏，我才要謝謝你呢！給了我獨家！」莫乃儀邊說，邊收拾物品。

最近廖婷婷與另一名偶像男星傳出緋聞，婷婷公開哭訴承認，男星卻一直以「好朋友」回應緋聞。

婷婷為了要讓自己女友的地位鞏固，所以當莫乃儀約她專訪時，她一口就答應。

原因是，現在藝周刊是最火紅的雜誌，只要上此周刊，就代表了名氣跟最有利的宣傳。

「對了，別忘了下周一到我們棚里拍照。」莫乃儀邊將東西都收進她的包包里，邊提醒廖婷婷。

「好的，我不會忘記的。希望攝影師可以把我拍的美美的。」廖婷婷露出職業微笑，乖巧的說著。

「一定的。你人美，拍出來的照片一定美。」

莫乃儀笑着說出真心話，雖然訪問過不少偶像明星，知道很多甜美外表下其實是矯揉造作的，但她還是覺得婷婷真的很漂亮。

她隨手拿起瓷杯，喝着香甜的水果茶。

「我哪有乃儀姊美呀！？而且還有一個這麼英俊又有錢的男友。」廖婷婷嘟起紅嫩的小嘴，有些吃味的說著。

莫乃儀差一點被熱茶噎着，她放下杯子，努力維持笑容，澄清：

「我沒有男朋友。」

「騙人！」廖婷婷瞪大眼，輕聲驚呼。

「真的。」她堅定地點頭。

「你們是頭條耶！連艾爾·波頓來台的新聞，都被你們的頭條蓋過了耶！害那位荷里活巨星默默離台！！」

「呼——我是說真的。這一切都是誤會。」

莫乃儀突然覺得有種，她一輩子都將無法擺脫薩彥魔咒的恐怖感覺。她的名字，將會一輩子跟那隻討人厭的豬擺在一起。

將來有人提起莫乃儀這三個字，就會變成「啊——跟薩彥傳緋聞的那個」！

可惡，她突然有種很想咬人的衝動！

「哦——哈哈哈，我了這種感覺啦。」

廖婷婷見莫乃儀突然沉下臉，整個人變得森冷恐怖，她乾笑幾聲，直冒冷汗，就怕自己成了代罪羔羊。

「嗯……乃儀姊，謝謝你，我待會還有通告，我先走了哦！」先溜保命。

「哦！好好好，不耽誤你了。」莫乃儀突然回過神，尷尬的笑笑。

「那這個……」廖婷婷手拿起帳單，故作無辜。

「沒關係、沒關係，我請客，」莫乃儀搶過帳單。

「謝謝！」廖婷婷展現出超甜美的微笑，微微欠身便離場。

唉……明明是對方賺的比她多十倍，可是這些明星其實一個比一個摳。十次採訪，九次都是她自掏腰包付茶水錢。

記者真難當，

莫乃儀哀怨的搖搖頭，認命的拿起帳單，起身走向櫃枱結帳。

「一共是四百八十四元。」

「好的。」莫乃儀掏出五百元付錢，突然覺得很想上廁所，「不好意思，我可以借用一下洗手間嗎？」

「沒問題！上二樓左轉就是了。」

「好。謝謝。」

莫乃儀道了謝，又接過服務人員所找的零錢之後，便往二樓走。

二樓的客人數極少，她沒時間分神去看到底有多少客人，直接就往洗手間走入。

五分鐘之後，莫乃儀補了唇蜜，一身清爽的走出洗手間。

就在她要下樓離去時，她聽見靠窗的包廂，傳出熟悉的對話聲。

她輕緩地走向那間透明包廂。

「哈哈哈——就是這樣。」

莫乃儀在接近玻璃門邊時，聽見了她再熟悉不過的嗓音。

她看見一男一女坐在包廂里，男的背對着她，女的則是：

「乃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