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手機響了,湯雯棱微笑拿起。

是他。

才喂了一聲,眼角餘光就瞄到有人進到辦公室,並隨手帶上門。

是雷嘉慶!

“你還在忙?”他溫柔的聲音傳來。

湯雯棱輕輕嗯了一聲,戒備的望着雷嘉慶走到她的面前,“我等會打給你,好嗎?”他渾身透出一股邪惡的氣息,湯雯棱只想趕快掛掉電話,要李秘書進來。

但是這不能讓易霽浪知道,他會怒不可抑的直接衝來。然後

她一向反對用黑道的方式來處理事情,再說事務所里人來人往,諒雷嘉慶也要不出什麼花招來。

湯雯棱語氣里的漫不經心,讓易霽浪沉下聲音。

“你居然要掛我的電話?”聽得出來他極端不悅。

湯雯棱分神跟他解釋:“不!我只是……”來不及說完的話,都消失在雷嘉慶掏出手槍的動作下。

雷嘉慶威脅的指着她的頭。

湯雯棱深吸口氣,緩慢的對着手機說:“我愛你。”然後掛掉電話。

她平靜的面對雷嘉慶,“在這裏開槍,你無異在自掘墳墓。”

手機再一次的響了,是易霽浪。

雷嘉慶用手槍比比它,“關機。”

湯雯棱合作的關掉手機。易霽浪會氣瘋了!希望她還有機會跟他解釋。

她挺起胸膛,“說吧!你要怎樣?”

雷嘉慶的樣子看來有些狼狽,拿着手槍的雙手也微微顫抖着。

湯雯棱知道,只有冷靜才有逃生的機會。

桌上的電話又響了,李秘書的聲音從內線傳進來,“湯律師,易先生一線。”

雷嘉慶用槍指着她,粗嘎着聲音說:“我們出去。如果你敢耍花樣,我要外面的人跟着陪葬!”這裏人來人往的,的確不是下手的好地方!

在他的虎視眈眈下,湯雯棱沉穩的對着電話說:“我現在在忙,請易先生晚點再打。”

雷嘉慶滿意的點頭,將手槍隱入西裝下,然後示意她出去。

李秘書在看到跟在湯雯棱背後出來的雷嘉慶時,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進去的?喔!一定是我剛剛去洗手間的時候對不對?”

湯雯棱不必回頭也知道那把手槍正抵在她的腰間,她搖頭制止李秘書的質問。辦公室里人那麼多,一定得把雷嘉慶帶出去才行。

“我跟雷先生有事出去一下。”

李秘書滿臉困惑的看着她,“湯律師,你不是已經推掉他的案子了嗎?”

感覺槍管在腰間用力捅了一下,湯雯棱知道雷嘉慶已經瀕臨瘋狂,她笑笑安撫李秘書,“沒事,我跟雷先生有些私事要談。”

“喔。”李秘書狐疑的看了精神萎靡的雷嘉慶一眼,關心的說:“沒關係吧?”

湯雯棱微笑搖頭,“沒關係。”天曉得她全身緊張的都在冒冷汗了!

“可是你等一下不是還要開庭嗎?”

湯雯棱隨手拿起桌上的紙筆,雷嘉慶戒備的靠近,她側身讓他能看清楚她寫的字,這時候不能再觸怒他了。

雷嘉慶看到她留的只是公事上的交代,點點頭。

湯雯棱把紙條交給李秘書,“如果來不及,請李律師代表出庭,卷宗都在我的桌上。”

李秘書將紙條妥善壓在桌上,不放心的再問:“湯律師……沒問題吧?”

雷嘉慶眼裏一道殺機讓湯雯棱嚇了一跳,連忙制止克盡職守的她,“沒事,真的沒事!”

李秘書眼睜睜看着,雷嘉慶怪異的貼着湯雯棱走出事務所,總覺得似乎不太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哪兒不對……她搖搖頭坐了下去。

◆◆◆

她居然敢掛掉他的電話,在說過“我愛你”之後!?

易霽浪錯愕的盯着嘟嘟響的聽筒。

沒有解釋,沒有緣由,他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專心的說出那三個字!

易霽浪再次撥過去的電話在接通后被關機,重重的困惑讓他不安,湯雯棱不是情緒化的人,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突然說出愛語,接着關機?

秘書說她沒空接電話。這太不尋常了,湯雯棱向來條理分明到能夠一心數用,除非出庭,否則沒有理由沒空接電話。

易霽浪抓起外套,大步走到門外。

小其、小胖立刻迎了過來。“老大?”

“到宏裕律師事務所。”

他有預感她一定出事了!

小其的良好駕車技術,讓他們在十分鐘之內到達。

易霽浪緊繃的心,在聽到她的秘書說,她剛剛才跟雷嘉慶一起離開時,揪到頂點。

雷嘉慶?他竟然敢劫持他心愛的女人!?

小胖嚷着:“你是豬頭啊!怎麼會讓湯律師跟雷嘉慶那個大壞蛋一起走?”

李秘書委屈的解釋:“我怎麼知道!湯律師一直說沒問題,再說雷嘉慶一直挨着湯律師,我根本沒有機會偷偷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易霽浪眯着的眼睛射出一道冷冽的光芒。如果雷嘉慶敢傷害她,他會把他碎屍萬段!

他轉身大步走出事務所。

易霽浪周身進發的殺氣,讓跟在後面的李秘書囁嚅着問:“嗯……我需不需要報警?”

“不必!我會自己救出她。”他發誓。

一坐上車,等在車上的小其立刻說:

“老大,老太爺的手下剛才打過電話來,他說雷嘉慶押着湯律師開車往山上走。”

易霽浪冷着臉,“他們為什麼不阻止全都是群飯桶!

“因為他們懷疑雷嘉慶手中有槍,所以不敢輕舉妄動。老太爺已經派人暗中跟上去了。”

“跟上去。”他的雙手緊握成拳。雯棱……她現在承受了多大的恐懼?

雷嘉慶必須為這一切付出代價!

望着窗外的倒影,易霽浪的額頭隱隱滲出汗水。從小到大,他經歷過數不清的危險狀況,甚至在談判破裂雙方掏出手槍的情況下,他都不曾皺過眉頭,但是只要一想到此刻雯棱正無助地身陷險境……

天!他恨不得將該死的雷嘉慶碎屍萬段!

蜿蜒的山路彷彿沒有盡頭,從跟蹤在他們後面的手下傳回的消息,是湯雯棱正以不要命的高速,奔馳在往偏僻山頭的路上!

他冷凝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有緊握的拳頭表現出心裏的在乎與……恐懼!

是的,就是恐懼。如果今天身陷險地的換作是他,他有信心能夠保自己安然脫險;也許,會為了萬分之一的“萬一”而有些許擔憂,怕再也見不到心愛的她。

可是……現在承擔危險的是她呀!她的驚慌、她的無助,令鐵漢如易霽浪,都忍不住盈滿恐懼!

第一次,不信神的易霽浪開始祈禱。

他願意學會謙卑,他願意臣服眾神,只要他的雯棱平安!

◆◆◆

偷空覷了眼坐在駕駛座旁邊的雷嘉慶,湯雯棱假裝不在意的問:“我們要往哪裏去?這條山路我不曾來過。”

路越走越偏僻,手機又沒帶出來,她心裏的恐懼逐漸升高,但是外表卻不動聲色。

她平凡的世界因為易霽浪,而顯得刺激多譎。

湯雯棱不後悔,相反的,還慶幸是她遭遇這一切,而不是他。她不能想像如果今天易地而處,被挾持的人是易霽浪……天哪!光是想像她就會瘋掉!

湯雯棱努力保持冷靜,為了再見易霽浪一面,她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活命的機會!

雷嘉慶的槍管始終抵在她腰間,除了要她轉彎,對她的問話始終不回答。

他瘋了!湯雯棱心想。單身女子開車總是比較危險,她在椅座下放了個拐杖鎖,手煞車旁邊也有噴霧器。但是她懷疑這些防身用具會快得過子彈。

沒有路了。車子來到山頂,停在空曠的懸崖邊。

“下車。”雷嘉慶說,槍管始終沒有離開過她。

湯雯棱溫順的跟着下車,“嘿!你的手槍不會突然走火吧!”

雷嘉慶不耐煩的說:“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湯雯棱淺笑着對站在對面的他說:“我不認為你會不敢殺我,只是,如果你真的要殺我,就不必這麼大費周章的要我開車到這個荒郊野外了。”

“也許我只是圖個方便,畢竟待會殺了你之後,可以直接丟人懸崖,神不知鬼不覺!”

他肯開始說話了,這是好現象!

她雲淡風清的說:“你說的也對。不過我不懂,我們之間有這麼深的仇恨嗎?上次的手傷我甚至沒有控告你呢!”

雷嘉慶眼中掠過一絲歉疚,不過很快就消失了。“我們之間是沒有多大的仇,不過易霽浪卻逼得我走投無路!”

湯雯棱不經意的發現,在雷嘉慶身後的樹林裏隱藏着幾道人影。

救兵到了!是雷伯父派來暗中保護她的手下嗎?

她不着痕迹的向左邊移動兩步。

“你耍什麼花樣?”雷嘉慶虎視眈眈的跟着移動,維持跟她面對面的位置。

很好,他已經完全背對樹林了。

湯雯棱雙手一攤指指自己身後,“再後退兩步就是深不可測的懸崖了。我還能玩什麼花樣?”

“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雷嘉慶揚揚手中的槍。

湯雯棱點頭,臉上凈是無害的笑,“我不會的,命還在你手上啊!”突然,她看見易霽浪竟然不要命的走出樹林,暴露在毫無屏障的空地中。

天哪!他瘋了!

心裏忐忑,嘴裏不忘分散雷嘉慶的注意力,“易霽浪做了什麼?”

湯雯棱一顆心像要跳出喉嚨,臉上卻神色自若,只用眼尾餘光注意易霽浪緩緩接近的舉動。

他真的瘋了!在這個毫無遮蔽的空地上,只要雷嘉慶一回頭他就完了!

瞄到他越來越接近,要不是情況不允許,湯雯棱幾乎想尖叫。

怎麼沒人勸勸他,讓他這樣玩命?

“他斷了我的財路,又讓銀行跟我催款,害得建設公司推出的房子成為滯銷戶!”雷嘉慶一說到易霽浪就有氣。

湯雯棱沒敢再偷瞄緩緩靠近的易霽浪,專註地跟雷嘉慶談話。

“可是他不是已經給你一億元了嗎?這麼一大筆錢如果你好好運用,應該夠了。”別回頭!千萬別回頭啊!

“呸!那些錢一到手,沈中和就分走了五仟萬,剩下的一半怎麼夠我重新出發?就算要潛逃出去都不夠後半輩子用!”

“然後呢?”情況危急,湯雯棱苦口婆心的勸,“你殺了我就有用嗎?如果放了我也許還有路走……”

“放屁!”雷嘉慶嘶吼着:“我已經被逼得無路可逃了!就算要死也要找個墊背的!”

“你……”眼看着易霽浪就在他身後十步遠的地方,湯雯棱嚇得心臟都忘了跳動。

看雷嘉慶似乎想要轉頭,湯雯棱急得大叫:“那你捉我幹什麼?冤有頭,債有主,是易霽浪整你的,你就應該找他算帳呀!找我做什麼?”

雷嘉慶聽了哈哈大笑,“我都調查清楚了,你目前是易霽浪的心頭肉。要接近他談何容易?可是如果傷了你,不就等於狠狠的打了易霽浪一巴掌?哈哈哈!我要他懊惱對我這樣不留餘地,我要讓他悔不當初!”

他雙手撐直,將槍管指着湯雯棱,“受死吧!怪只怪你不但不幫我,還姘上了易霽浪那個傢伙!”

“慢着!”千鈞一髮之際,易霽浪大喝一聲。

雷嘉慶震驚地轉身,迅速退後幾步,將槍口輪流指着他們兩個。

“你居然來了?這樣也好,就讓你們當對同命鴛鴦吧!”

湯雯棱情急之下大喊:“住手!你以為你殺了我們就逃得掉嗎?易霽浪不會是自己一個人來的!你看清楚,樹林裏有許多的人,你只有一把槍,來得及殺光他們全部嗎?”為了阻止他射殺易霽浪,她顧不了那許多了。

雷嘉慶仔細一看,樹林裏的確佈滿了人,還有幾道金屬反射光——他們也有槍!

他恨恨的說:“反正我衝著這條命不要,至少還有一個人得陪我!”

“我來!”

“我!”

他們兩個同時出聲。

“哈哈哈!”雷嘉慶狂笑,“真有默契啊!你們連死都搶着先去!”

他衡量了一下彼此的位置,他們站的角度太開,他相信只要—扣扳機,立刻就會被埋伏在樹林裏的人射成蜂窩,絕對來不及

發出第二槍。

“說吧!誰要死?我就成全誰。”

“我!”湯雯棱立即回答,“你一開始鎖定的對象就是我,不是嗎?”

“不!”易霽浪深深的看着她,“冤有頭,債有主,你忘了是誰害得你傾家蕩產嗎?”

湯雯棱拚命搖頭,他眼裏的深情像在……訣別!

她急得哭喊着:“不!你不能殺他!”

易霽浪命在旦夕令她的恐懼遠勝於剛才,她在自己面臨危機時可以冷靜,換成是他,她就慌得不知所措。

不能再拖了!易霽浪發現雷嘉慶已經紅了眼,他向他走近一步。

“站住!”雷嘉慶毫不遲疑的拿槍指着他,“再靠近我就開槍了!”

易霽浪不為所動的繼續前進。

砰!

所有人的心都停了半拍。

一顆子彈從他大腿旁邊掠過,劃破了西裝褲,留下一道血痕!

疼痛只讓易霽浪頓了一秒的時間,他堅定的繼續前進。

湯雯棱捂着嘴,巨大的驚駭讓她幾乎昏厥,她牢牢的望着易霽浪,眼睛連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少看了一眼……

在槍聲響起的瞬間,易霸鵬從樹林裏走出來,周圍陸續出現約二十個人,除了易霸鵬和小其、小胖之外,其他人手裏都拿着槍,槍口一致朝着雷嘉慶,卻因為易霽浪還在他的槍下而沒有動手。

突如其來的陣仗讓雷嘉慶有了片刻失神,一不小心易霽浪已經走到他面前。猛然驚覺的他,慌亂的再度扣下扳機……

砰!

一切都在電光石火間發生,易霽浪動作迅速的側過身子,左手一記手刀把雷嘉慶的搶劈到地上,右手則利落的掏出手槍頂着他的頭。

饒是他動作飛快,因為距離太近,左手臂還是閃躲不及,讓子彈擦出一道傷口!

雷嘉慶被制伏住了。

湯雯棱顫顫然的走到他面前,傷痛欲絕的看着他手腳上的傷。

狂亂的心痛讓她瀕臨瘋狂!

想都不想地,湯雯棱毫不遲疑的撿起雷嘉慶的槍,冷冷的說:

“你、居、然、敢、傷、害、他!”

然後,在所有人瞠目結舌之下,沒有遲疑地連發兩槍!

手臂一槍、大腿一槍,與易霽浪身上的位置一摸一樣。

雷嘉慶震驚地瞪大眼睛看着一臉寒肅的她,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開槍!事實上,早在腳上中彈的同時,他就嚇到失禁了……

沒再多看雷嘉慶一眼,丟下槍,湯雯棱眼裏只有易霽浪。

“你沒事吧?”

她粗緊的聲音里有濃濃的心疼。

易霽浪用完好的手臂攬住恍若隔世的愛人,“沒事,只是擦傷而已。”謝天謝地!幸好她沒事。

其他人蜂擁而至,捉下雷嘉慶。

易霽浪不在意自己的傷,柔聲安慰臉色慘白,卻強裝鎮定的她,“我沒事,真的!”

湯雯棱瞪大眼睛看着別人幫他處理傷口,直到確定子彈確實從旁邊掠過,只留下不要緊的擦燙傷之後,無力承受更多的她,釋然地昏迷在易霽浪的懷抱里。

易霸鵬拍拍他的肩頭,“兒子,看來我這個媳婦比你還狠!要不要勸她接下我的幫派?”冷靜果決、不手軟!確實有黑道大姐的風範。

最重要的是——她愛兒子,很愛很愛!

“謝謝!”易霽浪跟父親道了聲謝,他知道剛剛如果不是父親的人危險地替他爭取重要的幾秒鐘,他毫無生存的把握。

父愛,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他終於感受到了。

◆◆◆

啊……

一陣慘烈的尖叫聲回蕩在漆黑的夜裏。

“雯棱,沒事沒事,我在這裏!你做惡夢了!”易霽浪溫柔安慰着呆坐在床上的湯雯棱。

無焦距的眼睛顯示她還沒有完全清醒,而蒼白臉上的驚懼依然教人心疼。

易霽浪擁着她,輕聲的說:“都過去了。不怕!再也沒有人能夠威脅得了我們。”

他溫柔低沉的話語安撫了慌怕的湯雯棱,她眨眨眼睛望着周圍。

這裏是霽浪的家……霽浪!

湯雯棱連忙審視他身上的傷,“你受傷了!要不要緊?”

易霽浪鄭重的搖頭,“你瞧,我這不是包紮好了嗎?別擔心,只是一些皮肉傷罷了。”怕她不信,還揮揮手臂、動動腳,證明行動無虞。

她仔細的觀察,直到確實相信他沒有大礙,才終於鬆了口氣。然後,昏迷前的意識突然閃進腦海——

湯雯棱瞪大雙眼,抓着他的手,“雷嘉慶呢?我殺了他,對不對?”

易霽浪皺眉,“那個敗類,死有餘辜!”今天發生的事已經夠她受的了,所以他壓下怒罵雷嘉慶的衝動。

湯雯棱空洞的眼裏沒有焦距,嘴裏呆傻的重複:“我真的殺了他了?”接着抱頭喊着:“天哪!我居然殺人了!為什麼不能冷靜下來?為什麼要以暴制暴?為什麼要動用私刑?”

“雯棱!你這又是何必呢!”易霽浪輕嘆。

湯雯棱抬起滿是自責的臉,“我是律師啊!竟然知法犯法!”她想了一下,堅定的說:“我要自首。”

錯誤已經造成了,她不能容許為惡的人逍遙法外,即使是她自己!

易霽浪箍住她的肩,“你瘋了!那種敗類死不足惜,你居然還要去自首?”

湯雯棱做個深呼吸,失落的冷靜已經回復,“我必須去自首。犯法就應該接受法律制裁,你應該比任何人都了解我的堅持。”

根深柢固的道德觀念,以及長久以來的正義感,不容許她徇私,就算對象是自己!

“沒有人可以置身於法條之外,包括我自己。”靜下心來想想,當時的情況根本不必要傷害雷嘉慶,會開槍純然是報復心態。

她不後悔開槍,但卻必須接受判決。正義是她一貫的信仰,的不能接受有人踐踏法律。

易霽浪簡直快被她的頑固氣瘋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自首?你打算毀掉自己的前途,還是巴不得入獄?”

他搖晃着她的肩,“沒事了,一切都沒事了!雷嘉慶不過是中了兩槍,沒有生命危險,如果你堅持,我甚至可以大發慈悲的讓人醫治他,不然……以他所做的一切,丟到海里餵魚都太便宜他了!”

“雷嘉慶沒死?”湯雯棱高興的抓着他問:“他真的沒死?我沒殺人?”

“嗯。”易霽浪沒好氣的點頭。他就料到她一醒來,就會問起那個敗類!

“救救他!好歹是人命一條啊!”明白他有仇報仇的原則,湯雯棱求着。

“即使他罪該萬死?”

“罪該萬死不是由我們論定的,就算是犯人也有人權!”她就是不喜歡他這種蠻橫的黑道作風。

易霽浪也被激出火氣,“你忘了雷嘉慶是怎樣挾持你的嗎?你忘了他想要置我們兩個於死地嗎?”迂腐!氣死他了!

“不管怎麼說,動私刑就是不對!台灣是法治的國家,任何事情都該尋求法律途徑解決。”

易霽浪不耐的翻翻白眼,“用法律解決?”他嗤笑,“遇到雷嘉慶那種亡命之徒,你跟他談法律?他要是會怕又何必鋌而走險?”

“那是因為你逼人太甚!”想也不想地,傷人的話就這麼出口了。

易霽浪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你居然說我逼人太甚?這件案子從頭至尾我都是被害者!怎麼?難道你的法律只保護弱者?”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湯雯棱知道自己話說的太過,“我不該怪你,只是……只是我真的怪自己衝動!”聲音里滿是沮喪。

唉!易霽浪將她摟進懷裏,“我不是要跟你生氣,但是你實在不需要這麼自責。像雷嘉慶這種妄想在太歲頭上動土的人,只射他兩槍已經夠便宜他了。我真的看不出來,我們為什麼還要為了這種敗類起爭執。”

這就是他們之間格格不入的觀念,也是她最擔心的一點!

與其說她自責開槍傷人,倒不如說她震驚於自己手段的狠絕!才會在見到易霽浪受傷之後,決然的開槍,即使場面已經控制住了。

望着替自己擔心的他,湯雯棱如何說出這份隱憂?

他愛的是剛毅正直的湯律師,不可能是舉着正義當幌子,實則做盡壞事的假好人!

她配不上他啊!

易霽浪始終敢作敢當,縱橫黑白兩道卻無懼人言;而她卻是滿嘴仁義道德,手上卻染有血腥的虛偽小人哪!

義正辭嚴勸人為善的行兇者,較之於堂而皇之的黑道,更令人不齒啊!

看着沉默的湯雯棱,易霽浪深深嘆了一聲。

“我會讓雷嘉慶獲得完善的醫療,甚至可以答應讓他用剩下的錢繼續逍遙,只要他從此不再出現在台灣。

敢背叛我的人還能活着看太陽,已經是極大的恩賜了。會讓我做出史無前例讓步的原因在你,不要再拿你腦子裏那些守舊無用的法律來作基準,也不要再讓我聽到你的自責。”

大掌撫上她柔嫩的臉頰,“饒了雷嘉慶,為你。事實上,如果你沒開槍讓他小小受了點傷,現在他應該早就沉人海底,供魚蝦果腹了。雷嘉慶不只不會怪你,相反的,他還該謝謝你讓他有機會繼續呼吸美好的空氣。”

湯雯棱的大眼瞪着黑眸里的殘忍邪肆,她知道他是認真的。悲哀的是她沒有立場直率的駁斥他的狂妄。

於是,湯雯棱選擇閉上眼睛,不看不聽不想像!

她心目中的道德在開槍的剎那,由白染成灰色。不再是正義使者的她,卻偏偏對黑道深惡痛絕!走不回原先的理直氣壯,她,該如何定位自己?

她愛易霽浪,很久很久了。從任性妄為的黑道少主,到縱橫黑白兩道的大亨,現在的他不但漂白了不少,更能以自己的正義尺規為原則,不作姦犯科。

但是人在江湖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遇到手下背叛,確實必須有個準則,否則如何服眾?這就是他說雷嘉慶該死的原因吧!

雷嘉慶詐欺在前,挾持她在後,接着又槍傷了霽浪,如果不是他有兩下子,他們可能早就死在雷嘉慶的槍下了!

反觀她呢?

高中時她是模範生,戀上了他這個問題學生;現在他是事業有成的企業家,而她卻淪於誤蹈法網的律師……

造化弄人,何其殘酷!

湯雯棱睜開雙眼,微弱的聲音里有着不容忽視的堅持。

“讓我回家,我需要靜一靜。”

她的話激怒了他。易霽浪眯起眼睛。

這整件事都是雷嘉慶咎由自取,他沒有要他償命已經夠給她面子了,她還要怎樣?

自首?賠上前途?

該死的!

湯雯棱迎向他黑眸底的火花,“我知道你覺得我迂腐,但是我真的必須冷靜想一想,給我一點時間。”

她眼裏的祈求軟化了他的心,易霽浪再嘆了一聲。

“如果這是你堅持的,好吧!”他不懂她的堅持,卻心疼她的偽裝堅強。

回她家的路上誰也沒說話,氣氛嚴重的沉悶。

直到進了她家大門,她臉上的蒼白讓易霽浪隱隱揪心。

“我留下來?”

湯雯棱感受到他的體貼,仍然輕輕搖頭。

“讓我自己靜一靜,求你。”雖然渴望留下他,但是留下了他跟住在他家有何不同?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她必須冷靜地理清所有的思緒。

易霽浪再度深深的嘆了口氣。他今天晚上嘆的氣,幾乎比過去二十幾年加起來還多!

兩人就這麼矗立在她家門口,隔着大門相望。

突然間,易霽浪緊握着拳頭狠狠擊在牆上。

湯雯棱眼裏閃過一絲擔憂,然後迅速恢復為無動於衷。

雖然易霽浪怒火滿熾,她卻不擔心,因為他不可能會傷害她的。

對手上傳來的疼痛恍若未覺,易霽浪眼裏只有她的疏離。

該死的雷嘉慶!居然孬種到拿女人出氣!

該死的她!明明受夠了今天這一切,卻不肯借他的肩膀來依靠。

他可以果決的處斷事情,偏偏對她的頑固束手無策!

所有的問題都再簡單不過了,在大難不死的今晚,他們應該珍惜彼此,然後火熱的纏綿一番,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鬧彆扭。

望着湯雯棱的黑瞳里傳遞着不服的桀驚訊息,她卻頑強的不為所動。

良久,他終於屈服在她的疲憊眼神之中,不再越雷池一步。

易霽浪緩緩吻上她冰冷的唇,“不要鑽進死胡同里,想想我說過的是非、黑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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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君純情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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