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圓圓，這張照片好像你喲。’一位打掃的媽媽從舊報紙堆中瞄到一張照片，趕緊撿起來讓大家傳閱。眾人看了紛紛點頭，都十分認同。
‘真的好像哦，不，簡直是一模一樣。圓圓，你該不會就是照片中這個總裁夫人吧？’大家驚詫的張大眼望着敏圓。
‘當然不是。’敏圓猛搖頭，怕別人把她跟邯時雍聯想在一塊。
‘我……我怎麼可能是總裁夫人！那些什麼總裁夫人都是貴婦，閑閑沒事就跟其他的夫人們打打麻將、做做臉，我只是一個清潔工，怎麼可能是那個什麼……什麼總裁夫人。’她一邊猛吞口水一邊說謊。
‘嗯。’大夥想想也對，總裁夫人應該很有錢，絕對不可能來幫人掃廁所、刷馬桶。
一知道敏圓不是報紙上的人物，那些婆婆媽媽們不再對這則新聞有興趣，隨手把報紙往旁邊一放，大夥繼續吃午飯。
倒是何老闆在無意中聽到她們的對話，覺得事情不是那麼單純。
他往報紙瞄了一眼，挑眉沉吟。想想，如果只有圓圓長得像邯夫人，那還能說是巧合，可連邯夫人手中抱着的那個小孩都長得像小光，這豈不是人奇怪了嗎？
何老闆不動聲色的決定打電話到羽場去探個究竟。如果圓圓真的是總裁夫人，那他們這間小廟實在供不起她這尊大菩薩。
※※※
飯吃到一半，敏圓突然尖叫，‘啊！慘了！’她從椅子上跳起來，慌忙的要去打電話。
‘怎麼了，圓圓？’一起工作的婆婆媽媽們關心的詢問。
敏圓回頭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忘了家裏那兩隻貓跟狗了。’
今天早上她匆匆忙忙的跑出來，忘了喂它們，現在都已經中午，它們幾個豈不是餓得東倒西歪！
她要打通電話叫大嫂過去幫她照顧那些貓狗們幾天，因為她必須等心情平靜些，想出法子解決跟邯時雍的問題之後才會回去。
敏圓趕忙撥電話到大哥的家。
‘敏圓！你在哪？’品夏的老婆玫馨一聽到她的聲音，連忙示意老公記下來電顯示器上的電話號碼，並打另一線電話通知邯時雍，她則盡量絆住敏圓。
敏圓不疑有他，傻呼呼的照實說：‘我在台北啊。’
‘你現在不在家裏？怎麼不來找我們？’
‘我……我有事啪。’敏圓支吾其詞。
玫馨一聽就知道敏圓不打算把跟邯時雍之間發生的事告訴家人，所以她決定不打草驚蛇，免得好不容易得到的線索因為太過急進而錯失。
‘敏圓，我和你大哥決定這幾天去香港玩，爸媽也要去，你要不要也來啊？’
‘我……不行耶。’
‘為什麼？邯時雍不準嗎？沒關係啦，讓爸媽去跟他說，叫他少黏你幾天。或者邯時雍也可以一起去啊！就算是我們一大家子聚會。你嫁去邯家半年多了，我們難得看到你老公幾回，搞不好我們家裏有幾個成員，你老公都不知道。’
‘唔……’敏圓沉吟，想着該怎麼打斷大嫂的喋喋不休，切入正題。
‘敏圓，你說，如果有一天邯時雍看到你跟你大哥一起在餐廳用餐，不知道他會不會誤認為你大哥是你男朋友哦？’玫馨東扯西扯，沒話題聊了，就把邯時雍當時的錯認當成笑話來講。
對於這個話題，敏圖丈二金剛摸不着頭緒。
她趕忙打斷玫馨的話，‘大嫂。’
‘嗯？’
‘我可不可以拜託你一件事？’
‘你說。’
‘我最近幾天有事，不回淡水了，可是我實的那些貓狗們又不能沒人照顧，所以……’
‘你打算叫我去幫你照顧那些貓狗？’
‘本來是啦，但你要跟大哥去香港，那我就不麻煩你了，只是你去香港之前，可不可以幫我買幾包貓狗飼料交給我的鄰居，請他們幫我照顧一下那些動物？’
‘可以是可以啦，但是敏圓，你怎麼不叫你老公做這些事？’
‘邯時雍？不，不能。’敏圓的頭搖得快斷了。她現在還厘不清自己的思緒，不能跟邯時雍見面。
敏圓執意不跟邯時雍見面好好的聊，這令玫馨覺得事態嚴重。她認為夫妻間沒有什麼事是不能溝通的，敏圓這樣一味的迴避自己的老公不是件好事。
她乾脆切入正題，‘敏圓，你知道你家的窗戶被人打破了嗎？’
‘什麼！’敏圓嚇了一大跳，直覺的認為她家遭小偷了。‘那些小貓小狗有怎麼事嗎？’
‘敏圓，你家不是遭小偷，打破你家窗戶的是你老公。’
‘邯時雍？他……他為什麼那麼做？’
‘你要不要自己問他？’
邯時雍已經飛車趕來，玫馨將話筒拿給他。
電話那頭的敏圓不知道電話已經換人聽了，着急的嚷嚷着，‘不要，我不要跟他講話。’
‘為什麼？’邯時雍暴怒的聲音響起。
敏圓倏然停止說話，張着嘴楞了好半晌。
那是邯時雍的聲音。
她的心上通上通的狂跳，聽到他的聲音，一股莫名的委屈湧上心頭，她根本沒辦法冷靜面對自己對邯時雍的感情。
她只好慌慌張張的掛了電話。
邯時雍瞪着嘟嘟作響的電話，恨不得摔了它。
該死的，她竟然掛他的電話！
他忿然的把話筒放回原位，這時品夏遞了張便條紙給他，上頭寫著「捷利清潔公司’，以及一大串的地址。
‘這是什麼？’邯時雍不懂為什麼給他這個。
品夏指着電話說：‘我請朋友幫我查來電顯示器里的電話號碼，結果查到這家公司，我想敏圓應該是在那裏打的電話，你現在快去找她，把事情說清楚。’
‘嗯。’邯時雍捏着那張便條紙往外沖。
回到車裏，手機剛好響起。邯時雍接起，是他的機要秘書打來的。
‘我現在不談公事。’
‘不是的，總裁，是有間清潔公司的負責人打電話來，說他看到報紙上總裁跟總裁夫人的照片，他說……總裁夫人好像在他們公司上班。’秘書說上班是含蓄，其實那位負責人是說羽場的總裁夫人在他們公司當清潔工。
邯時雍雙眉一揚，拿起便條紙。
‘知道那家清潔公司的名稱嗎？’
‘是捷利清潔公司。’
又是捷利！
邯時雍緊繃的表情總算松卸下來。他想，他應該找到敏圓了。
※※※
敏圓抱着小光，不安的坐在何老闆的辦公室里，看他又是水果又是咖啡點心的一盤盤送上來，她的眼皮直跳，直覺的認為何老闆今天好得不像話，這其中必定有什麼緣故。
‘老……老闆，你找我來有什麼事嗎？’
‘喔，只是想跟你談談。’
‘談什麼？’敏圓以戒慎的目光看着他。
何老闆臉上堆滿善意的笑，但那笑容仍無法減輕敏圓心中的疑慮，她坐立不安地抱着小光。
何老闆小心地詢問道：‘你為什麼要來我們公司上班？’
‘因為只有你們公司可以帶着小孩一起上工。’
‘那你為什麼要上班？在家裏帶小孩不是很好嗎？’
‘我需要錢。’
‘你需要錢？’何老闆眼神不自然的瞄向他身側的那扇門，不知道門后的邯總裁知道他的妻子掃廁所是為了賺錢之後，會有什麼樣的想法？
何老闆清清喉嚨，眼睛偷偷瞄向放在桌上的小抄，上頭寫了一些問題，都是邯大總裁委託他問的。一個大集團的總裁難得有事要他幫忙，他當然是義不容辭。而邯總裁也不愧是商場上舉足輕重的人物，事先就把敏圓可能回答的內容做分類，他只要依照類別問下去就行了。
‘那個……圓圓，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需要錢嗎？’
‘因為我欠了一大筆債，而且我老公喜歡叫我買東買西的，所以……我真的很需要賺錢來還債。’
敏圓露出可憐兮兮的神情。
何老闆知道敏圓在求他別把她辭了，但是如果躲在暗處的邯總裁要抓老婆回去，那他縱使是生了十個膽子，也沒那個膽量去跟羽場集團對抗呀。
‘圓圓，你家很缺錢嗎？我是說，你老公他……’
‘他是有一些錢啦，但我不能用他的錢。’
‘為什麼？’
‘因為……’敏圓咬住嘴唇，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告訴何老闆實情。她不希望跟外人講她跟邯時雍的問題，但如果這會影響何老闆要不要繼續用她，那她願意據實以告。
‘我……我老公不愛我，所以我不能用他的錢。’這樣會讓她覺得她的愛好廉價。
‘他怎麼可能不愛你！’何老闆忍不住為邯時雍說話。
如果她看到邯總裁為她着急的模樣，就不會說出這種蠢話來。
何老闆的表情太奇怪了，而且他今天老是間她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這讓敏圓覺得不對勁，莫非……何老闆知道了什麼？
敏圓抱着小光，匆匆忙忙的站起身，但她才一站起來，辦公室的另一扇門突然打開。
她下意識的看過去，邯時雍就站在那扇門的後面。
他的樣子看起來好憔悴，讓倉皇想逃離的敏圓兩腳定在原地，動也動不了。
他怎麼了？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敏圓雙眼泛紅，扁着嘴注視他。
邯時雍向她走近，抹去她的淚，托起她的下巴，用沙啞的嗓音問：‘為什麼你認為我不愛你？’
‘我……’
‘不愛你，我幹麼費盡心思找你？不愛你，我幹麼成天帶着你參加晚宴，把你霸在身邊，不准你跟別的男人約會？’
‘我又沒有別的男人。’敏圓小聲的反駁。
邯時雍的目光緊盯着敏圓，告訴她，他或許曾誤會了她什麼，但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當他誤會時，表現出的言行舉止所代表的含意。
‘你真的不懂嗎？’
敏圓看着他深邃的眼，彷彿能直視他的內心。
她點點頭。好吧，就算她相信他真的愛她好了，但－－‘你不要孩子。’
‘你有孩子了？’邯時雍皺眉看着她。
她搖頭，說：‘沒有，但是我知道你不愛孩子。你不要否認，因為我昨天去公司找你的時候，聽到你說不要孩子，還說如果女人有你的孩子，你會要她把孩子拿掉。沒錯吧？’
終於把話說出來，她鬆了口氣，也佩服自己有這樣的勇氣。
邯時雍看着她認真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你聽到我跟承恩說話？’
‘我怎麼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她只知道那是一個大美女。敏圓吃醋地撇開臉。
‘所以你昨晚才堅持要我戴保險套？’
‘對啦、對啦。’敏圓嘟着嘴抱怨連連，‘可惡的是你明明不愛孩子，卻又不停的做做做，我都已經說我要戴子宮頸帽了，你還是不聽。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自私，只為了自己舒服，如果有了孩子怎麼辦？’
拿掉嗎？
敏圓知道他的答案就是這個。
討厭，他是個自私鬼！
她一想到邯時雍堅持不做防範措施就覺得生氣，根本沒想到現場還有個外人何老闆。
何老闆發現原來大集團總裁的婚姻生活這麼有趣，坐在椅子上聽得津津有味。
邯時雍渾然不覺有道帶着興味的目光盯着他跟敏圓，他只是仔細推敲她的想法。原來她是因為他不愛孩子，不想扼殺無辜的生命，所以才那麼堅持要做好防護措施，照這樣講，他是不是可以解釋為，其實敏圓並不反對生他的孩子，只是她擔心他不接受，會叫她去墮胎！
他僵硬的表情頓時變得開朗。‘我要你生我的孩子。’
‘騙人！’他那時候明明不是這樣說的。
他再一次堅定的告訴她，‘我要你生我的孩子。’
‘騙人！’敏圓還是不信。
邯時雍再說一次。
她不想再回他相同的話，但一想，她每反駁一次，邯時雍就又說一遍，她的心已開始動搖。
‘你……是說真的嗎？’
‘我愛你？’敏圓是指這個問題嗎？
‘是真的嗎？’她點頭，小心翼翼的求證。
‘真的。’他毫不遲疑的回答。
‘那你要我生你的孩子，也是真的嗎？’
‘是真的。’邯時雍點頭，他已經不曉得該怎麼說才能證明他的真心，只能在她質疑的時候，一次又一次的給她肯定的答案。
敏圓扁着嘴，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她有點受寵若驚。
邯時雍怎麼會愛上她，甚至願意讓她生它的孩子？
她到底哪一點比那個絕色美女強？
敏圓滿心不解，卻不敢開口問，因為她怕一問之後，邯時雍猛然發現那個絕色美女真的比她好，回頭去愛那女人就糟了。
她決定還是偷偷的把這個疑問藏在心底。誰叫他要那麼笨，看不到那個絕色美女到底有多好，竟然選擇了她，嘖嘖，算她撿到了。
她窩進邯時雍的懷裏，笑得賊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