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信件的逐步拼湊里,連繽葵的腦海中早對嚴棣心有某種程度的幻想,她覺得能把信寫得這麼好的男子,一定是個集深情與浪漫於一身的典型,而他說,他熱愛作曲,那件事對他有種似創生命,雖然,他之後將擔負嚴家族的龐大企業,但是,能製作一出音樂劇卻是他畢生最大的夢想之一。
“那什麼是你的夢想之一呢?”連繽葵好奇地問着。
“娶你,好好疼你一輩子!”他在回信時,這麼寫着。
?“繽葵——我……我在不知該如何報答你呀!”在收到信的這一晚,李綾顯得對嚴棣心的掏心挖肺感動得幾乎落淚。
“把追你的男孩子分些給我就成啦!”連繽葵雖然仍是一副嘻皮笑臉的模樣,但不知怎地,她的心卻酸不溜丟。
“說真格的,你到底寫些什麼凄美動人的話?”早在前陣子,李綾就已很少去研究連繽葵寫信的內容了,反正她相信好友有兩把刷子,而她最近要忙的事太多了,無瑕再去字字斟酌。
“哪有?沒你在電話中講得心呢!”連繽葵突然間有點心虛。
“是嗎?”李綾故意神秘地瞄了她一眼。
“至少,我沒HONEY和HONEY短的,說真的,我還真覺得你很有經營色情電話的潛力呢。”繽葵早做好了逃竄的準備了。
“連繽葵,我撕了你的嘴——”
鬧鬧也好,打打也行,因為這樣,連繽葵才能忘記心中那份無來由的失落感。
畢業考終於結束,而接下來的就是一連串的送舊惜別晚會,當然,身為校花的李綾自然是大家拚命邀約的對象,總想趁着最後時刻,能抱得美人歸。
所以,連繽葵跟李綾說話的時間少了,因為,李綾總是在過了就寢時間才回到住處,而一大早,就又有電話來催促着她出門郊遊。
“喂——大小姐,你的白馬王子來信了,你撥個時間看看吧。”連繽葵不忘提醒她。
“哎呀!有你就搞定了,我可要在這最後時刻,抓住當大學生的快樂時光。”說罷,她就甩着一頭長發,一身名牌的牛仔裝,坐上了來接她的機車揚長離開。
“唉!‘校花’跟‘笑話’音很像,待遇差那麼多呀。”連繽葵突然很想這麼寫信告訴他,不過她不能,因為,她是“笑話”,而他的信是寫給“校花”的。
“其實,我長得也不差呀。”在去買早餐的路上,她不服氣地思考這個問題,“眼睛也是明亮有神哪!鼻子也挺挺的,嘴巴更是翹得有型,還有那高貴典雅的文學氣質……其實,不當校花,當系花也綽綽有餘呀!”
“連繽葵,你在咕噥個什麼東西呀?”突然間,有人拍了她的肩頭一記。
“啊,是你啊!一大早裝鬼嚇人哪!”是連繽葵的同班同學許磊欽,騎着一輛破機車,露着土裏土氣的一張笑臉,牙齒白到都能反射太陽的光線。
“是你心不在焉,還怪我。”許磊欽今天看連繽葵的表情有點不對。
“幹嘛這樣看人哪,沒見過美女呀?”連繽葵瞪了他一眼。
“哇噻!想不到你原來也這麼有旁FASHON啊!”驀地,他的眼珠子突了出來,出來買早餐,連胸罩都沒戴……
“啊?”連繽葵不懂他的話。
“你學人家瑪丹娜內衣外穿喔——”
內衣外穿?連繽葵這才低下頭,審視自己身上的衣着,“啊——”
頓時,她臉色一白,迅速逃離現場。原來,她竟然穿着平常當睡衣的小可愛就出來買早餐,連胸罩也沒戴……
李綾還是一古腦的想着玩,除了和嚴棣心的幾通電話外,她幾乎把寫信這件事丟到腦後。而她也實在很能掰,每當嚴棣心問她信上的內容時,她都能哼哼啊啊混過去,說得真像有這回事一般。
“李綾,這信我不寫了。”終於,連繽葵還是提出這樣的想法。
“為什麼?棣心才剛在電話中稱讚我的信寫得很有深度呢。”
“我覺得寫累了,也寫不動了。”其實,是連繽葵察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蠢蠢欲動,深怕這樣子下去,她真的無法掌握這種分寸。
或許,她是天下少有的迷糊,但,那隻限在生活機能上,一談到內心,她反而有種李綾也望塵莫及的細心,因為是好朋友,所以,這樣的界線要分明;因為是好朋友,所以,她更不能疏忽地讓李綾發現了她的心。她對嚴棣心是有好感,可是,還不足她壞了與李綾的友情,更何況,嚴棣心還不知道有連繽葵這個女子呢。
“別這樣,事成之後,我一定請你當伴娘。”李綾哀求着。
連繽葵不為所動。
“要不,新娘也讓你當吧。”李綾最懂連繽葵的弱點了。
“你白痴啊,就算嚴棣心愿意,我還不肯呢。”
連繽葵罵歸罵,但,她終究敵不過朋友的哀兵姿態,當然,她更無法坐視嚴棣心寄來的信函無人聞問,不知何時,與他書信往返已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就這樣,她的信愈寫愈自在,反正李綾也不看,甚至有時忙到連他的來信,李綾都只要連繽葵找重點念給她聽就行。
所以,連繽葵只得一肩承擔,不由自主地,她開始用着自己的思考來回他,甚至,她特地為自己設計了一套有着向日葵的信封信紙,來平衡自己是個隱形人的這種悲哀。
喔!也不算悲哀。因為,在這愈來愈頻繁的信件往返中,連繽葵發現,其實暗戀也愉快!至少,她每天都有傻笑的理由。
畢業的日子終於到來。而最後一次盛大的畢業舞會,也在李綾榮登開舞公主的號召下,即將展開。
“連繽葵,你若不穿上這件禮服,我一定跟你翻臉。”李綾手裏拿着一套淡黃色的長禮服,面帶恐嚇的說著。
“喂,你彆強人所難行不行?叫本小姐束着腰、蹬個高跟鞋走在路上,已經是折騰了,更何況,還要微露香肩——又不是沿街賣肉。”連繽葵抵死不從。
“喂——你要貶低自己我是沒意見,可是,這可是我媽特地為你設計的禮服耶!她說,保證你一穿上,馬上就脫胎換骨……”
“不行啦,我穿這樣,鐵定讓人笑死,更何況,你明知道我不會穿高跟鞋。”連繽葵搖搖頭,再不想在那麼盛大的場面中再有任何差池了。
“連繽葵,反正我已經跟許磊欽打賭了,今晚你絕對不會再穿長褲、布鞋去當慘不忍睹的壁花小姐。”
“壁花也是花嘛,我無所謂啦。”她是真的無所謂,不過,其它的同學就擔心她會把整座枱面上的餐點全掃進腸胃。
“可是我有所謂呀,今晚,我要向傑森介紹你是我最要好的同學,你總不能讓我丟臉吧?”李綾說罷,就硬把禮服套上她的頭。
“喂喂——傑森是誰?”連繽葵從領口探頭出來問着。
“你有痴呆症啊?不是告訴過你,他是我西班牙文的講師嗎?喂,你要穿無肩帶的胸罩啦。”李綾皺着眉說著。
“我哪有那種‘危險’胸罩,跳一跳就掉下來——”
“哪有這麼離譜?我的借你,拿去。”李綾覺得自己像是在跟個“古代人”說話。
“他也在追你嗎?你對他印象很好呢”連繽葵一面說,一面將李綾給她的胸罩換上。
“他是誰?喔,你是問傑森嗎?我們很談得來,他是滿喜歡我的。”
“你怎麼可以出牆?”突然,連繽葵停下動作,激動地質問着。
“哇,這衣服很適合你耶。很SEX喲!”李綾露着讚許的眼光。
“你就不怕嚴棣心受傷?”連檳葵一時間忘了她該有的分寸。
“你這麼擔心他會受傷。”頓時,李綾收斂起嘻笑的神色,正色地望着她摯友的臉龐,“你——該不會也喜歡上他了吧?”
約莫過了兩秒的安靜,突然,連繽葵笑得驚天動地,“我喜歡他,我會喜歡他?他讓我寫信寫得手都快斷掉了,我還會喜歡他。”
“說的也是,你好像比較喜歡許磊欽那樣土呆的老人,而棣心,是不合你口味的。放心,我這一輩子是嫁定他了。”李綾其實只是隨便說來嚇她的。
“我跟許磊欽?喔,不——”這一聽,連繽葵更傻眼了。
“別抬扛了!我們這有一大堆的事要做呢。”李綾說著說著,就拿起了桌上的蜜粉,二話不說地就撲上了連繽葵的臉頰……
終於,在經過幾個小時的“搏鬥”后,一切大致搞定。
李綾是一身粉紫的薄紗禮服,梳着高貴的復古、飄逸出塵地讓傑森的藍色跑車給接了去。而連繽葵呢,則是臭着臉,一肚子氣地獨自奔跑在大街上。因為,李綾說傑森有事要同她談,不便載她一起去,所以,她只得自行搭車前往,而偏偏路上塞車塞得厲害,眼看着已經遲到了,索性,她跳下了車,拎起鞋子,就這麼往飯店方向狂奔而去……
“李綾,你好沒良心哪。”她嘴也沒閑着。
“小姐,這麼急啊,要不要要載你?”突然間,有個中年男子從路旁的車窗口探出了臉,笑得猥瑣曖昧。
“神經病。”連繽葵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心中得意原來李綾的“保證”是真的,除了跟前的那個人,其實在一路上,連繽葵早就感覺到許多特別的眼光,不過她都沒理會,因為,她難得有機會這麼風光。
“小姐——小姐——”又有一位無聊男子色迷迷地追着她喊。
“原來我也有傾城之姿的嘛!只不過沒好好打扮。”連繽葵心想,要不這場晚宴一定要參加,她還真想就這樣逛遍台北每一條街道。
“喂——小姐!你停一停啊,你東西掉了。”這人還不死心的追來。
哼!老掉牙的借口,誰信誰就是白痴。連繽葵連往後瞄一眼都懶。
“小姐——你是聾子啊?”突然,這人超過她,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連繽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位只有在童話中才能見到的白馬王子,竟然就這樣從天而降,佇立在她的前方。那超過一百八厘米身高、那輪廓分明的五官、那太陽洗禮過的健康膚色還有白馬王子才能穿的白色西裝……連繽葵簡直看傻眼了,完全聽不到那男說的話。
“小姐,哪有人東西掉了不知道,害我追得滿頭大汗。”嚴棣心剛從機場趕過來,又跑了這一場“馬拉松”,要不是他今天心情極好,他才不管這檔閑事呢。
“謝謝!”連繽繽順手接過了他遞過來的一坨東西,眼光緊盯着人家不放,而心裏則想着,這男子一定非常的喜歡她,否則,哪會一路上追着她。
“唉,不能穿,就別虛張聲勢。”說罷,他便逕自走開。
“哇——真帥!不過,他說什麼虛張聲勢?”她終於有知覺了。
於是,她這才想到手裏正握着的“東西”,倏地,低頭一看——“啊”她大驚失色,差一點沒叫出聲來。
竟然是李綾借給她的無肩胸罩。李綾本來就是個波霸,她的內在美哪適合她這個小櫻桃,再加上她一路上蹦蹦跳跳……
“天哪!我真要去跳太平洋了。”百般尷尬的連繽葵就這樣紅關一張關公臉,懊惱着自己的倒霉。唯一欣慰的,就是撿她東西的人還好是個美男子,而不是麻子臉,雖然不是拿着水晶鞋追了整條街,至少,那人畢竟能教她聯想起仙履奇緣的錯覺……呵,她第一次嘗到小鹿亂撞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