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為了證明神君頎對自己是有情的,盛雨婕足足等他等了一個月,可卻始終等不到他來,她不覺開始焦急。

他對自己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情的呢?

聽說他還另外有個稱號,叫做風流四公子,他的風流與多情可是出了名的……

如果他不風流又怎麼會叫風流劍?男人都是一個樣,你可別傻得相信什麼愛情。

別傻了,男人只有在想要你的身體時才會說愛你,你別天真的相信了。

嬤嬤也是過來人,早聽遍了男人的花言巧語、甜言蜜語,那都是騙人的……你自己最好心裏先有個底;男人的話靠不住的。

想起老鴇告訴過她的話,她不覺心頭一凜。

難道真讓她給說中了?他不是基於喜歡她才花十萬兩銀子買下她,他對她僅只於肉體上的需求與慾望罷了!

會嗎?會是這樣嗎?

她揪緊胸前的衣襟,幽幽的凝望着遠方。

好傻呵!

女人就是這樣死心眼。

如果當初他不是那個花了十萬兩銀子買下她的人;如果當初他不是那個要了她身子的人,今天她對他或許就不會有任何的情愫與愛意,可問題他就是那個人,就是要了她身子的人,她實在無法把他忘記呀!

而且……

想起他那俊美得帶着一絲邪氣的臉孔、與幾乎要把她燒成灰燼的火熱眼眸,單純青澀如她,又怎麼能躲得過他張狂的吸引力與誘惑呢?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她不覺紅了臉。

她或許不該這樣不知羞恥的想着一個男人、念着一個男人,可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平凡單純的盛雨婕了呀!現在的她,已是一個不再清白的青樓女子,不是嗎?

思及此,苦澀的淚懸在眼眶,凝聚成一汪秋潭。

現在的她到底該怎麼辦、怎麼辦哪!

她拾起手絹擦拭着滴下的淚,耳旁卻響起陣陣說話聲——

“前些日子范嬤嬤帶回來的那個丫頭可真是走了狗屎運,進來才沒幾日就讓堂堂神門四公子花了十萬兩銀子買了去開苞,真是嘔死我了。”

“可不是嗎?神四公子什麼時候讓她來跟咱們院裏的秋池姑娘爭寵啦!想當初神四公子恩寵秋池姑娘的時候,她都還不知道在哪裏呢!”

聽見她們的話,盛雨婕不覺胸口一緊,整個人震撼住。

她們口中所說的人該不會就是……

“唉!不過我說這秋池姑娘也真是可憐,人不僅長得美又溫柔嫻淑,先前還得盡神四公子的寵愛與疼惜,怎麼才短短的時間,這恩寵就已不再了呢?”

“我聽說神四公子風流得很,只要是長得美麗的女人他都喜歡,京城裏的哪家妓院他沒上過?還真應驗了別人取給他的封號呢!”

“就是呀!不過我看那丫頭也沒多大能耐可以把神四公子的心給捉住,否則你瞧怎麼都一個月了,神四公子還不曾再來找過她。”

她們犀利的言語像把鋒利的刀,狠狠的插在地毫無防備的心上。

她一個發顫,跌坐在石椅上。

不會的,他不會這樣對待她的……

“不過那神四公子長得可真是俊俏,如果我能有幸得到他的眷寵的話,即使只有一天,我可也心滿意足了呢!”

“瞧你說得口水都快滴下來了,嘖!”

“你少故作矜持狀,難道你心裏不是這麼想的嗎?我真希望自己能再美上個幾分,那麼神四公子就有可能會看上我了。”

“老實說,我的確也曾這麼想過,可神四公子不是誰都看得上眼的,最重要的是,得要有一張搬得上枱面的臉蛋呀!就像那個丫頭一樣。”

“可不是!不過我可真好奇誰能得到咱們神四公子的心呢!連美麗的秋池姑娘都不可能了,我真懷疑那個丫頭有沒有這能耐。”

“依我看呀!那丫頭最後一定只有被拋棄一途,你認為呢?”

“那還用說?沒有人能讓神四公子真心去愛的。算了、算了,不理會那些了,反正也不幹咱們的事。”

“我們現在就等着看戲吧!”

“是呀、是呀……”

說話的聲音漸漸遠去,可那些清晰的字句卻已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頭。

她死命的捂住嘴,可淚還是沿着臉頰滑落下來。

天真如她,怎能異想天開的奢望自己能夠得到他的愛呢?他是高高在上的神門四公子,而她現在只不過是個最為人所不恥的青樓女子呀!

可笑呵!

其實她早該知道自己與他身份上的懸殊;他就有如天上的雲,而她只是地下的一灘泥,她怎麼配得上他呢!

風輕輕的吹過她的臉,淚水已然在她臉上乾涸。

她緩緩站起身,踉蹌地往外走去。

出了迎香院后,她恍惚的走在人滿為患的大街上。

想起她們說的話,她的胸口不禁狠狠的抽痛着,但她卻不得不承認她們說得沒錯,如此卑微渺小的她的確沒有擁有他的資格呀!

滿心的傷痛不禁讓她想起家裏的爹爹。

她趕緊擦去眼淚,深深吸了口氣。

從她被賣到迎香院裏的這段日子裏,已經整整一個月了,這一個月來家裏沒有她在照料,爹不曉得過得怎麼樣?

雖然他是那樣狠心無情的把她賣到妓院去,可他畢竟還是她爹呀!她實在狠不下心不去理會他老人家。

趕緊在市集裏買了些米、菜后,她急着就想回去看爹,但一名婦人在此時叫住她。

“是雨婕嗎?”

在看到那名婦人後,盛雨婕驚喜不已。

“原來是隔壁的大嬸呀!我們好久不見了。”

婦人見到她可也是高興得很。“可不是嗎?有一個月沒見面了呢!你現在住在哪兒?聽說你爹把你賣到妓院裏去,是不是真的?”

盛雨婕愣了一下,隨即感傷的低下頭去。

見她如此,婦人不禁氣憤不已。“難道是真的?我說你這爹可也真是太過分了,居然狠心的把你賣到妓院去,真是造孽呀!”

“大嬸——”

婦人搶着道:“那你現在過得怎麼樣?那裏的人沒欺負你吧!要不要跟大嬸回家,大嬸會好好的把你給藏起來,不會讓妓院的人發現的。”

盛雨婕不禁安慰的笑了笑,“大嬸,謝謝你這麼疼愛我,可我在那裏過得還不錯,你不用替我擔心。”

婦人納悶的看着她。“那裏可是妓院,你怎麼會過得好呢?”

盛雨婕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自己的情形,只好趕緊轉移話題。“我要回去看我爹,大嬸要跟我一起回去嗎?”

婦人一臉震驚。“你要回去看你爹?”

“是呀!我已經一個月沒見到他了,我很擔心。”

婦人聽后,不以為然的搖搖頭。“那種人你還去看他幹啥?別忘了他可是狠心的把你賣到妓院裏去耶!”

盛雨婕咬了咬唇。“可他終究是我爹呀!”

“這種爹乾脆不要算了。”

“大嬸……”

婦人沒理會她,逕自道:“而且自從你離開后,你爹還是整天往賭坊里跑,賭輸了就喝酒,過得比以前還糟糕。”

她擔憂的皺起眉。“是嗎?”

“我勸你還是別回去了,聽說你爹前些天在賭坊里賭輸好多錢,賭坊的人天天派打手到你家去向你爹要債,還不出來就把你爹打個半死。”

盛雨婕猛地大驚。“你說什麼?”

婦人搖搖頭,嘆了口氣。“我看你爹那個人是沒用了,明知那是個火坑還往裏頭跳,你還是別踏這渾水。”

她驚駭的抓住婦人的手。“那我爹現在怎麼樣了?”

“當然是躲在家裏不敢出門啦!”

“我要回去看他。”

婦人趕緊抓住她。“你還是別回去了,你爹那個人你是知道的,你回去他肯定又會伸手向你要錢,最後還不是又拿你出氣。”

盛雨婕已是急得不得了。“可他是我爹,我不能不管他呀!大嬸,我先走了。”

“雨婕,你別回去——”

無奈的看着她的背影,婦人不由得嘆了口氣。

“你把他當爹,他可沒把你當女兒呀!唉,真是造孽呀!”

婦人又嘆口氣,跟着便往反方向走去。

急急忙忙奔回家后,盛雨婕果然見到家裏的大門深鎖着。

她趕緊沖至門前,憂心如焚的拍打着。“爹,是我,我是雨婕呀!女兒回來看您了,您快把門打開呀!”

屋內的洪五郎一聽見她的聲音,立刻把她拉進去,然後又重新關上門。

“爹。”

一見到她,洪五郎是聲淚俱下,哭哭啼啼的抱着她痛哭。

“女兒呀!爹好想你呀!你知不知道這一個月來爹過得有多辛苦?爹在外面欠了賭坊一屁股債,你一定要救救爹呀!”

盛雨婕淚流滿面,心疼的拍拍他的背。“爹,您別難過了、別難過了呀!”

她替洪五郎擦去眼淚,然後小心翼翼的把他攙扶到椅子上坐下。

“我剛才在回來的路上遇見隔壁的大嬸,她已經把你的一切都告訴我了,爹,女兒不是勸過您嗎?您為什麼就是不聽?”

洪五郎坐在椅上,氣沖沖地道:“我已經被打成這副樣子,你還訓我?”

“女兒不是在訓您——”

他不耐煩的揮揮手。“廢話少說!你回來幹嘛?看我落魄的樣子嗎?”

盛雨婕驚呼了聲,“爹,我是您的女兒,我聽說您受傷了,立刻擔心的回來看您,您怎麼這樣說女兒呢?”

洪五郎聞言立刻充滿期盼的看着她。“那你是回來幫爹的?”

她咬了咬唇,幽幽的抬起頭。“您是我爹,我當然不可能坐視您有困難而不管您。”

聽她這麼說,他是笑得好不得意。“我就知道你是爹的乖女兒、好女兒,那你趕快替爹把欠的錢還了吧!”

“您欠了多少?”

“二百兩。”

盛雨婕一聽,驚駭的看着他。“爹,您怎麼會欠了賭坊那麼多錢呢?您先前不是還有……把我賣了的五百兩嗎?”

“都輸光了。”

盛雨婕一臉震驚。“那五百兩您都輸光了?”,

洪五郎惱怒的破口大罵。“輸光了就輸光了,怎麼,難不成你還有什麼意見?”

“可是爹……”

“廢話少說!你到底替不替我還?”

盛雨婕哀傷的閉了閉眼,痛苦的望着他。“爹,五百兩可不少呀!我原以為那筆錢可以讓您舒舒服服的過下半輩子,結果您居然全拿去賭坊里輸光,您為什麼要這麼做?那可是您賣了女兒換來的錢呀!”

洪五郎氣惱的一拳擊在桌面上。“你說夠了沒?”

“爹——”

洪五郎憤怒地啐了口口水。“三百兩你到底替不替老子還?”

“我現在身上沒那麼多錢呀!”

洪五郎一臉不信的瞪着她。“你想騙我嗎?前一陣子我聽別人說,有個城裏有錢的公子哥把你包了不是嗎?你怎麼可能連三百兩也拿不出來?”

“不是這樣的,那是——”

他不耐的打斷她的話。“我沒那個閑工夫聽你說那些廢話,你現在身上有多少?”

盛雨婕幽幽的看他一眼,接着便掏出拽在懷裏的小荷包。“我身上只有這些,剛才又替您買了些米和菜回來。”

洪五郎一看,臉色猛地大變。“怎麼只有這些?你是故意的還是要存心看老子死?怎麼,一個月不見你就翅膀長硬了,想飛了是嗎?”

盛雨婕着急的搖搖頭。“女兒怎麼……”

“我看你分明是討打!”

洪五郎火大的伸出手,狠狠的就甩她一巴掌。

“我養你這個賠錢貨到底有什麼用?沒給我賺錢也就算了,現在你老子欠人錢連大門都不敢走出半步,原還奢望你會替老子還了那筆錢,沒想你卻連個子兒也吐不出來。”

哀傷欲絕的撫着熱辣辣的臉頰,盛雨婕簡直是心如死灰。

“爹,您為什麼老是要這樣對待女兒?女兒雖然不是您生的,可娘去世后,您的生活起居、花費所需哪一樣不是女兒賺來給您的?您為什麼要如此刻薄的對待我?”

洪五郎瞅着她,不屑地道:“因為我看了你就討厭。”

她猛地一震,呆愣的抬起頭來。“爹,您說什麼?”

洪五郎厭惡的瞪着她。“你不要叫我爹,我才不是你爹,當年要不是你娘帶了點錢當嫁妝嫁給我,我才不會接受你這個拖油瓶。”

她胸口一揪,顫抖的看着他。“您說什麼?”

“我說我從沒把你當自己女兒看待過,你要當我女兒還不夠格呢!”

盛雨婕緩緩從震驚里回過神來,跟着凄楚的笑了。

“是嗎?我真的不夠格嗎?”

洪五郎連看都懶得再看她一眼,冷淡地道:“好了,既然你沒錢就走吧!以後別再回來了,省得我看了礙眼。”

盛雨婕全身震了一下,接着顫抖的解下頭上的簪子與身上所有的手鐲項鏈遞給洪五郎。

“這些手飾是院裏的老鴇給我的,您把它們拿去當了吧!我想應該可以當不少錢,加加減減湊一湊或許夠還您欠賭坊里的錢。”

洪五郎一看,眼睛瞬間大亮。

“女兒呀!你要早拿出來不就不用挨我一巴掌了嗎?嘿嘿嘿!這可夠我再去賭坊里翻本了。”

“爹——”她抬起頭來,淚水懸在眼眶中。“這是我最後一次叫您,以後我不會再回來了,您要好好保重。”

洪五郎逕自開心的看着懷裏的手飾,哪有心思理會她?

盛雨婕顫抖的站起身來,不舍的看他一眼。

“我走了,您保重。”

哀傷的奔出屋子后,淚水再也止不住的滴出她的眼眶。

呵!她今天終於聽到爹的心聲了,原來他是那樣的厭惡着她、鄙夷着她,他自始至終根本沒把她當女兒看待過呀!

她好恨,她好恨哪!

她居然到今天才明白她在爹的心目中竟是如此的一文不值、舉無輕重。

更多的淚水如決堤般滴出她的眼眶,打亂她早已不再平靜的心湖,想起自己的命運,她更是淚如雨下。

這教她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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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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