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雅珞,為什麼中途偷跑?”
這不是責備,而是就她所知,雅珞性格活潑外向、喜好交友,沒道理會去排斥那種可和各界人士交流的活動呀!
“媽,親愛的媽咪。”已換回T恤、牛仔褲的丁雅珞親昵地環住慕蓮的脖子。“我不喜歡那種場合。”
慕蓮盯視着她。唉!她美麗動人的女兒甚至還待不到一小時就溜掉了,雖然她非常滿意女兒所造成的轟動,但這麼曇花一現便沒了下文,真的太可惜。
“為什麼?我並不覺得那場合有哪不對呀!”
“我覺得它像一場美化過的應召活動。”丁雅珞眉心微蹙,坦承不諱。
“應召活動?”慕蓮錯愕。“它給你這種感覺?”
“沒錯。”
“太——嚴重了吧?”
“一點也不,對我而言它就是如此。自以為有身分、有地位、有權有勢,便個個像只孔雀般在那炫耀、比較;男的想着女的來匍匐在他們西裝褲下,女的盼着男的來拜倒在她們石榴裙下。他們根本是表面光鮮亮麗、暗裏齷齪無聊。”
慕蓮神色凝重了起來。
“你的‘他們’包括我和你雷叔?”
“當然不,你們例外。我只是在陳述我所感受到的事實,並無意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可是那只是個慈善晚會啊!”
“卻是變相的。”
“不會吧?我們捐出去的每一分錢都能得到保證的確是分送到各個慈善機關。”
看來媽咪是誤解了她所謂的“變相”。
唉,老天,她是她的媽那,怎麼想法比她這二十啷噹歲的女孩還要單純?幸好雷叔善良、老實、可靠,又真的愛媽媽,否則倘若他不懷好意,媽媽恐怕被賣掉了還自以為幸福地替人算錢哪!
這點秡妮倒是頗得真傳,母女倆有得拼。
嘆了口氣,丁雅珞道:
“總之別試圖鼓勵我在那種地方找什麼鬼男朋友,下回再有這種活動,我不去了。”
“但是,這種社交活動是西方文化之一啊!”慕蓮真的不懂女兒為何超乎常理地抗拒這個。
“媽咪,我是台灣人。”
“你要定居在此了不是嗎?”
“不一定。”瞧見母親失望的神色,丁雅珞忙改口:“就算是,也不代表我得全盤接受西方文化,而捨棄原有的,對不對?”
事實上,對於去或留,她仍在考慮,也很矛盾,總覺心頭有個什麼東西擱不下。
“雅珞,你太小題大作了。”慕蓮下此定論。
她實在想不透一場單純的晚會,怎會被女兒批評得如此不堪呢?
對於丁雅珞這番獨特見解,雷文生倒頗為讚賞。
小小年紀便能將社會面看得這般透徹,不簡單!了不得!
丁雅珞發現雷叔從眼神中透露的訊息,兩人於是會心一笑。
這雷叔確實是難能多得的好男人,她衷心感謝緣分讓他和媽咪有所交集,他的表現令她覺得他比生父還了解她,母親的選擇是對的。
假如當年母親沒離婚,沒毅然地離開她們,又怎會隻身來澳?又怎會與雷叔認識進而結婚?她今日又如何有幸與雷叔共處一個屋檐下?
或許,這一切都是冥冥中安排好的。
感謝上蒼!
“那個男的又是怎麼回事?你離開是因為他吧?”慕蓮的問題又釋出。
丁雅珞聳聳肩。
“他只是一小部分因素,一位莫名其妙的搭訕者,何足掛齒?真正原因還是在於我不想在那種無趣的場合待太久。”
“那你的意思不就指往後任何社交活動,你都不參加了?”慕蓮杏眼圓睜。
“看情況啦。”
“那怎麼行?”她才不允許把這麼漂亮的女兒擺在家裏發霉。
“媽——”
“蓮,雅珞只是說看情況,那是意謂她仍有可能會參與,何必窮緊張呢?”雷文生幫腔。
“對啦、對啦!”丁雅珞連忙點頭附和,對雷文生報以感激的笑。
慕蓮還處于思考當中。
“媽,我上廁所。”為防母親再問話,丁雅珞利用尿遁躲回房內。
如果說她真有心在此長住下去的話,那麼深入再深入地去熟悉、了解這個城市,似乎顯得必要。
雪梨,一個令人着迷的城市。整片土地為一千七百三十五平方公里,上面居住着約三百六十萬的人口。四周有大片仍保有原始風貌的灌木叢林地,其中有些已開發為國家公園,另外還有一條長六十公里的美麗海岸線。雪梨的心臟雪梨港,有兩百四十公里的濱海地區,其中許多地方仍和一七八八年英國第一艦隊初次登陸時一模一樣……
這些都是她從書上得知的簡略介紹。
很多人以文字來歌頌或描寫雪梨的美妙,如這首當地的古老民歌——
和我一起乾杯,可愛的大地,
到處都是美麗的事物。
我們的顏色是藍的,心是真誠的,
在這陽光普照的新南威爾斯大地……
又如卓諾普在一八七三年出版的《澳洲與紐西蘭》中寫道——
雪梨是那種會讓人在離開時產生永遠之感的地方,沒有人會在離開這地方時不會感到一絲痛苦或流下眼淚,這就是雪梨可愛的地方。
諸如此類種種,似乎,只要到過雪梨的人必定會愛上它。
確實啦,她才來一個多星期,一樣也情不自禁地喜歡上這個城市,但最重要的是,她尚未忘記“台灣”才是她生長的土地。
不過,她可不敢保證一個月或一年後,她仍是如此想法。
書中提及一項最令她雀躍的訊息是,這裏的網球季在每年的十月到二月。主要的比賽於每年一月在白市舉行新南威爾斯公開賽,許多國際知名球星都會與賽。澳洲室內錦標賽是另一項重要比賽,於每年十月在雪梨娛樂中心舉行。
她雖熱愛網球,但未到希望以網球為終生職志的地步;而在台灣鮮少有這種大型的網球賽,如今置身於此,能親眼目睹以往只能在電視上看到的明星、實地去觀賞他們的技巧並從中揣摩學習,才是讓她感到興奮的因素。
合上書,丁雅珞下意識地抬眼望了望月曆,接着恍然記起什麼似的將皮包一拽,便快速衝下樓。
“媽,我去書局一趟。”
交代一句,她又旋風似的奪門而出。
“嘿!你看啥看得那麼起勁?”邵欽儒往司徒橙魃肩頭一搭,湊近端詳。
“我大哥的結婚照,我八弟寄給我的,如何?我大嫂模樣挺標緻的吧?仔細一瞧,他倆還挺有夫妻相的,是不是?”司徒橙魃唇角微揚。
“嗯。”邵欽儒愈看愈起勁,看着看着,眉頭逐漸揪了起來,一副沉思的模樣,喃喃:“奇怪?怎麼覺得她有些像誰……”
“像誰?”
“一時無法有個很明確的答案。”
“對象太多了?”
邵欽儒瞪他。
“不是啦!只是印象有點模糊……啊!我想起來了!”
“誰?”
“可是……不可能啊!或許是長得相似吧!除了雙胞胎外,天底下長像相仿的人也不是沒有。”邵欽儒自言自語。
“喂!”司徒橙魃按捺不住,仰頭瞅他。“在那嘀嘀咕咕的,你究竟說誰呀?”
“沒啦!是我認錯而已。”邵欽儒搔搔頭打哈哈。
“去!”司徒橙魃拍了下他的頭,然後看着照片嘆了口氣。
“怎麼啦?天塌了是嗎?否則幹嘛嘆氣?”邵欽儒繞過他,往沙發一坐,蹺起二郎腿。
“對我大哥過意不去,他的結婚典禮和生日,兄弟中大概就我沒回去參加。”
“唉,這也是不得已的啊!威康不搞定,你這老大能走得開嗎?你大哥能了解的啦!”
“他的確是這麼告訴我。”
“那不就好了?”
“哎呀,你不懂啦!這種兄弟間的情誼,你這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獨生子怎能體會。”
“是是是,我不懂、我不能體會。不過,反正日子都過去了,相片也看了,你又何必浪費時間在那過意不去?眼前還是把心思放在存心挑釁的威康上頭才對。”邵欽儒表情嚴肅。
司徒橙魃點點頭。
“後天有場投標大會,威康肯定會出現同咱們競爭,以往這事都是你處理,這回既然卯上了,我不出現好像不行。”
“對啊,你若不出現,他們大概以為咱們不把他們放在眼裏。”
“那又何妨?”
“哈哈,搞不好他們一個惱羞成怒,把咱們驅逐出境咧!”
“你在說天方夜譚啊?”司徒橙魃啐道。
以彩門今日的地位,想向他們挑戰還得掂掂自己斤兩,豈是可隨意動搖的?並非他自視甚高什麼的,而是這樣的成績,每一分都是心血,是他們點滴經營、累積來的,所以他的自信、自豪沒有什麼不對。
邵欽儒嘿嘿笑着。
“開會了,走吧。”司徒橙魃把相片收進抽屜里,起身走向他。
邵欽儒也起身,故意伸了個大懶腰。
“開會嘍——”
兩人先後走出辦公室。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丁雅珞疲憊又沮喪地往牆一靠,有股想癱了的感覺。
這已經是第四家書局了,卻找不到他的書。唉,好失望、好失望!
從她國一開始接觸小說類書籍后,她便無可自拔地愛上了它們;後來她發覺文藝類的小說怎麼寫都是些風花雪月、男人女人愛來恨去的故事,偏偏她對男女情事最不以為然,於是便換了口味,轉移陣地改看科幻小說。那種詭異、神奇的幻想世界立即吸引了她,其中,“倪匡”的每一本著作她幾乎都眼熟能詳;看完了“倪匡”,她又發現另一位作者其書中境界更引人入勝,於是她情不自禁瘋狂地迷戀上了這名為“未鬼”的作家作品。“倪匡”曾演過電影,所以她知道他,可“未鬼”卻是一切成謎,這使得她在崇拜之餘,對他更好奇了。等待“未鬼”的新作也成了她生活中另一項樂趣。
當初離開台灣時走得匆忙,無法帶走“未鬼”的書,她原以為到了這裏可以另外再買,不料,這裏居然沒有出售他的書。
怎麼會呢?
在台灣,“未鬼”好歹也是位有名氣的暢銷作家,這裏怎麼可能會沒有呢?
啊!往後她的生活還有啥樂趣可言嘛?可惡、可惡!
這附近就她所知也就這麼四家大書局,大的書店都沒賣了,小的大概更不用說。唉,難道她從此都無法再看“未鬼”的小說了嗎?這教她如何受得了?
“未鬼”定期兩個月出一本書,算算時間,他的新作該上市了;而這裏買不到,怎麼辦?難不成要她撥電話回去叫秡妮幫她千里迢迢地寄來?
噢,不行不行,倘若一不小心教老爸發現了這裏的住址,一切豈不前功盡棄?
哎呀,怎麼辦?怎麼辦嘛?這裏該死地為什麼不進貨呢?該死!
泄恨地往面前書架一捶,丁雅珞將包包甩到肩后,鼓着腮幫子踱離書局。
事實擺在眼前,沒有就是沒有,她不放棄都不行。
失魂落魄地漫步在街上,丁雅珞沒注意到路上行人有多少,當然,也沒注意到兩個年輕小夥子打她出了書局后便一直尾隨她身後……
身子被狠狠撞了一下,待丁雅珞反應過來,察覺皮包自她肩上不翼而飛,便本能地放聲尖叫:
“搶劫!有人搶劫啊!”
鎖定前方兩名如風疾跑的小夥子,丁雅珞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
但有一道身影更快,健步如飛地越過了她,三兩下便揪住了那兩位外貌看來只有十五、六歲的男孩子。
丁雅珞停住腳步,以她常運動的身子,跑這點路還累不了她,但雙頰仍因熱血而微微泛紅。
“為什麼搶我皮包?”她瞪着被正義人士揪着衣領的外國男孩,以英語詢問。
男孩們緊閉着嘴不語。
“不說話,我就把你們送警察局。”丁雅珞出言威脅道。
威脅奏效,男孩們仰起惶恐的臉,眼神似在討饒。
“我們只是想給媽媽治病。”右邊較高的男孩回答,左邊那位立刻點頭應和。
丁雅珞打量着他們寒傖又略顯襤褸的衣着,商榷他們話里的可信度,而後,她松眉,放柔了聲音問:
“媽媽怎麼啦?”
“她生病了,不能工作,我們沒錢吃飯,媽媽也沒錢看醫生。”
“爸爸呢?”
“我們沒有爸爸。”
丁雅珞望着他們半晌,那副瘦弱的身形令她動了惻隱之心。
自錢包內抽出所有鈔票,她將它塞進右邊男孩手中,柔聲道:
“拿這些去吃飯和幫媽媽看病,但下不為例哦!你們向姊姊保證,絕不再搶人家的皮包。”
“保證!”兄弟們有了錢,喜孜孜地異口同聲,繼而掙脫早鬆了許多的箍制,一溜煙地跑掉。
“我還是頭一次看到有人這麼對待搶匪。”一道嘲謔響起。
丁雅珞霎時記起還有個見義勇為的恩人在場。
“你沒聽見他們的遭遇嗎?”她站直身子說,特意忽略他那令人有絲不悅的口吻,是念在他幫她奪回皮包的恩德,這是基本的禮貌。
“那種陳腔濫調的‘遭遇’很可能是捏造的。”
“也可能不是呀!‘救急不救貧’這道理我懂。”
“恐怕你救的既非‘急’,也非‘貧’。”
“怎麼?這是你的經驗之談?”
“不,只是歷練多,對此情況司空見慣。”
“那你剛剛為何不阻止我?”
他聳聳肩。“我以為你高興。”
他這話是在暗示她喜歡當個四處灑金的愚蠢冤大頭嘍?什麼嘛!幫了個小忙就如此自以為是。
丁雅珞瞪他一眼,轉身欲走。
“喂!等等。”他突然覺得這女子長得好像誰……
“幹嘛?”丁雅珞沒好氣的。
“我幫你取回皮包,連句‘謝謝’都得不到嗎?”
“敢情先生你因這小小舉手之勞就想敲人竹杠?”丁雅珞睥睨回視他。
“豈敢?僅僅要句‘謝謝’並不為過。”他不知怎地,一逕想拖延時間好記起她是誰,但他肯定並不認識她,只是腦海中有個依稀印象。
他愈要她道謝,她偏不說!
哪有人這樣的?幫個小忙便要人卑躬屈膝的,他以為他是誰啊?神經!
“同為台灣人,幫助同胞天經地義;再說,助人為快樂之本,你不會連這道理都不懂吧?”丁雅珞插腰,站個三七步。
他挑挑眉。“你怎知我是台灣人?”
“聽你講話就知道。”
只有台灣人才這麼沒水準——啊!這豈不罵了自己?不不,收回收回。
他對跟前這女孩愈來愈感興趣了。
“這麼說你也是台灣人,為何到這兒來?”
“笑話!你能來我為什麼不能來?”口氣可沖得很哪!
她姑娘此刻心情壞得不得了,新怒加上方才找不到書的舊怨,她忍不住要發飆了。誰叫他不快點滾蛋,活該準備當受氣包。
“你的英語說得真好。”他真心贊道,一道影像倏地閃過腦際,他眼睛一亮,下意識地捉住她雙肩喊了聲:“啊,大嫂!”
丁雅珞一怔愣,隨即掙脫他,迅速甩了他一巴掌——
“你有病啊?半路亂認大嫂!姑娘我還沒嫁人那!”
語畢,她飛快奔離現場。
回過神的司徒橙魃撫着發熱的頰,無辜又莫名其妙。
怪哉!明明長得一模一樣,像由同個模子印出來的臉,怎會認錯?那姑娘活脫脫像是由大哥結婚照中走出的大嫂呀,他沒道理會認錯。再者,他好歹幫她奪回皮包,她非但沒句道謝的話,反而甩了他一巴掌,天理何在?
唉,他跟今天的日子大概犯沖!
走了幾步,他忽地靈光一動——
那姑娘是不是大嫂,撥通電話回去問大哥不就知道了嗎?
對,就這麼辦!
司徒橙魃開始走向公司。
不知道為什麼,丁雅珞莫名地萌生起打電話給丁秡妮的衝動。
是因為那男人不可辨的態度吧,她直覺到事情有些奇怪。
從小她和妹妹秡妮便常給人誤認為雙胞胎,不說話還沒人能分辨得了她們,縱使她大了秡妮一歲。
而今天那男子那句“大嫂”令她耿耿於懷。她愈想愈覺不對,可天底下會有這麼巧合的事嗎?他是否將她誤認為誰?
不行,她得搞清楚不可!
摒棄猶豫,丁雅珞拿起無線電話按下再熟悉不過的號碼,鈴響了十幾聲,彼方才終於接聽。
“喂?”
“老爸。”她一聽就曉得。由那帶着濃重鼻音的聲音判斷,老爸應該是剛從被窩爬出來。
“雅珞?”丁其衛也認出了她。“你這死丫頭!躲哪去了你?”他破口大罵。
“我不是找你啦!秡妮呢?”她才沒空聽訓。
“不知道。你快給我滾回來,聽到沒?明天,不,今天,你馬上給我回來!”丁其衛命令道。
“我聽你在五四三,別想我會白痴地中你的計!秡妮呢?”丁雅珞不耐咆哮。
丁其衛沒回答。
“喂,你說不說?”威脅口吻。
須臾,丁其衛才以豁出去的語氣道:
“她代你嫁司徒赤○去了。”
丁雅珞倒抽口氣,足足愣了一晌——
“你說什麼?!”
“你聽到我說什麼了。”丁其衛不願重複。
“你——爸,你怎麼能……怎麼可以……你——你簡直是喪盡天良、狼心狗肺、卑鄙、下流、低級、齷齪、你你你——”丁雅珞喊得聲嘶力竭。
她真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會這麼做!
秡妮呢?秡妮為何答應如此荒謬之事?
“你罵夠了沒?這全怪你,你不離家出走,秡妮何必代你嫁?”丁其衛反擊。
“你還有臉說?!”丁雅珞怒不可遏。“你這爸爸怎麼當的?”
“我懶得跟你扯。剛從澳門回來,累死了,我現在要回床上繼續睡,至於你回不回家,隨你了。”
“喂,先別掛!告訴我怎麼聯絡秡妮。”
“你還關心她死活啊?”
“你別廢話!”丁雅珞催促。
“我瞧他們過得挺如意,你何必去打擾他們?”
“說不說啊你?臭老頭。”
“啥?!你罵自己的爸爸臭老頭?”
“你夠資格當人家爸爸嗎?”
“死丫頭!我偏不說,你奈我何?”
一番唇槍舌劍,煙硝味充斥整個線路。
“信不信我將你不入流的勾當向媽咪告狀?”她無許可施,抬出母親碰碰運氣。
一陣沉默——
“你現在在你媽那裏?你怎麼找到她的?在哪?她過得如何?”
“聽你這語氣,莫非你還記掛着她?”
丁其衛沒承認也沒否認。
丁雅珞摸不清他的真實心意,相隔兩地,無法得知他此刻是何表情。
“要不,咱們交換個條件,您告訴我秡妮的電話,我報告媽咪的近況。”丁雅珞鍥而不捨。
“你明天這時候再打來。”丁其衛說完,即刻掛上電話。
丁雅珞聽着“嘟嘟”聲,怒火中燒,欲重撥一次,但念頭一轉,決定依他一回,明天這時候再打。
可是,她的一顆心卻卻因老爸透露出的訊息而煩亂不已。想想,她的離家卻害得秡妮必須代她嫁,這教她如何不內疚?
秡妮呀!為何這樣傻?你可以拒絕的啊!丁雅珞無聲吶喊。
然而,她明白以秡妮善良的個性,是絕不會棄父親不顧的,即使是賠上自己的一生。
那司徒赤○……真的待秡妮好嗎?
她迫不及待想聽聽秡妮的聲音,了解一切;但她也明白,隔着話筒,她無法強迫父親說出可以聯絡到秡妮的電話。
明天……臭老頭存心折磨她,一定是!
死命捶枕頭泄恨,丁雅珞努力剋制尖叫的衝動,偏偏一顆心仍舊難受得緊……
“雅珞?你在幹嘛?”
慕蓮推門而入,眼見這情景,不禁擔憂且關心地趨前詢問。
“媽咪,我跟你說……”
丁雅珞抓着母親雙臂,急巴巴地將事情道出。
慕蓮的臉色愈聽愈難看,紅白青一陣陣閃過。
“有這等事?他太過分了!竟枉顧自己女兒的終生幸福。我真後悔當初沒極力爭取你們姊妹倆的監護權。”她自責連連。
“媽咪,這不是你的錯,我們皆已成年,能為自己行為負責。我猜想秡妮定是被老爸利用了她的善良,總之一切等我明天聯絡到她之後再說。”丁雅珞連忙安慰。
“嗯。”
“找我有事?”丁雅珞轉話題。
“對。你雷叔要我問問你轉學的事考慮得怎麼樣了?”
丁雅珞搖搖頭。“媽咪,我暫時沒心思理學校之事。”
慕蓮凝望女兒,點點頭。“我了解,那就改天再談。”
“媽咪,你想秡妮過得好不好?”丁雅珞思忖着問。
“他說挺好的,不是嗎?”
“他的鬼話若信得過,狗屎都能吃。”丁雅珞忍不住出口成臟。
“虎毒不食子。何況,司徒赤○的傳言我多少聽過一些,秡妮的生活應該不至於壞到不堪想像的程度。”
“嗯……的確,就我所知,他名聲不錯,似乎是個正人君子。但他為何無故想娶我,着實令人納悶;又為何在我逃了之後,他又改娶秡妮?目的何在?”丁雅珞沉吟苦思。
“目的……”慕蓮喃喃。“你說你們彼此根本互不相識?”
“一直都是。所以當老頭告訴我他喜歡我、想娶我時,我以為聽到了天方夜譚。”
“互不相識……也就是說,他並不知道你是雅珞,秡妮是秡妮,而你們認得他只因他是個知名人士?”
丁雅珞皺皺眉,不解。
“媽,你想說什麼?”
“也許他認為秡妮就是你,他壓根兒不曉得他娶的其實是秡妮而不是你。”
丁雅珞眉頭皺得更緊。
“媽咪,你到底在說什麼呀?”
“事有蹊蹺。”
“蹊蹺?”
“明日問個清楚。”
“我會。”
“如果秡妮不幸福,叫她到這兒來,媽咪誓死保護你們到底。”
丁雅珞喉頭一緊:“媽……”
咦?等等!
把秡妮接來一塊兒住?
好辦法!為何她先前沒想過?真遲鈍。
母女三人從此過着幸福快樂日子的景象在她腦海愈來愈清晰,她期待又感動不已,往母親懷裏一縮,開心地道:
“決定了,叫秡妮來跟咱們團聚。”
“先別高興得太早。你得取得秡妮的聯絡電話,然後才有辦法跟她溝通,是不?”
“媽,你是指老爸會故意不接我電話?”
“我不確定。”慕蓮輕嘆。
丁雅珞頓了頓,胸有成竹道:
“他不會不接的。”
除非他不想要你的近況。她無聲補充,笑得狡黠。
啊!明天、秡妮、電話、團聚……這些名詞聯想出一幅美好的遠景,她好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