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走走停停,日落月起,眾維傑不知走了多遠,他吶喊、他狂嘯,人人當他是瘋子避如毒蠍,自己心愛的人都離開了,這世界對他有何意義?世界的盡頭到底在哪裏?他走得麻木、走得好累,盡頭仍沒完沒了。
所有和李淳寧去過的地方,他都回顧流連,潮汐起落有定時,花開花謝互更迭,麥當勞叔叔的笑臉讓人想哭,所有景物都如舊,但又完全不同,青山綠野在他眼裏不再翠碧,小橋流水亦不似楊柳清風,一切都變了,他的世界已完全顛覆,分崩離析。
心帶領着他的腳步,眾維傑蹣跚的走回住處。
“Jacky,你跑去哪裏了?我差點報警,”朱家伶關心的攙扶他,“你看看你,全身濕透,又臟又臭,你是不是生病了?冷不冷?”
冷嗎?眾維傑沒感覺,也不在乎,氣溫零度和三十度對他都沒有差別了。
和同學環遊台灣一周,眾維君回到睽違己久的家,想到要面對屋裏的人就腸胃打結。
關門的動作因聽到背後聲響遲鈍了一下,眾維君回身上二樓,對朱家伶視而不見,這方法不錯,把她當成隱形人。
“維君,你等一下,我有話跟你說。”眾維君繼續聽而不聞,不過朱家伶的下一句話成功吸引她的注意力,“話說完我就回英國。”
眾維君將登山包往樓上扔,很帥氣的坐下來,忍耐幾分鐘換來終身的寧靜很划算。
“Jacky走了。”
“那你還留在這裏。”眾維君很直接、無理又粗魯的示意人家滾蛋。
“你說話可不可以客氣點?你態度這麼惡劣我怎麼談下去?”
“廢話,不說拉倒。”眾維君拍拍屁股走人。
朱家伶強忍怒氣,“算了,我想談談Jacky的事。”
“我不想分享你們問狗屁倒灶的Shit。”
“Damnit,眾維君,你總有一天一定會被人整得歪歪倒倒,教訓你不要這麼嘴尖舌利,說話嘲諷刻薄。”朱家伶個性原就高傲,因為眾維傑的事才忍聲吞氣,這會兒勉強忍耐不到三分鐘,就被眾維君不屑的姿態氣得火苗亂竄。
“彼此、彼此。”
“我已經受過教訓了,”看眾維君驚訝的表情還挺有趣的,朱家伶以另一種心情調適,“如果不是Jacky幫了我好幾次,我不知道淪落到哪條黑街。”
“你吃錯藥了?這麼反常,又有什麼詭計?”
“目前還沒想到,”朱家伶的直接反而使眾維君重新落坐,“沒有Shit,一直都是我在麻煩了Jacky。”
“好了啦,我又不是神父,不必跟我告解,我哥怎麼啦?”
“那天你走了以後,Jacky就失魂落魄,出去一天一夜像個流浪漢慘不忍睹。”
“正合你意,你可以替補他心裏的空虛寂寞。”眾維君不相信朱家伶會錯失這麼好的機會。
“我當然試過,抓住自己想要的,有什麼不對?”朱家伶很理直氣壯,“可是那頭大笨牛不曉得把握眼前的美女,滿腦子只有李淳寧。”
眾維君認為她哥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本性難改。“想有什麼用,已經是別人的老婆了。”
“不管是否太遲,你都應該找機會跟她解釋清楚。”
“於事無補何必多此一舉,只會讓淳寧重新撕開傷口,那對她的婚姻毫無助益。”眾維君不解朱家伶的用意何在,“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目的只想彌補遺憾,你是Jacky的妹妹也應該為他想想,盡點力才對。”
“別忘了遺憾是誰造成的。”眾維君提醒她。
“我想重回Jacky懷抱,男未婚、女未嫁,各憑本事競爭有何不對?”
“那你現在又想做戲給誰看,既然各憑本事,淳寧退出戰場,我老哥對你也不錯,你繼續努力,你們有好消息時恕我無法給予祝福。”
“Jacky沒眼光,根本不將我放在眼裏……”朱家伶將自己為何而來,眾維傑如何保護她,以照片及透過關係將幫派分子繩之以法,他為了顧慮李淳寧和眾維君的安危,讓她們暫時遷出避風頭,及自己以死相逼延誤他赴約等等道出。
“你真可惡!”眾維君所有咒罵歸結一句話,不過眾維傑也要負大部分責任,雖然是誤會,他當時的行為還是很可惡,既沒有跟女友報備就和舊情人又摟又抱,任誰都會會錯意。
“然後呢?”罵她可惡的那一句暫時先不計較,她希望眾維君有所行動,才不枉自己暴露不光彩的歷史,又得忍受眾維君的無禮。
“還能有什麼然後。”眾維君沒好氣的斜瞪她一眼。
“虧Jacky這麼疼你,你竟然置身事外,一點忙也不幫,算我找錯人錯看你了。”害她白白被罵不敢回嘴,真倒霉!
“你有什麼資格數落人?是誰害他們有不完美的結局,沒興趣當壞蛋,現在又以救世主自居不成,你以為突然良心發現,歷史就會隨着改變嗎,”眾維君只要想到李淳寧當時的痛苦,連對朱家伶說句好話,她都會覺得內疚,彷彿背叛了好友。
“結果如何我不知道,至少先做了再說,至少讓李淳寧明白Jacky並沒有對不起她,這是我起碼該報答了Jacky的事。”
“你只考慮你自己的虧欠,你想過淳寧的感受嗎?”
“你又清楚Jacky的痛苦嗎?他回來就關進李淳寧的房間,那種絕望的神情、蒼涼的哀嚎,你沒親眼目睹無法體會,即使是我,當時也心酸悔恨的醒悟一項事實──Jacky永遠只愛李淳寧。”朱家伶叫囂着,眾維傑的深情撼動她,恩將仇報就是她回予他多年愛護的答禮?朱家伶難過得想哭。
勇於追求所愛有什麼錯,她經歷過的感情總是合則聚、不合則散,這個世紀的男歡女愛不都是好聚好散,那些歌詠海枯石爛、生死相隨的神話,只出現在羅蜜歐與茱麗葉的經典劇作里。
愛德華八世為華莉絲·辛普生放棄王位,被改冊封為溫莎公爵,雖如願和辛普生相守歸隱於法國,但是世俗里種種現實,遜王失去的世襲榮耀及權力地位,如果有機會再讓溫莎公爵重新選擇,英國現在的王位也就不會是伊莉沙白女王的了。
而苦等王位的查理王子,他和戴安娜王妃的世紀婚禮,灰姑娘的童話故事,最後不也形同陌路各有外遇,終至仳離。
可是眾維傑驚心動魄的愛情,令她很難欺騙自己再孤意妄行,不可能有回報的感情投資,這種吃虧的事她當然不會傻得再繼續下去。
心結解開了,朱家伶自然想對眾維傑有所補償,雖然她很不是滋味,也不認為李淳寧比自己適合他,但情人眼裏出西施,他就是非李淳寧不可,那有什麼辦法,人是她擠走的,當然就得負責找回還給他。
“怎麼樣?”眾維君不幹不脆,拖拖拉拉的,朱家伶很不耐煩的催促,“這件事你多少也有錯,對你哥說了那麼難聽的話,李淳寧結婚時又沒通風報信,你該負點責任。”
“就算淳寧原諒又如何?,她已經是路太太了。”
“達成諒解是好的開始,結婚不是終身保證,OK?能結就能離,剩下的盡人事聽天命嘍。”朱家伶自有全盤計劃。
“以後娶到你的人真可憐!”眾維君算是同意了,“我哥呢?難道不必他配合。”
“隔天他不吭一聲的就離開了,連招呼也沒打,”朱家伶頗有怨言,“你不用擔心啦,Jacky最後一定跑不開李淳寧方圓百裡外。”
三年後
世界知名的攝影師──JackyChong,應邀回台於龍嘯藝廊呈列“採薪”攝影作品,據悉此環保題材展籌備歷時三年,攝影師行跡遍於世界各國,主要以台灣、日本、美國居多。
每幅作品采巧妙對比方式,展現大地污濁與乾淨、污染與澄清的環境,在排放黑煙廢氣的工業區旁,遠端映照夕陽彩霞倦鳥歸巢,野花隨風搖擺飄曳。當人類已經習慣於蔚藍的天空或烏沉的藹雲時,常疏忽了珍惜或警覺,但將兩者並列對呈,黑與藍、灰與紅、彩色與黑白、健康與病態,更引起震撼的熱烈迴響,足見大師取景之困難,功力之高。
另外吸引廣泛好奇討論的主題是位神秘女士,出現在每張照片中一隅,尤其JackyChong隨附的心情小語,除了和主題互映外,亦可領略出悱惻動人的眷戀詩篇。
雖經多方追問、調查,JackyChong仍拒絕透露。
眾維君看見門邊的行李、背袋,已料想到遠遊離家的大哥回來了,現在應該是在三樓先安置他的寶貝攝影器材。
三年了!她緩緩接近忙碌的眾維傑,沒想到他一去多年沒消沒息,直到電視、報紙報導,她看過展覽后才知道他這幾年在忙些什麼。
朱家伶還真猜對了老哥的確追着淳寧跑了好多國家,每張作品都有淳寧的留影。
“Hi。”眾維君出聲招呼,當眾維傑轉過來時,她嚇了好大一跳,“你幹麼留鬍子嚇人,醜死了。”溫文的笑容沒變,不過,三分之一的臉都被鬍子遮住。
“啊,維君,你成熟多了。”眾維傑仔細的檢查請人託運的新相機,不時擦擦弄弄,再抬頭對眾維君笑,“看不習慣嗎?”
“醜死了。”
眾維傑笑笑沒講話。
“你的攝影展里怎麼都有淳寧,你們已經有聯絡了?”
“還沒,我是偷拍的,淳寧不愛照相你又不是不知道。”眾維傑像偷吃到糖一樣的樂。
“你這幾年就一直偷偷跟着淳寧?為什麼不和她見面也不和我聯絡?”
“我記得你說的話,我的確害淳寧不開心好一陣子。”
“對不起,當年我氣昏了,說話說得太重。”眾維君事後回想很後悔。
“你罵得對,不過你要是及時讓我阻止淳寧結婚會更理想,罵得再凶也無所謂。”眾維傑真真假假的開玩笑。
眾維君舉拳,“你少理朱家伶不就天下太平,這些事都不會發生。”
“救人沒錯,不過我的方式錯了。”眾維傑更正道,“一開始我自我放逐,沒多久想她想瘋了,我開始振作托朋友幫忙,他是退休刑警後來開偵探社,他幫我查到淳寧在日本的住處,淳寧常和路強森作商業旅遊,不過最常回台灣總公司,還有到洛杉磯探望她父母。我有時幫朋友拍商業攝影,想淳寧的時候就飛去看她。”
“一年十二個月,你大概都在想她,看你取景角度,費的心思就花不少時間,你怎麼都沒被她發現?”
“我用廣角鏡,好幾次都差點和淳寧撞個正着,”沒辦法,他看出神了,“我想懲罰自己暫時不準見她。”
“你有毛病,兩兩相望,中間隔着這麼多障礙,你想拖到何時?牙齒動搖白髮蒼蒼嗎?”眾維君真替他們急,一拖就三年,“那朱家伶還自信滿滿保證馬到成功,鬼扯。”
“她真的幫了忙,她甚至還去勾引路強森,想讓他們婚變。”眾維傑語帶笑意的大概敘述。
“哇喔!”眾維君覺得她一鳴驚人喔。
“哇喔!”眾維傑也有同感。
“結果呢?路強森不會那麼沒眼光吧?”
眾維傑糾結着眉,“你到底是哪一國的,Tracy是沒成功,不過我還是很感謝她有這份心。”
“失言、失言,”強森可是她的偶像,要是真被朱家伶釣走,她才想哭呢,“那你怎麼辦?”
“天機不可泄漏!”眾維傑賣關子,“你真的覺得我蓄鬍很醜嗎?”
“快說啦,先別管你鬍子。”
眾維傑真的跑去照鏡子,“還好嘛,真的會太丑嗎?”
“鬍子和你的天機有什麼關係,先透露一下,說不定我可以向淳寧探探口風。”眾維君好奇的跟他轉。
“淳寧會不會討厭我的鬍子?”眾維傑很認真的考慮這個可能性。
“你們要見面了?在哪兒?”
“淳寧也台灣了,她單獨回來的,明天晚上,明天晚上就可以問她喜不喜歡我的鬍子,如果討厭的話,我就剃掉。”眾維傑將鬍子的問題留給李淳寧,他全心的期待這個興奮的時刻。
這次回國,李淳寧除了到總公司主持年度會報,還應邀參加合作多年的下游廠商公司成立四十周年慶。
原本應該是路強森來的,臨時他又堅持李淳寧代理。
婚後他們大部分定居在東京,那裏有新成立的分公司,兩人分工合作,商場文化接觸久了,李淳寧也略有心得。
或許真如她預料的,壓力減輕后,強森的生活規律許多,他不再涉足同性戀酒吧,但也看不出他的心態有沒有轉變,她總不能追着探究他的性事問題,至少就她觀察,強森只是對女性象徵大突出的異性反胃,然而大致上不算太排斥。
結婚半年,雙方父母急着抱孫子,權宜之下,李淳寧徵求代理孕母,以人工授精方式產下一對雙胞胎,既寬慰長輩的心,也解決強森一直擔心的問題──同性戀的傾向無法變更后,傳宗接代的煩惱。
有了小孩,強森除了公司就是小孩,晚上連應酬也盡量減少次數,是個標準的好好爸爸。
風平浪靜的日子久了,新的麻煩事又跟着來,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露出什麼破綻,雙方父母開始關心起小夫妻倆的房事。
有意無意暗示,增強男人性慾的補湯,她和強森有苦難言,進退維谷。強森只得不斷加班躲開,她就沒這麼好運了,媽媽、婆婆有空就規勸她,夫妻關係的重要,偶爾應該注意哪些情趣吸引丈夫的心,連他們的卧室都被更換一新,柔和的燈光,紅絲緞的床單,性感的睡衣,原先兩張單人床也變成Kingsize的大床,害路強森天天打地鋪。
“恭喜、恭喜。”李淳寧向周老闆回禮,舉起酒杯又繞往角落。
機艙上,李淳寧從報紙讀到眾維傑的攝影展也在台灣展出,一下飛機沒回住處就直奔藝廊。
展出很成功,主題很有張力,最讓她驚訝的是自己竟在其中,他的真情流露,她不禁眼角含淚,幸好人影在篇幅的比例里很小,雖很搶眼,但除非認識,不然看不清確實長相。
從酒會開始,李淳寧一直感覺到有人在注視她,背影很熟悉,蓄着落腮鬍,但側背着她,認不出是否熟人。
那個人朝她走過來了,親昵的眼神、熟悉的笑容,去掉鬍子,好像一個人,根本就是他。眾維傑!
“淳寧。”一樣的溫柔,李淳寧眨眨眼不可置信。
“傑?一直被抱入懷裏,她才又驚又喜一時無法反應過來。
眾維傑親她一下,緊緊摟住她,雙手微顫,想念已久的充實感又回到懷中。
“傑。”她也很激動,不過她快窒息了。
眾維傑放鬆勒緊的雙臂,“你喜不喜歡我留鬍子?”他拉起她的手觸摸自己的鬍子。
“有點不習慣,還好啦,你看起來滿性格的,”李淳寧很喜歡他毛髮柔軟的觸感,“怎麼想到留鬍子?”
“我一個朋友說這樣可以避掉很多桃花。”他親昵的摩挲她鼻端。
“何必這樣,以前一下子發生太多事,我才無法冷靜思考,但是我一直沒懷疑過你。”眾維君將當初發生的言語誤會告訴她,李淳寧為自己對他的沒信心感到內疚,不過路強森和家庭責任使她別無選擇。
“我自己想做的,不過,這些年真的少了很多困擾。”
靜靜的享受重逢的喜悅片刻,“你將我拍得很美、很自然,我怎麼沒發現你在我周圍?”
“偷偷的將你攝入鏡頭,感覺好像你仍在我身邊。”眾維傑深情的凝視她。
“難怪我總覺得有人注意我,你有沒有生我氣?”她指嫁路強森的事。
“我當然生氣,我更氣我自己,答應我,以後生氣,你可以打我、罵我、冷戰也行,就是不準跑去和別人住在一起。”眾維傑心裏不承認她嫁別人。
“你也不可以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她聽到眾維君描述他落魄情傷的樣子,她心都扭疼了。
“一言為定。”眾維傑覆嘴深吻,柔柔密密。
李淳寧血液循環加速,昏沉沉、甜蜜蜜的加深他的吻,他們就在角落裏陶醉於迷人的兩人世界。
“Jacky,原來你躲在這裏,我找你好久。”一位秀秀氣氣的大家閨秀,香汗微喘顯見找得也急,雙眼崇拜的望着眾維傑。
“喔,是你,周小姐,”眾維傑手還摟着李淳寧的腰,“淳寧,這位是周老闆的千金。”
“別這麼客氣嘛,直接喊我名字比較親切。”周蔚晴滿臉失望。
“你好,我是李淳寧。”李淳寧了解周蔚晴的感受,“酒會很成功。”
“謝謝,李小姐和Jacky是……”他們看起來很親密,周蔚晴開始初嘗幻滅的傷感。
“朋友!”
“老婆!”李淳寧和眾維傑先後回答不同的答案。
“我們是朋友,”周蔚晴眼裏蒙上陰影,李淳寧手肘往後拐,推眾維傑一下,“周小姐呢?”
眾維傑不滿意的擠眉弄眼。
“有一次出門錢包被扒,是Jacky借我車錢回家。”周蔚晴乘機要求,堅持他留下電話以便日後還錢。
“你不覺得他的鬍子嚇人嗎?”李淳寧打趣道。
“一開始有一點,多看幾分鐘就不會了,Jacky人很好又溫柔,鬍子理掉一定更英俊。”周蔚晴羞答答的偷瞄眾維傑。
“淳寧,你別誤會,”眾維傑急急聲明,“你明明是我老婆,偏要說是朋友,這不是自找麻煩。”
“還不是,”李淳寧捏捏他環在她小腹的手背,“這裏有公司熟人,被傳開會讓強森難做人。”
聽他們你來我往的,周蔚晴聽個大概,加上聯想很快推論出,“你就是照片裏面的女主角!?”
周蔚晴一驚呼,在場的小道消息迅速流竄,李淳寧為避嫌急忙走開,酒會中盡量和眾維傑相隔南北。
趁眾人圍住恭喜他展覽成功之際,李淳寧很快的偷溜回家。但,她前腳進門,眾維傑隨後就到。
“你為什麼不等我?”
“我得一個人想一想。”
“你應該是我老婆,借路強森三年已經太久了。”眾維傑吻住她反對的嘴,潛藏豐量的情慾勃勃欲發。
“我必須考慮到我父母、路伯伯、路媽媽,還有強森,”李淳寧微暈薄醉,氣息醉人,“不如維持原狀,我們不定期碰面,好不好?”
“不好,我要你是我老婆,偷偷摸摸的像什麼話,我們本來就該光明正大的告訴全世界。”
“喔……可是……”李淳寧渾身發熱,嚶嚀着沙啞難辨的字句。
“沒有可是,我不要和別人分享你。”剩下的話已來不及多說了,久旱逢甘霖,乾柴烈火,渴飲狂焰良宵終夜。
薄暮西晒,李淳寧慵懶的在床上伸伸懶腰。
眾維傑回家搬行李,他是標準行動派的,說風是風,擺明就是看牢她。
她很猶豫,一直思索着兩全其美的方法,強森尚未有佳人,就怕有其他麻煩,可是近來爸媽的緊迫盯人也委實尷尬,或許眾維傑的主意正是好時機。
床頭電話響起,李淳寧抬手接聽。
“你好,我叫倪雨潔,以前眾大哥幫過我,請你收聽飛碟電台,我點播了一首歌祝福你們。”
電台里播放的是張清芳的老歌──出嫁,不知這些人哪來的消息,陸續來電勸她,有的是電台點播、有的在電話里放CD,不然就是清唱:牽手、一天一點愛戀、我只在乎你、庾澄慶的只有為你、劉德華的愛在刻苦銘心、BecauseILoveYou、UnchainedMelody……
中、西情歌會串,挑起的情弦何只振彈,李淳寧感動得落淚。
眾維傑滿頭大汗的衝進來,看見李淳寧還躺在床上才鬆口氣。
“怎麼回事?電話都打不進來,害我以為……以為……”眾維傑躺在她旁邊說。
“以為我跑了?沒你怎麼跑?”李淳寧柔柔的吻住他。
“真的!?”眾維傑高興的大叫,“不會是騙我放心吧?”他回吻,捨不得鬆口,咬字模模糊糊。
“你的親衛隊剛才接棒疲勞轟炸,我再不嫁你必會遭眾怒人怨。”
“什麼?”他沒聽清楚,不懂她的意思,這事可以延緩再問,體內的熱度又上升了。
電話又“鈴、鈴”的響,李淳寧推推他,“你接了就知道。”
無奈的接起電話,眾維傑咧嘴大笑,最後說聲“謝謝”后掛斷。
“他們怎麼這麼神通廣大,找到這裏的電話。”
“不曉得,一定是你攝影展太招搖了,沒想到那些人好有心,他們很感謝你以前的幫助。”
“這世界還是很美好。”眾維傑和李淳寧相視大笑,人性終究是熱誠善良的。
在他們相擁的雙人世界裏,尤其瑰麗美奐,處處有溫暖。
“該和強森先解釋,讓他至少有點心理準備。”
“他早知道了,”眾維傑親掉她滿臉錯愕,“這次你回來就是他安排的。”
“強森?”
他點點頭,“我們狠打了一架,他教訓我沒好好照顧你,我揍他搶我老婆。”眾維傑余憤難消。
“我們並沒有在一起。”李淳寧解釋,不希望他有疙瘩。
他懂她的意思,“他告訴我了,包括穆蓉秋和雙胞胎的事,如果不是因為這樣,我早接你回來了。”眾維傑捏她鼻子,“他很謝謝你所做的一切,他希望你追求自己的幸福,長輩那裏他自會交代。”
穆蓉秋在母親病逝后,和李淳寧一起住在日本求學,內情為何,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嗯。”李淳寧又哭又笑,“我們先不要急着結婚,”她示意眾維傑稍安勿躁,“要先讓爸爸媽媽慢慢了解,同意並接受你后,我們再結婚。”
“就依你,”眾維傑抱着她翻滾慶祝,“你看我要不要刮掉鬍子,等他們喜歡我以後再留?”
“不必了,你這樣就迷死人了。”
纏綿一番后,眾維傑慎重其事的取出戒指,套入李淳寧中指,原有的戒指和眾維傑的並排輝映。
“我在此宣佈眾維傑和李淳寧成為夫妻,不論生老病死、貧賤富貴,永遠相愛互相扶持。”眾維傑捧着她的雙手,雙眼閃亮。
“永遠相愛互相扶持。”她重複着誓言,望向與她攜手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