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到底想做什麼?
我完全沒料到會有如此的後續發展,像他那樣多金又英俊的男人,身邊必定美女如雲、唾手可得,單單共度一夜者應不計其數,為什麼他卻對我說出那些話?
是看我傻、好玩嗎?
可是……怎麼辦?他特地千里迢迢由倫敦飛來台灣找我,除了震驚、惶恐,我竟還有一些些感動和欣喜,但這是不可以的,我已為人妻,不該再對別的男人心猿意馬,我早就沒有那種資格了。
可是……為什麼我會不由自主回應他那個吻呢?
我迷惘了。
每個人都會有某種程度的自知之明,我一直以為明白自己要什麼、做什麼,但現在,我卻對自己產生了困惑。真實的自我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究竟是人前那個溫柔嫻淑、文靜乖巧的紀羽蟬是真正的我?還是那個在床上與陌生男人翻雲覆雨,發出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淫蕩叫聲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我?
我是我,但我居然沒辦法分辨哪一個是真實的我,我好迷惑,誰能告訴我?
紀羽蟬直奔梁深怡的公司,但她正忙着開會。紀羽蟬在會議室門外就聽見了她那洪亮又尖銳的嗓音正滔滔不絕,似乎正在對下屬做精神訓話。
她不禁莞爾,一旦梁深怡穿上制式套裝,便成了百分百的女強人,真有魄力啊!工作中的她永遠精神十足,彷彿什麼都打不倒,才剛收假回公司,馬上便又進入狀況,讓她打心底佩服。
等了將近二十分鐘,會議才結束。門一打開,一群人魚貫而出——
紀羽蟬站在門的角落旁,梁深怡是最後一個走出來的,看見了她有些訝然。
“你怎麼來了?”
紀羽蟬瞪她一眼,沒好氣的說:“問問你自己做了什麼好事嘍。”
“咦?我可不是善男信女,從不做那勞什子的‘好事’咧!”
“別顧左右而言他,你把那個男的帶回來幹嘛?想害死我呀!”紀羽蟬質問道。
“哪個男的?”梁深怡還裝傻。
“就是那個——哎,我忘記他的名字了,你自己帶回來的人不可能不曉得。”紀羽蟬忿怒的跺跺腳。
“司徒紫魈?”梁深怡笑得有些兒詭異,將她拉進辦公室。“我沒帶任何人回來,是他自己要跟的。怎麼?一個男人為何會害死你?莫非你做賊心虛?”
“誰心虛了?”紀羽蟬將身子往小沙發一擲。
“我說羽蟬哪,你太不夠意思了,問人家有沒有艷遇,自己卻藏私暗爽。”梁深怡挪揄得夠徹底。
“喂,你好粗魯。”紀羽蟬嫌惡的皺眉道。
梁深怡是公司內高級主管,擁有一間獨立的辦公室,約有四、五坪大,室內几淨窗明、擺設簡潔不紊,一如梁深怡的個性。
她沖了一杯即溶咖啡,遞給紀羽蟬,繼而坐了下來,意味深長的說:“羽蟬,其實我滿高興聽見這樣的事。你一直太壓抑自己,總是不敢表現出真正的情緒來。關於你和司徒紫魈,姑且不論誰主動,但至少你對他有所心動是事實;坦白講,我個人對他的評價比對姓姜的高。”
紀羽蟬沉默的聽着,然後用力甩甩頭。
“好奇怪,我是來向你興師問罪的,結果卻好像反而被你遊說,到底那司徒紫魈給你灌了什麼迷湯,居然讓你如此幫着他對付自己的好朋友?”
“羽蟬,你說得太嚴重了吧?”梁深怡對那“對付”兩個字頗為感冒,又不是仇人。
“總之,我希望他別再來煩我。”紀羽蟬心裏亂糟糟的。
“那可不是我管得着的了。”梁深怡聳聳肩。
對於紀羽蟬的頑固執拗,她真是甘拜下風,腦筋死得跟石頭一樣硬。
“算了,在這件事上,我們兩個挺難溝通,只要你別幫着他就行了,我不希望咱們的交情因此有芥蒂。”說完,紀羽蟬放下咖啡杯起身。
梁深怡重重嘆了口氣:“我就是不懂你死守着那個鳥籠做什麼?”
“我只是對我自己的選擇負責。好歹,也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雖然說相處不是很愉快,但已有家人的情分在,不是說割捨就割捨得掉的。”
從小到大,紀羽蟬便是個少有失誤的乖孩子,理所當然,她更不願自己的人生被烙上“婚姻失敗”的污點,即使不盡如人意,但她永遠不會承認自己的選擇錯誤。
人生中的經歷是循序漸進的,當然不可能一帆風順,生命中總會要插些大大小小的意外或錯誤,差別在於當事人的反應,先知先覺或許避得掉,後知後覺便得承擔後果。
她不幸為後者,總得遇上了,才會開始思考解決之道,或者木然的置之不理。好比她的婚姻明明不樂觀,她卻固執的視而不見,以為這樣便能平靜的繼續過下去。
她真的是個不怎麼喜歡刺激的女人,她承受不了生命中的大風大浪。
除了那個例外。
她現在怕的,就是隨着他的出現而即將可能引發的種種波濤,那個她從未計算在自己人生中的意外。
她貪圖安逸,她不想費神製造任何樂趣,也無意引發任何意外,她只要平靜的過日子。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當然不會插手你跟司徒紫魈的事,但我會靜觀你們之間的發展,而且……恩,樂觀其成。”對於好朋友,尤其是女性朋友,梁深怡從不強人所難,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覺。最後,這兩個人鐵定是一對的。
紀羽蟬白了她一眼,其實內心忐忑得緊,深怕自己會不經意泄露出真正心思。
“我該上超級市場買菜好回家做晚餐了。”
“好吧,有空再聯絡。”梁深怡送她出辦公室。
不論如何,姜明勛和司徒紫魈比較起來,她還是偏好後者為紀羽蟬的理想丈夫人選,直覺省略,光是將條件一一列舉出來,姓姜的恐怕只有到角落立正站好的份。
雖保證不插手了,但她對司徒紫魈很有信心,直覺這種東西還真是給它有夠奇怪。
但見兩人情深之日不遠了。嘿嘿嘿……
從生鮮超市提了兩袋食品和食物,回家途中,紀羽蟬顯得意興闌珊。
一成不變的生活又在重複,自加拿大返台後,她也找過幾次工作,但現今人才愈來愈多,她的大學學歷根本算不了什麼,人家求的是經驗與專業,而她一畢業便結了婚,又沒啥打工經驗,想在這麼不景氣的時候找工作,簡直難如登天。
於是,她只能姑且打消這念頭,繼續在家當主婦。
唉,偏偏她能了解自己這一點,凡事只有三分鐘熱度,縱使有百分百決心,動手做之後卻只剩三分之一的毅力和耐心。難成大事者,指的應該就是她這種人。
到了家門口,紀羽蟬將東西暫放在地上,掏出鑰匙開門。一進玄關,她登時瞠目結舌、呆若木雞,手中的東西掉落了也不自知——
眼前的景象儼然成了一片花海,她的客廳被紅玫瑰和紫玫瑰整個淹沒,電視、沙發、柜子、地板……所有傢具都被嬌嫩欲滴的花兒掩蓋住,只剩下一條小小的通道,此外無其它可立足之地。
紀羽蟬從未見此盛況,一張嘴不自覺的微張,搞不清楚這是一個怎樣的情形。
勉強往屋內移動,紀羽蟬在一束開得最美艷的紫玫瑰中發現一張卡片,她抽出它,打開來看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雙手在微微顫抖着。
卡片中是一行龍飛鳳舞、剛勁有力的字跡,寫道:
願純潔美麗的花兒能夠把你的心帶來給我。
有些自負的語氣。
滿室的花的確帶給她震撼和感動,但倘若他以為這樣就能收買她的心,那他就錯了,她絕對不會因此而動心的。
“絕對!”似乎怕意志不夠堅定般,紀羽蟬發出聲音再度提醒自己。
這時,紀羽蟬聽見婆婆開房門的聲響,她心中暗叫糟糕,但這一片花海又無處可藏——
該死!他是如何得知她家住址的?玩這種花樣,這下,又讓她作何解釋?
既然無處可躲,紀羽蟬便裝着若無其事的看着婆婆走到客廳。
但出乎意料,婆婆竟是一副笑眯眯的開心狀,對她熱切的招呼:“回來啦?”
“恩。”紀羽蟬丈二金剛摸不着頭緒,只應和了句。
“我沒想到你會這麼有心,不過,我的生日好像還有一個星期才到耶。”牛媽乖笑得合不攏嘴,手把玩着一多紅玫瑰。“都七老八十了……這是我有生以來頭一次收到這麼多花。”
紀羽蟬知道婆婆誤會了,但如此一來,將錯就錯,反倒解了她的圍,而且她發現婆婆的眼神散發出一種少女的羞赧——噗,好好笑,簡直是大發現哪!
還來不及解釋什麼,電話突然響起,紀羽蟬心頭一驚,差點叫出聲,見婆婆伸出了手,她忙阻止,聲音不自覺尖銳了起來:“媽,我來接!”
牛媽乖嚇了一跳,但並沒像以往出聲斥罵,只停止不動,讓媳婦去接電話。
紀羽蟬手抖得厲害,很怕她的出軌事件曝光,而那司徒紫魈就像顆不定時炸彈,彷彿隨時都可以以各種方式炸開她的秘密,好比這些該死的花、好比危機潛藏的電話聲,好比……噢!該死的他!
但電話那頭並非是令她心驚肉跳的男人,而是她的丈夫,因此,她大大鬆了一口氣:“好難得你會在上班時間打電話回來。”
“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姜明勛的口吻很興奮。
聞言,紀羽蟬的臉垮了下來——
要嘛,他就一個“你”字,至少讓她感覺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更重要些,但他總習慣用“你們”,如此,她和婆婆的地位永遠平等,就像一個等邊三角形,不論怎麼轉,三個點與線一直是相對的;倘若是再論輩份,她擺明着便又輸了,她討厭這樣。
唉,他們的三角關係究竟何時能解?
“什麼好消息?”她興緻缺缺。
“我升上課長了。”
“是嗎?恭喜了。”家計不是她在管,他升遷與否對她而言其實沒太大差別。
“晚上我回家吃飯,記得煮豐盛一點喔!”從他得意的語調不難想像他此刻意氣風發的模樣。
“我會的。”紀羽蟬說,然後掛上電話。
“什麼事?”牛媽乖問。
紀羽蟬笑了笑。
“明勛說他升上課長了。”
“真的?那可就太好了,我早知道明勛有出息!”牛媽乖得意洋洋的口吻與姜明勛如出一轍。
不愧是母子哪!
紀羽蟬將一部分的花分別移到房間和起居室,空出了餐桌、電視和沙發。
飯前看電視是婆婆的習慣。
整理完畢,紀羽蟬這才想起不知何時掉了的東西,將它們提進廚房,她開始動手準備晚餐。
姜明勛下班回家時,也被客廳的盛況嚇了一跳,但接着卻任笑意爬上了眼角,詫異又感動的說:“不過是升上課長,沒必要這麼為我慶祝呀!這些花不便宜吧?”
紀羽蟬啞口無言,只能很尷尬的笑着。
總不能告訴他們這些花並非她出錢買回來為誰祝賀,而是一個跟她有過一夜情的男人送的吧?
牛媽乖笑吟吟的悄悄按住她的手,低聲道:“沒關係,就讓他以為那些是他的賀禮。”
“是……”紀羽蟬點點頭,對這對母子的自以為是有些沒轍,但也慶幸自己莫名的度過了一個難關。
“我買了瓶紅酒喔,媽媽也一起喝一點吧!”姜明勛從提袋裏拿出一瓶法國產的紅葡萄酒。
“好呀。”牛媽乖爽快的答應。
紀羽蟬幫三人盛了飯,姜明勛拿酒杯、開紅酒,餐桌上擺的是平常的菜色,但這頓飯卻是有始以來吃得最和樂融融的一次。
姜明勛尤其為此感到欣慰。
吃着、聊着,牛媽乖突然說道:“隔壁王太太她媳婦前天產下一對龍鳳胎,聽說早產一個月,不過兩個孩子都很健康,你們就沒瞧見她那四處炫耀時的神情有多得意!所以啊,你們也多加點油嘛!結婚那麼多年一點消息都沒有,每當人家問起,害我都不曉得該怎麼回答。”
“媽,吃飯的時候不要談這種無聊的話題,會消化不良的。”姜明勛不耐的說,接着連扒了好幾口的飯。
“什麼無聊!”牛媽乖怒斥。“咱們姜家這一代就你這麼個獨子,你身負傳宗接代的重責大任,要是沒見你生出下一代,我該拿什麼臉去見你爸爸和姜家的列祖列宗呢?”
“傳宗接代並非每個人生命中最大的意義,否則像大陸實行一胎制,家家只能生一個、家家都想生男孩好傳宗接代,倘若不幸生了個女娃不就殺了再接再厲?那幾十年後,世界上起碼會有半數的男人娶不到老婆,多可悲?多可怕?”姜明勛解釋了個長篇大論,胃口卻跟着跑了一半。
“我沒有要求你們一定要生個男的,但至少別都不生呀!一個家若沒孩子的哭聲、笑鬧聲,就不能算是一個家,所以你們給我加油點!”牛媽乖把視線瞟向了紀羽蟬,暗示得很明白。“別怕身材會走樣,生孩子是女人神聖的天職,沒生過的女人只能算白活了。”
紀羽蟬無辜的垂下了臉。
“媽,你不要說了好不好?”姜明勛有些惱羞成怒。
牛媽乖當兒子是護着他妻子,因此不悅的沉着臉,凄慘而冷冷的說:“我真可憐,想我都一把年紀了,再沒孫子抱恐怕再過不了多久就永遠抱不到了,唉——”
姜明勛臉色難看,紀羽蟬則不發一語的低着頭。
才維持沒多久的和樂氣氛馬上就變了天,簡直比晴時多雨偶陣雨還陰晴不定。三人沉默的各吃各的,席間只聽得到筷子與碗盤碰觸所發出的聲響。
驀地,電話聲響起——
紀羽蟬一驚,跳了起來,卻不小心翻倒了碗,筷子也掉到地上。
牛媽乖和姜明勛同時望向她,對她的驚慌提出無聲的疑問。
“我……我去接電話!”紀羽蟬不敢看他們,飛也似的衝到電話旁。
不知怎地,她突然變得對電話鈴聲非常敏感,深怕婆婆或丈夫接到不該接的電話。
平時沒有與男性朋友聯絡的她,假如忽然有男人打電話來找她,不論是誰,鐵定馬上會引人起疑。
可是,那個司徒紫魈顯然是個什麼都做得出來的危險分子,那種花花公子的道德意識通常最薄弱,當然也不會顧慮她是個已婚婦女——這點由滿室的玫瑰即可得到印證。
要是她每天都得這樣提心弔膽,相信她絕對撐不了多久,便會精神崩潰。
他那勢在必得的模樣,令她極度恐慌,她真的不知道下一步他會怎麼做。
“喂?”紀羽蟬的聲音有些抖。
“是我。花美不美?”
果然,彼端傳來司徒紫魈那特有的慵懶嗓音,聽起來很性感,教人着迷。
“你——”紀羽蟬險些兒吼了出來,發覺餐桌那頭傳來的視線,忙着撫住話筒,不自在的笑說:“我朋友打來的,我進房聽。”
打過招呼,紀羽蟬很快的閃進房裏,拿起話筒粗聲粗氣道:“請你不要再做那樣的事。”
“你不喜歡?”
“你知不知道這會讓我很困擾?”紀羽蟬索性開門見山的說。
“因為,你愛上我了?”紫魈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紀羽蟬倒抽口氣:“我從沒見過像你這般厚顏無恥的人!”
紫魈一點也不在乎她講得多難聽。
“我要見你。”
“你——”紀羽蟬對於他的霸道與執拗感到不可思議。“別開玩笑了,我是個有夫之婦,不可能這麼晚出門,我的家人不會允許。”
“真好笑!這年頭還有人在簽賣身契嗎?”紫魈哈哈大笑。
紀羽蟬不大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沒搭腔。
“當初你結婚時簽的是結婚契約還是賣身契約?如果連這點自由都沒有,豈不是太可悲?”
紀羽蟬抿抿唇,說道:“你不必激我。拜託你,別再來打擾我,如果你很無聊,請找其他女人陪你玩。”
“我要見你。”他重申,弔兒郎當的口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認真得近乎迫切的聲調。“二小時只內到‘皇凱飯店’一七二二室,若時間過了你卻沒出現,那我只好登門拜訪。”
語畢,不留轉彎餘地,紫魈立刻掛上電話。
紀羽蟬整個人愣住,不敢相信有人霸道至如此程度;然而,他的威脅卻又不容忽視,否則可能會衍生出難以收拾的後果。
怎麼辦?
思索了一會,她捉着話筒故作焦急的跑出房間,對用餐的那對母子說:“媽、明勛,深怡不知怎麼回事,肚子痛得不得了,我擔心她出事,想過去看看她。”
似乎事態嚴重,母子倆同時皺了皺眉。
“我送你過去。”姜明勛道。
“不,不必了!你今天升遷,應付公司里的同事應該也累了,我自己去瞧瞧就行,你早點休息。媽,餐桌我回來收拾。”紀羽蟬沒等答覆,飛快進房拿皮包便倉促的出門。
絕不能讓他來,否則茲事體大,恐怕她會下場凄慘。
這一刻,紀羽蟬的腦子裏充塞着這個想法。
紀羽蟬帶着極度不滿的情緒來到司徒紫魈指定的房門外,連敲門的力道也因而特別大,像泄憤似的。
門開了,迎面是司徒紫魈那俊俏迷人的臉龐,但紀羽蟬一點也沒着迷,掠過他逕自坐到房內的皇室椅。
“什麼事?”紀羽蟬一副因為被逼迫而來,卻又很不高興的模樣,臉臭得令人退避三舍。
“幹嘛這麼不情願?又不是要你上刑台,會丟了小命似的。”紫魈開開玩笑。
紀羽蟬盯着他,冷冷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麼?你說你要追我?為什麼?相信你身邊一定不乏美女,何必偏偏來找我這有夫之婦的麻煩呢?”
“什麼嘛,你嫌惡的口吻好像我是只害蟲,會吃掉你寶貝的東西。”紫魈無辜道,眼裏卻閃着壞壞的意圖。“不過,事實上我的確打算那麼做。”
“怎麼做?”
不知何時,兩人距離竟在咫尺,他笑着欺近,她則暗斥自己大意,思忖如何脫逃危險範圍。但她根本半點機會也沒有。
冷不防,他強吻了她,動作矯健得彷彿黑豹一般無聲無息,令人措手不及。
紀羽蟬若置身在柔軟的棉被裏飄飄然,單單一個吻,便攫去她的矜持、她的意識,成了一隻待人宰割的小小羔羊。
她無法思考,只是在他那熟練高超的吻技中心醉神馳,那股熟悉感輕易的挑起她靈魂深處的渴望和本能的回應。
他們就像真正的情侶一般,那麼理所當然的渴求着彼此的身體,想藉由結合來共同體驗愛的真諦。
一張椅子因承受不住兩人的重量而有倒斜的傾向,紫魈把她抱離椅子,以自己的身軀護着她倒向地板,他的吻不曾停歇,很有耐心的用他柔軟的舌引誘着她,讓她為了迎接他而濕潤……
衣物褪盡后,往往只剩最真實的自己,再沒有能夠遮掩的東西。
浪漫的暈黃燈光下,紀羽蟬成熟的肉體呈現出醉人的光澤,纖纖合度的線條沒有一絲贅肉,雪白滑嫩的肌膚也沒有半點瑕疵;她很自愛,比一般人更珍惜着這個父母賜予她的身體。
他虔誠的膜拜她每一寸肌膚,滿足的低喃。這個身體彷彿對他下了咒語,使他碰過一次之後便再也忘不了,日思夜想,渴望的便是這一刻。
她在他帶領的遊戲中興奮得好似要飛上天,可是,他卻在這時撤退。她微睜迷濛的眼,不解的望着他,那副楚楚憐人的模樣使他忍俊不住,而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一下,以沙啞的嗓音道:“說,說你想要我。”
紀羽蟬縱使意亂情迷,卻也隱約意識到這句話背後所代表更深層的意義。如果她真的說了,除了表示她輸給了他之外,很可能還得背負一個大十字架,往後的每一天會時時苛責她的道德良知。
可是……她無法說不要他,她聽見自己的身體深處在吶喊:“要他!要他!”倘若他就此棄她而去,她很可能會空虛而死。
她的慾望赤裸裸的寫在臉上,但她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說呀。”他催促。
她進退兩難,他可也一樣難熬,一向最得意自己自制力的他,此刻下半身卻像熱脹的氣球,已達極限就快要爆發了。
“我……我要你、我想要你。”掙扎許久,紀羽蟬終於豁出的低喊。
“噢,寶貝。”他的振奮顯而易見,立即以行動給予鼓勵。
她逸出一聲連自己都不敢相信出自她喉嚨的聲音,感受着體內的充實感。
為什麼……為什麼只有他可以帶給她如此美妙的節奏?
好瘋狂!
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在地板上做愛,現在是跟一個丈夫以外的男人、一個換過無數女伴、有過數不清性經驗的男人。
她輕輕閉上了眼,放任自己在這個不合宜的時候、不合宜的地點,用她頭一次嘗試的姿勢,成為一個無法思考,只全心全意享受性愛的女人。
當一切回歸平靜后,空氣中只剩兩人在劇烈運動過後仍有些微喘的呼吸聲。紫魈把紀羽蟬橫抱上床,並為她蓋上毯子。
他進浴室沖了下身體,穿着飯店所準備的浴袍,繼而端了兩杯紅酒回到床上,順手打開音樂,讓柔美悠揚的樂聲流泄在室內。
兩人都沉默着,這樣的氣氛與前一刻天雷勾動地火般的熱烈有着天壤之別。
紀羽蟬雙手捧着酒杯,陷入了天人交戰,久久,才喃喃說道:“好奇怪,怎會變成這樣?你似乎很有本事勾起我本性中的浪蕩因子。”
紫魈看了她一眼,搖搖頭:“那不叫浪蕩。事實上,你是個很熱情的女人,只是因為你自己的壓抑,所以才沒自覺到;不過,由於你這樣的矛盾,卻令我無可自拔的着迷,而不顧一切的來找你。知道嗎?我從沒為一個女人這麼煞費心思過。”
紀羽蟬抿了下唇:“我何德何能?”
“也許我這麼說有點自私,但我希望你可以跟我交往。”紫魈忽略她帶些譏諷的言外之意。
“交往?對一個已婚婦女這麼說,你不覺得有欠妥當?”
“不覺得!你毋須一直強調這一點,‘妻子’這頭銜,我想對你而言已沒太大意義了,否則在倫敦那一夜又算什麼?”紫魈啜飲一口杯中的酒。
“不過是小小出軌,像今夜一樣,玩玩罷了,沒啥大不了,回家之後,我仍然是人前那文靜嫻淑的姜太太。”紀羽蟬帶了點自嘲口吻。
“我真不明白你為何要活得那麼壓抑,倘若對現況有所不滿,就動手改變它呀!只是一味的默默承受,當人生走到了盡頭時,遺憾、懊悔都於事無補了。”紫魈語重心長。
“你是在對我說教嗎?”紀羽蟬瞥了他一眼。“好好笑,你言下之意是告訴我和你交往的話便可獲得快樂?哈,什麼邏輯!”
“但和我做愛時的你的確很快樂不是嗎?”
他的直言不諱教紀羽蟬臉發紅,她用毯子包住身體,拾起地上衣物衝進浴室。不一會,她整裝完畢,對他說:“我要回去了。”
“留下來。”他立刻擋在她面前。
“我必須回去。”
“我不讓你走。”
紀羽蟬抬起臉來,嘲謔的盯着他:“真不可思議,你居然也會像小孩子一樣耍賴。現在不走,等你睡着我還是會走。”
聞言,紫魈默默退開,然後看着她離開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