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叩叩。
敲門的聲音。
“進來吧。”
門開了,小彪拿着圖紙走到我面前,然後攤開,“之信,圖紙我畫好了,你看看如何。”
我拿起大略看了看,“嗯。可以了。我待會有時間再修改一下。”
小彪笑了起來,“呵呵,我就知道你不會滿意。”
我無辜地看着他,“誰說?你進步很多了。我只是後期加工一下而已。”說著,我把圖紙重新卷回來,“對了,婚事那邊辦的如何?”
“一切順利。這個星期六,你記得準時啊!”
我揶揄他,“當然要準時,誰能錯過當日風靡一時的和尚軍團的首腦從此步入戀愛墳墓的歷史性時刻啊!”
他大笑了起來,伸手摟着我的肩膀,“知道你羨慕,不要說兄弟不照顧你,結婚當天介紹幾個我老婆的姐妹給你認識吧。有幾個美貌與智慧並重,最重要的還是單身。”說著還拍拍我胸膛,朝我眨眼,“兄弟,把握時機!”
我看着他那煞有介事的樣子,笑了起來,“能怎樣把握時機啊,最美貌與智慧並重那個都被你拐走啦,我這個兄弟當天幫你擋那些萬箭穿心的憤恨嫉妒目光都已經夠我忙了,哪有時間認識什麼你老婆的姐妹。”
小彪又大笑了起來,“兄弟就是兄弟!對了,你要的東西我幫你查到了,總裁的確在古巴,而且你上次不是叫我查古巴最大的向日葵田嗎?總裁打電話給我的位置剛好就在那裏附近。給你,這是電話和地址。”
果然不出所料,我接過紙條看了看,“麻煩你了。”
“客什麼氣!喂!別說我沒警告你啊,你找人也要等我結了婚才能找啊,別忽然鬧失蹤。”
我開玩笑地用手肘頂他小腹,“你是怕少了我這份人情吧。”
都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當場識破,他竟然馬上就無賴了起來,“之信,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無謂裝下去了。那個……我到現在還欠洗衣機,電冰箱,微波爐,還有熱水器沒有買。”說著,他鄭重地拍拍我肩膀,“之信,我的好兄弟,拜託你了!”
我瞠目結舌了好一陣,馬上甩開他的手,“洗衣機電冰箱微波爐和熱水器?這些都沒有你學什麼人家結婚啊!我要打電話給倩文,叫她別嫁你了!”說著,我拿起手機作勢就要打電話,他馬上就撲了過來制止。
“好兄弟啊,你要可憐可憐我啊,我的岳父是土匪啊,我都不知道他是嫁女兒還是賣女兒,禮金就要了我半邊江山。還有那個酒席,禮餅,婚紗,新房子的首期等等,這些都搞掂之後,我剩下的半邊江山也沒有了。”他邊說,邊制服我,語氣還要裝的可憐巴巴的,“之信,你和倩文也是朋友,你也不忍心看她嫁的不好吧?”
“對啊。”我掙扎着大叫了起來,手快速的把數字鍵亂按一通,“我不忍心看她嫁的不好,所以要叫她回頭是岸。我免得她一輩子要吃糟糠。”
“你這個兄弟的所為嗎!魯之信你快把電話放下!”說著,他衝過來搶我手中的電話,我不讓,就這樣,我們兩個糾成一團,你推我撞的玩耍着。最後,他發難把我用力地按在椅子裏,神情一正,嚴肅認真地問了我一個上次問過他的問題,“之信,我們是兄弟嗎?”
我當場就啞口無言。他看了,馬上乘勝追擊,搶過我手中的電話放在一旁然後握着我的手重複,“記住,洗衣機,電冰箱,微波爐,還有熱水器。”說著,他還想了想有什麼是遺漏了的,“對了,擺酒那晚記得帶封大一點的紅包過來。就這麼多,好兄弟!”
說完,還一副委以重任的樣子朝我點了點頭,拍拍我的手。
我緩緩地抬起手指着他,憤恨地說了兩個字,“土匪!”
他馬上又嬉皮笑臉地朝我呲牙裂嘴。
小彪出去之後,之樂就進來了。
“還沒進門就聽到你們在這裏打鬧了,說什麼洗衣機電冰箱微波爐的。”
我指着門口澄清,“那混蛋啊,要我把洗衣機電冰箱微波爐熱水器給他做人情!”
“啊?”之樂輕輕地笑了一下,“這些都沒有就結婚了?”
我聽見之樂說出了一句和我一模一樣的話,馬上就笑了起來,“我也這樣說他。不過沒關係,之樂結婚的時候我們也砍他一筆!”
之樂聽了,淺笑一聲,“結婚?我希望能永遠陪着哥。”
我笑了起來,“人長大了就要成家立室啊,而且結了婚也能陪。屋子這麼大,你們不嫌我阻礙你們二人世界可以搬回來住。”
之樂又笑笑,“我不想我和哥之間有其他人。”說著,他把一份文件遞給我,“天格那邊沒問題了,你看看。”
我接過看也沒看就放一邊,“哥知道之樂一向都很厲害。”說著,我拉過之樂的手說,“對不起之樂,是哥沒有用,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不過現在什麼一切都穩定了,哥希望之樂能做回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哥不想你被這所公司束縛着。”
“留在哥身邊分擔哥的一切就是之樂喜歡做的事情。”之樂想也不想,說的很堅決,“哥,現在公司穩定了,我想晚上副修工商。”
“能應付的來嗎?”我十分擔心。
之樂笑着拍拍我的手,“哥不是說之樂一向都很厲害的嗎?”
我也笑,輕輕地摟過他,把頭枕在他的肩膀上,輕喃。“之樂,是哥讓你辛苦了。對不起。”
之樂沒說話,只是伸手把我摟的更緊。
*
星期六。
和尚軍團首腦陳彪步入戀愛墳墓的大日子。他平時得罪人多,當晚免不了一場同事的狠灌。他一開始還指望我幫他擋酒,但我背信棄義,以千杯不醉的酒仙外號幫着外人對付他。結果他一邊喝一邊罵我沒義氣,要我結婚那天等着瞧。
場面很熱鬧,我從人群中慢慢退出來,處身於寂靜的角落看着明燈下的一對新人被朋友戲弄祝福。我羨慕地輕笑了起來。再過幾天,只要再過幾天,我就可以在古巴那個樸實的城市,在燦爛的陽光下,在金黃的向日葵田中,找到我所愛的人的身影,然後相擁,然後把他帶回來。
我這樣想着,嘴角也不禁翹起了幸福的弧度,然而一抬眼,我卻看到了一個我想不到還能再見的人。
酒樓的走廊上。
我朝他友善地笑笑,“真巧,和朋友一起來這裏吃飯嗎?”
阿光看着我,眼裏儘是凄楚,“我特意來找你的。之信,上次在醫院……我……我想不到你可以這麼忍心。”
他這個樣子,我也無法裝的若無其事,我內疚地低下頭。“對不起。可是……可是希望你明白我。你……你傷好了嗎?工作那邊,沒什麼吧?”
他反問,“你是問我身體上的傷,還是心頭上的傷?之信,我知道你還關心我,工作那邊,我知道你幫過我。”
我不想他誤會,“這沒什麼。光,希望你不要這樣。”
我的認真讓他受傷,他的臉色剎那蒼白了起來,低頭不語。
我們就這樣站着。
沉默。
一直沉默。沉默到我聽到大廳裏面有人叫嚷着拿戒指出來讓新人戴上的時候,我意識到我要回去了。
我說,“我朋友擺酒,我要走了。”
他聽到我要走,急了起來。他拉着我,“之信,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
我點頭,示意他問。
他猶豫了一陣,把尊嚴的底線都豁出來,“如果沒有魯雅浩的出現,你是不是會一直愛我?”
我苦笑了起來,“光,這個假設不成立,雅浩的確出現了!”
他不死心,“我是說如果!”
“沒有這個如果!”
“你就當作有吧!”
他已經激動起來,伸手抓住我的雙臂。我看着他熱切的眼神,我知道這個問題我非答不可。
我低頭,思考。
抬頭,我迎向他熾熱的目光,“會!如果雅浩不出現,我會一直一直愛着你。”
他的樣子彷彿得到了最後的救贖。他猛地把我壓在牆上,唇封了上來,我嚇了一跳,伸手正要用力把他推開,但他臉上一種滾燙濕潤的液體讓我停止了這個動作。
我猶豫了一下,抵在他腰間本是要推開他的手突然抱住了他。腳一用力,位置轉移,我把他壓了在牆上,嘴巴張啟,舌頭伸近了他口腔肆意地翻搗。
我瘋狂地吻着他,直到他快要窒息,我才離開。我看着他被我吻的雙腳發軟,呼吸不順,臉紅耳赤的樣子,正要鬆手向後退,他又馬上把我拉了回來,淺淺地吻了我幾下,然後把一個什麼東西塞在了我手裏。他看着我,儘管大勢已去依然高傲,“之信,就算你已經不愛我,也要一輩子記住我!”
說完,他撞上我的唇,把我咬的嘴巴出血,然後決然地離開了。
我看着遠走了的背影,不禁輕笑。他到最後都還喜歡跟我耍弄這種惡作劇遊戲,但我知道自此之後,他真的不會再出現了。我清楚地明白到自他臉上遺留下來的淚痕,和熱吻強咬后火辣辣的觸感代表着什麼。
我低頭看着光塞到我手裏的東西,一隻再熟悉不過的銀戒,心裏不禁吃驚。我把它拿到燈光下左看右看,最後確認了是哪一隻,然後把它往無名指里套。
光,謝謝你願意為我做最後一件事。
這時大廳了傳來了喧嘩的響聲,大家在叫嚷,“戒指來了戒指來了!先是新郎幫新娘戴,白髮齊眉!”
一陣掌聲,這時戒指套到了我的指中關節。
大廳內又傳來叫聲,“好好好!然後新娘幫新郎戴,永結同心!”
又是一陣掌聲,這時戒指完全套入。
“好好好!大家說要新郎新娘接吻怎麼樣啊?!”
“吻!吻!吻!”
我輕輕地吻上了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抬眼之際,彷彿看到雅浩站在我眼前,他依然用那閃亮得如同茶晶的明眸看着我。
於是我笑了。
雅浩,我很快就會去接你回家了。
*
我豪爽地給了小彪一個星期的有薪假期讓他去渡蜜月,但第二天早上,他就出現在公司了。
我看了馬上嚇一跳,問,“喂!你不是要去渡蜜月嗎?你不是想告訴我你剛結婚就得罪了嫂子吧?”
他一臉嫌惡地推了推我,“閉上你的烏鴉嘴!我是想起了一些工作沒交代好,特意回來辦妥才走的!”
“哦!”我這才放心下來,邊低頭整理文件邊說,“那你快點吧。不是還要趕飛機嗎?”
我替他着急,他卻一臉調皮地跳到我身邊摟着我的肩膀,耍賴皮,“好兄弟,謝謝你的人情哦!放心,你結婚的時候我那份禮物肯定是最大的!”
我瞟了他兩眼,沒好氣地乾笑兩聲,“那我先謝謝你了。”說著甩開他的手,目光凌厲地盯着他,“陳彪,認識你這麼久了你想什麼我會不知道?有什麼就直接說吧!”
他被我識破竟還沒有半天羞愧,他繼續嬉皮笑臉地走過來,“哇!你怎麼能這樣看我啊!我今天專程回來要報答你的啊,鴻天那邊尾數今天就要去收了,你肯定忘了吧?”
我被他這樣一提醒才想起來,馬上拍拍自己的腦袋,“對哦!我還真忘了呢!”說著,我馬上打電話到財務部吩咐入帳的事情,然後一抬看到他得意的神情,馬上問,“你……你怎麼知道今天鴻天有數目要入帳?”
他還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腦筋一轉,立即領悟過來。我衝到他身前,抓住他的手臂,興奮溢言於表,“雅浩告訴你的?”
他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輕輕地扯開我的手,還不知死活地在我面前賣着關子,“啊!是時候上飛機了!”
說著他姿態難看地想着要走,我馬上把他拉回來,抓起枱面上鋼筆當刀來要挾他,“陳彪,我看你是想嫂子剛結婚就守寡了,我成全你!”
說完我舉起鋼筆作勢要捅過去,他馬上合作地作出一個求饒的樣子,“大人饒命!小人還沒盡享蜜月之歡,死於此時定必抱憾九泉。”
他的滑稽樣子還真令我苦笑不得,我把筆一甩,警告他,“快點說,說漏了一定饒不了你!”
他嘻嘻地笑着,拉來轉椅一下子就坐了下去,“昨天總裁給我電話的時候,我怕他會忽然會蓋電話,所以不等他說完就插嘴說你打算去找他。”
“然後他怎麼說?”我馬上激動地問。
他高興,還是不屑?
小彪看了看我的樣子,笑了起來,“你看你,緊張的好象自己的老婆跑了那樣!”
我瞪他!現在就是我的老婆跑了啊!
他看我認真的樣子,馬上收斂笑意,“他聽了沉默了好久,我那時以為他就要蓋電話了,結果他無端端就說了一句,古巴現在很熱,你一向怕熱,要小心點!”
我聽了,整個人都彷彿充滿了力量。我高興意外得說話也結結巴巴的,“還……還說了些什麼?”
“沒有啊!”小彪攤了攤手,“剩下的都是我向他報告你坐哪一班航班,不誤點的話什麼時候到,還有你多想他啦,多內疚啦,多辛苦啦,這些咯!”
數着數着,小彪又善解人意地加上一句,“放心啦!他明顯就是希望你去找他,他可能已經在那邊收拾好東西等着你的到來了!”
我聽了心理既意外又歡喜,恨不得馬上就飛到古巴把他接回來。小彪看我這樣子,又忍不住揶揄,“看你高興的樣子!好了,我的任務完成了。小人要去盡享蜜月之歡了。拜拜!”
說著,他已經衝到了門口,向我風騷地招着手。
我看着他那衰樣真恨不得甩他兩拳,“去吧去吧。小心操勞過度腎虧啊!”
“去死!”一個紙球從門外飛進來,我笑着躲開了。
整天下來我都無法靜下心來工作。我總是想馬上飛到那個樸實的城市,在一片金黃色的向日葵田中尋找到雅浩的身影。那時我們會相擁,相吻,然後回來。小彪說的沒錯,雅浩還愛我,他也想必已經在那邊等着我去接他回來了。
記得有一次,在吃早餐的時候,我開玩笑地說,要是哪天我做錯事氣跑了他,他太想念我了,不用我哄也會自動回來。
當時他是怎麼答的?
他說,“你別想,你不找我就一輩子也不回來!”
我笑。我愛的雅浩,還是一個小孩子啊。
雅浩,我快來找你了。
工作是無論如何都還是要做的。因為我不想雅浩回來的時候讓他挑出些什麼毛病,我要在他面前驕傲一次!所以晚飯之後我就乖乖地回房間繼續努力。
不久,之樂來敲門。
我看他背着包包,便問,“要出去?”
他點頭,“高中同學聚會。可能要12點左右才能回來。你要早點睡啊,不要太累了。”
我笑笑,“嗯。叫司機送你?”
“我會的了。你繼續吧。”
說完,他就走了。我回到座位上繼續奮鬥。快10點的時候,覺得有點累,於是到廚房裏打算沖杯參茶提神,剛好李嬸在。
她看到我,問,“少爺,要什麼嗎?”
“我想沖杯參茶而已。”
“那我幫你吧。”說著,李嬸馬上動手。
“謝謝。”我站到一邊等去。
等着等着,我發現李嬸一邊在沖參茶,一邊往我這邊看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問,“李嬸,你是不是有什麼想說?”
李嬸驚訝地看着我,思量了片刻,還是決定開口,“之信少爺,雅浩少爺雖然不是老爺親生的,可是他做足的兒子的本分,現在他……他什麼都沒有了,而且……而且還下落不明,最近天氣反常,他以前就有過肺炎,現在都不知道情況怎麼樣?我從小看着他長大,現在這樣,你說我怎麼能不心痛。”
我聽了,心裏十分不好受。我看着李嬸難過的樣子,安慰她,“李嬸你不用擔心,我很快就會找雅浩回來的了。”
李嬸卻還是傷心地搖搖頭,“你不用騙我了。雅浩少爺的性格我最清楚了。除非他是有意想讓你找到,不然誰也不知道他在哪裏。”
我聽了心裏立即舒服起來。那看來雅浩還是有意要讓我把他找回來。
“我不是騙你。”我走到李嬸跟前,認真的說,“我知道他在那裏,我下個星期就去找他了。”
我說的很認真,李嬸卻依然覺得我在敷衍她。她抬頭看了看我,把泡好的參茶遞到我給我,“少爺,參茶。”
我握住李嬸的手,“李嬸,我說真的。”
李嬸卻還是搖搖頭,她把手從我這邊抽離,邊往門口走邊說,“這個家都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就那天之樂少爺跟雅浩少爺說你有事在房間等他,結果一切就變成這樣。”
我聽了馬上覺得不對勁,我攔住李嬸,“什麼結果一切就變成這樣?什麼意思?”
李嬸看着我,“你們當天晚上不是發生爭執所以你和之樂少爺半夜就回去了嗎?”
我思維轉了好幾個圈才聽明白,“你……你是說我和之樂離開的那個晚上,親眼看到之樂跟雅浩說我有事在房間裏等他?”
李嬸看我的樣子,也慎重了起來。她點點頭,“對啊。那天晚上我在這裏收拾,雅浩少爺在那邊泡咖啡,然後之樂少爺跟他說你有事找他,要他馬上上去。你忘了?”
我忘了?我怎麼可能忘了!!我清清楚楚的記的當天晚上是之樂跟我說雅浩有事找我要我去他房間等他的!然後我的噩夢就開始了!一切就這樣開始了!
怎麼會這樣?之樂為什麼要這樣說?他為什麼要我和雅浩聚在同一個地方?難道……
不斷湧現出來的想法嚇壞了我自己。我衝上了雅浩的房間,翻了很久也翻不出當時的那份包裹,焦急之際,目光掃過桌面,停留在書桌一角的電話上面。
這個電話……是不是跟當時的那個有點不同了?
我疑惑地拿起電話左看右看,最後決定衝下去問李嬸。
“李嬸,雅浩房間那個電話是不是換過?”
李嬸點頭,“對啊。之樂少爺不小心摔破了,想要扔了它。我剛好看見,我跟他說我幫他去扔。”
“已經扔了?你扔了在哪裏?”我焦急的吼了起來,把面前的李嬸嚇了一大跳。
她害怕起來,坐思右想了好久,終於想出些眉目,“那天下雨,所以垃圾車沒有來。我放到一邊,後來張叔看到了,說修修就能修好。你去問問他。”
我聽了,馬上衝到雜務房找張叔詢問此事。張叔聽了馬上就想起來了,“對啊。那個電話修好了。其實也沒什麼問題,不過那個電話好奇怪,明顯是被人動了手腳。”
他邊說邊把電話拿出來。我接過看看,問,“動了什麼手腳?”
張叔一時間也很難說明白,於是他舉了個例,“很難清楚的說出來,它的作用就好象說,你要是錄好了一段錄音,然後有電話打進來,沒有人接的話,那麼這段錄音就會自動放出來,掩蓋了對方的那段錄音留言。”
我頓時覺得青天霹靂,我抱着手中的電話沖回房間,顫抖着雙手拿出裏面的錄音帶放到錄音機里播放。
磁帶播出一個又一個的留言,最後,終於放到讓我最緊張的那個。我繃緊了全身神經細心聆聽。惟恐聽漏一個字。
“你好魯先生。我是神通偵探社社長。你之前委託我查令兄魯之信同性戀的證據,我已經完全掌握了。相信你看過之後,也會十分滿意。你放心,這些證據足夠你在法庭上指正魯之信行為不檢點,道德不過關。到時他身敗名裂,再也沒有任何本錢和你掙。而且他的人格和性取向完全不會符合令尊在遺囑上的要求。他根本一分錢也不可能拿到。再說,由於不是他自願放棄遺產,所以遺產絕對不會轉到你姑姑名下。恭喜你魯先生,這筆遺產你可以說是十拿九穩了。另外,至於這案子的費用問題我遲點會給你匯張單過去,希望你可以過目,至於過數的時間……”
裏面突然電話被拿起的聲音,之後雅浩的聲音就傳出來。
他……他當時接了電話?
“你瘋了!竟然打電話到我家?!”
“對不起魯先生,我只是想讓你早一步知道這個消息而已,並沒有惡意。”
“什麼消息?”
“啊?就是查到令兄是同性戀而且行為不檢點的消息啊,魯先生你忘了?”
對話中斷了一陣。裏面的雅浩好象完全忘了自己拜託了人家做了這麼一回事。
“對對!我想起來了。不好意思。呃……那個……就是那些證據,我現在不需要了,你……你幫我毀了它吧。記住,一定要做的乾乾淨淨的。當然,錢我還是會給你的。我給你兩倍,你立即幫我毀了那些證據吧。”
“啊?那你不是還要跟他爭遺產嗎?沒有了這些證據……”
“不用了。”此刻雅浩的聲音彷彿透出了一種甜蜜,“那些已經不重要了。我很滿意我現在擁有的一切。我希望這一切都會繼續下去。明天3月16號,下午我就把錢給你匯過去吧。”
“那好,謝謝你魯先生。希望我們下次還有機會合作。”
錄音結束。
我萬箭穿心!
明天3月16號?這錄音是3月15號的?那麼當時我們做着些什麼?14號我們從酒會回來,15號雅浩拒絕了我。雅浩拒絕了我!他拒絕了我可是還是放棄了陷害我?他在我們還沒有在一起之前就放棄了陷害我?他放棄了?他早在那個時候就放棄了?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那這個錄音帶是怎麼回事?為什麼3月15號的錄音會在那個時候播出來?
難道是……之樂?
腦海里湧現的兩個字,彷彿把我全身的血液都抽空。我當場全身冰冷,面如土色。
之樂?難道是你?
*
我整個晚上都在床上抖,我把所有的事情重新想了一次,卻發現一次比一次讓我覺得害怕。
我次日一大早,馬上跑到了電訊局,把魯家半年來的來電記錄全部打印出來,然後找出3月15日的陌生來電號碼一個一個地打過去。不消片刻,電話裏面就傳來了我想要的聲音,“你好,神通偵探社。”
我假裝成客戶,要對方的文員說出偵探社的地址,蓋上電話后我立即就沖了過去。
當我站在那個社長面前的時候,他明顯地吃了一驚。
對!我是他個案中的主角,他應該認得我。我也省的和他轉彎抹角,掏出預備好的支票馬上就扔到他面前。我語氣裏面的強硬和危險絲毫不讓,“你知道我來是為什麼的。你最好給我老老實實地交代清楚,不然這張支票也足夠我買兇幹掉你!”
我不是在恐嚇他,把我逼急了,我什麼事都能幹的出來!
他也明顯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他沉默了一陣,把兩張支票遞到我面前,“魯先生,這裏一張是魯雅浩先生給我的支票,另一張是魯之樂先生給我的支票,我想我這兩張支票都不應該收下,麻煩你幫我還給他們。”
我看着他,感覺自己正往深淵裏一步一步地走。
“什麼意思?”
“既然客人要我做的事我都無法做到,那看來還錢是最好的方法。”
“之樂……之樂要你做了些什麼?”
那人沉默了一陣,嘆過氣后終於直言,“簡單點來說吧,相信你也知道魯雅浩先生放棄在法庭對付你這件事,其實他還沒放棄之前,魯之樂就找過我,那盒磁帶也是他特意要我打過去讓他錄下來的。他還知道當時有一個姓方的人聘請了偵探調查你和魯雅浩之間的事,他要我順水推舟,把收集回來的證據送給那個偵探。”
我的力氣在剎那間沖離我的身體,我整個人無助地栽倒在沙發上,恍惚間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斷地在搖頭呢喃,“你撒謊……之樂不可能這樣做的!他不可能這樣對我的!你騙我你騙我!”
我的聲音由呢喃變成了怒喝,我衝過去抓住男人的衣領,狠狠地把他按在牆上,“你騙我!究竟是誰要你污衊他的,你說!之樂還是個孩子,他根本沒有動機這樣做,他也根本不懂的這些手段,而且……而且……”我看看枱面上的支票,“而且他根本沒有這麼多錢聘請你!你為什麼要污衊他!”
男人拚命掙扎開我的糾纏,他退後一步跟我說,“魯先生,你既然懂得找到這裏來,也就是說明了幕後黑手是誰你已經心中有數。至於錢那方面,你父親不是也留了一筆錢給他嗎?作為學費所以可以提早撥出來,我沒說錯吧?”
男人的話彷彿是一盤冷水,對我當頭灌下。
對。我怎麼忘了?我的那份要一年的考察期,但之樂的當初就能拿出來了。雖然只佔總額的2%,但最起碼也是七位數字的客觀數目。
惶恐,疑惑,震驚,憤怒,在我體內一起猛烈地衝撞,逼得我身體幾乎要爆炸。我的怒火無處宣洩,一伸手就把枱面上的東西全掃在地上,我指着那個沒有職業道德的偵探,粗聲遷怒,“你這個王八蛋!你收了雅浩的錢,竟然還買之樂帳?”
男人無奈,“魯先生,你已經不是善男信女,令弟比你更加厲害,做我們這一行的,有時也是身不由己的。”
“你一句身不由己害我痛不欲生!”我瘋狂起來,使勁把他作為掩護的書桌狠狠地推倒在地,發出一陣地動山搖的嚇人響聲。男人嚇了一跳,看我來勢沖沖,正要抬手與我搏擊,但我一手擋開馬上就給了他結實的一拳。
我把他逼到牆角,質問,“雅浩呢?你當時怎麼敷衍雅浩?雅浩看到那些證據之後不可能沒有找你算帳的。”
我極度憤怒的時候力量總是特別可怕,他已經被我打得半邊臉腫了起來。他艱難地說,“令弟……令弟交代……要是哪天魯雅浩找到我這裏來,就把他供出來。”
我立即呆如木雞。一切都彷彿是離天怪誕,我完全不能理解。
“雅浩……雅浩知道一切都是之樂搞的鬼?”
雅浩一早知道是之樂搞的鬼為什麼一直沒有告訴我?!
他為什麼一直沒有告訴我?
男人看我面色刷白神情恍惚,已經無暇顧急他,便立即躲到一邊抓起電話準備報警。但當他抬起頭的時候,我已經走出了偵探社的門口。
烈日當空之下,我感到一陣陣眩暈向我撞擊過來。我步履無力,走起來搖搖擺擺,整個人彷彿就要散開來。
為什麼?為什麼之樂要這樣做?
為什麼?為什麼雅浩知道之樂是幕後黑手卻對我隻字不提?
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千百個我不能理解的問題在我心頭縈繞着。它們互相碰撞,擦出火花,不但燒痛了我的心,還準備破胸而出,奪我性命。
我難過地蹲在地上抱着頭,我感到我的頭快要爆炸,我感到我的身體彷彿被燒了起來般難受。我感到我想就此昏死過去。
我感到我希望一切是場夢。
但……但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