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丁香買了一束海芋給自己,又買了一束想給易烯臣。
她一直喜歡海芋勝過玫瑰花。
“喜歡每天的玫瑰花嗎?要不要再出來見個面?我想見你。”
潘則安的電話,她已經要講不下去了。丁香忽然後悔當初胡裏胡塗地給了他手機號碼,讓他有這麼多機會打電話給她,真是自找麻煩。
“呃……玫瑰花還不錯。”至少辦公室里的人都滿喜歡的。“抱歉,我今天剛好沒空。”她坦白地說。
“這樣啊。”潘則安顯然有點失望,但語氣依舊很好地說:“那改天吧,沒關係。”今天他原本預備好要向她做第二次表白的,但丁香沒空,還是改天吧,反正這不急,她不會跑走的。
“嗯,再見。”她毫不猶豫的掛斷電話。
丁香將手機的選單跳到電話簿,搜尋一個人的名字。
心跳得有點快,但她不再遲疑了。
電話撥出去,響了幾聲,她還想着他到底會不會接時,易烯臣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有事?”他的聲音有點冷,而且連問候都省略了。
他的口氣冷得令丁香顫抖了一下,但她依舊打起精神用平常的口氣對他說:“你現在在哪裏?有空嗎?”
“你有事?”
語氣毫無溫度,教她無法判斷他是高興還是不悅。
“嗯,有東西想要給你。”她看了一眼擺在桌上的海芋。
雖然說女人送男人花,好像有那麼一點奇怪,但她只是單純的想要把喜歡的心意傳達給他。
他身邊好像有人,有些雜音。
他考慮了一下,然後說:“好。”
他這麼一說,丁香的心倏地又放鬆了。
“我在家,你知道地方吧。你自己過來,我有事不多說了。”
丁香有些不安,因為他的口氣禮貌到近乎無情,但一想到他應允兩人可以再見面,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她真想趕快跟他把話說清楚。
見不到他,真的、真的好寂寞……
小MARCH順利滑入路邊的停車格,丁香打開後車門,抱起那一束海芋,手腳很不靈活的把車門關上、鎖好。
她的心兒怦怦跳着。
憑着印象來到易烯臣家門口,她按下電鈴。
見他開了門,她扯出一個笑。
他看起來似乎有點……瘦了?啊,別管那些了,這都不是最要緊的。
“嗨,好久不見了。”說完,她把花遞上。
易烯臣抬起頭,把花接了過去,不帶情緒的眼終於有些情感。
“你這是做什麼?”他的口氣有點嘲諷地問。
丁香退縮了一些,但依舊替自己打氣,勉強自己要把話說下去;要是這時候不說,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
“這是送給你的花,還有,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我從來沒交過男朋友,上回你看到的是我們總編的男朋友。我真的很喜歡你……從一開始就喜歡你,只是因為不安、因為懵懵懂懂的一直被你牽着走,總是弄不清楚自己的情緒,那時候我才會猶豫了,這就是當初我沒有答應你的理由。”
聞言,丁香倏地抬頭。
他說什麼?她看着他,忽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我交了女朋友。”他得意的笑着,轉身朝屋內喊:“菲,你出來一下。”
她的心一緊。哪個“ㄈㄟ”?飛?妃?菲?聽起來像是好優雅的名字,這是他女朋友的名字?
他叫得如此親密,親密到她聽了眼眶都泛紅了。
然後,她看到一個身材姣好、甩着大波浪捲髮的美麗高雅女人,笑盈盈地從屋裏走出來。
一名尤物,男人都會喜歡的尤物!這是丁香衷心的評語,但她覺得好刺眼。
易烯臣手裏拿着的那束純白海芋,這時候竟然變得可笑起來。
“哇,好漂亮的海芋!”常瑀菲抱過花束,深吸一口氣。“是她送你的嗎?”說完,她咯咯地笑個不停。
她的目光轉移到丁香的身上,讓她覺得不安。
這女人的眼神,過於有心機,她害怕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丁香看向易烯臣,發現他正冷眼旁觀着,似乎在看好戲。
“是。”易烯臣一把攬住常瑀菲的腰。“怎麼辦?我已經有女朋友了,還有女人要向我告白。”
常瑀菲吃了一驚。她跟這男人相處了一陣子,也沒聽他說過自己是他女朋友,雖然她暗示了幾百遍,他卻老是裝傻,怎麼這會兒忽然就“升級”了?
不過,她倒是很樂意就這樣不明不白的當上他的女朋友。
這男人長得帥又有才華,雖然剛創業,但照這樣下去,他以後賺的錢一定不少。
金龜婿嘛,她總要抓緊些。
“竟然還追到住的地方來了,你真有魅力啊。人拒絕掉,花嘛,我可要定了。海芋,太素了,但插着還是很漂亮的。”
丁香瞠大眼,看着常瑀菲把那東花收為已有。
那不是給你的!她心裏吶喊着。
丁香可憐兮兮的模樣,易烯臣看到了,但他沒有任何的表示。
“那你可要收好,乖,把花拿進去放。”易烯臣笑着說。
丁香看着他,眼裏盛着淚。
她好想哭,但她不許自己哭。當初是她自己不好好把握的,他現在交了女朋友,她更沒有立場說話了。
不管他是真心的還是一時玩玩的,好歹他和那個女人算是在交往,而她卻連爭取愛情的份也沒有了……
全盤,皆輸了。
“謝謝你的花。”他又笑。
“不客氣。”丁香的神情頓時變得落寞。
“你也看到了,很抱歉,你沒有機會了。你走吧!”
“為什麼?”她真的不相信,他怎麼可能在這樣短的時間裏喜歡上其它女人,而且看起來還那樣的……不真心?
“錯失了機會,就很難再有第二次了。”他這樣說著。
“是嗎?”她抬起頭,決定問完一件事就走。“那你現在已經完全不在意我了,是嗎?”
他微微一笑,“你覺得呢?有可能嗎?”
她看着他嘲笑的笑容,忽然覺得自己真的是自討沒趣。
原來他說他愛她愛了很久,而這樣的愛情竟可以如此輕易地拋棄,他一定是真的不再在意她了!
她當初沒有答應他,她沒有錯,錯的是時機、是命運。
他們竟然就這樣錯過了,她好想哭啊。
她轉過身,決定不再回頭。要不然,她僅剩的尊嚴恐怕也要沒有了。
“就算你不要了,我還是很在意你。”她輕聲說著,說給風聽,說給自己聽;而淚,潸然落下。
易烯臣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憎厭自己。
他戲演得很好,就算他心痛、不舍,他全都沒有表露出來,但他一點都不感到高興。
他說了無情的話,說了連自己都不想聽的話。
但話說出去就收不回來了,他幾乎可以想像這時候的丁香一邊走一邊掉眼淚的悲傷模樣。
他的丁香……
都怪他拉不下臉、放不下可笑的自尊。他想着,連心都痛了。
“臣。”
聽見屋內的女人喚他,但他實在沒什麼心情搭理。
他看着常瑀菲得意驕傲得像只花孔雀一般,淡淡地道:“你還是走吧。”
從一開始,就是這女人先纏上他的,雖然也是他給了她機會,但是他忽然覺得他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他不可能喜歡上她的,他一顆心都放在丁香身上,怎麼有可能在一瞬間就轉移了呢?更何況她是他的客戶,他不想要公私不分。
聽到這話,常瑪菲不敢置信地瞠大眼,微微地張唇。
“你叫我走?”她尖叫。“好笑了,你剛剛還叫我女朋友呢!演完戲了就想撇得一乾二淨?”再說他們還一同去過那麼多次的PUB、夜店,一同吃過那麼多家的餐廳……常瑪菲真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可以這樣無情無義。
“我不可能愛你,也不會當你的男朋友。”他的視線越過常瑀菲,怔怔地看着那束海芋。“很抱歉,我從一開始就利用了你,但是我想你夠聰明的,我對你從來沒認真過。”
霎時,常瑀菲懂了。
這男人愛的是剛剛的那個女人,而她充其量不過是一名觀眾罷了。
她喜歡搔首弄姿、喜歡帥氣多金的男人,但不表示她可以拉下臉去諂媚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她的傲氣不允許她這樣做。
在情場上,她無往不利,而她也滿意這樣的生活。這回她輸了,現在這男人給她面子讓她走,如果她再哭哭啼啼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他也未必會理睬她,所以她決定走得乾脆。
“我還以為你很樂意跟我在一起。”
“很抱歉,我的心從來不在你身上。”雖然這句話說得很蠢,也有點遲了,但他真的打算釐清自己跟這女人近日來糾纏不清的關係。
“那我先走一步,工作一有進度就通知我。”常瑀菲抓起包包,率性地離開。
易烯臣背對着她,聽到開門及關門的聲音,在確定無人之後,他終於鬆了一口氣。
鬧劇,總算是告一個段落。
他望着桌上的花,仔細回想丁香的話。
她羞赧的神色,拚命想解釋一切的急迫眼神,如今想來都令他心悸不已。
只是因為不安、因為懵懵懂懂的一直被你牽着走,總是弄不清楚自己的情緒,那時候我才會猶豫,這就是當初我沒有答應你的理由……
因為從一開始他就主導兩人的感情走向,讓她沒有自主的感覺,所以才會令她感到不安,一定是這樣子。